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郁南,我们不会强迫你和郁女士断绝关系,否则我也不会同意等到你们春节团聚后才来了。以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和郁家人来往。可是你也要理解一下我们的感受,我们也很爱你。这样你就有两个家了,难道不好?”
郁南眼睛幽黑,思路清晰,说的话却有些恨意:“那又怎么样?你说得这么好听,你们家还是把我弄丢了?连孩子都丢了,还能说爱他吗?”
严思危一时语塞,微微怔愣。
他没想到郁南伶牙俐齿起来,也是不饶人的。
严家人的痛处就在这里,郁南戳得很准。
郁南还要继续道:“世界上最爱我的只有我妈妈,你们不能和她比。”
严思危反唇相讥:“真的那么爱你,也不会让你七岁就被严重烫伤!”
郁姿姿一下子眼泪奔涌。
这回失了仪态。
她这辈子最最最内疚的事被挑到台面上来,几乎让她无地自容,几乎和最初郁南受伤时一样疼痛。
郁南气红了眼,上前一步来,狠狠将严思危推了个趔趄:“不准你这样说我妈妈!”
严思危话说出来就觉得后悔。
好好的一场认亲,好好的一场相聚被弄得像是吵架。
他主刀多年,早已练就一身临危不惧,怎么会在这种场合失了分寸?
郁南力气很大,严思危差点摔倒。
还好房子小,他下意识扶住一个柜子稳住身形,很抱歉地说:“对不起。”
郁姿姿拉住郁南,走到严思危面前:“我也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做到最好,如果不是因为我将他放在食堂,他也不会被烫伤。”
郁南:“妈妈!”
郁姿姿继续说:“我的确没有很好的能力去照顾郁南,不然的话,我说什么都不会把他还给你们的。”
郁南懵了。
还给他们?
妈妈这是要他走?
严思危道:“抱歉,是我方才口不择言,您不要放在心上。”
经过互相了解与调查,严家早已知道郁姿姿丧夫很早,十几年来都是单身,独自抚养郁南,并且把他教育成了如今的模样,可以说没有郁姿姿,就没有今天的郁南。
但严思危并不打算为此让步,“不过你有一点说的没错,我们相比之您的确更有能力——希望您不介意我这么说,画画这条道路不容易,需要更好的经济支持、更自由的人生空间。这些都是我们无条件给予郁南的。你上次的想法很对,郁南回到严家,对他的前程的确很有帮助。何况,郁南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父爱,现在是时候回家去得到他本来应该拥有的东西了。正值春节,这个时间回去也是一家团聚,寓意很好。”
郁姿姿无法与严思危对视,侧着头默默流泪。
只有郁南,被他们两人一来一去的对话弄得失望极了。
他不可置信地问:“妈妈,你是要我走?”
郁姿姿无法回答,下唇不住颤抖。
郁南去翻看自己的行李箱,果不其然,他的衣服刚拿出来没多久,就又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地装在箱子里。
他一阵风似的冲回来,眼眶红得很厉害:“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两人都看着他,各有各的苦楚。
好像他才是那个造成他们苦难的人。
郁南无法接受,转身夺门而出,身后传来郁姿姿的喊声。
*
郁南跑得很快,郁姿姿根本追不上。
积雪满地,郁南被可怕的事实与未来追赶着,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视野摇晃,天旋地转。
他冲到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前几天,他还和郁姿姿出来买过一些年货并亲自挂上。
现在回忆起来,那是不是他最后一次和妈妈过年?
郁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
每个地方都是熟悉的,可每个地方又都是陌生的。他像闯进了一部光怪陆离的旧电影,找不到出口。
有人奇怪地看着他,经过玻璃橱窗的倒影,郁南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睡衣,双眼红肿,头发蓬乱,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十足十的疯子一个。
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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