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能源供给是控制和打击基地的一步狠棋,却不得不咬牙承受──此时边境争端不断,这种事他若不能打落牙齿和血咽下去,乱了军心毁了气势,只怕就再不能翻身。
对此,连一贯十分清淡随和的苏暮宇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辛辣地评论道:“哪怕被纳斯侵略国土,也要先断自家的政敌吗?这,似乎过於下作了。”
江扬啜著苏暮宇新发明的醪糟养胃茶苦笑:“自古就是家贼难防,纳斯也知道,挑这个时机进犯不是偶然。这场仗打了也有快两个月,联合国每天都派好几拨人到纳斯和我们这边调解──现代战争麽,再拖下去,总会有一方撑不住,先使用导弹甚至携带核弹头的导弹,那麽……”
依双方持有的生化武器和战略核武器数量推断,把整个世界毁灭十次八次,绝对不成问题。
江扬抬眼望向窗外,长长地叹了口气,再不说话。
苏暮宇默默出去准备下一场和谈会议的资料,可是他却和江扬一样清楚──布津如今内乱一触即发,三个最大的军区与中央政府矛盾几乎不可调和,百年难遇的征服布津帝国的机会,纳斯怎麽会放过?
所有的和谈,若不站在胜利的基础上,就毫无意义。
所谓流血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37
已经装了快两周邋遢画家的凌寒今晚穿得像个王子,不仅自己弄了一件缀满闪钻的丝绸上衣,还把一件同系列的紧身马甲拿给孟帆:“今晚,我们去逛花街,看脱衣舞。”
孟帆蹂躏自己的下嘴唇,神情十分扭捏尴尬。虽然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是由於过去这些年堪称“传奇”的经历,这个人对於这方面的事相当青涩,而红灯区之类的地方,更是一次也没有去过。凌寒忍不住笑起来。昨晚,他已经去过“夜色”,并且跟彭耀同父同母的二哥彭烈谈过。关於安吉娜,这位在布津帝国最负盛名的脱衣舞娘,有十多年成人服务业从业经验的彭烈也不清楚她真实的来历和身世:“干这一行的,都有自己的‘不能提’,只要够美够方便,没有人会去找不痛快。”
凌寒不知道应该怜惜还是愤怒,又问:“最近,没有请她来吗?”
彭烈摇摇头:“时局不稳,首都又已实行宵禁令,现在的‘夜色’每周只有两天营业,大不如从前。至於安吉娜,听人提起,她现在身价比先前更高数倍,又广交权贵,公众表演几乎不再出场,只有一个地方除外。”
他说著,蘸著杯子里的麦芽威士忌,在吧台上写下“人间”两字,相当认真地告诉凌寒:“你或许听说过,帝都最奢华的私人会馆,黑白两道通吃,今晚麽,恰巧就有一场安吉娜的表演。”
凌寒微微犯难,若是亮出凌家少爷的名号,自然到哪里都畅通无阻,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彭烈看出他的为难,於是敲个响指,立刻有一名身材极好却穿男装的美女助理走过来,递上一只信封。彭烈抽出金灿灿的会员卡和签过名打好私章的支票簿推给凌寒:“老七已有安排,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凌寒看著彭烈那双眼睛,试图分辨他的真实目的。彭烈与彭耀虽然是亲兄弟,可是彭家兄弟情薄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样非常时刻,他却愿意冒这麽大的风险帮忙,会不会……有阴谋?
彭烈看出他的疑虑,於是压低声音:“老爸只给我留了这点产业,活著的时候是饭碗,死了以後就是棺材本。如果老七和你们输了,‘夜色’绝保不住,这,可以算是自救罢。”彭耀确实也说过同样的话,并且於兄弟之间,最敬重最信任的也就是这位为人相对正直、脑子相对清楚、从不做蠢事、不存侥幸、不愿投机的二哥,因此才会叫凌寒到首都找他打听安吉娜的事情,并且嘱咐过:“若是他提供帮助,不用客气,事後,我自然会出面摆平。”
於是,凌寒也不客气,揣了支票和贵宾卡就走。四小时後,变身王子和仆从的凌寒和孟帆,就走进了“人间”低调奢华而且神秘的大院。
那是新城区奢华的人造岛的正中心,庞大的古典庭院里尽是花木假山,层层叠叠七拐八绕如同迷宫。各式小巧美好的亭台楼阁散布於巨大的人工湖之间,由青条石的拱桥连著。这个季节,水面上尽是大片大片的荷叶。有精致的乌篷船泊在荷塘深处,船篷外一律挂两盏影绰绰写著“人间”二字的红灯,而那灯下,无一例外都坐著一位红裙长辫子的丽人。夜风拂过,便送来飘渺的丝竹之声和阵阵若有若无的淡香。
这等风情这等阵势,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凌寒都有些意外的惊诧,何况几乎一直被集中式管理在各种监听中心的孟帆。这个向来头脑灵活手段高妙的家夥一时眼花缭乱,简直快控制不住自己吃惊又豔羡的表情了。
出示了那张高级别的会员卡以後,立刻有一个金发碧眼举止优雅的侍应生过来伺候。他不过二十来岁,皮肤白皙细致,如同上等的瓷器,身上穿了一件几乎透明的绣花衬衫,系著金色的领结,腰线流畅柔韧,就在腰臀相接的地方,纹了一朵豔丽妖冶的红蔷薇,花心里用篆体写著“人间”。
凌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甚至在对方的默许下,相当轻浮地摸了一下又掐了一把,确认那是货真价实纹在滑腻皮肤里面的刺青,绝不是任何一种纹身贴纸,而偶尔路过的其他侍应生腰部的同一位置,也可看到同样的纹身。这认知让他惊诧进而惊悚──难道,这些美丽的陪侍,与这家神秘奢华的私人会所,并不是雇佣关系,而是……
凌寒暗暗抽了口气,这都什麽时代了?布津帝国早已是个平等民主的国家,从二十年前,布津帝国境内实现涩情行业合法化之後,性工作者权益协会跟如其他行业协会一样,拥有了自己的话语权。这个人类社会最古老的行业获准在各城市划分的红灯区自由营业,只需拒绝雇佣或接待未成年人、按时缴纳税款并且定时接受政府的免费传染病检查即可。相关从业者得到了医疗、保险等与普通职员同等待遇,并受劳动法保护。据凌寒所知,像“夜色”或者红灯区那些著名的夜店,基本管理方式类似於普通服务行业的公司,与员工以劳动合同互相保证权利与义务,性工作者都有人身自由,并且人格独立。
可是,这里……似乎一切都被颠覆。
凌寒觉得自己穿越了,以至於一路回答那名侍应生彬彬有礼的询问都有些心不在焉,反倒是扮演随从的孟帆反应够快,成功地把凌寒塑造成一个冷漠高傲、男女通吃的贵族少爷,并且让侍应生了解,他们今天来,主要是要看看“垂泪的安吉娜”的表演,然後吃吃花酒,再找几个男孩女孩,销魂一夜。
於是,在绕过几座假山,穿过几道回廊,又坐了一段乌篷船後,凌寒和孟帆就被送进了人工湖正中心那座最大的水榭之中,金发碧眼的美少年始终陪在身边──按这里的规矩,这名编号263的侍应生会做全程的服务助理或者……做任何客人想做的事。
安吉娜的表演照旧非常精彩。她今夜是矜持冷漠的大家闺秀,姿容端丽气质清雅,唯有宽衣解带的瞬间,黑眸才会勾魂夺魄的荡漾那麽一秒,欲拒还迎风情万种藏而不露,反而更引人遐想。连凌寒这种自制力极强又怀著异样目的来看她表演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孟帆更是目瞪口呆,脸颊都红透了,要凌寒狠狠戳了两次,才结结巴巴地按原计划问身边的侍应生:“那……如果要她……”
侍应生263非常抱歉地欠了欠身,微笑说:“安吉娜小姐只陪熟客,您若是有兴趣,可以先送些小礼物。”
除了彭耀二哥彭烈给的支票簿,凌寒现在可以算是身无长物,他高深莫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孟帆立刻递上支票簿和钢笔,凌寒翻开一页,却不急著写,而是似乎不经意地问:“熟客,可有人来了?”
用於表演的这间水榭并不太大,安吉娜站在临水的露台上表演,里面稀稀落落坐了七八桌客人,另有几间挂竹帘的雅座,里面影绰绰有人,却看不分明。263点头恭谨回答:“自然每夜都有,那边间,便是章部长的大公子。”
章文华,布津帝国现任外交部长,江立的前任上司,在之前谋杀江立的那场风暴里,充当了帮凶,因此,现在几乎确凿是卓家的人,再不能回头。
凌寒微微一笑:“果然是妙人。”说著放下笔,撕下页空白支票,几下折成一枚精巧的心,在上面寥寥几笔画了支极传神又极有风骨的玫瑰花,在一丝不挂的安吉娜挨桌奉茶到身边的时候,相当温柔地吻了她那双有著细腻如蜂蜜色绸缎肌肤的双手,然後将那张支票轻轻一送,塞进她的手心。安吉娜用牙齿衔著那颗心,优雅转身施了个宫廷礼才走向下一桌,侧头时那眼角眉梢的诱惑,就连凌寒都觉得一颗心咚咚乱跳。
再以後的时光相当无聊,凌寒和孟帆假装到处寻开心,其实却不停地观察著舞女和提供特殊服务的男孩们,并且希望能从“偶然”碰到其他宾客那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只可惜事与愿违,自从离开了中心水榭,他们就再没碰到过任何其他宾客。转眼快到午夜时分,仍然没有线索的事实让凌寒十分沮丧,想暂时离开又不甘心,於是包下湖边一座精致的雅舍,也不叫别的舞女,只叫263陪酒──作为专业人士,263的酒量本来极好,可惜凌寒和孟帆都有不逊於魔术师的手法,推杯换盏间就给他下了足够睡到明天天亮的安眠药。看著他倒下去以後,凌寒指著孟帆说:“你,留在这儿,把他衣服脱了掐掐揉揉该怎样就怎样,你懂的。我出去转一圈,两小时内回来。”
孟帆真不太懂,又尴尬又不敢直接质疑长官的决定,凌寒骨子里的特工潜质发作,哪管他点不点头,说完就走,等孟帆反应过来,人早已不见了。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138
这个地方亭台楼阁花草众多,又要做出这种影绰绰的清雅气氛来,自然没办法像别处那样弄许多高强度的路灯搞得到处亮堂堂的,因此安装摄像头也是白搭,何况出入此处的多是权贵,谁也不愿意被拍下影像。凌寒进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这点,因此十分有恃无恐,兜兜转转,绕过人工湖,气定神闲地踱向後面一栋三层的白楼──看上去像是办公楼,也许有线索,如果被发现……嗯,就说,想跟安吉娜,单独谈谈,她确实挺美的……
“畜生!”
百年难遇地闪了一下邪念的凌寒差点没真跳起来──谁啊?大半夜的还能读心,就想一下又没干什麽勾当怎麽就畜生了呢?但是,凌寒毕竟是唯物辩证、从来不迷信的前国安部特工,很快就冷静下来,停住脚步,四下寻找那个声音。
他站的地方背靠一座很大的假山,眼前不远处是一座青石桥,左右都是桂花树,视线十分不好。他等了片刻,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和著隐约的水声,几乎听不清她在叫什麽,却明明确确都是绝望。
凌寒犹豫了。他有任务,并且在首都的秘密任务可能关系到边境的战局,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接近、调查那个名为“安吉娜”的不寻常的脱衣舞娘。他知道,也许这个发出痛苦绝望声音的女子不过是在这里从事特殊服务──有些人喜欢变态虐待式的情爱。
可是此刻,他说服不了自己一走了之,这种骨子里的善良和感性,让他很早就被国安部的老师念叨过多次。而在0734那次失败的行动之後,那位因他的失误被炸得身首异处的女服务员则成为了他长久的噩梦,以至於在恢复之後的许多年,对於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女性,他仍然本能地怀有歉疚,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她们一把。
他往前走了两步,绕开那些过分甜腻茂盛的桂花树,侧身隐在青石桥畔的石头护板後面,静静向下看。
就在桥下,泊著一只乌蓬船,船头挂著红灯,四五个彪形大汉有的站在船头,有的站在岸边,船头有个几乎半裸的姑娘,正在拼死挣扎,那双腿修长美好。河岸的沙地上,扔著一只刚刚被强行脱下来的高跟鞋,水晶跟嵌钻,样式十分时尚特别,绝不是普通的商店货,更不是这里船娘们都穿的那种绣花软底鞋。
就在一个大汉忍不住扑过去压倒姑娘的瞬间,夜风吹散了乌云,皎洁的月光令满塘湖水都闪著银光,就在那一瞬间,凌寒看清了姑娘满是汗水泪水痛楚绝望的脸庞。
竟然,是她。怎麽可能!
凌寒毫不犹豫,抽出贴身的匕首和消音手枪,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半小时後,刚刚战胜了心理障碍、把金发碧眼的263脱个精光却还不知道应该做什麽的孟帆看到了凌寒。後者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十分凌乱,更离奇的是,竟然打横抱著一个女人,漆黑的长发,修长的双腿,几乎半裸,浑圆白皙的肩膀上隐约可见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