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遗自然是没有意料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的。
两个人姓氏不同, 容貌上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左明远显然与祁瑾之交好,而乔修泽却毫不掩饰自己对祁瑾之的恶意,因而很难将他们联想到一起。
左明远在他念出那个称呼的很明显地愣了一愣,旋即又放松了身体。他并没有回应乔修泽“弟弟”这个称呼, 而是问:“乔先生认识谢遗吗?”
他这样问着, 脸上却少见地挂上了生疏的笑容,步履自然地走到谢遗的病床边。
乔修泽目光在两人中打了个来回,微微挑起了一侧的眉:“当然,我对谢遗一见如故,这次是来看看他。”
“是吗?”左明远不痛不痒地笑了两声, 轻声道, “谢遗确实很优秀。”
他拎起了柜子边的热水瓶,注意着不让水溅出来地慢慢地倒了一杯, 递给了谢遗。
谢遗伸手接过, 小声道谢。
乔修泽问:“谢遗还要多久出院?”
左明远看向他, 虽是笑着的, 眼中却有如霜的冷意:“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乔修泽望着左明远, 目光包容, 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一般,声音低沉和缓:“当然有关系,谢遗是我的朋友, 自然要问一句。”
白白看着这一幕, 还以为医生会炸毛, 然而左明远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哦?谢遗之前一个人住院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有朋友来看他?”
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左明远觉得,自己当初 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谢遗被救出后,接手了这个病人。
更在后来谢遗独自一人养伤的时候,陪伴在谢遗的身边。
他比所有人都要早一步对谢遗好。
谢遗捧着杯子,终于开口了:“乔先生,玩笑开过了就不好了。”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缓,生疏之意却是满满,对于乔修泽而言,可以说是相当无礼且不留情面了。
乔修泽脸上的笑敛去了些,他深深看了谢遗一眼,眼眸中情绪晦暗莫测。
谢遗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
他忽然察觉到谢遗总是习惯性地搭着眼皮,这是一种下意识地回避与人对视的姿势。偶尔抬起头与人对视也是时间不长的,很快就会移开目光。
谢遗给人的感觉,一向是温吞的,柔和的。
因而即便偶尔展露出几丝锋利,身居高位的人,如乔修泽这般,也不过是觉得平添几分可堪赏玩的奇异色彩。
就像是一只猫,对着你亮了爪子,你也不会生气。
乔修泽便也不生气,说:“那我改日再来。”
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左明远见人走了,松了一口气。
他动作幅度很小,可是一直在注意他的谢遗却察觉了。
谢遗慢慢地喝掉了半杯水,将水杯搁在了床头柜上,问左明远:“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不是好人。”左明远道。
“嗯?”谢遗不解地看着他,鼻腔里哼出了一个单音,像是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
左明远却不想多言,目光落到了桌上的果篮上,“这是他送的?”
“是。”谢遗道。
左明远走过去拎起了果篮,翻检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干脆道:“他送的东西你不要吃,我帮你扔了,明天再给你买。”
谢遗不知道左明远为什么执意要针对乔修泽,不过他也确实对乔修泽送来的东西信不过,于是道:“随便你了。”
左明远瞥了谢遗一眼,见谢遗确实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下有些愉悦:“好。”
他又帮谢遗检查了一下手指的恢复情况,其实谢遗已经恢复地很快了,但是左明远却始终有些不满。
“这样还是会留疤的。”他说。
谢遗看了看自己的创口处,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手上有两道疤而已,我又不是女人,在乎这个做什么?”
左明远却不信谢遗是真的不在意。
毕竟曾经是做手模的,在事业的巅峰期,因为受伤急流勇退,想必每天都很难过吧?
“谢遗,我带你去国外治好不好?”他问。
谢遗摇了摇头,“我不想出国。”
左明远有些黯然,精致姣好的眉眼间浮现了一抹失落。
谢遗却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道:“你的头发是不是长长了?”
他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医生的蓬松柔软的金发半长不短,堪堪及肩。这是如今仔细一看,明显已经超过肩膀了。
左明远下意识捏住了一缕垂落的金发。
他的发丝纤细,天生有着优雅自然的弧度,如流动的金子一般,是非常耀眼的颜色。即便无阳光映照,也仿佛可以自生熠熠光辉。
谢遗起先还觉得这发色过于奇怪,看久了却生出几分喜欢了。
左明远捏着自己的发丝看了看,道:“似乎是的。”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剪过头发了。
“也很好看。”谢遗轻声道,“长发也很好看。”
左明远松开了手指,抬手将发丝向后捋去。
他分明是男人,这个过于女性化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却丝毫不显得古怪。反而有一种优雅散漫的慵倦自然,不见女气。
谢遗睫毛倏忽颤了颤,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这样好看——好看得,可以模糊去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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