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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大年三十都不关门吗?”凌枢问侍者。
    侍者笑道:“我们老板说,大过年的,家家户户肯定都关门,但肯定还有不少人没能回去,好歹这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给客人进来小憩。”
    凌枢:“那你们不也回不了家了?”
    侍者:“我们都是家里没了亲人,或者只身来到这里闯荡的,幸得老板收留,大伙吃住都在这里,倒也方便。”
    两人说话的当口,岳定唐已经点好餐了。
    “要这个套餐吧,炭烤西冷牛排,七成熟,甜点就要蜜瓜冰淇淋好了。”
    “好的先生。那这位先生,您要点什么?”
    凌枢沉吟不语,侍者也不敢催促,就在一旁耐心等候。
    岳定唐瞟了一眼,他发现凌枢跳过主食套餐那一页,直接翻到最后的甜品单点部分,眼睛半点没挪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枢就像那伫立于蜀山之巅,等待倾城一剑出鞘的高手,敌不动,我不动,木雕也似,地老天荒。
    岳定唐看不下去了,终于打破沉默。
    “这顿我来请。”
    凌枢肉眼可见地舒展身体,整个人如同重获新生。
    “来一份龙虾烩面的套餐,甜品就要芝士千层,树莓冰淇淋,草莓布丁吧,你再帮我们拿一瓶香槟吧。”
    岳定唐:……
    侍者如获大赦,连忙应声离去。
    岳定唐:“你怎么不干脆把这里的甜品都包下来?”
    凌枢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你以为我在故意讹你?我姐做了一桌菜还等着我回去吃呢,只是我们现在要是主动去找老板,就太冒昧了,也容易引起他的戒心,如果他真像左邻右舍说的那样是个大好人,看见我们点了这么多,肯定会出来阻止我们,到时候就有机会攀谈了。”
    岳定唐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一时间倒没接上。
    凌枢见状,翘起二郎腿,下巴微微一抬:“没想到了吧,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怎么会懂这些细节手段,最后还不是得高手出马?”
    他头顶悬着一把随时有可能落下的达摩克里斯剑,还能这样跟没事人一样得意洋洋,换作别人死亡之期逼近,案子又毫无线索,只怕早就惶惶不可终日,更别说这么冷静去寻找突破口了。
    “当年,”
    看着这样的他,岳定唐缓缓开口。
    “凌家出事,杜家是不是落井下石,给了你们不少难堪?”
    凌枢一怔失笑:“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早就忘了。而且死者为大,杜蕴宁已经去世,这些事情也烟消云散了,不提也罢。”
    岳定唐:“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凌枢:“怎么,岳教授要给我安排工作吗?”
    岳定唐:“我可以帮你留意,只怕你不肯去。”
    凌枢:“那倒是,我觉得我现在就挺不错。”
    “你也留过洋,最终却屈就在这么一个小职位上,不觉得可惜吗?”
    “还好吧,要是换作了以前,我爹还在,凌家风光那会儿,自然想帮我安排什么,就安排什么,去南京捞个肥差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留洋几年也没学到多少正经本事,洋文来来回回就只会那几句,要真给我什么要职,我也胜任不了,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按部就班,在警察局混个差事,清闲度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被屋里的暖气熏陶,凌枢的语气也变得暖洋洋起来,不紧不慢,像是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波澜乍起,眉眼变色。
    但岳定唐觉得,这也许只是一种假象。
    以前的凌枢争强好胜,现在虽然傲气内敛,混吃等死,但人三岁看老,本性难移,他内心未必就甘心这么得过且过混日子。
    “如果杜蕴宁和你一样这么想,未必会有今日的悲剧。”
    以前的凌枢意气风发,天之骄子,却很好揣测。
    现在的凌枢看似落魄,反倒沉淀下来,令人看不透。
    凌枢:“杜蕴宁跟我不一样,就算跟袁冰感情不谐,她也一直锦衣玉食,所有的烦恼不过是丈夫爱不爱自己,华丽的牢笼能否少几个枷锁,多一些五彩斑斓的浮华。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从未变过。”
    岳定唐:“既然她当年已经按照家里的安排,嫁给袁冰,为什么后来还会和娘家人闹翻?”
    凌枢:“袁冰为人如何,你也瞧见了,婚后杜家出了些事,希望袁家能伸出援手,当时袁秉道已经死了,袁冰不肯帮忙,杜家长子因此惨死,自此之后,杜家就跟杜蕴宁断绝了关系,再没往来。”
    岳定唐对这些事情不大清楚,他原本还考虑杜蕴宁娘家人行凶的可能性,现在听对方一说,基本是可以排除了。
    说话间,菜一道道上来。
    老实说,厨师水平马马虎虎,但两人奔波大半天都饿得很了,一顿饭风卷残云,干干净净,中途也没顾得上再讨论两句案情。
    直到上甜品的时候,一名中年人带着侍者走过来。
    “先给您二位拜个早年咯!”
    对方彬彬有礼,虽然穿着洋装,却还习惯拱手问好,实打实的中国人作风。
    “冒昧打扰,鄙人姓李,是这里的老板,感谢二位光顾,二位先生可是头一回来?”
    “是,我们是大学教员,今日有事外出。”岳定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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