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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想死……可是,你总是对她太好……我原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原谅我,永远心里只会念她一人……而这神器……对你而言,我也就只剩这一点点用处。”

    “神器,我会替你去抢,魂魄,我也会替你拿回。你要的,我都会给你。连同我这条命,待你有朝一日有能力拿走的时候,尽可以一并都拿去……”

    怪不得,你会这样说!你早便知道会是如此,却仍要自己苦苦承受。我对小不点好一分,也就在你的心上多戳一道伤痕。不敢相信,又怎能相信,我扼腕忍痛想要拿回的东西,却要用你的命来换。

    小不点,你不是恨了那白子画?为何只让他不灭不伤?我如此爱他,却要眼睁睁见他死去,再救不得!

    “神谕!还有神谕!”是不是只要有了神谕,就能救回你?

    杀阡陌突然一把横抱起单春秋,冲至花千骨的身前,双膝重重跪于地上,“小不点!姐姐求求你,你再下一次神谕,好不好?啊?我什么都不要,不要这二界权力,不要这面上颜色,我只要单春秋!求求你……不要让他死!”

    那女童见着身前二人满身是血扑向自己,一时怔住,只是喃喃而言:“姐姐……杀姐姐……”刚刚归还魂魄,却依然只是肉体凡身,记不得从前,只知道那极美人影是一心疼爱自己的人。

    “杀阡陌,你不要如此。”长留上仙退后几步,将面色惊恐的花千骨藏于身后,“小骨转世已为凡人,不可能再有神谕了。”

    “你胡说!小不点方才明明魂魄重回,怎么会再无神谕?”方才,悯生剑悬空而起,不是小不点之命又是为何?

    “杀阡陌,你冷静一点。骨头的神身已经死了,方才御剑,只不过是前世神谕的兑现。”东方彧卿亦如是说。

    “阡陌……不要求她!”黑衣挣扎而起。今生始终恨她,来世亦不可原谅,既然无可挽回,又何苦再受羞辱?!

    “死,我不怕,我也不需要她的怜悯。不过……”染血的指尖,攀上那绸缎般的紫发,极是怜爱不忍释手。那紫衣魅影,绯目流光,真是看不够啊!

    “阡陌……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柔下了目光,唇角染上血色笑意。

    “你要什么?我什么都依你!”攥紧他的手,置于唇畔,心血滴下。

    单春秋眼中微微泛起了泪光,早知当有今日,一朝而至,却仍是不舍。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没有时间,再多看你一日,没有时间,贪恋被你疼爱的滋味。若早知道……你也会这般在意我……“现在,我还真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那些神器么?妖魔之王此时已再听不进任何言语,再无力去做任何思考,只反反复复念着他的名字。若一切能从头来过,我只要你一人!

    “我记得你说过……我单春秋的命,是你的……除了你,谁也不能动我……你也说过,总有一天,定要我碎尸万段……如今也该是时候了……”

    话一出口,杀阡陌登时满目惊惧,拼命摇首,指尖全是颤抖,已然知道那黑衣想要再说什么。

    争开那玉指,心中轻念咒语,绯夜横过,极是费力地抬到他的眼前,“我不要她花千骨决定我的生死……阡陌,你若当真心疼我,就让我……死在你的剑下吧!用我送你的绯夜。”

    你怎能如此狠心,要我亲手杀你?世人皆以为,我坐拥六界最大门派,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有着绝世容颜,无边法力,傲然于世,无所羁绊。可是,我真正想要的又何曾得到?琉夏去了,小不点也已转世,如今,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你不是说,你会永远守护我,如今就要食言么?

    “春秋……不要……你不要逼我!除了你,我还有谁?!”悲痛欲绝,目断魂销,泪水止不住垂入那一双绯绿之目。

    绯夜悲鸣,焰色不现。

    “阡陌……杀了我!趁着我的血还没流干……”手上使力,强撑着力气掰开他的指尖,按下剑柄。

    紫衣怎肯相动?执拗地想要抽手回去,却没想到,那人攥紧了他的指尖,顺了他的势,一带而起,用心口径直撞在绯夜之上。

    杀阡陌魂魄全失,只看着自己手上满是那人的鲜血,高楼奄奄一息崩塌。锥心刺骨,血肉剥离的痛!“春秋!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黑衣握着剑身,如释重负般强扯了一丝笑意,跌回杀阡陌的怀中,“阡陌,不要难过……能死在你的剑下……我才当真含笑九泉。”

    杀阡陌痛不能言,泪如泉涌,只死死抓住那剑身,又握出满手淋漓。

    “阡陌,放开手,会疼的……瞧瞧这脸上,妆都哭花了……不漂亮了,我会不喜欢……如今,我要走了……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最美的样子?”

    他要再多看一眼,在心底刻下他的样子。美人似月,定要将这幽冥轮回路照出个方向。

    “对不起,今生不能再陪你了……你别怪我……”立起手掌,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震在那皓腕之上,迫得杀阡陌松开手去。双手抚在那缺口之处,只一用力,以掌心抹了过去,指上鲜血再出,握紧那剑身,反手又刺入更深。

    “阡陌,你可知……绯夜本是凤凰的化身……夜火灼燃,浴血重生!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不灭之剑!”刹那间,鲜血从心口汩汩涌出,溯流而上,连同那千年功力一起,补向那道缺口。

    “绯夜,会替我守着你!”烈焰焚起,绯色重燃!

    “啊!”妖魔之王长啸一声。直到眼睁睁看着那人气竭血干,垂手于旁,才终于明白他送自己绯夜的真正用意。一人,一剑,心如炽火,燃尽自己也定不负相守之约。一早便定下的誓言,为何却要用血来祭奠?

    “不要……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春秋,你好狠的心!

    戾风戚戚,喑呜不绝。

    肝肠寸断,那绯目之中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

    转头而视,却见那三千清冷紫垂于断面之上,根根皆化素白丝。

    眉间一点殷红印记,变为紫黑。有多少怨恨,诉之绯目。

    为何,我这一生,越是在乎的人便越要失去?我空有一身皮囊、绝世之功,争与不争,都要情断肝肠。

    这些仙神皆有杀伐纷争,那神器更是流血满筐,为何偏偏只我一人形单影只?总有业报,又不让我与他一同而去……

    悯生剑!

    如此邪恶之剑!枉为一方神器,刺死了小不点,又毁去了单春秋。这世间多少痴心,又岂能容你来害人?!

    无限的恨,只加在那剑上。杀阡陌兀自不肯放开怀中之人,盘膝而坐,云腾空中,任三尺白发无限蔓延开去,漫散飞扬,将那一地神器卷缠而起,高悬于天。

    天地造化之物,必有相生相克。这十方神器,本为一体,既能相互召唤,亦能相互毁灭。妖魔之王只将自己全部的法力灌输于九方神器之上。

    “杀阡陌,你要做什么?”眼见那十方神器皆被他擎在空中,摩严自觉不妙,想要抢身上前意欲夺回。

    翩翩紫衣轻蔑一笑,好啊,想找死,便由得你!

    发丝舞动,将那九方神器一齐冲向悯生剑。什么封印神迹,什么洪荒之力,就这样,一同毁灭吧!

    刹那间,云色翻涌,雷鸣电闪,毁天灭地般的冲撞,天崩地裂似的轰响,万道光芒迸射而出。小仙命绝当场,名门非死即伤。封印千年的长留大殿檐角倾塌。

    杀阡陌护着单春秋的尸身,被那迸发而出气浪卷带而起,重重摔了出去,撞在地上。

    “春秋!”一息顾念,却是无伤!

    再见那大殿之前,一地血肉,满目断臂残肢。十方神器尽皆毁去,化作烟云。

    春秋,你可看到了?你予我这般功力,不惧万千。我让他们一同与你陪葬,你可喜欢?神器已毁,也算是为你得报深仇!

    垂首,再看着那尸身,渐渐浅淡了颜色,就欲消逝而去,那极艳之人再忍不住悲痛,出手惊人。

    “春秋,你前世今生只为我一人,受尽千般苦难,却连个囫囵身子都不能剩下。我从没有为你做过些什么,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如今,你要去了,若再转世投胎,还回我魔界,可好?”

    纵有浮华百世,不如一心一人。

    衣袖轻扬,杀阡陌以指为刀,只在那面上划下血痕。血肉撕裂,钻心的疼,却只能感觉到麻木。将那极致完美的左面扯下,覆在那愈渐散去的驱壳之上。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唯有这一份完整……”

    什么六界美人,我宁愿只平淡一生,守你渡过。

    都说为悦己者容,若不见你,又交予谁看?

    他死了,肉身化为青烟漫散开来。一缕魂魄飞向天际,妖魔之王亦没有阻拦。无论如何,无论早晚,那人也都是要步入轮回。

    春水断,秋影单,心聚身隔万重山。

    阡离恨,陌忘川,询天问道几时还?

    月幕隐,星辉散,烟灭云暗鬓霜满。

    恋殇绝,怨纠缠,梦去魂断泪阑干。

    绯夜背身而立,只望向那天际。

    春秋,你总会回来,是不是?这千年来,我只信你一人。你定不会狠心一去不归,留我一人。

    那把木梳,我会替你收好,你只记得那上面有我的印迹,却忘了是你自己手把千年,亦早留下了气息。待你回来,再为我高挽发髻,这三尺白发,你可会嫌弃?

    这千醉盏,我也会为你独守,本是成双之物,少了你,又怎能把酒言欢?待你回来,再与我月下对饮,漫漫长夜,心暖不觉寒。

    五十五、痛魔者固封仙脉,诡心女私收英魂

    背过众人,妖魔之王风干血泪,左面仍是抽痛不止,心血放空,目视天边许久,方才回过一方魂魄。

    环顾四周,旷野天以内力相抗,震伤了心肺,窝在一旁呕血不止,仙派弟子更是损伤大半,一地血肉,惨不忍睹,而凡身肉体的异朽君,早已再入轮回。

    哼!若不是那杯断魂茶,害得我和他彼此嫌隙、误会、错过那么多,又何至于此?世世早夭,当真是便宜你了!

    翻手回剑,轻轻抚在那焰色之上,喃喃自语:“绯夜,如今只有你我相伴了。从此,你——也便是我的命!”不顾那烈刃锋利,只紧紧护在胸前。

    不怨不悲,心痛只在一时。那人——总归会回来!那是他杀阡陌认定的人,这世间纵有千难万险,若他想要,又有什么能阻拦?

    长留上仙见着杀阡陌矗立彷徨,终于开言:“杀阡陌,你私自毁去十方神器,杀我仙界众人,如今这世间再无制衡妖神的力量,你这罪,可是太大。”方才电光火石间,用尽全力护住怀中女童,不死不伤之身,这神器崩坏亦不能伤他分毫。虽恨他险些作孽伤到小骨,却又见那魅色之下伤绝如身死,倒有些同情于他。

    “子画,你还与这妖孽多言什么?神器不在,他单人独身,除去他,这六界都得安稳!”摩严受了那神器冲撞牵连,一条臂膀已不能动弹,却仍不愿轻易罢休。年逾千载,但功力却不及白子画,勉强站起身,亦是跌跌撞撞。

    身后残余众仙,此时也缓过了神,个个重新拉开架势,大有拼个你死我活之势。

    “仙界众人也不过如此,你们这是想要以多欺少么?”云端传来隆隆之音,引得妖魔之王不禁望去,竟然是殇落接到琵琶的消息带着七杀弟子匆匆而来。

    按落云头,殇落赶步来至杀阡陌的身前,心中大惊——魔君这面上、发上为何如此模样?一瞬间的迟疑,仍是倒身下拜:“魔君!属下来迟,万望魔君恕罪!”

    “嗯。”二界之主瞥眼而视,略作点头,并不以为然,如今这天下,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杀阡陌转眼看向摩严,一阵冷笑:“哼!摩严,你自顾不暇,又凭什么叫嚣着想要杀我?!”当真是好笑得紧,绯目傲然,哪容得下这般不自量力。“方才不死,算你命大。长留自诩仙派,你亦无时无刻不嚷着除魔卫道,却为何连自己的亲生孩儿都会叛逆于你?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竹染的魂魄,原是封印在流光琴上面,单春秋夺琴之时,竹染已被我碎了魂,销了魄。世间,已经再不会有竹染这个人了!你自己的逆子,我已替你清理干净,是不是该好好谢我呢?”极是冷淡的语气,当真是厌恶之极。看着他心痛一分,自己的痛也便能少一分。

    “你!妖孽!”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孩儿!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