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素纹说的语无伦次, 一会儿姑娘,一会儿乃乃,春桃却听得清楚明白,嗟叹道:“过去的事情别想了,能脱身出来就好,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素纹低声道:“只能过一天是一天,大爷说等安定下来就托请个媒人把亲事定下来,我们两个有手有脚的,怎么也能混口饭吃。我现下只担心大爷的身子,若是劳累太过怕旧病复发。”
生病就得请郎中,得休养,得让人伺候。
花出去的银子就没有数了。
春桃点点头,“那你劝着他些,别因小失大,免得带累你。”
素纹展开衣袖拭去腮边的泪,“大爷心里明白,他能听得进人劝……你呢,看你气色这么好,定然过得不错。”
春桃没有否认,“出事前我跟春杏不是被姑娘放出去了吗,那会儿带了些金银首饰在身上,后来二姑娘找到我们,春杏想出去当绣娘,我就一直跟着二姑娘。还有文竹和松枝也跟着二姑娘,他俩去年成的亲,姑娘给买的宅子,文竹已经有了喜,冬月就能生……五月里,圣上把祖屋还给姑娘,我们现下已经住回以前的榆树胡同。”
素纹羡慕地叹一声,“二姑娘人真好……早先都说是大姑娘忍让着二姑娘,现在想想,倒是二姑娘不跟大姑娘计较……二姑娘九月里要及笄了吧,说起来也真快,咱俩同岁,都满十八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一直跟着二姑娘?”
“我倒是想跟着,”春桃低了头,脸上慢慢泛起浅浅红晕,“姑娘给我定了门亲事,明年四月里成亲。”
素纹热切地问:“真的?说的是哪里的人家?”
话音刚落,只见院门口走进一人,穿件玉带白的长衫,手里攥把象牙骨的折扇,脸面被晒得黑黢黢的。
不是别人,正是在工地上管事的李石李三爷。
素纹以为他有什么吩咐,急忙整整衣裙迎出去。
李石在院子当间站定,朝素纹拱拱手,笑问:“不知春桃姑娘可在此处?”
“在,”素纹回答,见春桃已经红涨了脸慢慢走出来。
素纹立刻明白了,忙道:“大爷在外头分汤水,我过去瞧瞧。”闪身走出门外,在门口顿住步子。
她以为春桃会跟文竹一样,嫁个小厮或者管事。
没想到她会嫁这么好。
这几天,素纹听人提到过。
这位李三爷家里是正经的乡绅,不但有钱,还向学。李三爷的长兄就是举人老爷。
比起夏家是强太多倍了。
春桃若是成了亲,就是正经八百的乃乃。
素纹很替春桃高兴,隐隐又有些失落,假如自己当初被分到二姑娘身边,说不定也会像春桃这般风光。
可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有各的命,想这些也没用。
素纹定定神,手搭在额前遮了阳光,寻见夏怀远的身影,连忙小跑着过去。
而院子里,春桃已经羞得几乎要寻个地缝钻进去了,声音小得好似蚊蚋,“我没跟姑娘说在外头吃饭,若是迟了怕姑娘担心。”
李石低笑,“让邵北回去送个信儿,前头不远有家馆子能做江西菜,带你去尝一尝,顺便跟你说说话儿……想必你也有话要问我。”
春桃胡乱揉搓着手里帕子,“我才没话问你。”
李石笑道:“你不想知道咱们以后的宅子怎么布置?不想知道家里都有什么人,成亲时候谁会过来主持大局?”
春桃骤然抬起头,“是谁要来,不是你爹娘吗?”
“还是想知道吧?”李石拍着扇子大笑,“吃饭时候我慢慢说给你听,在别人家总归不方便,院子里头又晒,不若饭馆子清静。”
春桃思量来思量去,轻轻点下头,待要走,又开口道:“刚才那个姑娘是我旧识,我们在一个院子住了七八年,要是有合适的事情,能不能让他们做?”
李石满口答应,“行,我看这家男人还挺勤快,就是身子骨差了些,怕是累活禁不住。等下次送石料木料过来,让他跟着点数计数,腾出我的人手干别的。”
边说边出了门,唤人驾来马车,让春桃坐在车里,他则跟小厮一左一右坐在车夫两旁。
春桃原先还怕李石也会进到车里,见此情状顿时松了口气。
江西出学子,每科取中的进士跟江浙不差上下,在京都为官的江西人不少,故而江西菜馆也颇多。
李石选中的这家离小沟沿不算近,马车行了一炷香才到,周遭却极清静。屋里放了冰盆,清爽宜人。
因怕春桃吃不惯,李石只要了两道江西菜,其余都是京都口味。
趁厨下备菜的空当,李石掏出只荷包, “先前杨姑娘说她替你备嫁妆,我觉得不太妥当。一来她手头未必宽裕,能出四五百两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二来还有个文竹比着,听说她出嫁时候挺仓促,杨姑娘若是宽待于你,怕文竹心里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