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力气呼吸了两次,口齿清晰地说:“为
什麽?”
“仿佛轮到我来问你。”彭燕戎一点儿都不害怕他的部下看著,更不怕子弹。他万分确信,在这些年
荣辱与共的时间里,齐音是唯一一个不会在背後朝他开枪的人,那麽多次,他只是本分地站在那里,不做任何要
求,宿命般等待未来降临,可是彭燕戎也知道,齐音为他、和他一起博来的未来何止一点半点,当路到分歧,两
人之间相视一笑,尽管落寞孤独,仍然各走一侧。
齐音的左手攥著枪,目光已经散了,身体也失去了灵活的关节,走出去的时候像是一具连体木偶。左
手在抖,疯了一般地抖,防滑的枪柄上布满了冷的汗热的汗,他握不住,那只随身多年的佩枪掉在地上。亲卫队
长冲过去捡起来,退膛:两颗子弹。
彭燕戎倒吸一口冷气──齐音做好了补一枪的准备。
齐音觉得鼻翼有些湿润,伸手抹脸。左手心里仿佛握著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他发狠了攥著还在跳
,於是把手抵在墙壁上。眼前是巨大的迷宫,没有对讲指路系统,齐音身陷最中心,他不知如何退。
唯一的方法就是拉动身上的“死亡拉环”退出游戏。随时都可以结束这些恐惧,你可以拥抱幸福,永
不放手,只是,看你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和舍得。他跑步出门,外面是初冬的暖阳裹著寒风刺骨。
亲卫队长没追,沈默地捡起枪交给彭燕戎。
苏暮宇在帝国大学有一个床位。宿舍是六人间,他该睡上铺。可惜因为各种原因,苏暮宇只是在上课
间隙才偶尔回屋休息,平时根本不回去,久而久之,其他五个人也就权当他不存在,直接用他的铺来放杂物了。
此刻,苏暮宇在寝室书架上取自己的书,刻意挑选了一下新闻专业相关的、要考的教材打包放进箱子
里。
“喂,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搬走了吧?”寝室长问。
“天气冷了,就在家读书。”苏暮宇身材高挑,轻易就摘到自己铺位上没人要的塑料绳,把十几本书
打了一捆,放在桌上。
“帮我们一个忙再走。”另一个室友刚回来,手里拎著从学校媒体中心租来的摄影机,他们需要交一
段记录短片当作业,已经开始忙活了。几分锺後,苏暮宇,这个海神殿实质意义上的老大就举著白板站在镜头前
面,由著室友试灯光,调白平衡。若是给候鸟们看见……他狡猾地笑了笑。
拎著书走在校园里,果然有种学生的感觉。苏暮宇听著帝大广播小组dj不专业的声音,笑容浮上眉梢
,一条格子围巾下,更是面庞俊朗,引来好多人的瞩目。他拐进情侣们约会最喜欢的树林区,不远处的长凳上坐
著一个人,没有他这麽高,却已经是一身黑色西服,显得职业又神秘。
“喂。”苏暮宇摇摇手,那人就站起来,先摘了鼻梁上那副平光的金丝边眼镜才跑过来,像同学一样
自然地拎起那一捆书的另一端,一起向前走。两人默契地都先出左脚,步幅也相似,都不说话,直到校门口,江
立才钻进自己的车里开足了暖风:“回家?”
“嗯。”苏暮宇摘掉手套,“在我家吃晚饭吧。”
“好!”江立依旧笑得像个高中生,开汽车来却比哥哥还要稳重些,边慢慢插进行车道边说:“苏朝
宇学长和我哥之间的事,你怎麽看?”
苏暮宇看著窗外,轻轻一哼:“他们闹去,我不管。”
江立碰了软钉子,却不屈不挠:“出事了也不管吗?”
苏暮宇说:“嗯,不管。”说完,却拿出手机来,指尖轻轻点著什麽。江立心下明朗,苏暮宇在听说
了苏朝宇状告江扬以後就已经让帝大的候鸟帮他把期末考试成绩都做好了,放假前不再去大学,一心一意在家等
待局势的任何微小变化。他不知道苏暮宇了解多少,只能确定,对方是低调神秘的掌权者,必要的时候,他可以
救的,是大家。
“想吃什麽?”苏暮宇已经收了手机。
“家里有什麽?”
“拉丝面包和几瓶果酱。”苏暮宇耸肩,“冰箱昨天才返修回来,我吃了三天泡面。嗯,豚骨拉面,
还剩一袋。”
江立做出了要晕倒的样子,毫无防备地把车转了个弯,苏暮宇倒下去又坐起来,已经是超市门口,加
班时把泡面当毒药吃的江家小公子熄火、摘钥匙,颇有气度地一指超市入口:“清蒸鲈鱼、香辣五花肉和白灼菜
心。”
苏暮宇笑眯眯地裹好围巾下车,江立高高兴兴地跟在身後推著购物车,像个幸福的小宠物。
当苏暮宇正在给江立做饭的时候,江扬正悲哀地看著程亦涵从厨房远去的背影。第三天了,程亦涵早晨独
自去上班,中午和情报科的熟人在军官食堂吃,晚饭有时候也在办公区解决,即使回家来,也是端了上楼去,就
把江扬一人丢在厨房和安敏对坐。丰美的饭菜也全然没有意义啊……江扬戳著肉块,味同嚼蜡。
当天晚上,江扬在安敏从咖啡的时候成功打劫,站在门口礼貌地敲门,程亦涵懒懒地说:“进来吧。
”一抬头看见江扬,本来脸上还微微笑,即刻冷下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江扬终於理解了爸爸。每次江元帅试图弥补父子关系的时候,都会通过小事情做尝试,他总是把这种温情
一推三丈远,任凭对方叫“儿子”也不理不睬,现在程亦涵这麽对他,果然让人百般难受。他放下杯子,走到程
亦涵面前侧头苦笑,手指拉拉对方的衣袖:“能不生气了吗?”
程亦涵脸上的笑容淡到几不可见,快到一闪即逝:“是下官犯错在先。”
江扬绕到程亦涵背後,勤劳地捶打:“程大副官,我也错了。”本想用玩笑化解一切,但是江扬很快
就发现,程亦涵在微微发抖。琥珀色眸子的基地指挥官觉得诧异,转到他身前一看,程亦涵站得笔挺,眼眶却是
红的。
“亦涵……”江扬拥抱他,“你知道,我也……”
程亦涵回抱:“江扬,我用弟弟的身份说一句话,不成功便成仁听来很美,但没人愿意成仁──你明
白,对吗?”
江扬点头:“人会死很久,对比之下,活著的时间更是短暂,我懂。红茶戒指的故事我听得更多,你
放心,走不到那一步。”
程亦涵笑得苦涩勉强:“这不是你说了算。”
“我努力。”江扬做出保证的手势,鼻尖却微微一酸,“每人都活得艰难,所以更要全力以赴。”
程亦涵点头,只觉得什麽都沈甸甸,空气、心情、步伐、咖啡杯。他并不怕即将到来的风暴,他只是
怕眼前一切成幻境,事情结束了才发觉过往的欢乐都是云烟,挂著切莫走近的牌子。江扬在他面前搓搓面颊,短
叹,那麽真实,他也有他的软弱和妥协。
第四军的指挥官彭燕戎上将调动了一切力量,试图把泄密零计划的罪名加在飞豹团和江扬头上,他不
仅仅是要扶正第四军的地位,更是要年轻而地位显赫的江扬彻底抬不起来头。无论是出於嫉妒还是冲动,第二个
理由吸引了无数与此有关或无关的力量参与,毕竟,江家在布津帝国的地位令人眼红,即使不企及其高度,也要
时时刻刻盯著瞧著,等待任何可以瓜分大权的机会。
历来的斗争都是如此,勇敢的吃掉懦弱的,胆大的吃掉胆小的,张扬的吃掉内敛的──江扬前几年低
调又自甘受委屈的形象让他在此次波动中被列为最好突破的薄弱点,因此,彭燕戎要求彻查飞豹团的相关证据一
经提交,几乎是一路绿灯拿到了通过。江瀚韬为了避嫌,也为了给江扬准备的时间,勒令自己的手下,无论任何
部门,统统不插手事件进展,但是要及时汇报情况。
有敏感的人发现了江家的欲擒故纵,也认为彭燕戎的优势来得太容易些,可是江扬前几年的行为和他
在战场上的勇猛几乎是个反义词,尤其是海神殿一行,侥幸活著回来的他居然安安静静,只是替部下讨了几枚军
功章而已,换做别人,大约早就掀起大风浪了。这些原因综合到一起,除了彭燕戎以外,大多数人抱著看热闹、
见缝插针的心情操纵这场好戏:即使看不见江家被揭短,至少可以再看一个江家大少爷的委屈脸吧。於是,尽管
怀疑尽管顾虑,检查团依旧悄然出发了──也不尽然,知道消息的总有两三个人,江家的眼线几乎是给江扬直播
了这个消息。半夜里,江扬接到电话,睡意朦胧,却不著慌。他早就布置好了自己的各个单位,等的就是检查团
。
这次,得到了几支王室贵族支持的检查团抱著必须查出什麽来的目标,因此格外难对付。江扬除了重
点保护各个军官以外,别出心裁地封锁了所有资料的调阅权限,并且禁止有任务在身的任何战斗单位跟检查团进
行沟通。这样一来,尽管检查团是静悄悄来到,静悄悄分散,很快,他们不得已都聚在一起──而且非常犯忌讳
地聚齐了,在江扬办公室里,无奈地要求这个满脸怒色的年轻指挥官配合检查。
讨价还价自然是需要的,江扬带著程亦涵和他们进行看似寸步不让地争论,无限制地试探对方的底限
,拖延时间。期间,苏朝宇带著四个茶水兵进来送咖啡,走到调查组长面前的时候,对方意味深长地说:“等等
。”
“长官。”苏朝宇立正。
“你是苏朝宇。”
“是,长官!”
“你怎麽干起这个来了?”
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眸子闪烁不定,又有些发懵似地迷茫,仿佛已经忘记了前生今世所有,但表情却
是清醒的,他微笑著回答:“职责所在,长官。”
江扬讽刺地咳嗽了一声,苏朝宇的身子一哆嗦。
调查组长挥手:“给我换杯茶。”
“是,长官!”苏朝宇垫脚尖,标准地转身,齐步走出去,轻手轻脚锁门,谦恭有礼。有几个组员互
相使了个眼色,却碍於江扬在场,不敢多交流,很快,房间里又恢复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江扬扣著资料调阅
权,假装很为难的样子,调查组长面前的茶水换了三次,是另一个勤务兵来做的,苏朝宇再也没有出现,组长有
些疑心,暗自记下。
【绚烂英豪v】怒海争锋52(舞台剧)
苏朝宇站在门口,桌上摆著三只擦洗!亮的壶,菊花、咖啡、铁观音各一壶;一打高温消毒过,还热
热的茶杯,都是倒扣著码在雪白的托盘毛巾上;茶勺、咖啡糖奶、防茶醉的青梅以及各种舀勺夹子整整齐齐放在
银色的便携小橱里。苏朝宇的任务就是在会议期间守著这张活动桌子,准确地判断关著的房门後面那些人到底谁
需要什麽茶水,谁的喝完了,谁的凉了。这是一个技巧活儿,苏朝宇做不来,确定什麽时候进去的都是小勤务兵
们,他们年轻聪明,非常有眼色,心底又善良──如果没有他们帮衬,苏朝宇这个茶水班长,一天也做不下去。
检查团的人一直耽搁到午饭才走,出门的时候,自然是瞧不见任何勤务兵的,苏朝宇早就和桌子一起
到了隔间里,估摸著军官都离开了,再带人去收拾办公室里的杯子和杂物。那时候,江扬已经在招待餐厅叫了一
桌再普通不过的两荤一素工作套餐,和敌人一起吃饭。
所谓的饭局结束,检查团的领头人终於拿到了一小部分的资料调阅许可,带著他的手下悻悻离去。江
扬冷笑看著背影跟程亦涵说:“有大风浪,这次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