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外面雨已经停了,便准备接着上路去寺里上香,不想才走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从路边冲出了个人。
燕燕,燕燕,是你吗你终于肯见我了。
那绿衣女子吓了一跳,叫出来声音来,后面上来了三四个家丁,把人拦住。
有小厮厉声的叫道:哪里来的疯子,好大的胆子。
那人力气实在大,他们几个人也不过堪堪的拦住人,害怕人再扑上来,都严密的死守着。
那蓬头垢面的男子眼睛盯着那小姐,却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嘴里喃喃又说:不是,不是她。
说完便又笑又哭,竟然就这么坐在了地上,俨然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几个家丁对视了一眼,决定好好教训人一顿,不想刚把人围了起来,就听后面有人说话。
慢着。
那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随从,瞧着不像是普通人,准备动手的家丁虽然想不通这样的贵人和疯子有什么关系,却也不敢小觑,开口问道:这位爷,这个疯子你认识
那位贵人仔细瞧了眼地上的人,笑了下:是认识。顿了下又道,你竟然疯了,便宜了你。
连洪让身后的人,架住地上哭闹得像是孩子的人。
既然这里遇上了,那么也是缘分,应该捎上这个人。
罗凛被人拖着倒是也不反抗,他仿佛伤心极了,无暇顾及周围的事。
连洪径直的找到了树下的那个解签人,据说这个人已经解了三十几年的签了。
他开口问:劳烦请问,十多年前可否有个女子来为别人求签,那女子姓姜,长得十分貌美。
那解签的人想了很久,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位小姐,她当时解了两支签,一个是她未婚夫的运势,还有就是两个人的姻缘签,前者是上上签,后者却是lsquo;一寸相思一寸灰rsquo;的下下签。
罗凛颤抖了下,视线渐渐找到了焦距。
连洪看了眼怔在那里的罗凛,开口又问: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记得
那解签人笑了笑:那位小姐生的貌美,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我自然有印象,我解得签文向来准,当时还规劝了一句,不过那位小姐却说,她的心上人是个小傻子,她不担心。
罗凛身体晃了晃,小傻子仿佛有人在他耳侧轻声唤他小傻子。
连洪有些失笑,声音有些哑然,开口道:是吗她心上人不是傻子,我看她倒是傻子。
解签人觉得好奇,开口便又问:你和当年那位小姐可认识她现在如何呢
连洪看着罗凛,一字一顿的说:早就死了。
解签人只是有些意外。罗凛却猛然瞪大了眼睛,死了
他握紧了拳头,她早就死了他终于想起来了。
她穿着鲜红的嫁衣,城楼上一跃而下,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他终于不疯了,所以这么多年,他再怎么找都是无用的,她早就已经死了啊。
罗凛看着那佛堂,仿佛依稀见到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光透过那棵大树,照在台阶上。
她微微一笑,虔诚的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的摇签。
然后这一切,终究是被他亲手毁了。
连洪知道对方是想起了什么,这样很好,他是不该轻易的疯了,便宜了他。
应该时时刻刻记得才好。
他闭上眼睛,刻意去忽略胸口的疼痛,片刻之后才慢慢的往外面走去。
姜妄言,你不要怪我这么对他,我真的羡慕他,所以也是真的恨他,恨极了他。
罗凛终于不疯了,却是四肢百骸都是痛的,她死后他都没有见她一面。
既然签文上早就预料到两个人不会有好的结局,为何她还
他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就连着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曾经想到这条命终了,也许就又见到她。可惜她早就说过,两个人生死不相见,奈何桥上定要多喝一碗孟婆汤彻底忘了他。
她那么恨她,应该的。
半生执着半生错,所以即便是死,他也是寻不到她,见不到他,死又有什么用,不如这么混沌的活着,至少偶尔梦到她。
梦里面她总是死而复生。他像护着珍宝一样,不允许她有分毫伤了她。
可她却没说过话,也没有正眼看他。不过也无所谓,哪怕是梦里能再见到她,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也能心满意足。
他太害怕,许久不见她,自己有天想不起她的脸来,那么便连苟延残喘的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罗凛又想,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去祭拜过她,是该去看看了,从前他做了太多蠢事,虽然她未必想见他。
罗凛徒步走了很久,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她的坟,坟上有许多黄色的小花,风一吹就轻轻晃动。
他看着上面的字,她是他的妻,怎么能让别人叫她亡妻,罗凛找到了一把刀,把那石碑上的字划掉。
他坐在坟墓前三天三夜,他太想她了,罗凛忍不住开始用手去挖坟前的土。
十指血肉模糊也不觉得痛,他就快要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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