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舒愿颔首。
被放出办公室后预备铃都打了,舒愿回去刚坐下,黎诩就拿着个水杯从后门晃了进来,广铭森跟在他后头。
“靠,你都不知道高三那厮多气人,”广铭森火气很大,“抢场子就罢了,还他妈球技渣,我和林康坐着看了半天,他愣是一个球没进!”
“那用不着你们轰他走啊,跟他一个队的都得把他撵出去。”黎诩说。
广铭森狠狠一拍腿:“问题就出在这,他队里的人都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可就是得憋着。”
“说重点。”黎诩敲敲课桌。
上课铃打了,广铭森长话短说:“那厮转学来的,听说以前参与过校园欺凌,把人给打残了。”
老师在讲台上扬扬刚发下来的习题册,示意大家拿出来听评讲。舒愿纹丝不动,被“校园欺凌”这四个字震得眼前一黑,但也只是一瞬。
心里的惊骇传达到了指尖,他五指发麻,急急地握住了手边的水杯才缓解住自己的不安。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舒愿转过头去,黎诩指指他桌上的习题册:“发什么愣呢,27页。”
“……哦。”舒愿松开水杯,缓缓地拿起红笔,翻开习题册27页。
“在讲第二题,”黎诩又提醒,凑过来看了看,“第一题是C……哦你全对。”
舒愿放下红笔,这节课又可以发呆了。
黎诩从抽屉里找出自己的习题册,对照着舒愿的答案全部抄上去。
“今晚有想听的曲子么?”黎诩边抄边问,“我去找谱子练练。”
国庆放假那几天,他每晚睡觉前都会给舒愿去一个电话,对方接了以后,他或多或少会跟舒愿说些话,比如饼干今天怎么样了,比如今晚的表演精彩吗,比如沉迷乐队发生了什么趣事儿。
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讲,舒愿在听,偶尔他停下来想确认对方的呼吸声是不是还在耳畔,舒愿都会轻声问:“今天弹什么?”
“都行。”舒愿看着题目说。
连续七天晚上睡眠得到改善,是他这一年里最意外的事。这七天里,他没再碰过抽屉里的药,虽然随便停止用药的做法不恰当,但他确实感觉那种药已经不是他的必需品了。
取而代之的,他开始离不开黎诩弹的曲子——某天黎诩的电话来晚了,他以为对方没空打过来,便自食其力地在手机里下载了几首纯音乐,都是黎诩推荐的曲目。
然而曲子顺序播放完了,他也没能睡得着,睁着眼睛注视着黑暗中的某一点,直至黎诩的电话打过来,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无能为力给予黎诩所需要的,却一味贪婪地在黎诩身上索取安全感。
像攀附在树上的害虫,他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今晚可能会晚点儿,”黎诩抄完答案了,搁下笔趴在桌上看着舒愿,“表演……”
老师边评讲边晃了过来,黎诩立刻闭上眼装睡,总不能连累舒愿被误会上课开小差。
老师晃到另一边了,黎诩从抽屉里摸了个本子,随便翻开一页写道:“在酒吧的表演被排到了后面才出场,回到家得十二点了。”
本子从桌底下穿了过去,轻轻碰了碰舒愿的腿。
这种为了躲避老师视线的幼稚举动舒愿太久没经历过了,小学的时候做这种事还挺游刃有余,长大了反而觉得心虚。
他一把夺过本子,扫了两眼就在底下回复:“没关系。”笔尖顿了顿,又添道,“你一晚的演出费有多少?”
本子传回了黎诩手上,他写得很快,字大得要占两行的位置:“看人气,通常一百多,月结不少于三千五。”
舒愿列式子算了算,认真地提了个建议:“我按照费用结算给你。”
“靠。”看到这行字,黎诩没忍住在课堂上骂了一声。
班上八卦的人都看了过来,老师出声斥责:“黎诩,别扰乱课堂纪律。”
“成吧,我出去站着。”黎诩心情不太好地一推桌子,扔下手中的本子从后门拐了出去。
舒愿偷偷扯过本子瞅了眼,自认写的那句话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听众,他愿意给钱,怎么还惹对方生气了?
下课后专门趴到窗台往外看,走廊上哪有黎诩的身影,那人来去无踪,谁都摸不透他的去向。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撞见了顾往,对方一屁股就在他面前的空位坐下了:“黎诩人呢,怎么没黏着你?”
“不知道。”舒愿扒了口饭。
顾往笑了笑,彼此不算太熟,还没到能边吃饭边唠嗑的地步。任撩不在身边,顾往吃得很快,他吃完后舒愿还在慢腾腾地夹青菜吃。
他有意等对方吃完,于是掏出手机找人聊天消磨时间。
“人呢,今天没上学?”他给黎诩发。
“任撩撩,检讨写完没?”发完黎诩发任撩,任撩今天在级长的课上睡着了,被勒令放学后写一千字检讨。
任撩没回,估计还在写。
黎诩倒是第一时间回了:“在杂物室。”
“等我啊,待会过去找你。”顾往回道。
一抬头,顾往就跟舒愿撞上了目光,后者很坦诚:“有话要跟我说吗?”
顾往有点能理解黎诩为什么能往舒愿身上栽了,舒愿这人有股自带的傲气,不像黎诩之前交往过的男孩儿,总得在对方面前忌惮着什么话该不该说什么事该不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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