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二长得肥头大耳,肤色又黑,可架不住人家家里有钱。
月盛斋是金鱼胡同生意极红火的酒楼。
除此之外,孙家另有六间铺子,有卖酱货的,有卖包子的,有卖生肉的,是周遭数得着的富户。
而且,夏怀茹肤色也不白,相貌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长了一把好腰,走起路来袅袅娜娜的,风摆杨柳一般撩动着男人的心。
能够嫁到孙家去,夏太太觉得很有脸面。
而夏怀宁却知道孙二真的是个短命鬼,成亲四年就撒手人寰。
可孙家也当真富裕。
夏怀茹除了每月十两的月钱之外,月月都添置新衣新首饰。
两家既离得近,夏太太每月掐着日子往孙家去,从夏怀茹手里抠银子,趁机顺走个花瓶或者白瓷碟子。
卖出去又能得些银钱。
依靠孙家的银子和夏怀远隔三差五寄回来的俸禄,夏家的日子重新抖起来,夏太太又添置了几个听使唤的下人。
孙家人将夏太太的行径都瞧在眼里,却没有人说破。
起先夏怀宁以为是孙家有钱不在乎,后来才知道孙二脑子有毛病,根本不懂男女之事。夜里都是孙老爷宿在夏怀茹床上。
当家老爷们默许了的,别人谁敢多嘴?
孙二死后,孙太太再容不下夏怀茹,正好孙老爷另外有了新欢,对夏怀茹的心也淡了,遂任由婆娘将她赶出门去。
好在,孙老爷并没有绝情到底,虽没有另给银子,却允许夏怀茹将她添置的衣物首饰尽数带回了娘家。
夏怀茹自然不是吃素的,将屋子里能带走的东西统统装进箱笼里,高高兴兴地归了家。
夏家又发一笔横财。
夏家便是这样一个充满腥臭的烂泥塘。夏太太纯粹是个泼妇,夏怀茹则毫无廉耻之心, 而杨萱就好似自天边降落的星子,照亮了夏怀宁的生命。
她声音柔和,即便气极,也不会口出秽语;她身姿如松,走路轻盈却不轻佻。
因家里居丧,过年时要贴白纸对联,别人嫌晦气不肯写,杨萱便裁出来纸张自己写,那一笔浑厚端方的颜体看直了他的眼。
落雨时,夏怀宁会躲在大房院的门外听琴声。杨萱弹《佩兰》,弹《流水》,琴声初听空灵而清越,细品之下,却满是寂寥与怅惘。
尤其是伴着雨声,更添孤苦与哀伤。
夏怀宁从来没见过这般温婉美好,这样干净纯粹不染半点尘埃的女子。
他想留住这美好,想拥有这美好。
所以他发疯一般苦读,只求能够让她高看一眼,只求能够如愿以偿地守在她身边。
可到头,却只是一场空。
是他的母亲与长姐摧毁了他所有的希冀。
夏怀宁不愿去想得知杨萱噩耗以后的那几天是如何度过的,他只知道漆黑湿冷的黄泉路上,他拼命地奔跑。
空茫里有个声音问,“别人都恨不得一步不愿往前挪,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他气喘吁吁地回答:“有个故人刚过了百日,魂魄马上要归向地府,我担心没人陪伴她会觉得害怕。”
那声音笑:“音间一日,地上三年,每个人的黄泉路都不一样,你跑这半天,兴许已经赶到她前头了,不如在三生石旁略坐坐,等着她。”
他依言跑到三生石旁,谁知道跑得太久两腿酸麻,一个趔趄栽进忘川河里。
再睁开眼,他回到了自己十一岁那年,他与同窗口角被砚台砸中了头。
那年,夏怀远仍在辽阳不曾回京,夏怀茹正在说亲还未曾出嫁,而杨萱才刚刚八岁,还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
她的长兄杨桐正在鹿鸣书院求学。
夏怀宁庆幸不已,上天终是怜他一片痴心,予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世,他要好好陪在杨萱身旁,守着她长大……
☆、第章
杨萱姐妹跟李显媳妇花费了二十多天,终于将杨芷的裙子做成了。
湖色的十二幅湘裙,裙摆上绣着碧绿的莲叶和大朵的粉色莲花。看上去本是有些艳俗,可湘裙外又另外笼了层轻容纱,将莲叶与莲花罩得影影绰绰,飘逸若仙。
袄子便是用的那匹茜色的府绸,式样极简单,既没有绣花也没有收腰,却是在领口与袖口处均镶了道约莫寸半宽的湖色襕边,正与湘裙呼应。
辛氏看惯了杨芷素净的打扮,乍看到她穿这样明媚的茜红,眼前一亮,上下端详杨芷好半天,不迭声地道:“看着跟换了个人似的,阿芷以后就该如此打扮……这裙子做得好,最出彩就是这层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
杨芷自己也颇为满意,听辛氏夸赞,更觉欢喜,微红着脸道:“是萱萱想出来的点子,本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