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收回放在长孙泽身上的目光。
整个人仿佛陡然被禁锢了似的,眼中出现了无数的画面,其中一幕便是段一尘灭国之前,因为皇帝皇后被杀,领兵迟迟来救驾的太子军队被拦在城外。
段一尘带人走上城墙,对他道:
“你来迟了,长孙泽。”
“如今城中百姓皆为我麾下犬马,只要我一声令下,犬马性命皆不足为道,人人都道你有仁心,我倒想知道,你为了百姓们,愿不愿意将你手中权力让出啊”
长孙泽悲痛欲绝,双目通红地站在城下。
他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个时辰。
直到日上中天,段一尘那头的人又上了城楼。
长孙泽面向北方,面向皇宫中的方向,痛失亲人的痛苦,以及让百姓无辜丧命的悲痛,同时在他心中交杂,最终,这位大雍朝未来的储君,跪下了自己金贵的膝盖——
“杀我一人足矣,长孙泽愿降,以保治下百姓太平。”
“大雍朝第三十三任储君,恭迎新皇。”
那是死后的南槿见到的世界。
她始终记得,是自己的《百官诸事》,成就了段一尘,让整个王朝为之覆灭。
她就是别人的嫁衣。
她的仇恨,覆灭了让她的亲爹为之牺牲的王朝,却建立了另一个让百姓不得安的朝代。
南槿的意识复杂极了。
但毫无疑问,她也对无辜的太子感到十分愧疚。
“南姑娘”
旁边有人小声地提醒了她一声。
盛妍蓦地从那情绪里抽离出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匆忙从古琴边起身,顾不得擦自己的脸,第一次带着妆这样失礼,随着在场诸位宾客一同下跪:
“太子千岁——”
长孙泽沉默了一秒。
他看见了南槿见到他的模样。
同样地,他身侧的长孙凌也看见了。
她在心中暗暗咋舌:
这可恶的女人,光撩了自己一个二哥还不够,居然还跟自己的大哥也……!
太过分了!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整蛊太轻了!
长孙凌憋了一口气,在接下来给唐相国庆贺的流程里什么都没做,只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可恶的女人看,直到……
唐相国传西域舞姬上来助兴。
她就坐在长孙泽的身边,一听这话,忽然道:
“西域有西域风情,我们中原有中原特色,早听闻南萝姑娘诗画乃是一绝,光抚琴怎够不如请她赋诗一首,也让我们见识一下京城第一绝的风采。”
众人皆是一惊,互相看着到底谁这么大胆。
等到发觉人是太子身边的时候,场内的人顿时各有各的想法。
长孙泽面上不动声色,依然笑的温暖,眼角却打量着亲妹妹,难掩困惑。
怎么回事
凌儿和这南槿姑娘似是有什么误会
盛妍一听作诗,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在有万能的花白禾帮她临时从南槿平日里作的诗作里找出了一首应急。
她微微一笑,站了起来,面上很从容地将诗句念出,眼角余光却在看长孙凌,只透露出一个讯息——
吃枣药丸。
长孙凌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无端感觉到一阵寒意,下意识摸到自己身侧的鞭子。
没事,她有鞭子在手,没人能对她怎么样。
仗着自己有傍身之物,她愣是没让那西域舞姬出场,全程在为难盛妍,让人做了诗之后又跳舞,跳了舞又想让她即兴作画。
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唐相国这本来是各色表演齐出的场合,如今因为当朝太子的喜爱,变成了南萝的独场秀。
还是长孙泽喊了停,没让长孙凌的刁难继续下去。
唐相国倒是无所谓,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能交好太子,他自是乐意的,不论对他唐家后代,还是如今的门客权势,都有好处。
一时间场上倒是宾客尽欢,只是谁也不知道个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
直到一柱香的功夫过去——
因为让南萝不好过,导致自己非常快乐的长孙凌感觉到小腹微微发胀。
她找来小厮,让带着去如厕。
唐府布置的颇有雅趣,亭台楼阁,假山绿池,处处都是漂亮的景。
她跟着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那是男子净房。
长孙凌面色复杂地在外头站了半天,让许多位出来准备进旁边房间熏香的男客多看了她几眼,有人猛地一拍脑袋,想上来认识——
毕竟是太子身边的人,这平步青云的机会要高得多。
长孙凌在小厮疑惑的目光中,有心想问女人如厕之地在哪儿,话到嘴边又想起,这么问显得自己太不怀好意了。
她咳了咳,开口道:
“就到这儿吧,我自己转转,若有事我自会唤人。”
“呃,好的,您请——”
那小厮目光古怪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转转,这边味儿那么大,有什么好转的癖好未免太特殊了。
直到那小厮走后,长孙凌面色古怪地在周围转了一圈,试图探寻去女厕的路,却在假山里绕的有点儿晕。
等她好不容易转出去了……
迎面遇上了一个人,笑吟吟地开口说了一句:
“我道是哪家的登徒子,竟然擅闯娘们儿的净地,原是太子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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