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千里之外的朱雀王城,正有数个三五人的小队,悄悄接近。
江扬见到彭耀的时候,狼崽子是被捆著的,用狼牙统一配发的质量超好的黑色行李绳牢牢地绑在行军床上,一点也动弹不得。彭耀一直在用最高分贝的声音问候很多人的祖宗十八代,勤务兵都吓得不敢接近,只有吴小京近距离地守在旁边,左手一把枪,右手一根哨棒,表情十分严肃淡定,丝毫不为所动,看到江扬进来,点头敬礼之後就沈默地退了出去,到门口终於如释重负地挖出耳朵里消音耳塞,擦擦额头的冷汗暗自感叹:“要是没有这玩意儿,真是完蛋了!指挥官和老大,你们是超人,自求多福……”
被祝福的苏朝宇很快出现,手里还端著刚从前线临时食堂拿来的油饼豆浆咸菜,草草给了他无奈的爱人一个带甜豆浆味儿的热乎乎的吻,然後走到彭耀床前,居高临下地问:“喂,你是边吃边跟他谈谈,还是边跟他谈谈边吃?”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50
彭耀快气炸了,但是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什麽更好的选择,於是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侧头骂道:“吃你妹!”
苏朝宇一点也不生气,捏捏他的脸,笑道:“弟弟这儿倒有一个,油饼豆浆都在这儿呢,你干嘛要吃自己?”说完就从床底下抽出一个军人宿舍常见的床用小桌板,啪啪地打开支好,一面蹲下身子给他解绳子一面悄悄在彭耀耳边用江扬能听到的声音说:“要是江扬平不了你家的事,我带你吃他妹去!”说著,还特别恶趣味地眨了眨眼睛。
彭耀恶狠狠地活动著刚刚能动的手腕,磨著牙说:“这可你说的!”
苏朝宇假惺惺作体贴状给他摆好了一桌子早点,又给他揉手腕:“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八架幻影战斗机也追不上,放心吧!”
江扬差点被他气乐了,无奈地勾勾手指,苏朝宇立刻像小狗那样欢乐地凑过去,假正经地立正敬礼:“长官!”
“林砚臣我派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後续战场扫尾的事就交给你了,还有飞豹的事,你也给我管起来,程亦涵会帮你,别去麻烦齐老爷子,去吧!”江扬相当严肃地吩咐完,就一挥手,苏朝宇敬礼从他身边出去的瞬间,一巴掌拍在屁股上,不太重却还挺疼的,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浑身一紧,刚要横眉立目质问一下,却被江扬狠狠威胁了:“要是出一点纰漏,你就完蛋了,苏朝宇,上校!”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射出冷冰冰肃杀的长官之光,让苏朝宇立刻有种穿越的幻觉,在理智回来之前,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退出去两步,立正敬礼,大声回答:“是,长官!”
江扬砰地把他关在门外,嘴角露出一丝孩子气的、报复得逞的那种狡猾的笑容来,可是再转过身面对彭耀的时候,却又是神一样的长官了。吃完最後一个油饼後正在小口小口喝著滚烫的豆浆的彭耀不屑一顾:“切,没出息的!”
江扬当然不会追究这句话说的是“妻管严”的苏朝宇还是吓唬老婆的自己,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神情相当严肃:“战局已定,是时候处理国内的事了,不能再拖。”彭耀点点头,从贴身的口袋里丢出一个锦囊给江扬看:“我得回趟裴家,你不同意也没用。”
云锦织的丝囊里有半块羊脂玉佩,依稀能看出雕的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洛兰花,彭耀把最後一口豆浆一饮而尽:“这是我五舅的遗物,刚出生的时候姥爷叫人给他打的,‘佩玉保平安’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死了以後我姥爷一直贴身藏著,算是个念想吧,一向当命根子似的。昨天下午,有人给我送过来的,送口信的人还说,带著朱雀王令回去,对大家都好。哼,还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吗?我偏要他们统统不好!”
江扬微微皱眉,这事果然越来越蹊跷,军中竟还有裴家的人?他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你是该回去,不过不能一个人回去,我听说裴家人已经掌握了王城卫队。”彭耀露出看白痴那种神情:“那又怎样?我又不是被吓大的!”他顿了一下,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缓和了语调又说:“这是我的家务事,我会平了他们,你放心。”
怎麽可能放心?江扬凝眉想了想,然後说:“查克达达山谷的胜利是个奇迹,从总体上说,我军付出的代价远远低於常规,这都是因为你。”
对於这种突然的话锋一转,彭耀显得十分不耐烦,像赶苍蝇那样挥了挥手:“我没工夫跟你一起回忆往事,如果对於未来你没有什麽建设性的意见,那麽我要走了,再见!”江扬一点也不生气,微笑著继续说下去:“既然你用你的天才解决了这场战斗,那麽本该投入战场的战力,拿给你解决家务事,似乎也不是很过分,嗯?”
彭耀一开始没明白他在说什麽,想了一下终於恍然大悟,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他挖挖耳朵,难以置信地看著江扬:“你让我带军队去朱雀王城?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尊敬的指挥官,难道要程亦涵上校来提醒您吗,这是假公济私,公器私用!”
琥珀色头发的年轻指挥官真想像苏朝宇那样狠狠揉彭耀的头。他站起身拉开窗帘,此时天已大亮,朝阳正在东方升起,漫天金红色的朝霞。江扬畅然地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气,一字一句:“时至今日,私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做这样的决定,是深思熟虑过的,而且……”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飞豹师的精锐部队已经出动,我军会在四小时内占领距离朱雀王城不过七公里的红枫湖机场,并且实行军事管制,同时,凌寒的特别分队也会分批潜入,协助你们的任何行动。”
彭耀不是一个会拖泥带水说漂亮话客气推脱的人,更不是一个只喜欢逞个人英雄主义的人,他点了点头,立刻开始在心里飞快地算计。江扬接著说:“几小时以前,我调动了基地的运输机部队,去年开始配装的那种最新款的大型武装运输机,我给你三十架。此外还有其他型号二十架,也都已在第十三军军部机场待命。”
彭耀用眼神表示感激,江扬胸有成竹:“十年前中部省大地震,我军曾经创造了二十四小时内空运一万五千官兵进入灾区救灾的奇迹,当时的运输机远不如现在,所以我相信整个第四军可以在四十八小时内从容完成集结。齐音中将和陈书强准将正在进行集结的前期准备,最快两小时以後,批士兵就可以出发。任上校会亲自带战斗机部队护航,至於沿途的西部军区和江北军区,他们的防空能力很差,不需要担心。”
这种安排非常周到,彭耀撇嘴,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说实话,你什麽时候回首都?让我把整个第四军带回距离首都不过一百五十公里的朱雀王城,不仅仅是为了我家的事吧?”
狐狸之间当然没有相互隐瞒的必要,江扬大笑,像苏朝宇那样伸手揽过彭耀的肩膀,然後低声说:“当然!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51
当日午後一点,飞豹师的师长林砚臣在红枫湖机场的航站楼办公室里接待了刚刚下飞机的彭耀。这座专为红枫湖景区建设的大型现代化机场因为整个帝国的风声鹤唳和几个月前实行的出行管制令而变得非常萧条,每周只有一趟航班,江扬只打了两个电话就让相关的负责人放弃了这个地方的控制权──中部军区司令瞿信中将本来是个强硬的人,但是当他在自家足不出户的宠物猫项圈上发现了一枚刻著江家标志的空弹壳之後,就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本省的省长张福莱更是出名的爱钱财爱生命,凌寒派去的特工出示了一张他在本年度水坝建设工程中的贪污明细之後,他就立刻在“租借红枫湖机场九十天”的文书上签了字,并且收下了一枚空弹壳作为租金。
就这样,林砚臣和他带领的一千人飞豹精英从从容容地接管了整座机场,取消了每周一次的空无一人的航班,腾空了所有跑道,配齐了技术调度人员,专等彭耀过来。
出乎意料的,彭耀不在最先到达的任何一架运输机里,反倒从一架战斗机的後座中走了出来,主驾驶员是任海鹏。由於後者一路上恶趣味的突然加速、速降速升、奇怪的爬坡以及特技般的侧滚,彭耀虽然还能维持那种冷冰冰的表情并没有难堪地吐一地,但是那苍白的脸色却证明了他的极度不舒服,任海鹏笑嘻嘻地拍著他的肩膀说:“不错,比江扬也不差麽!等你回来,我亲自教你,怎麽样?”
彭耀理解这位非常值得尊敬的长辈是在婉转地祝福自己这一次的行动平安顺遂,活著回去,他努力勾起嘴角:“呸!学就学,我还能输给小花猫吗?”
“好,我等著你。”任海鹏跟他掰了一下腕子,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後任海鹏转身回去,林砚臣则迎著彭耀上楼,狼崽子知道他有许多疑惑,压低声音说:“本来我应该坐a3580,但是齐中将坚持我坐任上校的飞机,真酷,可是真他妈难受!”
林砚臣微微凝眉:“3579和3581都到了,我刚刚还在担心。”
彭耀冷笑:“我三哥五哥都在那上面,看来真要出事,小心准备吧。”
作为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的飞豹师长,林砚臣向来并不需要长官把命令说得很细,一般而言,只需要告诉他任务目标,他便会完美完成。这一点,已经作了他半年直属上司的彭耀当然也知道,他吩咐完便快步离开:“我睡一会儿,除了江扬或者我那些舅舅们,谁的电话也不接,呃,苏朝宇的话,酌情。”
林砚臣微笑敬礼:“长官放心。”
a3580刚降落就立刻被荷枪实弹的飞豹师反恐分队包围,舷梯安置好以後,最先走下来的就是齐音中将。他的脸色在午後灼热的空气中仍然显得过分苍白,左手的袖扣没有系,依稀可以看见绷带从手掌一直缠到手腕,似乎微微渗血。接著,有两个人并排从舱门内挤了出来,林砚臣认出其中的一个是特别行动队的分队长、最擅长搏击的吴小京,他的一只手用一种相当残暴的姿势拧著身边那个男人,而另一只手则将对方的头压得很低。在他们身後,跟著两名荷枪实弹的队员。
齐音中将从容走到林砚臣身边,说:“彭焰和彭熙,大概需要一个单独的安全的房间。”飞豹师的师长听过这些名字,知道他们都是彭燕戎弟弟的儿子,彭耀的三堂哥和五堂哥,一直在第四军供职。他不想也不能掺和彭家的“家务事”,於是公事公办地点点头:“机场有隔离调查室,我立刻叫人准备。”
齐音客气微笑,转回身看著吴小京和他的分队员们压著彭焰和彭熙上车:“我需要跟少帅安静地谈谈,林师可以代为安排麽?”
“当然,彭帅在最上面的办公室,本来吩咐了要休息一下,不过……”後面的话林砚臣没有说下去,他微微一笑,侧身拉开自己的指挥车的门,作了个“请”的手势,“我这就送您上去。”
刚刚在前线创造了无与伦比的奇迹的少年像只跑累了的大狗一样,蜷著睡在机场主管办公室的大沙发上,身上盖著自己的野战服外套和一张深蓝色的飞机毛毯──自从开战以来,彭耀从未睡过四小时以上。昨夜报捷之後,本来可以有一夕安枕,却因为接到裴家人送来的货真价实的恐吓而心乱如麻,差点打个飞机直接回来,後来虽然被苏朝宇绑在床上哄著睡了一会儿,到底没能真正恢复体力。不过,现在回到了这朱雀王城,本来因为担心姥爷而食不甘味寝不安枕的彭耀反倒平静多了,他知道,大战在即,必须养精蓄锐。
齐音隔著玻璃窗看了几分锺,便和林砚臣一道下楼,路上简简单单地说,彭焰和彭熙谋害彭耀,已被当场拿下,因此暂时必须限制他们的行动自由,同时,注意保密。
林砚臣应下来:“当然,两位只是长途劳顿,身体不适,我自然派人好好照顾,请您放心。”
齐音与林砚臣在这次的战斗中通力合作,彼此已有相当的了解和默契,因此只是用微笑表达感谢,林砚臣指了指他的手掌:“您的伤?”
“不妨事,老三老五不争气,看到少帅并未按原计划登机的时候,便知道结果,负隅顽抗而已。”齐音勾起嘴角,凝视远方的天空,神情十分落寞,林砚臣猜想他或许是想起了彭燕戎的托付,百感交集,於是也不再问,只是悄悄地叫了医务兵过来。
那刀伤深可及骨,十分狰狞,齐音自嘲笑道:“可见掌纹命理都是骗钱的勾当,这一刀,将生命线断得彻底。”
从不迷信的林砚臣莫名地有点儿头皮发麻,说不出的难受,勉强地微笑想说些什麽,却又找不出话来,好在副官解围:“保密通讯设备已经架设完毕,长官要不要过去验收?”
当然要,必须要,林砚臣逃一样匆匆走了出去。
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