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家族种田记事 作者:不慎
战斗家族种田记事 作者:不慎
战斗家族种田记事_分节阅读_6
入了十月,广宁城里陆陆续续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一片肃杀,千山鸟尽飞绝,整座城池都似被冰封了一般。
几日前,一个冷清的早晨,康家后门驶出一辆再普通不过的榆木骡车,送走了康黄氏和康如桂,百里之外的某座山头,铁栅庵的师太们已备下一间禅房,静候其主。
这一仗,康老夫人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打发了两个罪人,清理了不安分的奴仆,但也得罪了黄家,闹得满城皆知,沦为饭后笑柄。她本人更是大病一场,至今还下不了床。
康家元气大伤,闭紧了门户,夹起了尾巴过日子。好在康老夫人余威犹在,家里用的也多是经年的老人,才不至于出大乱子。
“麻烦刘妈妈了,这盅乌鸡炖山药是我特意给祖母备下的,最是养血益气了。”康如梅披着件半旧的石青斗篷,将手中乌木透雕着福从天降纹的食盒递给康老夫人屋里的刘妈妈,语气恭敬:“妈妈再替我给祖母问个安,孙女很是挂念祖母。”
“二姑娘客气了,您真有孝心,天天送东西来,”刘妈妈同康老夫人差不多年纪,一件松花色的棉比甲打理得笔挺整洁,她接过食盒对康如梅行了一礼,道:“姑娘的心意一定给您带到,您就放心吧。这天真冷,姑娘还是快回去,可别冻着了。”
康如梅有些犹豫地望了眼厚厚的门帘,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朝刘妈妈点点头,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刘妈妈见她走了,跺了跺冻僵的双脚,抬手招来个小丫头,将食盒胡乱地往她怀里一塞:“赏你了,拿去喝吧。”也不顾那小丫头的千恩万谢,急急忙忙进了屋。
屋里烧着火龙,地上还拢着两个火盆,暖意扑面而来,刘妈妈舒了一口气,拍拍身上冰渣,越过屏风,进了暖阁。康老夫人正躺在炕上,面色如灰,双颊深陷,唯有一双眼睛还尚算清明。
“老夫人,二姑娘方才来向您请安了,还带了一盅乌鸡汤。”刘妈妈站在康老夫人炕边,轻声说道:“也挺难得的了,这么冷的天,她日日都来请安问恙,算是有孝心的了。”
“她是个好的,但又有何用?一想到他们几个我这头就疼。”康老夫人叹了口气,皱起眉头,刘妈妈赶忙给上前,拧了热帕子给她敷在额头上。
“老夫人别伤神了,事已至此,三姑娘是没用了,大姑娘那个样子,日后也难说,咱们家拿得出手的也就剩下二姑娘了。她又有孝心,人也不坏,好好教养教育,还是上得了台面的。”刘妈妈见康老夫人面色微缓,趁机劝说着:“日后将她记到太太名下,谁能知道她是嫡还是庶,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呢。”
康老夫人琢磨了一阵,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妥,康黄氏恶名远播,记在她名下反而拖累了如梅。日后人家一打听,哪还敢要?”
“是,还是老夫人您考虑的周到。”刘妈妈这才想起这一出,由衷叹服。
“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家就这一个硕果仅存的,得给她看好了,你现在就去传话,让她明日就搬来,这两年就养在我这里,日后出阁,就算作我养大的孩子,也给她几分面子。”康老夫人心里膈应,但还是嘱咐刘妈妈将康如梅接来。
一般的庶女和养在老夫人屋里的庶女可大不一样了,日常嚼用不再受人克扣,嫁人时抬出去的嫁妆能厚上不少,说去的名声也好听多了。要不是康家嫡女全军覆没,康老夫人打死都不会想到把个小小的庶女放在自己身边。
刘妈妈哈着腰朝康老夫人拜了一拜:“我这就去传话。”
康老夫人摆了摆手,力竭似的闭上了双眼。
红药再见到康如梅是在辽东总兵府里,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绣梅花对襟袄,一条米白马面裙,乌发上插着一对赤金镶玉珠宝花簪,打扮贵气,也比原先长高了不少。可惜康家正在风口浪尖,她不过略坐了一坐,送上贺礼就告辞了,红药不曾和她说上话。
那日是郑夫人寿辰,郑家做东,请了广宁城里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吃酒,祁家也位列席上。郑夫人不喜热闹,这还是她定居广宁三年来头一回主动下帖子,各家女眷都很重视,祁老夫人自以为来早了,进府时才发现还是落到了最后。
总兵府可不像祁府那么紧凑,远远望去乌鸦鸦一大片,府里有山又有水,还有栽着各色奇花易草的暖房,女眷们的席面就设在这里。郑夫人亲自让了祁老夫人坐下,各位夫人依次上来相见,果然都是熟人,就是有那不认识的,东拉西扯几句后竟都能攀得上亲。
女人们凑在一起,最爱说的不过是儿女之事,在座的家里多是儿子,偶有几个姑娘又都大了,个个矜持端庄地坐在一边,就剩下红药这个圆乎乎白胖胖的小包子脱颖而出,获得了所有太太夫人的喜爱。
“还是女儿贴心懂事,那些个野猴子哪里肯陪着我们说话。”这位是辽东兵备道副使家的魏夫人,亲昵地捏了捏红药嫩嫩的小脸,从手上摘下一只碧玉镯子送给她做见面礼。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红药见钱眼开,笑得更讨喜了,其他夫人看了,纷纷慷慨相赠,红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一会就得了三四个镯子,七八个荷包。
祁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急忙把她捞回来,对众人笑道:“你们这些促狭鬼,快别捉弄她了,我可还不起这大礼。”
“这礼啊,你就不用还了,”广宁卫指挥使家的孙夫人刚刚送出了一只白玉喜鹊登梅纹发簪,笑眯眯地说道:“这就是个凭证,日后大了嫁到我家里来。”
众女都笑起来,有人大声说:“照你这么说,那咱们的都是凭证了,这一个小姑娘该怎么分呢?”
“让咱们红药来选,”郑夫人今日兴致极好,把红药抱进怀里,低头问她:“你看看,这么多夫人,你看上了哪一个?”还没等红药说什么,又有人叫起来:“好太太啊,从来都是挑丈夫的,哪有挑婆母的呢?”
大家又笑倒一片,几个年纪大了的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红药倒是一脸坦荡荡的,明显不明白她们笑什么。
正闹着,一个穿戴体面的婆子进来贴着郑夫人耳语了几句,郑夫人听了,笑得更厉害了:“俩小子要来拜寿,咱们让不让他们进来?”
夫人们哪会拂了她的面子,个个说好。过了不久,花木扶苏间走来两个男孩,还是上次见过的郑良玉与黄昱。
一个如暖玉融融,一个似修竹笔直,看得郑夫人得意极了,拉着他们就不放手,听着奉承话,喝着梅花酒,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三个孩子挤在女人堆里,不一会就被脂粉气熏得晕乎乎的,还好郑家大姑娘没忘记照顾弟妹的职责,费力将他们从几位夫人手里救了出来,安置在对面的醉月轩里歇息。
红药捂着小心肝,喘着气,半天没缓过神来。黄昱挑着眉毛朝她一笑,意思是你个怂包,这就受不了了,真没用。
红药大怒,追着他在院子里跑起来,郑良玉拿他们没办法,想去劝阻,不知不觉竟变成三人一起绕圈跑了。
“你们,你们能别闹了么,我不行了。”身上肉多就是吃亏,郑良玉扶着墙,无奈地喊道。
黄昱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红药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刹不住势头,撞在他背上,又是一阵口角官司。
“你欺负我,我告诉郑夫人去!”红药气鼓鼓地作势要走,黄昱不屑地哼道:“又搬救兵去了,没用的家伙。”
“好了好了,能消停些不?”郑良玉头都大了,再没有那温和的样子,跳着脚说。
好容易安静下来,三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了八卦,当然,聊得是近来最火的康家那些事。
“这黄家刚开始不是叫得凶狠,怎么最后也让步了?”郑良玉歪着头,一本正经地问。
“也不难猜,毕竟他家是真的理亏,再有应当就是黄夫人了,她哪会真心诚意替小姑说话,不过是做做样子糊弄黄大人。”黄昱说得头头是道,他看着晒黑了不少,更显的神采奕奕。
“唉,所以就是应当高嫁低娶,这媳妇身份太高,婆家惮压不住,肯定没什么好下场。”郑良玉背着手,一板一眼地说着。
“咦,等等,你也姓黄呀,莫非你们还是亲戚不成?”红药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家早就从义州黄家分出去的,和我们八杆子也打不着。不过硬要说起来,我还是那康黄氏的堂弟。”
“你骗人的吧,你才多大,她可是比你娘都大呀。”红药不敢相信,小嘴张得大大的。
“红药妹妹你不知道,那些大族繁衍百年,子嗣众多,辈分大年纪却小这事也算是常见了。”郑良玉替黄昱解释着,而那家伙则一脸鄙视地看着红药,嘲笑她见识少。
红药狠狠白了他一眼,黄昱嚣张地回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枝头积雪扑簌簌地落下来,似在应和着小儿女的欢笑。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明天可以请假一天咩。。。
☆、朔云边雪
好宴最怕良辰短,转眼到了该散席的时候,郑夫人亲自送诸位宾客出了门,看着各家夫人上了马车暖轿。却独留下祁老夫人说话,还屏退了众人,连红药都不准在场。
红药站在在回廊上探头探脑地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她早就换上了大红缎面灰鼠皮子的斗篷,苦恼着为何天上飞舞的雪花时是一粒粒黑色的,但落在地上就成了白茫茫一片。杏儿跟在她身后,替她把风帽戴上,轻声说:“姑娘可得裹好了,别着了凉,又该喝苦药了。”
祁老夫人出来时神色凝重,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红药有些疑惑,唤了好多声,祁老夫人都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出神。
“今年时节不好,不论是我们辽东还是江南,收成都欠佳。”
“您也是知道的,这一到冬天,蒙古那帮人就坐不住了,今年怕是来势更凶狠些。”
“祁大人三日前已升了游击将军,领兵三千,从辽河往东一路行至山海关,往来剿寇。”
“老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我替我家老爷谢谢老夫人 。听闻府上太太快要临盆了,家里若出了什么事,或是缺了什么尽管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郑夫人那一番话,听得祁老夫人手脚俱寒,一颗心如坠冰窟,这些年来辽东风平浪静,竟让人麻痹大意,忘了这还是国朝边疆,还是群狼环伺的贫瘠之地。如今那血雨腥风将卷土重来,家里又都是弱质女流,连自己也早就不是当年立马扬鞭的康家姑娘了,祁川要是有个意外…祁老夫人不忍细思,拉着红药的手收紧了几分。
红药吃痛,微微挣扎了几下,祁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怔怔地看着小孙女。
娇娇弱弱,纤细秀美,像未开的花骨朵,经不得一点风雨。这时候身边要是有个男孙该多好,好歹也能撑得起门户,日后还有个盼头。
祁老夫人咬着牙下了决心,等傅氏这胎生完了,定要给她好好养养,一口气再生十个八个出来,再不能叫祁家吃这人丁不旺的苦。
无论祁川上不上战场,家里的小日子还是要照常过,总不能还没打起仗来,就先自乱了阵脚吧,祁老夫人收拾了心情,把这事埋在心底,又开始为了全家人的衣食住行操起心来。
今年天气冷的反常,刚烧的热水,放在架子上不过一瞬就结了薄冰,祁老夫人赶紧派发布匹毛皮给各院,这几日家里个个都拿着快料子舞针弄线,只除了有孕的傅氏和还没出师的红药。
傅氏的肚子已有八个多月,坐卧不便,辛苦极了。早上晨吐,夜里抽筋,若没有容姑姑和小福两人合力搀扶就下不了床,就是躺着得有人帮忙翻身,要不然就喘不上气,这样折腾下来,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早没了,看着反而更加消瘦。
此等情形之下,自然不能再教导红药了,祁老夫人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这个担子,又因天冷,怕路上受了寒,索性将红药暂时搬进了慕萱斋,祖孙两同睡一个屋子。
红药这一个多月学下来,读书尚可,女红绣花却毫无进益,素姑姑苦着脸拿出她绣的帕子的祁老夫人看,祁老夫人凑近了又拉远了,反复打量猜测,还是看不出绣的是何物,许妈妈从旁插嘴道:“这,是豆芽菜?”
素姑姑摊摊手,无奈道:“姑娘绣的是水鸭子。”
新来的两个小丫头忍不住笑出声,杏儿虎着脸把她们赶了出去。
红药自知丢人了,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祁老夫人本人也不是什么女红高手,暗道莫非是随了自己?这么一想,再看这歪歪扭扭没头没尾的水鸭就顺眼多了,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才刚学一月,能绣成这样已是不错了。”
众人绝倒。
祁老夫人不会教诗词歌赋,她拿手的弓马骑射又不合时节,无奈只能教给红药另外一样生存技能——下厨。她小时候正逢乱世,总兵和都司争权,蒙古与女真联盟,就连朝鲜都跳出来趁火打劫了一把,广宁城不知被围攻了多少次。这兵荒马乱的,谁家还用得起下人,于是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祁老夫人自小就能烧火造饭,一手厨艺说不上好,但也绝不会差,教个红药还是绰绰有余的。
“豆子要提前泡好,干果也得洗干净了先,”祁老夫人端着泡好的各色豆子给红药看,“这些你可认得出来?”
“唔,这是赤豆,这是绿豆,这是黑豆,这个”红药遇上了拦路虎,想了想后随口瞎诌:“这是白豆!”祁老夫人很想敲敲她的小脑瓜,可惜抽不出手来,只能说道:“它虽是白色也不见得就要叫白豆啊,这可是芸豆。”
大厨房里的两个妈妈捂嘴偷笑,但这回杏儿却没胆子把她们赶出去,只能让她们继续看笑话了。
“今天教你做粥,这可是最简单的,日后也能用得上,你可得记好了。”祁老夫人卷了袖子亲自烧水烹煮,给红药示范了一回杂豆粥是如何炼成的。红药第一次下厨房,好奇得很,倒也耐心看下来了,当然,顺便偷吃了不少点心。
“这豆子不能一齐放下去,有些豆子熟的的慢,得先放,不然别的都烂了,就它还硬着,”祁老夫人料理妥当了,盖上了锅盖,孜孜不倦地教诲着:“家里不计有些什么,都可入锅,加上水,烧把柴就成了。”
红药答了声好,低头去看锅里滚起的泡泡,屋里开始弥漫起香甜的味道,祁老夫人却闻到了不安和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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