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爱。如果你懂得甚至拥有了这些最稳定的生命能量,那麽,别人的舌头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的心会判断一切。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不会开枪,因为你错过了我最後的仁慈。”他手指一转,用枪柄猛击月宁远的颈侧,她尽力向後躲,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她昏了过去。苏朝宇抽出背包绳,像捆一头猪那样将她的四肢向後绑在一起,塞进後备箱,然後把这辆加满油的越野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五分锺後,霍思思收到苏朝宇的通讯:“礼物备妥,如何发货?”
霍思思的回复十分迅速:“立即派人自取,您的位置?”
苏朝宇到达预定与江扬的队伍呼应进攻的埋伏地点,不能暴露位置,可是他又不能将月宁远留在身边──不是怕她逃走,而是怕自己,怕自己会忍不住把她吊起来当射击靶或者拧断她漂亮的脖子。他想到儿子那双不会笑的眼睛,想到庄奕诀别时灿烂的笑容,想到彭耀茫然欲泣却伪装坚强的灰蓝色眼眸,就忍不住要把月宁远千刀万剐。他让大雨把自己浇透,深深吸了口凌晨冷冽的空气,叫过吴小京,最後一次检查确定月宁远还活著、还在後备箱里、捆得很结实,然後吩咐:“带几个人,把车开到五公里以外,等霍思思的人来,就把车交给他们,小心一点。”
吴小京知道苏朝宇被夺去的一切,知道狼牙的吉祥物苏晨遭遇的人间最悲惨的事,了解这个美丽的女人内心蛇蝎般的毒辣,因此一点也不同情她,要不是一直谨守“好爷们儿不能打女人”的底线,肯定忍不住要狠狠踢月宁远几脚或者抡她几对大嘴巴。过分活泼的前武术冠军敬礼回答:“班长放心,保证办妥。要不要开发票?”
满心矛盾、伤痛和愤怒的苏朝宇这回是真被逗笑了,他拥抱吴小京:“谢谢,办完就赶紧回来,路上机灵点儿。”
吴小京忍住不吹牛皮,带著人上车就走,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同时苏朝宇收到霍思思的通讯:“苏先生信守承诺,包装严密,货真价实,发货速度又快,如有机会,希望还能与您合作。”苏朝宇被这种类似网络购物之後信用评价惯用的句子雷到了,苦笑著揉了揉脸颊──不要合作了,真的,我不会做生意,尤其是跟您这样的……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把“处理掉月宁远”这样的“小事”告诉居中调配所有兵力、忙得要死的江扬的时候,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发来通令:“对方拒绝投降,十五分锺後全军总攻,尽量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尽可能减少对文物古迹的破坏。”苏朝宇差点笑了,刚要回复,江扬便接通了私密通讯:“苏朝宇上校,我接到报告,你在游客中心停车场逗留超过二十五分锺,陈述你的发现。”
苏朝宇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对不起,长官,家务事。”
“说来听听,我的朝宇。”江扬了解苏朝宇在战斗中的专业素质:“与月宁远有关?”苏朝宇为这样的默契微笑,长长呼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某种沈重的东西就这样烟消云散。决战之前,他轻声说:“从此刻起,她已是历史,我最亲爱的老混蛋,我爱你。”
江扬来不及问经过,只能用最温柔的声音轻轻说:“我也一样,我爱你,小混蛋。”
苏朝宇忍住不提出“潜入”之类煞风景的高危方案,又问其他方面的战况,江扬回答:“一切都好,彭耀已经入城,我请他直接处理新城区的武装分子叛乱,同时收编愿意投降的守军。我们这里时间不多,速战速决。”
苏朝宇觉得有点怪怪的,却又没时间细问,只能闷闷地挂断了通讯。几公里以外,江扬的指挥车上,苏暮宇递上一张纸巾。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淡淡红丝──十分锺前,他把那份几乎等於宣告任海鹏上校阵亡的战报折起来塞进前胸的口袋,然後很久,都没有说过命令以外的句子。
任海鹏坐在一块突起的山石下面,身後是他的机械师楚捷中校和炮击手许峰中尉。一夜的大雨汇成颇具规模的小溪,像条水做的帘子,遮挡著这个小小的避难所。向来乐天的任海鹏颇为认真地用伞兵刀在头顶的石头上刻了“水帘洞”三个大字,又刻一行小字:“任海鹏到此一游”,最後意犹未尽地要把楚捷和许峰的名字也添上去的时候,跟他合作十多年的楚捷淡定地评价:“虽然跳伞是成功的,虽然胜利属於我们,但是让一千年後的人都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实在是比让全队的人笑话还丢脸。歇会儿吧,嗯?”真是冷水浇头,三十分锺前,因天气原因和飞机机械故障被迫跳伞的任海鹏只能悻悻地坐下,开始用他的刀子分割应急口粮。
一直端著手枪警戒的许峰忽然伏低身子,抽出随身的匕首插进半砂半石的地表,侧耳倾听,甚至还不忘给那两个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任海鹏和楚捷都知道如今大局未定,守军虽然很有可能被彭耀击溃,但是现在,仓促跳伞的他们三人都不是陆战队员,也没有重型武器,哪怕遇到一个全副武装的班,都不是对手。原飞豹队员许峰是在几年前那场拆改风波後调入飞航大队的,应付这种战斗条件的招数相对专业,飞快地用手势通告情况:“七点锺方向有部队行进,不少於三十人。”楚捷耸了耸肩,相当认真地擦了擦他的枪管,任海鹏笑眯眯地做了个祈祷的姿势。面对十倍以上的敌友莫辩的队伍,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尽量隐藏行踪。
天不遂人愿,脚步声越来越近,子弹上膛,任海鹏的手指触到扳机──他已多年未曾试过这样近距离的伏击。许峰的脸色忽然变了,用手势告诉任海鹏和楚捷:“情况有变,大部队。”
这就肯定不是重装疾行入城增援的第四军了,几乎可以确定,来的应该是被击溃撤退的首都军区守军。任海鹏望天苦笑,在对方开始包围这处小小的避难所时,他听见了重机枪弹匣拖拽的声音。虽然为难,他还是按住了许峰准备开枪的手,飞快把一块白手绢绑在树枝上,低声说:“都是自己人,没必要作困兽之斗,他们一定是败了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败兵怎麽会保持完美的队形来包围我们?只怕对首都或者彭帅的队伍还有图谋,咱们三个必须勉为其难演一次战俘,见机行事。”
年轻的许峰还稍有骄傲的犹豫,但有近二十年军龄的楚捷却深知个中轻重,点了点头。许峰的枪口只能垂下来,瞧著任海鹏把那个简易的白旗伸出“水帘洞”,按敌军要求扔出所有武器,然後依次走出去。
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果然都带著首都军区的臂章,任海鹏他们被从头到脚搜了个彻底。任海鹏瞧见许峰脸都涨红了,生怕他会因反抗招来杀身之祸,赶紧低声劝解:“新兵体检而已,别动。”楚捷气乐了,任海鹏也因为“窃窃私语”被守军用枪托警告,他瘪著嘴做了个鬼脸,意在声讨老朋友的幸灾乐祸。
布津帝国军界向来没有“优待俘虏”的传统,任海鹏他们三个被捆成一串,待宰羔羊一样堆在一辆山地越野车的後车厢里,屁股贴著屁股,姿势十分难受。楚捷长长地叹了口气,许峰捏紧了拳头。这支抓俘虏的小队继续前进,颠簸的山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头,楚捷和许峰都在闭目养神,只有任海鹏一路跟他们的小队长套近乎,磨破嘴皮才得知他们是在与大部队汇合的路上发现了战斗机残骸,因此奉命寻找跳伞飞行员的:“长官说了,尽量抓活的,反抗就往死里打──你们为什麽不反抗?”
任海鹏差点被这个年轻的士官给逗乐了,正要继续问,车子却忽然转了个陡峭的弯,侧著俯冲下去,他们三个手脚被捆,无从借力,不由自主地跟著倒下去。最靠外的许峰因此被任海鹏和楚捷的体重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好在司机很快踩了刹车,尖锐的摩擦声中,车子打著旋停下来。小队长不等车子站稳就拉门跳出去,兴高采烈地跟哨兵打招呼:“拉回来了,要给长官送去吗?”
楚捷揶揄地笑了,许峰长出一口气,呸道:“豹子让人当肉猪了,没这麽丢脸过!”
任海鹏却一点也不觉得窘迫,小心翼翼地凑到车窗旁边。借著没有关闭的野战车前灯的光亮,他发现这是一片颇具规模的临时营地,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太多重型武器,但组织严密、井井有条,怎麽看也不像是一支被击溃或者打散的部队。正疑惑间,野战车的後箱门忽然打开,一个脸上涂著油彩的士兵用步枪指著他们,简单地命令:“下车。”
雨仍然下得很大,地上都是泥泞积水,任海鹏他们三个的腿脚都因为之前长时间的蹲坐变得麻木酸胀,一路跌跌撞撞,被人推著带进了中间的简易营房。
那就是守军的临时指挥部了,任海鹏在肩膀上蹭了蹭影响视线的泥水,终於看清了坐在正中间的人──对比他统辖的这支部队,这个黑发的中尉明显过於年轻,职位也太低,简直让人没法确定他到底是指挥官还是助理参谋──那当然就是已经成功撤出战场、在这个距离首都新城区不到两公里的山谷里完成集结的赖希文中尉。他还带著护目镜,试图分析从已经瘫痪的首都防卫指挥中心传来的少得可怜的战报,听到脚步声和士兵的报告,他终於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睛谨慎地打量著俘虏们。任海鹏也在看他,试图读他的想法和心事,然後赖希文站了起来,并且摘掉了那个碍事的护目镜,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任海鹏的脸上、身上。
任海鹏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要审问,刚刚编好的关於江扬、彭耀的假情报也不好贸然说出来,只能坦然回视,顺便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小兄弟,贵姓?”
赖希文的身子一震,更仔细地打量任海鹏:“您是……获过金翅勋章任海鹏少校?”
任海鹏点了点头:“当然,每年都得,镀金的,但工艺不错。我老婆说凑足十二枚就可以做一件双排扣的大衣。还有,我现在是上校。”
赖希文黑眼睛里的戒备和算计瞬间消弭,甚至笑起来,吩咐士兵:“为任上校和副手松绑,再拿热水来。”
任海鹏愣了几秒,躲了一下试图给他解开的守军士兵:“请问您是……?”赖希文看著他的眼睛,回答:“您已不记得我了,很正常。十年前,南部沿海台风,是您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全家。当时我八岁的妹妹已经开始发烧,医生说,如果再晚一两天,她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终身智障。”
任海鹏还真不记得了。在他的军旅生涯中,参加过太多次抢险救灾,拯救过的生命不计其数,不过他从未想过会因此获得回报,於是相当不好意思地又笑了:“头批送的都是老弱病残孕,那次我飞的班没错,但是你说的,我想不起来了,真的,我只是个开飞机的。”
赖希文摇头笑笑,伸手向小兵拿过钥匙,亲自给任海鹏打开手铐和脚铐:“我相信您的人格和操守,所以也请您相信,我并不是为了叛军的行踪才跟您套近乎。事实上,我不能放了您,但是您是我本人的贵宾,战斗结束以後,我也将尽力为您担保和开脱。”
任海鹏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麻的手腕,想了想说:“那麽,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关於你所说的‘叛军’和我们的战斗。”
赖希文迟疑了一下。任海鹏真诚地望著他,他终於点头,恭敬地一指私人休息室的方向:“请。”
凌晨时分,肆虐整个晚上的暴雨稍稍小了一点点,空气里弥漫著挥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皇宫附近的战斗结束了,在卓淳指挥下负隅顽抗的近千守军被江扬麾下的精锐部队完全歼灭,千年王城的宫墙上尽是累累弹孔,城墙、广场上都堆满了尸体。江扬凝视这惨烈如同森罗鬼城的辉煌之地,琥珀色的眼睛里尽是悲悯,却不会有一丝犹豫。他给自己的枪换上一个新弹匣,然後命令林砚臣、华启轩率所部严守宫城各个出口,自己带苏朝宇、凌寒及百余名精锐士兵,自正门进入皇宫搜查,同行的当然还有王若谷的警犬分队。时间不多,卓淳卓缜安吉娜都不重要,甚至连江铭都可以不管,他们必须找到那个黑色的国家防卫系统启动终端,没有它,一切都没有意义。
皇宫的侍女和侍从们是最先被抓出来的。苏朝宇的手下把他们都集中在大殿里,分批搜查和甄别。江扬从中认出一名相熟的姓王的银器总管,便问他卓缜的行踪,他和其他侍从一样,被持续整夜的炮火震得习惯性哆嗦,强自镇静地摇头回答:“首相阁下在宴会还未结束的时候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江扬在心里叹了口气──卓缜交出钥匙以後,分明是在他们眼皮底下乘车进入皇宫,可无论是月宁远、胡前进还是王总管都说他不见了,这又是什麽阴谋?他拍了拍王总管的肩膀,又问:“女皇陛下呢?”这回,王总管总算回答得很流利:“在寝宫。侍女们说,两小时前已经熄灯就寝。”
江扬挥手叫苏朝宇:“留几个人在这儿看著,你跟我去寝宫,问问首相阁下的未婚妻。”
虽然在皇宫举行过婚礼,但苏朝宇对於神秘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