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菀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

    不然，怎的会听到陈予生的声音？

    “菀菀，妳睁开眼来。”

    慕菀不想。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宁愿就此长睡不醒。

    “菀菀，都喊我的名字了，怎的就是不睁开眼看看我呢？”

    陈予生看着慕菀，眼角眉梢间，是满溢的温柔。

    陈予生最怕的，便是慕菀忘了自己。

    如果慕菀当真忘了自己，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可是那种想把整个世界都毁了的暴戾感，却是连陈予生自己都无法控制的。

    他在战场上，数次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关键时刻，每每让他躲过生死大劫的，就是靠着要再见慕菀一面的信念。

    所以陈予生不怕死，多次领着几百精锐单挑对方大营，是因为知道如果贪生怕死，他与慕菀永远也没有可能。

    荣光背后，背负着的是人命。

    但陈予生惜自己的命。

    他不忘要留着一条命，见慕菀。

    没有人知道，当听到慕菀在这样的时候，喊出自己的名字时，陈予生的心情。

    如在狂风骤雨中踽踽独行多时后，乍然于前方见到灿灿金光打破天际时的惊喜，亦如溺水之人于手忙脚乱的绝望中突然抓住一把浮木而侥幸活下，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恩。

    慕菀没有忘了自己。

    甚至，她还念着自己。

    认知到这个事实的陈予生眼中含泪。

    “菀菀……”

    长睫如羽扇，一排整齐的垂在眼帘上。

    陈予生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触上了慕菀的脸颊。

    带着秋气的凉。

    “菀菀吶……”

    声音飘渺，皮肤感受到的热度却太真实。

    慕菀最后还是抵不过心中念想，缓缓的撑开眼皮。

    从来没想过重逢的一日，那是连自己都圆不了的谎，特别是在刚回到侯府的那段日子里，慕菀无数次的在梦中回味了那一夜，还有，与陈予生的再次见面。

    哪怕明知相逢难过相识时，慕菀也依然可以从黄粱一梦中，得到些许慰藉。

    不同的时间，相异的场景。

    同样的陈予生和慕菀。

    她想了又想。

    却唯独没有想到眼前这一幕。

    对方戴着面具，只露出右眼，可慕菀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是谁。

    她的陈予生。

    原来真有一个人，不会在岁月的砥砺中被磨平了棱角。

    哪怕，他变得更成熟了。

    不再是沉默寡言的少年，而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可那一只漆亮的黑瞳依旧灿如天上繁星，清楚的映出了自己此时狼狈的样子。

    慕菀哭了。

    泪水哗啦啦的流，精致的小脸上所有五官都挤在一起，就像猴子一样皱巴巴的。

    可这真情流露的模样落在陈予生的眼中，却是可亲可爱又可怜。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搂过慕菀，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

    淡淡的檀香窜进鼻间，陈予生在此时此刻以前一颗始终躁动不安的心也总算归位。

    游子在外游历再久，见识到了再多新奇，也抵不过踏上家乡土地那一刻所体会到的安然与归属感。

    在北地浴血奋战，敌人长茅刺到眼前也面不改色不见一丝惊惶的小将军，在面对多年不见的爱人时，终于露出了最是脆弱且柔软的一面。

    他也是个人，有七情六欲的人。

    卸下铠甲后的陈予生心里想的念的，不过和芸芸众生所求的一样。

    “菀菀，真好，真好……”

    男人埋在慕菀的肩上，用力的嗅了一口迷人芬芳。

    还能见到妳，妳也没有把我忘记。

    真好。

    慕菀的身体仍旧不断在哆嗦着，陈予生收拢双臂，用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的力度，把娇小的爱人牢牢桎梏于胸前。

    那里有一颗心，正在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我回来了，菀菀。”

    薄唇覆在耳廓上，轻声道。

    这一句话，让慕菀终是忍不住，松开了双唇张开了嘴，然后，用力一口咬上男人硬梆梆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