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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涸,眼目空镂,痛入骨髓。

    那孩童呆愣半晌,却忽地“咯咯”笑了起来:“他们都说,我生下来左右脸面就长得不一样,是妖怪,如今,姐姐也如我这般左右不同,可是我的亲人?”

    “姐姐……”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念他,可是,为了这一声“姐姐”,又唤出了多少辛酸血泪?他恨她,死也不肯原谅她,如今这道死结却又入了轮回!

    百苦难咽,更加垂泪连连。

    眼见着杀阡陌泪流满面,那孩童心疼不已,脏兮兮的小手胡乱涂抹在那面上,只想为他拭去泪水,“姐姐……不要哭……”可那泪水偏偏怎样也止不住。

    杀阡陌被那孩童抚过,面上疼痛消去大半,只觉得一阵麻痒难耐,不由得眉头蹙紧。

    “你……你的脸……”

    “很丑,是不是?”一阵苦笑。

    那孩童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妖魔之王只觉得心下愈寒,想要再视他处,却被那一双小手捧住了面颊。

    沾着些许泥土的手指,触在面上,也似触在心上。指尖所过之处,一点点伤疤淡开去,那早已凝滞许久的残损肌肤,竟如枯树开花一般奇异至极,每一寸都开始努力复合。那懵懂幼童,怎见过如此神奇之景?随着那面上惊奇变化,不禁心花怒放起来,忍不住,更是欠起身子,吻在那面上。霎时,金光浮动于面,片片扭曲疤痕相聚相融,沟渠平复,还色如初。

    杀阡陌自觉左面一阵异动,不由得伸手抚之,却被那细腻平滑的触感反倒惊得呆愣一时。“啊!”

    而那孩童早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只剩下无法错目的喜爱。“姐姐……”好美!

    一声呼唤,缓过心神,杀阡陌飞速从墟鼎之中取出镜子,许久不见的完美容颜重又现世。

    原来,我的美只为你存在!

    喜极而泣,将那孩童又一次紧紧拥入怀中,“春秋……”

    这才是他要找的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经历再多年月、有无记忆,始终都只疼惜他一人。

    “春秋?是在……叫我么?”莫名的呼唤,很是疑惑。

    妖魔之王松开手间,极爱地捧起那沾满灰土的小脸,指尖拂过,伤痕不在。净衣咒行,弹去尘埃。“对……春秋!你以后就叫单春秋。”极是兴奋,将那孩童一抱而起。

    “好奇怪的名字……”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也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杀阡陌这才想到,单春秋早已转世为人,也该有父母该有家!“你以前……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所有人都叫我妖怪……”

    岂有此理!这镇上的人都该杀!还有他的爹娘,是怎么当的?!“你爹娘呢?他们就任由这些人欺负你?”

    “不记得了,他们都说我爹娘早就死了,没人要我……”

    心中全是塌陷!都怨我,若是能再快些,也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忍不住又将他搂紧愈甚。“春秋,不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家!我们回家!”

    单春秋看着那双绯目,无比宠溺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暖心之感,“姐姐……”

    “春秋,不要叫我姐姐,我是男人……”

    “男人?!”眨眨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呵呵……看傻了?我叫杀阡陌!”昂首,映着那霞光万道倾世一笑。许多许多年前,也是这般言说于他,而他也终于又找回了他。

    “以后就叫我阡陌……这个名字,只属于你一人。”

    “阡陌……”

    望着那火凤展翅的背影,一袭红衣只剩叹息。

    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想不到,没有那绝世的容貌,你仍会毫不犹豫投入他的怀抱……

    五十九、忍叹息乾坤倒置,拢银丝秋霜还色

    七年了,到底还是回来了。

    秋夜已深,火凤归至七杀之时,已是后半夜光景。单春秋早已环着杀阡陌的脖颈,靠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杀阡陌用法力为他换去了那一身破烂单衣,护着人,不使他受了风寒。

    “魔……魔君!你回来了!”孑翼本是在七杀门户巡视,忽见火凤而至,惊喜万分。四下其余守卫之人,也都跟着跪拜了起来。

    “唔……”怀中人被吵了甜梦,不满地哼了哼。

    “小点声!一惊一乍的,吵醒了人,拿你是问!”杀阡陌横了孑翼一眼,小做嗔怒,轻轻抚了抚单春秋的背上,那孩童立时又安稳了下来,动动手脚,靠在他身上继续睡去。

    “这是……”这样的气息和灵气,孑翼眼角眉梢顿时喜气上扬,着膝又拜,“恭喜魔君,寻得护法归来!”

    “好了好了,起来吧。”妖魔之王虽不耐烦,却仍旧心情大好。“我不在的这几年,七杀可好?”

    “回禀魔君,一切皆好。妖魔二界由旷野天打理,仙界自从上次神器毁去,死伤众多,实力大减,这几年也不敢再与我七杀为敌。”

    “很好。吩咐下去,这几日无事不必来见我,我要和单春秋好好歇歇。”言罢,昂首步入殿中。

    寝殿之中,灯火昏黄,那孩童睡得安然。

    烛火之下,杀阡陌不错目地看着那眉眼。才不过稚嫩幼童,却当真已是绝色。男脸俊俏,与自己这半面和在一起,虽是异样,却极为和谐。虽说千百年了,那一双绯绿眼目换做了深眸,而那男脸的另一半,也换成了自己的面容,总归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是……总比她的好!什么琵琶,什么大婚,如今,这份情都烙印在这面上了,你可还能抢?我就说么,他是我的人,转了世,也还是我的!

    揽着人,极是安心,气息绵绵入了梦幻。

    一连几日,杀阡陌带着单春秋四下闲逛,各处游玩。野了的孩子,不怯不懦,到底是存留了前世天不怕地不怕的傲然气势,这脾气秉性一点也没有变,让人极是爱怜。只不过……那孩童却始终不愿与他一齐晨暮清浴。几日玩耍,弄得污泥遍身,全靠妖魔之王施以净衣咒才能见人。

    极净之人,难免有些嫌怨,终究还是忍不住,连拖带拽,将那孩童拉去了涤尘殿。前一世,那人极尽缠绵的肌肤之亲,又怎么能忘?

    手忙脚乱地扯了衣带,“春秋,听话,我们一起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就去休息。”

    “不要!”挣落的外衫在那人手中,却仍旧想要逃跑。“我不要和你一起洗!”

    紫衣瞬间松开了手,心被狠刺了一下,泪水瞬间便充满绯目。为什么?难道这几日的欢笑、美好都只是假象?一切又都回到了冰封零点?

    单春秋挣开他的臂膀,一口气跑出了涤尘殿,等了许久,再不见殿内有任何动静。探了头,偷眼去看,妖魔之王跪坐在地上,身上颤颤而动,暗自垂泪,连抬首的勇气都再没有。

    单春秋着实不懂,为何一夜之间,所有的饥苦全已不在,这绝美之人竟对自己这般好,极尽宠爱,日夜不离。又为何,见他心痛,自己心中更是无比难过?滴滴泪水垂在心上。

    一步一步蹭回到他的身边,拽了袖子就去抹那眼角的珠玉,“阡陌……不哭……”想要劝他,却偏偏事与愿违。杀阡陌一把将他死死抱住,忍声不住,抽泣不止,将那满腹的辛酸委屈一股脑都翻了出来,堵在胸口,只剩哽咽与喘息。

    是自己方才的话伤到他了么?但是,自己也只不过是不想和他一起洗浴罢了,为何竟会如此伤心?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我不能……”单春秋实在不知该怎样才能让美人不再心伤,只得大喊了一声:“春秋……春秋是女孩子,不能和阡陌一起洗!”

    “啊!”

    杀阡陌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他在说什么?!女孩子?!

    顾不得那孩童的反抗,三两下便除去了那些繁冗衣袍,却只是目瞪口呆,当真是——托生为女人!

    妖魔之王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这叫他情何以堪?!

    当他一心念着小不点的时候,他以男身强占了他。

    当他真正爱上他的时候,他却再不为男!

    天地之间,冰龙火凤齐舞,几乎就要将那通天宝塔震得粉碎。

    “东方彧卿,你给滚我出来!”妖魔之王极怒而至,本想去冥界问个清楚,无奈琵琶未归,冥帝也不知所踪,碰壁之下,只得怀抱着单春秋怒气冲冲闯入异朽阁。

    又经转世的异朽君,此时与怀中人一般,皆是七岁年纪,全拜那十方神器碰撞所赐。看着这紫衣极尽恼怒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好笑。“这不是魔君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依旧是老了千年的口气,“呦……这不是单春秋?真是恭喜魔君大人了,短短七年就寻了单护法回来。不知今日,来我异朽阁有何贵干?”

    看着这般惺惺作态的样子,杀阡陌气不打一处来,挥袖便将那孩童掀翻在地,“你个混蛋!说!单春秋这辈子为何是女人?”

    “女人?”东方彧卿故作疑问,转瞬却又哈哈大笑,“哈哈哈,魔君大人,这可真是怨不得我,前世……可都是他自己非要和我做的交换!”

    杀阡陌闻听此言,心中一惊,一把拎了他的衣领,将东方彧卿提到了空中,“你说什么?除了断魂茶,你还对他做了什么?”

    “嗯,放手!”

    东方彧卿脚下乱踢一气,杀阡陌心中也尽是恼怒,索性顺着他的意直接松了手,将那孩童一屁股摔到地上。

    东方彧卿疼得吭了一声,半晌才说出话来:“哼,这还不都怪你自己!是你一步一步把他逼到这个境地。新婚之夜,单春秋舍了半张脸面,从冥界脱身回来,可你不但用歃血封印将他关在结界之外闭门不见,还封茈萸和冥炽做了新的护法,又让那一群一群的侍者侍奉左右,他早就被你伤得体无完肤,以为你恨极了他,绝望之际,便来我异朽阁,求我帮他找到最后三方神器,想用神器来证明他对你的忠心,证明他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作用。我好心,给了他不归砚,让他能穿透结界,回归七杀,还让他知道谁是这七杀之内的叛徒,那卜元鼎又在何处。不过,你是知道的,这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他可是心甘情愿,白纸黑字,只愿生生世世托生女子,再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什么叫再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生生世世托生女子!

    七夕的那一夜磨难……那人始终耿耿于怀。无限的悔恨、自责、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只是一味地禁锢着他,却又把那些奇花异草、神器一件一件都送了过来,无数次想要挽回却无可挽回。那人伤了他,又何尝不在折磨自己。

    杀阡陌一语不发,银牙咬碎唇角,只将怀中女童死死抱住。那女童亦是不说话,静静看他。

    “你可知道,当他听说你也曾来过我这里,却不肯为了他交换记忆的时候,有多难过?他甚至都不曾有一点点后悔,跟我做这笔交易……”

    不,他并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一切已经太晚。

    春秋,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你为何在临死之前,会说自己有些后悔……是啊,是我自己说过,我这一生就只要你这一个护法,可到头来,却不信你……你辛苦一世,最后却连一点点可以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得到,是怎样的万念俱灰,才让你坦然接受这样的代价?只为圆一个我不该去圆的心愿,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更放弃了作为男人的尊严。

    沉默许久,妖魔之王淡淡开口:“你想要什么?”

    “嗯?魔君……这是何意?”东方彧卿有些不解。

    “换回单春秋的男身,你想要什么?”

    “怎么,魔君大人后悔了?我当年就和你说过,用你对骨头的记忆来换单春秋的记忆,可你偏偏不听。若当初早早换了,也不必有今日这许多麻烦。”

    “你还是想要记忆么?只要你让他做回男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算了吧,杀阡陌,对骨头的记忆,现在在你心里早就不值一提了,我可不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说到底,也是骨头的一道神谕,才让单春秋前世受尽折磨,不死不休。你若真想让他再做男人……”

    “又当怎样?!”

    “嗯……我说杀阡陌,你又何苦多此一举?单春秋本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