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静静的立在阴影中,连衣角都没动一下,双眼在一片浓雾中灼灼的盯着西门吹雪,“小雪,你精进了。”
他想起这段时日西门吹雪一直未曾去挑战江湖上其他剑道高手,反而一直跟在那弹琴的小子身边,不由出声道:“是因为那个弹琴的小子?”
西门吹雪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冷冷道:“他有名字。”
玉罗刹摇摇头,声音中带着不赞同,“小雪,我承认那小子武功人品相貌都十分出众,这样的人物也算天下少有,但世间男女相欢阴阳调和才是合乎天道人伦……”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如你这般的人,竟也讲究天道人伦?”
玉罗刹仿佛没听到他话中的讽意,遥遥头叹道:“小雪你不懂,这人啊一旦上了年纪,曾经的想法也会改变不少。不说别的,就说这一方面,天道人伦能让我抱上孙子,单凭着这一点,我决定从今天开始遵从它了。”
西门吹雪不理会他的唱作俱佳,淡淡道:“你大可去找一个女子敦睦人伦,再生一个儿子给你生孙子。”
“小雪你不懂,”玉罗刹仰头望月,黯然神伤道:“自从你娘去了后,世上女子于我而言皆如目下尘土,我宁愿日日夜夜抱着你娘的骨灰睡觉,也不想碰别的女人一根头发。”
说到最后,他又长长叹了口气,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忧郁愁怨道:“玉夫人啊玉夫人,你为何这么快就离我而去了呢……”
西门吹雪六岁以前还会因着他这幅作态跟着伤情怀愁,然而随后几乎每隔一段时日都能见到这一遭,经过了二十多年,早已习惯到能视若未见。
他双眸清亮而冷锐,沉声道:“于你而言世上女子皆为尘土,而于我而言,世上只有两种人,用剑之人,及不用剑之人。而梅惊弦——”
“——他是第三种人。”
西门吹雪看着玉罗刹,一字一句沉声道:“而世上只有一个梅惊弦。”
话音落下,四周登时一片寂静。
清风忽起,给这初秋的夜晚更添了几分寒意。
两人无声的僵持片刻,玉罗刹首先打破了沉寂。
浓雾中传出了他两声轻笑,随即是无奈的话语,“罢了,你既然如此看重他,那么我也不会去动他,免得唯一的儿子将来不给我养老送终。”
西门吹雪深知眼前之人的习性,对他似乎无奈妥协的说辞并不全信,但也没有再深究。
言多必失,若再继续,只怕会激起眼前这人对梅惊弦的迁怒。
眼看天色已经很晚,他转身欲走,却再次被玉罗刹叫住了脚步。
“小雪。”玉罗刹性情诡异多变,此刻声音又恢复了正经模样,“离紫禁之巅的那场决战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你既然决意去赴这场生死之约,那对于那个弹琴的小子,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西门吹雪没回头,沉默不语。
“那小子还没开窍,小雪你这一去若是回不来了,那小子也就一辈子不知道你的心思,或许日后还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玉罗刹正经不到片刻,忽然愤愤道:“这对我儿子也太亏了!”
“他会如何都与你无关。”西门吹雪不想再听下去,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就消失在夜色中,“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玉罗刹看着那抹雪白被黑暗的夜幕所湮没,在一片寂静中,口中发出几声几不可闻的喃语:“既然不能伤那小子的性命,那就榨干他的价值好了,紫禁之巅……紫禁之巅……活下来的,一定是小雪……”
……
雅州因是多民族聚居之地,且地广人稀,武风也不盛,倒是颇为太平。
梅惊弦斟酌再三,考虑到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战之期渐渐临近,于是决定暂时在此处安居下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一直往西直到昆仑山光明顶,但这方向却与京城背道而驰,若继续行走,一旦发生什么不可抗力的意外,导致横生枝节耽误了决战之期,那便是他的过错了。
既然决定安居下来,那便不好再住在谢家,梅惊弦特意去找了一处远离闹市区带院子的宅子,当天就和西门吹雪搬了进去。
此后半个多月,他闲暇时便陪西门吹雪练剑喂招,偶尔一起出门领略附近城镇的风俗人情,日子倒过得颇为和乐安宁。
九月九重阳节,梅惊弦起了个大早,和西门吹雪一起登山插茱萸。
中午回到家吃过午饭后便打点好行囊,准备东返前往京城。
而九月十五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那场约战早已传遍了整个江湖,即使是在遥远的川蜀也有消息传来。
不少江湖中人已经提前出发前去京城,打算一观江湖两大剑客的巅峰决战。
两人锁了大门,牵了马,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见到谢逊急匆匆走来,见到他们打算动身的模样,稍稍压下心头的急切,勉强道:“梅公子,西门庄主,你们这是打算动身离开雅州了?”
梅惊弦与西门吹雪昨日已经上谢家和谢家人道别,此刻见谢逊忽而有此一问且神情焦虑,不由困惑道:“九月十五临近,我们正打算前往京城。谢大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谢逊长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忽然颓丧的叹了一口气,对梅惊弦拱手行了个大礼,“梅公子,你是我们谢家的大恩人,几番恩情我谢逊下辈子也报答不完,如今西门庄主要去赴一场生死约战,我本不该再厚颜相求耽误你们的要事,但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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