想来想去, 还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的缘故。虽然那九尾妖狐人形并非是沈无疾,可怎么看着也是和沈无疾脱不了干系, 若非沈无疾总说些胡话, 自己怎么会梦见这种荒谬之事?
洛金玉如此想着, 觉得口有些干渴,便起身下地去床边端茶喝,摸到这茶仍是温热的, 心绪又复杂起来,忽然觉得屋里有些憋闷, 便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一小条缝换换气,不料却一眼见着对面屋子里闪烁的烛光。
都这么晚了,沈无疾还没休息?
或许是有公务在忙。
洛金玉想着,放下茶盏,打算回去床上休息,就听到轻轻的推门声——虽然他与沈无疾争吵时将门闩上,可那不过是气头上所为, 平日里若能不闩门,洛金玉便不爱闩门,否则心中总有种自个儿腆居人府上,还将人当贼防的羞愧感……虽说,那“贼”是确实有……但……唉。
洛金玉回头去看,却见来者并非沈无疾,而是沈府一位小厮。
小厮见着他,笑了笑:“公子醒了,可是口渴了?小的算着时候,怕茶冷了,来给您换一盏。”
说着,小厮便恭恭敬敬地上前来,将手中的热茶放到桌上,拿走了刚刚被洛金玉喝掉的那个空茶盏,又道,“下回公子醒了,若茶冷了,您叫来福我一声便好,小的专守夜,寻常都在廊下候着呢。”
洛金玉忙道:“有劳你了,茶还是温热的,很好,多谢。”
“伺候公子是小的福分。”来福这话倒也不全都是奉承。如今的老爷虽然仍旧难伺候,可相较起夫人进府前,老爷是大变了样。府里下人们聚在一块闲话时都说,若想大家伙儿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些,就得把夫人给挽留住,只要夫人在,大家伙儿便不必多多直面老爷的狗……咳,老爷的富贵脾气,统统交给夫人便好。且说夫人敢把大家想对老爷说的话径直说出口,这份勇气,可是他们没有的。更妙的是,老爷听了还不会生夫人的气。
来福这么一想,眼珠转了转,又低声委屈地告状:“老爷刚不久前还又闹了脾气,这么冷的夜,非得将窗户都打开,也不怕受冻。”
洛金玉:“……”
他何其聪慧之人,一眼看出这来福是别有意图,又想起府中小厮口口声声胡叫自己“夫人”的事,羞恼之心又起,暗道沈无疾怎么样,关我何事?他装作没听见这话,只道:“我去休息了。”
说完,洛金玉就要转身朝床走去。
来福急忙道:“可是老爷确实感染了风寒一般,刚刚一直在打喷嚏,他平时可不这样。”
人家都这么追着说了,洛金玉身为客人,一味的对主人家的身体安健不当回事儿,也是失礼,他只好停下动作,看向来福,想了想,道:“那还是赶紧请大夫给沈公公看看。”
来福却道:“小的可不敢,若老爷没吩咐,小的便擅自请了大夫给他瞧病,老爷定然雷霆大怒,斥骂小的是瞧不起他。”
洛金玉:“……”
这倒,很像是沈无疾会做的。
来福瞥着夫人神色,道:“平日里老爷的身子倒是好,可他这段时日太忙了,就说今夜里,直到这时候都还在看兵书呢,可刻苦了。然而再过两个时辰不到,他就得赶着去宫里。您说,他再好的身子骨,也扛不住啊。”
其实都是一派胡言。
沈无疾常常这样通宵达旦地做事,府里人都习惯了,这才有了来福这专门守夜换茶的小厮。
可洛金玉却不知道啊。他既不便太过关心沈无疾,又不能丝毫不关心,犹豫着,问:“他看兵书,可是为了邙山一事?”
小厮道:“好像是。”
洛金玉皱眉:“他果然是临时抱佛腿!”
小厮一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只见洛金玉的神色都变了,转身回内室穿好衣裳鞋袜,裹起披风,朝小厮道:“有劳引路,洛某有话和公公一谈。”
来福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可左右将事推给了他,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半!于是来福赶紧去走廊上提了灯笼,小心翼翼地引着洛金玉往沈无疾所在的偏屋走去。
沈无疾正蹙着眉头看兵书,忽然听到来福道:“公子慢点,深夜里露水重,地滑……”
他下意识地抬头从敞开的窗子看出去,愣了愣,和已来到他窗前的洛金玉四目相对。
半晌,洛金玉开口:“我想——”
“来福你这混账!”沈无疾破口大骂,“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厮吓得忙道:“不是小的……是洛公子自个儿要来的,老爷明鉴,小的只是去给公子换茶的。”
他说话间,沈无疾已如同一阵旋风似的去到门口,打开门,拉着洛金玉往屋里走,也懒得听小厮说什么,只顾着埋怨洛金玉道:“快进屋来,虽开春了,夜里还是很凉,你才刚刚好,又想给咱家寻麻烦。”
说完,沈无疾顿觉这话说得不好,忙道,“不是说你……”
“在下确实给公公添了许多麻烦。”洛金玉道,“抱歉。”
“你——咱家不是这个意思!”沈无疾急了,“咱家是怪那来福,不长眼,没有心的,大半夜去扰你清眠,咱家饶不了他!”
“与来福无关,他只是去给洛某换茶的。”洛金玉看了一眼屋外讪讪的来福,道,“我有些话和公公说,你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