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明天早晨十点,你在民政署等我就可以了。小奕,朝宇,我们走。”
庄奕还想说什么,庄妈妈已经义无反顾地站起身穿外套了。苏朝宇紧紧握着庄奕的手,庄奕看着她的父亲,说:“为什么会这样?”
庄爸爸看着妻子和女儿,忍不住眼圈也红了,他说:“并不是最真最美的感情都会有好结果,命运永远不在我们自己的手中,何况我是个军人,军人的妻子,注定要放弃一切。我和你妈妈那时候都太年轻,不知道时间和距离可以改变一切,误了彼此。”
庄奕握紧了苏朝宇的手,恨恨地强调:“都是借口。”
庄爸爸落寞一笑:“等你像爸爸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会知道,柴米油盐的朝夕相处,是一个人能得到的最美丽的生活。”
他美丽的女儿把嘴唇都咬出血来,拽着苏朝宇大步走了,根本不肯再看爸爸一眼,她说:“我恨你和你的女人。”
苏朝宇一出门就把庄奕横着抱起来,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庄奕死死拽着他的毛衣,把整个脸庞都埋进去,哭得如同泪人,泪眼朦胧中她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们……明明……曾经那样相爱……”
他低头去吻她,她在飞舞的雪花中仰望天空:“没什么会地老天荒,包括爱情。”
“不是的。”苏朝宇紧紧搂着她,不管她声音中绝然的口吻,说,“如果世界上只剩一样真实的东西,那就我对你的爱,你放心。”
庄奕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说:“那暮宇呢?”
苏朝宇整个身子狠狠一震,随即竟一下跪在了厚厚的雪地上,她惊觉自己的失言,慌忙紧紧搂着他,不断低声重复着“对不起”,他什么也不能说,只是坚定地搂紧了她,隔了很久才红着眼睛说:“对不起。”
一辆黑色的奔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秦月朗在副座上打了个哈欠,他凝视着路边紧紧拥在一起的情侣,跟旁边蜂蜜色头发的友人说:“感动吧?比你和艾菲如何?”
专心在雪地上开车的卢立本从反光镜里瞟了一眼,然后笑:“嫉妒了?追求你的女孩子,大概能组成一个团了吧?”
秦月朗恨不得把他从车里踹出去,假装毫不在意地靠着车门:“切。”
卢立本侧头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真的,你也该成家了。前阵子艾菲说她有个表妹……”
秦月朗孩子气地把白手套扯下来,在他的面前狠狠一晃:“敢再提这种事,我就把它丢到你的办公桌上去!”
“得了得了,当年人家苏菲亚男爵小姐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夫人追你的时候,你一天收一打她们追求者的白手套,也不知道是谁替你解决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卢立本毫不留情地呵斥,然后继续开始鼓吹家庭生活的愉快,“有女主人的房间才是……”
秦月朗低下头,开始使劲拧收音机,频道里一片混乱,嘶嘶啦啦,像是有人在空气中细细的哽咽。秦月朗深褐色的眼睛里,一片淡淡的怅惘,然后他掏出烟,打开车窗,点火,被冷风和烟雾如愿地呛出眼泪来。
黑色的奔驰唰的停在路边,后面的车愤怒地按着喇叭,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小心翼翼地绕开。本就迟缓的交通因此发生了小规模的堵塞,交警赶来的时候,茶色的玻璃都严丝合缝地关着。老警察抓过正准备去敲玻璃的实习小弟,指了指那个挂着“军”字样的黑色车牌,然后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实习警察迷惘地看了又看,终于不甘心地随着上司离开。奔驰车又停了大概一刻钟的光景,才缓缓开走,秦月朗依旧坐在副座上,笑得像故事书里的列那狐。
第十九章:艺术生.军校生
这一年的春节,林砚臣始终住在宿舍里。他最初并不打算当兵,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应该是“飘雪的冬夜坐在高耸的冷杉上,给长裙的姑娘弹唱一曲”的浪漫男孩。“那是神经病!”他的妈妈非常生气儿子的所作所为,拿着针线盒厉声呵斥夜归的艺校学生林砚臣,“过来,你的裤子快要断成两截了!”
“这是风格!”林砚臣气鼓鼓地捂住蔓延在膝盖上的仔裤破洞,“这是风格!是这个品牌的独立个性!”
“我早晚要被你倒霉催的什么个性给气死!”妈妈长长叹气,从厨房端出四只大碗一字排开,“老了会得关节炎!疼死你个倒霉孩子。”
林砚臣大口吃着温暖的晚餐,偷偷瞥灯光下其实脾气很柔和的妈妈。妈妈也看着他,用心疼和无奈的眼光。饭菜简单可口,一荤一素一汤,外加两只自家蒸的馒头,暄软香甜。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咬着馒头从破洞的裤子口袋里摸出300块钱放在桌上,立刻得到了一顿呵斥:“洗手!摸了钱就抓馒头!”他灰溜溜地跑去洗,再回来的时候,妈妈的目光里多了很多东西,比如赞许,比如疑问,比如愧疚。
“我给广告公司画画,结果他们的内裤一周卖掉了3000条。就是超市里那个广告,是这样的……”他愉快地比了个风骚的模特姿势,却突然闭嘴了──妈妈一定知道那个挂满了各大超市、改变自达芬奇著名素描草稿的“内衣darlg”广告。
“好好上你的学,家里也不缺你的钱。”
“至少你买菜不用捡傍晚打折再去吧。”林砚臣的家境并不富裕,艺校的费用高,画画的成本更高,但他知道,艺术是他的一半生命。“再说,我准备去当兵了,妈妈。”
妈妈没说话,她知道儿子一直关心冬季征兵宣传。
“学生参军的话,军属可以有社会保险拿,爸爸有工资,我有津贴,家里不会很为难。考上军校的艺术系还能继续画,您没意见吧?”
“没有,你从来都自己选自己的──真的要去?”
“要去。读完军校我就退役,回来开画廊,这年头,假画都赚钱,我是艺术家啊,妈妈,我更赚钱。”
参军的那一天,林砚臣独自一人上了长途旅行车。爸爸终于被工厂勒令停工了,长期的关节肿痛让这个当年的技术监督没法再长期监督任何事情,妈妈陪着去医院托人开假证明,以期留在工厂,林砚臣看着车窗外一个默默掉泪的别人的妈妈,忽然觉得非常内疚:军校怎么会有教画画的艺术系?
他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坚定地,把习惯留长的指甲剪成平的:右手小指指甲因为长期摩擦画纸,总是一面很秃,一直不够好看,林砚臣松了口气,现在终于不用再关心啦,当兵啦,好看不好看都没关系啦!
油画、素描、色粉、速写……再见。
新生运动会的时候,能看见信息系、通讯系、工程系等传统大系以磅礴的阵势乌云一般走过来,广播里大声念着通讯员蹩脚的稿件:“xx系的300名同学愿意用他们宏亮的口号证明,xx系是最好的!”接着,就会有震天的吼声传来,再接着,当以递减趋势的人数为排序法则的其他院系走过后,声音嘶哑的广播员会用略带无奈地声音说:“最后走过主席台的,是以精简奋发著名的政教系,全体政教系的同学,将以蓬勃的面貌……”连政教系的学生们自己都会心说,什么全体,一共只有17个人嘛。
这17个军校里最最轻松的人中,有一个最最闷闷不乐的林砚臣。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跑到这样一个系里来,读些《报告撰写技巧》、《政教工作概述》之类的无聊科目。最最让他受不了的,还有那个有轻微洁癖的室友凌寒,因为这个文文弱弱的男生,林砚臣已经15天没有抽烟、画画了,理由很简单,凌寒推门看见一张巨大的画板后面坐着一个喷云吐雾的活神仙,地面上一堆颜料渍,当即就优雅地把画布和上面轮廓初显的裸女一起拎到走廊去了,然后开始一言不发地开窗、拖地、喷芬芳剂,弄得生性敏感的林砚臣忙不迭地赔不是,但凌寒却始终一副淡淡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真的生气还是端着架子。
林砚臣则在近似于悲愤的无奈里选择辅修一个学位,挑来挑去,能和艺术扯上边的,只有战略系。原因近似无厘头的搞笑,这个系的必读书目上,有一本叫做《指挥官的艺术》。就是它了,好歹是个艺术,林砚臣一直赌气这样想,但实际上,这个专业实在非常不艺术,是整个帝国军官学校里的几大“尸体系”之一。
“所谓‘尸体系’,就是说经常有人被爆头──就是挂科──爆多了,就毕不了业。内部消息,单单‘模拟战役指挥’一个考核课目,去年,战略系120个人,挂了四分之一。”林砚臣看着刚认识不到一周的凌寒坐在上铺边打游戏边滔滔不绝,写志愿的笔尖停住了。考军校时,他一心想学测绘,结果不偏不倚地差了6分──军校规定,大于等于6分的差距就要扔进调剂的纸篓子里──招生办的文员冷冰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林砚臣悲哀地说了同意,但是他并不知道,挂掉电话的瞬间,百年难见一次的政教系主任恰好过来问今年有多少人服从调剂,文员立刻殷勤地递上了林砚臣的档案。
豁出去了。林砚臣在辅修学位申请表格里一笔一画地写了战略系,更加悲壮地递到了教务主任手里。他知道,如果申请不能通过,那么他将在军校毕业以后去某机关单位写一辈子物资报告和行政通知。好在没过多久,他就顺利拿到了战略系的课表,在被繁重的功课吓到了的同时,满心欢喜。
第二十章:上下铺
虽然这个麻烦得到了积极而幸运的解决,但是生性浪漫、不拘小节的他在室友眼里,简直是麻烦中的精英。凌寒从小就是特立独行的个性,又生长在军队大院里,整天带他玩闹的都是布津帝国的职业军人们,因此养成了非常有规律非常好整洁的生活习惯。尽管有时候江立会一本正经地从他的心理学书籍里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小寒哥哥有洁癖”,但凌寒始终不以为然。确实,他就是偏爱浅色的休闲服装和鞋子,喜欢素色寝具和一尘不染、纹丝不乱的房间,也确实没什么好诟病的。偏偏室友是林砚臣,一个习惯了边画画边啃面包、十条牛仔裤轮番穿,穿到每一条都脏了再一起洗的艺术家。
“呃……下次把饭盒放在架子上吧。对了,吃饭的时候,桌上可以铺一张报纸,如果你不想擦桌子的话。”周,凌寒这样说。
林砚臣埋头答应,继续写他的辅修申请书,帝国军官学校特供的信纸上,一根胡萝卜丝和一小块油渍清晰可见。
“我想,你应该养成把衣服至少叠起来的习惯。牛仔裤只有周末才有机会穿,为什么宁可躲着检查员也要挂在这里呢?”第二周,凌寒系着白底墨蓝色的碎花小围裙,边拖地边说。
“很美啊……”林砚臣头都没抬,呼噜呼噜地边看报纸边吃泡面。国安部年轻的特工忽然觉得很累,于是坐在下铺端详挂在柜子门上的那条“很美”的仔裤,一只面目狰狞的鱼木然长大嘴,扭曲在臀部的布料上。
“为什么又不做值日?!”凌寒愠怒,第三周,整个楼层里只有他们寝室还一次都没有得到过“卫生优秀”的流动红旗。
“我做了!”林砚臣从下铺探出头来,脸上有一道淡淡的黑色痕迹。
凌寒刚从家里回来,不管不顾地把背包扔在桌上,两步迈到林砚臣身边:“你在干什么?”
林砚臣笑,手里的速写本却被凌寒抢走。上面有十七个大头娃娃,都是碳笔勾勒的,即使经过了夸张,还是能一眼看出这就是凌寒,因为其中有一个挑着眉毛、扎着围裙、扛着拖把的小人,实在刺目极了。
凌寒气结,把本子扔在林砚臣肚皮上,瞪着地面上一圈一圈的淡淡污渍,狠狠地跺了一脚:“难道,你拖地之前就不能把拖把在水房好好洗洗吗?!”
“看吧,你冤枉我了,刚才你还说我没做值日来着。”
返校集合铃声响起来,凌寒大步出去点名,林砚臣随后。这是检查员例行查看宿舍的黄金时期,果不其然,点名结束以后,政教系教务主任接过秘书递上来的名单:“这周卫生检查,不合格的,只有一个宿舍……哎,怎么又是这个宿舍,嗯?”
这回就是罚站了。凌易早就跟校方达成协议,自己的儿子虽然是外勤特工,但是依旧要在不出任务的时候遵守一切规定,因此,国安部长的儿子就和室友林砚臣一起站在训导处的铁门外面,两腿酸麻。
已经是半夜,连训导主任都在里间睡了。凌寒冷冷地看了林砚臣一眼,扔出一句话来:“我要换寝室。”
“我已经写好了申请书。”林砚臣飞快堵了一句。
凌寒气结:“为什么不早点递交,懒到家了。”
“你老子不是高官么,怎么不早点把你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