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姜照把茶盏放在桌子上,脸色已渐渐恢复如初。
姜泠说道:“父皇可知道儿臣为何要办书院?是上回出宫的时候,见到一个乞儿交不起束脩,在外头偷听被毒打了一顿,险些丢了一条命。”
这件事她之前就说过,姜照点头应了,疑惑道:“怎么?”
“儿臣将他救了回来,后来让二表哥接到了沈府念书,前几日他去了昭阳宫一趟,儿臣想着给他吃些稀罕玩意儿,便把江南的酒酿圆子呈了上来,谁知这才发现了他的身世,”姜泠顿了顿,说道,“他是被歹人劫掠,直接贩卖给京城的大户人家,因为途中逃了,所以才流落成了乞丐。”
姜照眉头皱的更深了,这种小事阿泠只要交给兵马司就好了,为何要跟他提起?
“儿臣想着帮他找到父母,就让穆衍去追查此事,谁知在青鱼街找到了当初的人贩,他们仍旧在做这种事,”姜泠深吸一口气,绷着小脸沉声道,“而且最大的主顾就是将军府,陈大将军将这些男童收为义子,这些年不知已养了多少。”
饶是姜照定力再深,这时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贩卖人口只是触犯了大周律法,但私自豢养兵士,再加上私藏弓/弩,已经是朝中大忌,这两桩罪孽加起来,足以把陈家抄家灭族!
他们竟如次大胆,枉费先皇竟一直相信厚待他们。
姜照脑袋中响起嗡鸣,隐隐作痛,一时竟有些使不上气力,他扶稳了桌子,脸色一片铁青。
“阿泠此话当真?”他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在所谓的太平盛世之下,竟有如此野心狂悖之徒。
姜泠转身不看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小声道:“父皇果真不信儿臣了,此事事关重大,我又怎么会对父皇撒谎?要不是偶然发现这件事,儿臣也绝不敢相信。”
“此事的确事关重大,”姜照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回到穆衍身上,沉吟半晌,说道,“这么说,你溜出去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调查此事?”
“将军府也不是在追查什么贼,误伤了你们,而是的确是对你们动手?”
两件原本毫无关系的事完美的串联到一起,却全都猜中了事实,姜泠不禁有些惊愕……这样也行?
姜照却已经深信不疑了,甚至微微有些感动,他以前觉得阿泠是个被宠成兔子的公主,无论怎么都不会发脾气,没想到她根本不是兔子,而是一只长有利爪的小老虎,为了大周不惜以身涉险。
阿泠果真是他和之惜的好女儿。
“等等,”姜照忽而又皱起了眉头,看向穆衍的眸中带着一丝冷意,“那这么说,将军府绿池苑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穆衍悚然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的摇了摇头,道:“公主只说了查探。”
“不是?哼!”姜照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淡淡道,“朕知道你跟陈家有仇,一双腿险些废了,但你更要清楚,让公主跟着你犯险是什么后果!”
“穆衍跟陈家有仇?儿臣怎么不知道?”姜泠抿抿唇,忽而看向穆衍,“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穆衍垂眸不语,他这双腿在兵部受伤,暗中实则是陈家操控,他们根本不愿看到暗卫营的人进入军中。这件事隐秘,他并不敢对公主提起,更担心她会卷入其中,被陈家视为眼中钉。
说来说去,他到底还是太弱小了,连站在她身边的底气都没有,以一人之力,又怎能好好的护着她?
见穆衍把这事瞒着阿泠,姜照的目光不由得更冷了,但他却未曾开口,让阿泠对他产生嫌隙也好,过分依仗某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姜照目光幽暗,沉声道:“这两件事朕会派人好好查证,阿泠你就不必插手了。”
“是,父皇。”姜泠心不在焉的应下,依旧有些想不明白,穆衍长期处在暗卫营,为何会跟将军府有仇?
“阿泠,昨日将军府可有人看清你的模样?”姜照突然皱着眉头问道,眼底弥漫着浓浓的担忧。
若是将军府知道了姜泠的身份,他就只能尽快下手了,否则必将后患无穷,这到底是一件麻烦事。
姜泠恍惚回过神,摇摇头道:“没有,儿臣戴了银面,但是穆衍他……父皇,他们不会对穆衍下毒手吧?”
望着姜泠满是担忧的小眼神,姜照隐隐觉得后槽牙有些疼,他憋着气,狠狠的瞪了穆衍一眼,起身道:“过几日便回宫,好好在沈府呆着,不要再出门了。”
说罢姜照便出了门,刚走出去便听到里面的姜泠说道:“他们一定看清了你的模样,你千万小心些。”
“不碍事的,卑职不常露面,除了陈高恪,府中少有人识得。”
“可是你生得好看,见一眼就记住了,以后肯定会被他们认出来。”
“那卑职戴上银面。”
“……”
姜照捏了捏眉心,隐隐有些头疼,阿泠年纪还小,不知道分寸和驭人之术,对下人委实也太照顾了些。
这样的性子早晚会吃亏的,姜照叹了口气,快步离开,迎面却撞上了姜堰。
“父皇,阿泠她很少出宫,只是有些贪玩,您不要太责怪她。”姜堰见他脸色不太好,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不是让阿泠好好认个错吗?怎么认了错反而更严重了。
姜照淡淡的瞥他一眼,说道:“朕知道,阿泠还要在沈府住几日,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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