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平时的经验来看, 陆至晖一般外出都会交代两句,是去谈合同,还是去公司开会, 就像所有的丈夫出门时那样。但这件事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过,委实让白彦觉得很怪异。
有点刻意隐瞒他的意思。
“你嫌我拿不出手?”白彦气呼呼地问。
陆至晖盯着他从单薄的马甲中间隐隐鼓起的脊骨, 觉得他像极了一只失落的猫,“没有。”
白彦将下巴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呈半死状趴着, “嘁,苍白的谎言。”
静观其变这么久,陆至晖终于确定,白彦是真动了气, 虽然怒火不大, 却千真万确的, 是因为他造成的。于是方在商界威名赫赫的大老板响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蹲在他面前。
“抱歉。”
他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直接道了歉,这让白彦有点意外。毕竟这人可是商业帝国里挥斥方遒的大人物, 先前在下面多少人排着队都要跟他说一句话, 但这个人,现在居然蹲在他跟前,跟他道歉?
白彦就是这样, 如果你据理力争,跟他说一千道一万摆出各种各样的花式理由,他反而越吵越起劲。但如果像陆至晖这样,一开始就承认错误,他反而觉得,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干,干嘛突然道歉啊?”
“因为我的疏忽,让你产生了这样自我否定的想法,对不起。”
陆至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眼中歉然,似乎等着他的原谅。
白彦被这炽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撑着扶手坐起,摸了摸鼻子,“那个,还好啦,先生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考虑了。”
这本该是陆至晖要解释给他的话,反而被他率先说了出来。
这要是放在以前,这么窝囊的处理方式可是会被他揪着耳朵骂的。
“但是!那刚刚那两个女的,一看就对你图谋不轨哈,我刚才那是看不过去才出手的。”白彦赶紧为刚才的唐突做解释,生怕这个人觉得他老是作妖。
陆至晖赞同地点头,“嗯,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就还好吧。”白彦故作谦虚,吸着下嘴唇的右侧吮着玩,“你不觉得我多管闲事就行。”
“怎么会?之前约好了,我们要互相提醒对方,要跟任何一个可能插足我们婚姻的人保持距离,先生刚刚做得很好。”
“还有。”话题转移之后白彦轻松了不少。
“还有?”
“江妈说了你的胃不是很好,所以喝酒什么的也要有度。”
陆至晖一怔,这事他从未告诉过白彦。也就是说,这个小豹子,现在会主动关心他,去跟江妈问他的情况了?
“她还说什么?”陆大老板欣欣然地问。
“就是你的一些生活习惯啊什么的,也没什么了。”
陆至晖动了动唇,那嘴型似乎是想叫一个什么名字,但临到嘴边又止住了,改口道:“先生。”
“昂?”
“你关心我,我很感动。”
白彦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太主动了,于是赶紧挽尊:“都是帮江妈剪花的时候,她顺嘴说的,我又没有主动去问。”
陆至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眼神含笑地看着他,仿佛他撒谎的每一个字都光秃秃的被看得一清二楚。那漫长的几秒里,白彦像被抓住尾巴倒拎起来的小白鼠,眼珠子慌乱地左右转动。
“那那个,你上来也有一会儿了,是不是不大好啊?毕竟今天是公司的周年庆,你是大东家,客人们都在下面呢。”
陆至晖看了眼腕表,确实应该下去了,介于之前这家伙生气的考量,于是问:
“要一起吗?”
“我?”白彦扯了扯质地不错的服务生马甲,仿佛马上就要进教堂却没有婚纱的新人,“我刚出来太着急了,什么也没收拾。”
陆至晖道:“我可以派人去家里取衣服,然后打电话叫你的造型师来,顺便化点淡妆,过会儿上镜好看。顺利的话,一个半小时应该可以。”
这一长串下来,白彦心里已经竖起高高的一层围墙了。
“这么久,那还是算了吧,挺麻烦的。”
他大喇喇伸了个懒腰,将房间环视了一周,“哎——这儿也挺不错的,我就在这儿看看电视打打游戏,等你结束了一起回呗!”
他已经开了尊口,陆至晖便也尊重他的意思,随即给人打了电话,让人做好饭菜送来。并交代如果酒会九点还没结束,就让艾衡先把他接回去。
白彦却觉得晚归没什么,“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等你一起了。”然后话锋一转,提醒道,“虽然公事公办哈,但是你喝酒也要有度。能婉拒的,比如刚刚那种情况,你还是别硬喝了。”
要是再看到那些女人黏上去,他可不介意一整晚都帮他清理!
陆至晖心里骤暖,嗯了一声,“我会尽量规避,但一会儿要跟几个董事会面,恐怕少不了要喝。”
他又看了眼腕表,说着就要开门离开,却被白彦叫住。
“你领带歪了。”白彦抱腿盘坐着。
“哪边?”陆至晖试探着朝左拨了拨,“这边吗?”
“反了。”
于是他往右拨了一大截,“这样呢?”然后自己也觉得不妥当,无奈道,“这里没镜子。”
白彦也不是刻板的人,顺手帮忙还是做得到的。于是他大发慈悲地过去,把歪到太平洋的精致领带给拯救了回来。但来回拉扯的次数太多,原本的倒三角也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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