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沉默片刻说:“能伸出手来让我看一看吗?”
“你也会医术?”那人不由得怔住了。
他平淡地说:“一点点而已,可以么?”
那人叹气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觉得没有多大用处,每个大夫最后的诊断证明几乎相差无几,我现在不肖想那么多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但你若是好奇就试试看吧。”
刚准备伸出手来把脉,突然窜出来的一个人猝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举起来,口气凶悍地说:“你这个居心不良的歹徒想要对我家主子做什么?!”
扔了手臂,说话之间不断推打他的肩膀,逼近的脚步不停,明明是个六尺高的汉子,动作语气就跟泼妇骂街似的气势汹汹。
“……哈?”被无端指责的他完全茫然了,怎么有一种深夜私会黄花大闺女结果被家里人撞破了私情的既视感,他真的只是想要单纯地把个脉啊,现在男人给男人把脉都算是流氓了吗?
那人无奈地劝阻道:“贾管家,你别步步紧逼的斥责,不是他蓄意对我动手,我们一见面就意气相投,刚刚是在闲暇地谈天说地而已。”
“皇……啊黄公子。”贾管家才开口讲了一个字突然就顿住了,舌头一转迅速改口差点就漏陷,“可我明明看见他想要拽您的手!”
“那是因为他说自己很会看手相,我好奇了,忍不住想要试一试,是吧?”黄公子偷偷朝他挤眉弄眼,接受到了信号,他看着满脸写着狐疑的贾管家,不言不语半晌才慢慢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你看,我刚才真的和他在一起聊天,是你太紧张误解了,所以此时此刻已经真相大白,你是不是应该……那个?”黄公子委婉地意有所指道。
贾管家看看面无表情的他又看看一脸真诚的黄公子,起码盯了三分钟,可是依然找不到破绽所在,只好不情不愿地对他说:“好吧,是我想得太多,不好意思刚才脾气这么冲,我年纪大了还请谅解。”
一点也不像是诚恳道歉的样子,不过年纪看上去是很大了,头发半数白花花的,微微驼背,犯不着和倔强的老人家继续犟嘴,既然不欢迎那也不必硬出风头,他说:“没事,误会解开了就好,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转过身走了,后面却追上来,只是几步路的距离,黄公子就累得气喘吁吁,弯下腰撑着膝盖伸出手说:“等一下,请先不要离开。”
真的很担心这人会一不小心心肌梗塞猝死了,他停下迈出去的脚步,转过身看着黄公子的粗气喘得差不多了才问:“还有事情吗?”
黄公子诚心敬意地说:“实不相瞒,其实我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你看上去比我岁数大,人情世故一定懂得很多,若是不嫌弃能否和我再聊一会?我刚才讲的意气相投并不是随口一说的假话。”
他看着黄公子不像是故意耍人玩,一双眸子里的神情似乎在闪闪发光,星辰大海在里面轻轻摇晃实在无法抗拒,只好道:“我现在有时间,但没有那么特别长。”
黄公子高兴地说:“我保证不会乱谈一些不务正业的琐事的,这点还是有把握的,贾管家,你能不能,嗯,距离我们站远那么一点点?我想保留一份足够两个人畅所欲言的宽阔空间,拜托。”
贾管家嘴撇了撇说:“好好,我走远一点。”果然远离他们刚好两米,很不满意地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苦瓜似得酸溜溜苦巴巴,让别人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置身炼狱般的死亡视线。
站在拱桥的中央,黄公子大概也感受到了背后这股恐怖的死亡视线,尴尬地笑笑,很认真地解释某些事情。
“其实贾管家不是天生脾气就这么臭的,他从小照顾我又是我父亲以前的管家,所以现在总是放心不下陌生人接近,刚才我抹去把脉的经过不讲是担心滋生出不必要的猜疑,虽然我有时候也觉得很烦,但毕竟是年纪大的老人了,需要年轻人的迁就。”
“你的家人就只有他吗?”秦时问。
“唔,也没有那么少,曾经兄弟很多,我是里面最小的,但后来就剩下两个人了,有一个小一岁的侄女,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哥哥最近因为某些原因刚刚去世,准确来讲现在只剩下了我和那个差不多同岁的侄女。”
黄公子唉声叹气地说:“这段日子若是没有出什么岔子,我想要去她的府邸探望一下,万一哪天想不开去当尼姑了,代替她父亲照顾她的我恐怕这辈子都要愧疚至死,我好像耽误了不少时间,其实我更想要知道你对现在普遍人的生活质量有什么想法?”突然想起来一不留神说了太多家事,担心他会不耐烦起来赶紧道。
他思量了一会道:“想法?没什么特别的,非要揪出来一个……也就是税了吧,朝廷每隔一段时间又加重赋税。”
“虽然跟上一代皇帝颁布的苛捐杂税比起来已经不算沉重了,但谷粟和饲养牲畜的干草两项的田租、七岁到十四岁和十五岁到五十六岁的人口税,这些最广泛的主要赋税对平民百姓来说未免太苛刻了,甚至各种附加税的杂赋都比它们轻松得多,十里八乡的大多数都在抱怨这个事情。”
黄公子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确实是个需要重视的大问题,上一代的皇帝连年征战,国库里早就没有了太多的积蓄,再加上干旱和洪涝的时常袭击,现在好不容易停战休息,若是不多收取些赋税,朝廷怕是连六成的官员俸禄都发不出去,只能苦了百姓,到底……还是当今圣上的手段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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