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二楼,右手边最里间,”江岸执着汤勺浮去粥里的白色泡沫,头也没抬,微微扯唇,“洗热水,37度左右,时间不要过长。”
白散趴在料理台上小声“嗯”了下,脑袋埋在胳膊里,没动,目光黏在江岸的宽大手掌上。
他拿着木色汤勺,缓缓搅动玻璃炖锅里的纯白米粒。
那干燥指端是暖的,有过执笔启墨气息,有过来苏水的疏淡,也会有茶米油盐的常俗。
米粒在玻璃炖锅里沉沉浮浮,江岸放下汤勺,挂到银架上,响声清脆。他净了手,擦拭水痕,上二楼。
白散摇着小尾巴眼睛弯弯的跟在后面。
最里间是主卧,带淋浴房。
“仅拆封,”江岸找出内裤和一件夏天穿的短袖短裤,递给他,“号码有些大,将就一晚。”
衣服刚从衣柜取出,比绵软触觉先感受到的是将散去的男士香水气味,与香烟、酒吧、性.爱一样,对白散来说,不是现在应该接触到的,这中间有一条界线,承载着不可逾越的时间和距离。
而今在这个不同以往的夜晚,第一次跨越而往,以至于没过鼻端,住进了心尖。
他抱着一团柔软无比的衣物,进浴室,将要关门前手停了下来,探出一颗小脑袋。
江岸按开墙上的桔黄色小壁灯,留声机唱针缓缓落在黑胶唱片上,音符从鎏金水莲花形喇叭中跃出,他随手翻开床柜边一本原文书,懒倚窗下。
——短时间内不会走。
白散得知这句潜台词后,安下心。视线转了一圈淋浴室,都没有找到小鸭子,有些失望,他吐了吐舌头,小声唱着小星星,开始洗白白。
洗漱台有长镜,他出来时照了照,江岸的衣服还是大了,短袖穿在他身上,一下垂到膝盖,里面空空荡荡的,短裤直接变成了长裤,还得挽两折,才不至于踩裤腿。
他赤着脚着脚出来,另裹了一条小毛毯,刚洗完澡,冷。
卧室里阖上了窗帘,纯黑色,半点不透光。
黑暗中,墙上的小壁灯散发着暖色光晕,照亮以江岸为中心的一方寸空间,他惬意地靠近椅背里,叠着双腿,红绒布封面的书摊开在膝盖,修长指端点住页末。
一声开门响动,他抬头看来,抿起的唇角绷着两道细痕微微下拉,一眼望去严苛,再看似乎是笑,心情愉悦,细瞅又好像被打扰到,目光审视,面无表情。
白散湿漉漉的发尾凝聚小水珠,落到颈间冷白的衣领上,快速洇开圆圈。他捏着小毛毯裹成小粽子,浑身冷嗖嗖,睁大眼睛望过去,见江岸眼眸半阖,灯光跳上睫毛映下疏淡的影。
好长,想揪揪。
“吹风机在镜柜顶层。”江岸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低着头,指尖微挑,翻开一页书。
无论能不能够到柜顶层,白散都摇头拒绝,几滴小水珠顺势飞到地板上,还有一滴放飞自我,降落在江岸手中的书页上,苍白变成潮湿的灰,两面透字。
红绒布书长时间停留在一页。
白散猛地一缩脖子,望着脚趾,一脸无辜,“我不喜欢吹头发,那个呼呼声好可怕。”
风带起的声音,像一堆青椒怪在喊他的小名,连绵不绝,听后晚上绝对会做噩梦,他发誓。
“你的烧还没退。”
白散支棱着耳朵装傻,一板一眼,“是的。”
江岸笑了下,看着白散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拉合浴室门,慢吞吞卷起荡荡悠悠的袖口,又揪了两下小毛毯裹紧自己,他把书合起放到矮桌上,抬起手掌,示意他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直到现在,白散都认为江岸是个敬老爱幼、性格很温和的人。有时吓人,也是处在工作模式中,很正常。
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了一小步,又一小步,还会熬粥呢,反正总不会比青椒怪更可怕。
下一秒,他就被江岸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捏住后脖颈,控制了命门。
说好的尊老爱幼……
白散歪着脖颈差点咬到舌头,发出一声闷闷的鼻音,仰着头,灯光里,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和眼中的雾气漫漶都清晰可见。
他枕在江岸有隐隐突起青筋、力量感十足,像轻轻松松拎起一条咸鱼的手上,浑身感知集中一处,打着颤,有气无力道:“我等它自然干,我不喜欢吹头发。”
室内温度调高了,比进浴室前还热,头发自然干得快,按以往经验来看,左右不过一小时。
江岸提着生无可恋的咸鱼三两步走进浴室,语调从容和缓,没有半点玩笑意味,“嗯,等自然干,不喜欢吹头发。”
咸鱼白散的黑白世界瞬间有了彩虹色,他像小狗狗似的抵着江岸的手小幅度蹭了一下,劫后余生。
而后江岸站在镜柜前,抬起另一条手臂,很犯规地取下了本该踩着小凳子才能碰到的吹风机。
白散脑袋发懵,结结巴巴虚弱说:“我是真的很不喜欢吹头发,比青椒都讨厌。”
“我知道了。”江岸手指懒懒捏了捏他后颈的软肉,不由分说按下吹风机开关。
不偏不倚,热风吹起他湿润的发梢,合着拉长的呼呼声窜进耳里,令人头皮发炸。
身在屋内,却好像临着窗外的狂风暴雪。
白散扁了扁嘴,抱着膝盖蹲坐在单人沙发上,背过身抬起小脸朝后瞅江岸,委屈极了,声音都被风声吞噬,“我不想吹头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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