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叫人去问胡权在不在衙门里头,然则派去的小吏还未回来,外头便忽然有了黄门前来提刑司宣召。
那诏书虽是盖了天子的印章,可黄门却是慈明宫的,一看便知乃是张太后召见。
顾延章身上还穿着官服,只略整理了下,便跟着出了衙署。
面见的地方在垂拱殿,比起往日,这一回殿中的宫人少了许多。
顾延章进得殿门,方才行过礼,便瞧见立在张太后身前的不是崔用臣,却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从前深得赵芮信重,管勾皇城司的朱保石。
张太后见得顾延章站定了,也不同他寒暄,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京城那一个杀母杀妻案,审得如何了?”
顾延章日前才写了折子进上,这一天里头并无什么进展,便简单把情况说了说。
“……依臣愚见,此案再查下去,便是那李程韦不肯认罪,凭着大理寺中的人证、物证,也足判死罪了。”
他对答简略却清晰,说事不拖泥带水,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挑的,说完李程韦杀人案,正要转说李丽娘嫁妆去向时,却是被上头张太后打断道:“既是如此,此案你且看着,不用给胡权知晓,凡事须亲力亲为,若有进展,直接报与老身便是。”
这话说得干脆,却直把下头顾延章听得微怔。
这数月之中,虽然同张太后打jiāo道的次数虽然不多,可并不妨碍他听懂其中的意思。
所谓“不用给胡权知晓”,其中的胡权,并非单指胡权一人。
这一句话,其实重点只在最后。
——“直接报与老身知晓便是。”
顾延章虽然没有清凉伞,不在政事堂,却也是个正经朝官,他不同于宫中的黄门,也不是普通的宗室,自然不会、也不能任由张太后摆布。
此时朝中局势不明,虽说看着像是张太后手握重权,垂帘听政,只要得了她的重视,就能稳坐钓鱼台,可若是为了她的看重,便由其摆布,将来少不得要冠上一个“谄臣”的帽子。
这样的帽子,顾延章并不想戴。
中书是中书,皇权是皇权,当两者起了冲突时,他选择站在道理那一处。
只顿了顿,他便道:“太后,胡公事乃是臣之上官……”
张太后看了他一眼,道:“此案乃是老身亲自发派。”
“李升指使丰氏下yào纵火,不过是为了李丽娘的嫁妆,合成银钱,便是不算铺面,也有三百余万贯,此笔钱财分由五次在李家的银楼中被人取走……”顾延章郑重回道,“来者姓宋,唤作宋迁,乃是济王殿下的妻弟。”
第813章 招供
听了顾延章的回禀,张太后却并不惊讶,只道:“此处乃是京城,天子脚下,宗室皇亲自然遍地即是,有那些个靠着天家四处去占便宜的也是寻常,你既查到了,依律处置便是,正要叫外头人以此为戒,莫要污了天家颜面。”
就这般四两拨千斤,寥寥几句话,便把责任推到了“靠着天家占便宜”的宋迁这个“皇亲”头上。
见得张太后这般说话,顾延章如何会不知道她的态度,他也不以为意,道:“太后有令,臣当依律行事,定会认真督审。”
“你递上来的折子,老身已是看了,那李程韦十恶不赦,巧言令色,不能由他脱罪,既是证据已足,也不用耽搁时日,叫大理寺同你提刑司一并盯着就地处刑,以儆效尤便是。”
轻飘飘丢下这样一句话,张太后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取了桌案上的茶盏,打开杯盖,刮开浮起的茶叶同茶沫子,慢慢地啜了一口茶。
那一股白气自茶杯中袅袅升起,腾开一股茶香,随即没入了空气之中。
顾延章立在下头,一时竟是有些冷漠。
李程韦身上背了那样多的案子,却是一个都不曾承认,眼下证据虽多,可若要称之铁证如山,也论不上。张太后就这般一句话,便想让人永远闭嘴,想来必是知道了什么内情,yu要保住后头的人。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朱保石。
对方半垂着头,腰是弯的,只盯着地面,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一动不动的样子,仿若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