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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渊回去的时候发现阁里人更多了,大家还有模有样地叫起他“阁主”来。反正也闲来无事,他索性编排了几个长老,分派了一下职责。
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就到了冬季,北渊推开门发现外边起了薄薄的霜,然后才感受到一阵寒意。久北阁的冬天冷得很,虽然那朱员外原本还置备有地龙,但习武之人哪能一天到晚都呆在屋子里?
北渊想了想,不如去扶南庄吧。南子默这一阵已经忙过了,应该会叫嚣着去找白芷了。之前阁中也有消息,说程念钥差不多就这几日抵达江南。
他的内力已经越来越狂躁了,如果不是他心静,可能早就出问题了。他甚至都不敢动用内力,也不敢练功。
北渊一向是个行动派,他把久北阁大大小小事务又扔给了各大长老,自己收拾行礼跑了。
现在主要还是阁内自己建设,等到开春就要往各个地方安插据点了,久北阁既然做大,就一定得称为大势力。就算不超过扶南庄和生死崖,起码也得齐名。意思就是,等到来年开春,他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四处游荡了。
南子默果然在竭力和老庄主抗争……他想去久北阁找北渊。
正巧北渊来了,老庄主让南子默安心在庄中学着治理,害得南子默直怪北渊没眼色。
埋怨归埋怨,他还是喜滋滋地把这些日子他和白芷通的信件给北渊看。虽然不多,但好歹联系一直没断。南子默非常虚心地求教白芷医术上的事,一副想要弃武从医的派头。
看着看着,南子默心里更不平衡了:“不行,我得溜出去,白姑娘还等着我呢!”
北渊:“……”他看着南子默给老庄主留书一封,偷偷默默收拾行李。他没阻止,反正自己也是来拉着南子默去江南的,好歹要寻个由头。
两人趁夜跑了,还偷走了扶南庄两匹马。
抵达江南的时候已经是隆冬,每到冬天就有很多流浪的人。白家药铺还在做着善事,他们不论风雨都支着棚施粥,还免费给受伤的人治伤,生病的人看病。
江南白家,在大家眼里就是在世的活菩萨。
南子默带着北渊去了白家药铺,不知道为什么门口围了一群人。两人挤进人群里,听见有人说:“这县太爷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由着儿子强抢名女!”
“人家作威作福,我们这些老百姓就只能用来糟践!”
“只是这白姑娘真是心善哟,她哪里拦得住啊……”
人群当中正是一个张扬跋扈的公子带着一群人闹事,他叫嚣着要带回自己买的女人。而那衣衫褴褛的姑娘正瑟缩在白芷身后,吓得浑身发抖。
白芷本来身材就娇小,和那几个人对峙着更显得势单力薄。不过那县太爷家的公子还是有些忌惮她的,只是逞口舌之利没有动武。
南子默看着就想挤进去,但屋子中走出来一个红衣飘飘的人。
程念钥脸色有些不悦,眯着眼盯了那县太爷家的公子一眼。原本场面混乱,她一出来引过去了不少目光,连那跋扈公子都痴痴地望了过去。
北渊皱了下眉,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不悦。内力躁动起来,他一下子冷静了,有个念头像是要从心底冒出来,但被北渊匆匆压下了。
那边程念钥已经拧着眉开口了:“我还道门外是收了多少条野狗,叫得这么厉害,原来都是些会说人话的啊。”她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有些了笑声,然后程念钥大步走到了白芷面前,把她护在身后,补出了自己的后半句话:“可怎么就不见得办人事呢?”
她生得好看,哪怕发怒也别有一番风情。对面跋扈公子的护卫已经气势汹汹地想冲上来了,却被那公子抬手拦住了。他笑吟吟地对程念钥说:“姑娘不但抢我的人,还辱骂我,这又当怎么讲呢?”
这公子一脸油腻,程念钥看着有些犯恶心,于是冷笑一声:“现在倒是论起规矩来?人生下来就是自己的,哪里能说是谁是谁的?况且这姑娘还不是你生不是你养,哪条律令写了她是你的?公子非说我辱骂你的话,只能说小女子不知礼,但公子既然是个知礼之人,又怎么会当众为难两个姑娘家?这是公子受的礼吗?”
人群中不知哪里传出一声叫好,有人就开始应和起来。大家对这跋扈公子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起了头,民愤就被引出来了。
跋扈公子脸色都变了,冷笑两声对程念钥说:“你等着,我们走着瞧!”
七.再遇
人群慢慢散了,南子默挤出了一条通道,北渊只能紧跟着。
程念钥似乎有所感,拧着眉转头望过来。北渊和她遥遥对视了一眼,看到程念钥挑了挑唇角,然后扭过头去看白芷去了。
白芷护着的那姑娘已经衣不蔽体了,身上还带着些伤,白芷忙道:“走,先进去。”
那姑娘含着泪摇头:“多谢白姑娘了,贱女已经给白姑娘闯了这么大祸,就不再麻烦白姑娘了。”她说着就要下跪,却被白芷拦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程念钥最见不得女子作贱自己,从储物器中摸出一件外衫扔给她:“披上,你都知道阿芷闯那么大祸救下你,你还推脱作甚。”
程念钥面目看上去并不和善,本来就是极其张扬的长相,再配上张扬的性子,让那姑娘有些怕,忍不住朝白芷那边瑟缩了下身子,但再不敢说出反驳的话。
白芷笑了笑,一边给这姑娘披上外衫,一边温声细语地对程念钥说:“阿钥,你吓到她了。”
南子默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叫一声:“阿芷姑娘!”
白芷惊讶地抬头望过来,不知为何脸红了一下,然后抿唇笑了笑:“南公子。”
“都说了叫子默就好了,”南褚笑道,“阿芷姑娘真是菩萨心肠。”他没等白芷回答又补了一句:“但你只是个姑娘家,这次得亏有程姑娘出头,下次你可得注意些自己安危。”
程念钥见白芷耳朵尖都红了,轻笑一声,抱着胳膊揶揄南子默:“一边叫阿芷,一边叫姑娘,南公子这意思到底是和阿芷熟识还是不熟识呢?”
这下是南子默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怕唐突阿芷……额,姑娘。”
“好了好了,先带这姑娘进屋,”白芷忙打断了,“南公子和北公子要进来坐坐吗?”
南子默不用回答,自己巴巴地就跟了进去。北渊莫名想到了老庄主养的大狗,要是南子默有尾巴,恐怕得摇头摆尾起来了。
他这般想着,没忍住露出一些笑意,然后看到了一旁看着他的程念钥,将笑扩了扩,冲程念钥拱手:“程姑娘,又见面了。”
“不巧。”程念钥说了一声就转身进屋了,北渊也只得跟上。
那县太爷家的跋扈公子叫万名扬,县太爷希望他能扬名立万。但也许是老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导致儿子也不正,一天到晚只干些欺男霸女的事。
这被欺凌的姑娘名叫婉婷,原本和父亲一同来江南投靠亲戚,但父亲已经年迈,路上又受了风寒才到江南不过两日就丧命了。她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也没门谋生的手艺,只好学着书里卖身葬父。
原本有位公子给了她银两让她把父亲葬了,但那银两却被万名扬抢去了,还非要用那银两买婉婷,她不从,万名扬竟然当街就要强抢民女。好在她跑过来的时候遇上了正在施粥的白芷,才得以保下自己的清白。
“那万名扬真是可气!”南子默听完后十分气愤,恨不得杀到县太爷府上去阉了这跋扈公子。
白芷倒是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不止万名扬四处作恶,连县太爷万佰富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他不理政事,这一带……又怎么有那么多可怜百姓。”
甚至连之前的瘟疫,现在冬日的救济,都得交由白家来办。也不知那县太爷吃着官粮,一天到晚办了些什么为国为民的事。
他们没有人是朝廷中的人,也没有评判的立场。好一阵的寂静之后,白芷才对婉婷说:“你现在孤身一人,我差人葬了你爹,你便留在药铺罢。”
“这怎么好……”婉婷推脱了一下,但大约是想起自己确实无处可去,于是忙说,“我虽然没有一技之长,但能干活,能识一些字,伺候人也没有问题。”
白芷这才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婉婷算是被安顿下来了,白芷又找人跟着婉婷去安葬他父亲,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到晚宴时间了。
白芷这才想起问南子默:“南公子你们来是……”
“之前姑娘在信中讲的,我还有些不明白之处,闲来也无事,就说来拜会一下姑娘。”南子默十分客气地说,“只是来得冒犯,不知是不是叨扰了姑娘。”
“这倒未有。”白芷说。江湖中男女地位差不多,许多姑娘都能和男子称兄道弟,但她到底是个闺阁姑娘,让男子上门拜访其实是一种极其不合适的行为。
但南子默是江湖中人,自然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但是更多是因为南庄主认为,白芷一定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了,他早些来看自己的妻子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白芷现在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仆人已经上菜了,白芷招呼着他们坐下。
“那万名扬肯善罢甘休吗?”南子默颇为担心。
白芷也说不准,因为白家在江南的地位不低,那县太爷虽然不是东西,但从来没有和白家对着干过。看万名扬白天那气冲冲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打算就这样揭过去了。
“不用担心,我人都在药铺,他不能把我怎样的。”白芷笑了下,烛光下她的笑容异常柔和。南子默看得痴迷,一时挪不开眼,还是北渊出声唤回了他的神:“白姑娘还是莫大意好,最好和程姑娘贴着身。”
程念钥朝北渊看了眼,两人目光对上,皆是一笑……不过北渊是彬彬有礼的笑,程念钥是有些寡淡的笑。
但他们都没想到,第二日县太爷万佰富竟然压着不孝子万名扬上白家药铺道歉了。白家药铺前又聚集满了人,万名扬梗着脖子不肯说话,但万佰富拎着他的衣领,迫使他弯下了腰,嘴里还帮自家倒霉儿子说着客套话:“昨日真是冒犯了白姑娘,我平时忙于政事,管教无方。得亏了白姑娘昨日拦下了这逆子,才让他没有酿成大错。逆子口无遮拦,今日我特地来给白姑娘道声不对,还望白姑娘莫要被逆子一番恶言气伤了身。”
白芷看着毫无歉意的万名扬,也不想再追究这个事情,只是淡淡地说:“万公子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万老爷言重了。”
但万佰富却没有这样算了,千般道歉万般让白芷莫要计较,还非得塞了一箱金银当作赔罪。
白芷推脱不掉,只能受了这箱礼。见白芷松动了,万佰富这才带着万名扬走了。自觉受尽屈辱的万名扬不甘不愿地被万佰富推着走,还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白芷一眼。
南子默瞧见了这一眼,自己横身挡住了白芷。
等人群散去,白芷才对这那箱金银发愁:“这怎么还回去?”
程念钥淡漠地说:“既然都收了,就留下呗,你救济百姓不得用钱?”
白芷还想说什么,但考虑了半晌才作罢。白家不缺钱,白父也十分开明,他年少时就乐善好施,自然也乐意看着自家女儿做善事。但那万佰富拿着朝廷给的钱财,又不为百姓做事,拿他一些归还给百姓也是好事。
“我觉得还是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还回去,”一直没吭声的北渊缓缓地说,“虽然万佰富可能就是为了讨好白家,但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鬼,还是防着些好。”
程念钥看了北渊一眼,轻轻勾起唇角。南子默知道北渊一向不会无的放矢,于是赶紧附和:“不干不净的财物,还是不要好。”
白芷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于是笑了笑:“那我找个机会吧。”
南子默是打着求学的名头来的,他自然就缠着白芷去了。北渊和程念钥面面相觑,笑了声:“来江南两次,还没来得及好好转转,不知程姑娘是否愿意赏脸?”
程念钥耸耸肩:“走吧。”
这江南的小县城还是挺大的,而且十分热闹。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街道人潮汹涌,几乎是人挤着人走。北渊护着程念钥,难免会有身体相贴。但两人都没有可以闪躲,一路下来景色没看到,反倒是蹭了不少次。
好不容易走到了不拥挤的支路,北渊才松了口气:“江南果然热闹。”
程念钥不置可否:“京城应当更热闹。”
“程姑娘和鬼前辈走南闯北,见闻倒是比我丰富多了。”北渊笑道。
“不敢。”程念钥说完就不再吭声了。
下完雨青石板路有些湿滑,入眼都是青墙黛瓦,世界一片宁静。两人就这么走着,竟然也不觉得腻,程念钥笑了声:“北公子这趟是来找我的吧?”
北渊诧异地看了眼程念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对望着,程念钥的桃花眼实在是勾人,北渊忍不住错开了眼。不过程念钥也没有卖关子,露出一点点笑意:“上次在生死崖相遇,也不是阿芷托你来的。”
北渊结舌,彻底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程念钥没有为难北渊,直接开口道:“在生死崖给你把脉时,我就发现你脉象不对了。”
八.情愫
北渊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意外,毕竟程念钥“神医”这名头不是白来的。于是他迎着程念钥的目光望了过去,露出点点无奈的笑意:“的确。”
“你千万百计接近我,是想要我帮你?”程念钥唇角虽然上扬着,但眸子中却没有什么笑意。
北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如果那么轻易,我早就向程姑娘开口了。接近程姑娘……”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古人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北渊也是俗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已。”
程念钥接受过不少浓烈的爱意,脸色一点儿没变,目光还是紧紧盯着北渊的脸。不过北渊始终保持着他那无懈可击的笑,程念钥扭开了脸。
北渊和南子默是住在客栈中的,虽然他们是江湖中人不讲究些虚礼,但还是会顾及着白芷一个大姑娘的名声。
所以北渊将程念钥送回白家药铺后就同南子默回客栈去了。
南子默十分开心地对南子默说:“阿芷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她竟然那么多药都认识……”北渊侧目看着这人的痴相,出声提醒:“我觉得那万名扬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我们今晚还是守在白家药铺外好,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那万佰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南子默皱着眉头。
北渊轻笑一声:“他们当差者心中的弯弯道道,哪里是我们能摸清的,不过这样的渣滓……”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森冷下去了,但还是咽下去了他想说的后半句话。
南子默知道北渊不是好事之人,更是懒得多管闲事。北渊的怒意虽然极浅极淡,但身为好友的南子默自然是能体会出一两分。他也没多嘴,只是隐隐猜测到……这和那位程姑娘肯定脱不了干系。
果然晚上白家药铺就出事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溜进白家的药房,正准备点火的时候被横空出现的南子默吓破了胆。这群人放火熟练,但一个个却是些花架子,南子默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人解决了。
与此同时北渊一直守在药铺正门外,有四个黑衣人窜了进来,两人开锁两人放风。他们身手还算不错,在北渊犹豫动不动手间就已经撬开了门锁。
北渊如今不能动用内力,动武这事能省就省。他刚踏出一步,就有一个黑衣人伴着惨叫被甩出门来。程念钥低垂着眸子,漂亮的脸上带着些肃杀的意味,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那些黑衣人开始动摇了,有一个人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北渊抽出北魅挡在他们的来路上,剑出鞘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十分明显。
腹背受敌。
也不知道万名扬究竟哪里找的人,竟然能怂成这个样子。剩下的三个黑衣人也顾不上自己受伤的兄弟了,忙四处逃散。
程念钥掷出两柄短剑,月光在刀刃上反射,直晃人眼。有一个黑衣人直冲冲地朝北渊袭来,竟然还是个习武之人。
“别让他跑了!”程念钥喝了一声。北渊本想错开身子,但被这一声低喝逼得只能抬掌一挡。“屠诀”锻造过的内力可不是一般的暴戾,何况现在北渊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那黑衣人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弹回出去老远,滚了几个圈正巧到程念钥脚下。
程念钥露出一丝冷笑,用脚尖抵着这人的脸。他的面罩脱落了,吐出的鲜血沾在脸上,还滚了些灰尘上去,看上去狼狈极了。
北渊有过目不忘之能,看出了这人是昨日跟随着万名扬的小厮。
动用内力后北渊有些难受,喉咙口涌上来些许腥甜,但被他咽下了。他把四个黑衣人聚拢在一起,只来得及匆匆看程念钥一眼就盘坐在地上打坐了。
白芷带着婉婷从屋里出来,见到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程念钥没听见,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北渊身上,月光落到他的身上,将他坚毅的面容衬出来。等到白芷又叫了她一声,程念钥才回过神:“什么?”
“这些人怎么处置?”白芷把受惊吓的婉婷护在自己身后,皱着秀眉问程念钥。
程念钥摇摇头:“不忙,人没齐。”这些人看上去不是死士,此刻连逃跑的心都没有了,就只会瑟瑟发抖……真是群……虚张声势的废物。
很快南子默就用绳子拖着一捆人过来了,药房在后院,离这儿也有些距离。拖着这群废物过来,南子默也有些累,他喘着气抬手擦汗,冲白芷露出一个笑:“这儿还有一批,白姑娘受惊了。”
他明明是副儒雅的长相,这样笑起来却有些傻气。白芷好不意思地别开眼,小声说了句:“多谢了。”
程念钥见这两人明明两情相悦却都憋着不敢说的样子实在有些头疼,但她无可避免地想起了白天北渊直白的表达。她又把目光转到北渊身上,正巧北渊睁开了眼,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诧异,然后又冒出些尴尬。
程念钥撇开目光,回答之前白芷那个问题:“报官吧。”
北渊同程念钥守着这群人,南子默陪白芷报官去了。夜晚寂静,程念钥倚着门栏问北渊:“你是因为练了什么秘籍吗?”
北渊转头看她,但程念钥并没有望着他讲话,她仰着头看难得明亮的月亮,修长的脖颈扬着,流畅的曲线隐在了一袭红衣下。很多女子都不能征服的正红色,在她身上确实一种极为张扬的点缀,在她胜雪的肌肤上添了些红晕。
那股被北渊强行压下的莫名情愫开始抑制不了地冒出头,莫名的渴望疯狂滋生。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于是轻咳一声:“屠诀。”
程念钥诧异地看了北渊一眼,她虽然也有过这个猜测,但被北渊亲口承认的感觉还是很不同。北渊相当于把自己的弱点摆在了她面前,于是程念钥只能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句:“真是艺高人胆大。”
夜里官府的人早就歇下了,南子默和白芷去了很久才回来。
南子默卷着夜里的湿气回来:“走,我们带到县衙去。”他说着回头对白芷说:“阿芷你先和程姑娘下去歇息吧,这里我和阿渊会处理的。”
白芷摇摇头:“这件事毕竟是白家药铺的事,我必须出面。”她白天忙着施粥,教南子默一些药理,还要处理内务,一天下来很是疲乏。晚上本来想睡,但程念钥却没有让,她笃定了晚上一定会出事。
到现在白芷已经忍不住打呵欠了,她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生理泪水就盈满眼眶。南子默看得心疼,用脚尖踢了踢离他最近的那黑衣人:“躺着等抛尸啊?”
北渊看了眼程念钥,发现她更没有下去休息的意思。于是四个人押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官府。
万佰富是被吵醒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让人把万名扬从被窝里拽出来了。此刻万名扬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呵欠连天地坐在一旁:“爹,我真没干坏事,你就让我回去睡吧!”
他话音刚落,北渊四人就押着人进来了。
十多个黑衣人都望向了万名扬,这跋扈公子的呵欠还没打完,嘴长得大大的:“这这这……这不是我干的!”
万佰富还没说话,程念钥倒先开口了:“可没人说是你干的,万公子。”她把“万公子”拉得格外长,眼睛还紧紧盯着万佰富。
万佰富的表情变了变,下面这群黑衣人的面罩早就被揭下了,一半多的县衙中的人。这实在是百口莫辩了。但他好歹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赶紧扯出了一张笑脸:“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说着怒气冲冲地对万名扬吼:“逆子,去跪下!”
万名扬竟然还不肯认错,梗着脖子说:“不是我!”这样子气得万佰富直接从高台走下,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按来跪在地上,面还冲着北渊四人。
万名扬脸都涨红了,这样让他十分羞耻。但万佰富紧紧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脸上还对四人赔着笑:“名扬这孩子自小丧母,我又把他惯坏了,但他没有什么坏心肠,也许就只是小孩子的玩闹把戏。”
程念钥冷哼一声,北渊就十分默契地开始搜这些黑衣人的身。火折子、*、刀箭……诸多物证摆着,万名扬和万佰富的脸色都慢慢苍白了起来。
北渊注意到万佰富下意识地摸了摸万名扬的脖子……这个动作极具攻击性,按常理来说万佰富是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他自然不可能杀了自己儿子,他胆大包天地想杀了他们。
但万佰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怒其不争地指着万名扬痛骂一顿,道了无数遍歉后还让那些黑衣人一并给四人磕头。
程念钥还是充当恶人,秀眉一挑,说着挖苦的话:“万老爷还真是不怕我们折寿,我们也就一介乡野草民,万少爷如此兴师动众就已经高抬了,怎么还磕上头了。”
九.交代
万佰富见程念钥软硬不吃,笑容僵了僵,还是露出一个笑容:“程姑娘说的什么话。”
程念钥只是冷冷笑了下,这时白芷也站了出来,她身材瘦弱,这样站出来竟显得势单力薄。她一脸严肃地说:“今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白芷这样一个弱女子惶恐。如果不是两位少爷和念钥姑娘,我都难以想象……”她说到这里像是害怕极了,语调都在发颤,但还是竭力保持平静接着说道:“之前万大人送的那箱礼,白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受不住,万大人不必觉得愧疚,只愿万大人能还白芷一个公道就可以了。”
万佰富脸色变了又变,正想开口的时候被白芷打断了:“我们已经扰了大人清梦,相信大人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万佰富也不好强行挽留几人,张了张嘴后挤出一副笑脸:“我送送几位。”
“不用了,”程念钥比万佰富高出大半个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万大人公务繁忙,还是止步吧。”她说着把白芷挡住了,看着万佰富顿住了。
万佰富不敢上前,但他嘴还没停:“那几位慢走,万某就先收拾这个逆子!”
南子默和北渊把两人送回白家药铺,白芷不住地跟他们道谢。南子默温柔一笑:“举手之劳,倒是白姑娘受惊了,回去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好,”白芷笑了笑,“你们也快去休息吧。”
南子默道好,想要拉一把北渊,却发现这人正和程念钥对望着。程念钥看着北渊的目光极具攻击性,但隐隐又有些欣赏。南子默看不到北渊的眼睛,但能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这两人还真是……
最后程念钥率先收回目光,拉着白芷进门了。北渊轻笑了一下,也拉着南子默往客栈走。
“你和那位程姑娘……”南子默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北渊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还是先操心你的白姑娘吧,我们还有件事没做。”
“什么事?”
北渊看着有人家亮起来的灯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都说纸包不住火,但这纸耐烧,火不够大可不行。”
很快南子默就明白了北渊口中的“大火”是什么意思,这万佰富不是个好官,万名扬张扬跋扈,大家都是一清二楚的。但人家势力大说话站得稳脚跟,大家就忍气吞声地过了。
如今万家欺负到了白家头上,大家还能坐得住吗?
北渊要做的,也就是把万名扬带人夜袭白家药铺的事宣传出去,顺便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日头刚上的时候,县城中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万名扬干的丧德事了。大家义愤填膺,纷纷指责万佰富和万名扬两父子。
白芷甚至还赶在午时之前派人把那天万佰富赔偿的箱子给送还了回去,这在旁人眼里无疑就是佐证了传言。于是受过白家恩惠的人成群结队去县衙门口闹事了,要求万佰富给白家一个交代。
万佰富正头疼得不行,现在正是朝廷派人来看灾情的时日,来探查的官员都是微服私访,本来他打通了上级想获得些情报,但这年朝廷查得却格外严,他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内忧外患闹得他心神不宁,见万名扬还一副不知错的样子,忍不住抬手甩了他一巴掌:“看你干的混账事!”
万名扬也被打懵了,跟万佰富顶起嘴来。
县衙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了,万佰富心烦意乱地看着生闷气的儿子。他能让万名扬跪下给白芷道歉,那是因为仅仅在私底下,要是让他把儿子扔出去跪着当众给白芷道歉,他也是办不到的。
北渊和南子默暗地里干完这些事就去白家药铺了,他们不确定万佰富会不会铤而走险绑架了白芷,威胁白芷替他们澄清。
虽然程念钥武功还算高强,但也还是小心为好。
他们不知道万佰富那边的天人交战,悠哉悠哉到了白家药铺门口。这天竟然还在施粥,只是施粥的人不是白芷了,而是一个药铺负责的小厮,程念钥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