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哑口无言。而此时,琵琶和旷野天也已挣脱了仙界众人的纠缠,重新回到杀阡陌的身前。
杀阡陌得了神器,又见白子画亦飘身前来,自知再想杀摩严已是不易,更何况,春秋他哪里还撑得了那么久?且让这人再多活一次!
“旷野天!谪仙伞!”
“是!”急急忙忙递了过去。
妖魔之王忍下了满腔怒火,悬空画符,撑出一片守护结界,将那一群不相干的人,连同琵琶一起全都隔在结界之外,再不要有任何人来碍他的事!
在那模糊血肉之上轻轻落吻:“春秋,你再撑一下。”
九方神器的封印全部开启,但想要召唤出炎水玉,也并非手到擒来。上一次召唤炎水玉,全是靠了朔风自己体内存在的感应。而如今,却只能依靠内力而为。杀阡陌将那九方神器摆在一起,凝气,运功,却是毫无头绪。到底又该从何处下手?
“魔君大人,是否需要我来帮忙?”一个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飘至而来。隔着结界,亦能听出那几千年的哀怨。
“东方彧卿?!你来此何为?”杀阡陌一怔,抬眼看去,却是异朽阁主乘了纸鹤,已至长留仙境。这人不请自来,不知又安了什么心。
那一身书童模样的人,落了纸鹤,立于杀阡陌的身前,微微一笑,言道:“魔君不必疑虑,我来自然是为了帮你还了炎水玉救人。这神器乃上古灵物,岂是你随意便能唤得出的?”言毕,从怀中掏出一本羊皮册子,“拿去,这便是召唤神器的法门。”
“你能有这么好心帮我?”虽是不信,却仍是未加迟疑便打开了结界,放了那孩童进去。
“若在往常自然不会,但是,如今,我帮你就是帮骨头。这炎水玉并不只是能帮你救回单春秋的命,那上面还覆了骨头的魂魄。”
杀阡陌闻听此言也松了一口气,想想的确如此,东方彧卿也实在是没有理由欺骗自己,除了自己之外,东方彧卿可是这世上最心疼小不点的人。
伸手,接了那羊皮册子,上面写写画画皆是解除封印、召唤神器之法。妖魔之王悟性极高,一眼便知何为,三两下就记下了全部。合了那册子,繁复的咒符款款画下,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九方神器悬空而起,转旋萦绕其身,四面八方金光万道,冲破那结界而来。仿佛吸收天地灵气一般,只半柱香的时间,那千丝万缕便化作一方晶莹剔透的无暇美玉。
妖魔之王喜出望外,急忙以自己的血和宫羽,解除了那上面封印的最后一道魂魄,收入白玉瓶中,旋即扶了单春秋的身子,将那炎水玉放在他的心口。
“春秋,快点醒来吧!”
五十三、咽苦泪身魂合体,惊心动神谕重现
这炎水玉果真是救死扶伤之物,温玉润心,霎时间,只沿着那心口一处,斑斑青紫肤色退去,淤滞血气顺缓畅通,气息调和,连面上也渐渐浮出了血色。
若是这样——
杀阡陌连忙拿起炎水玉,贴于单春秋的左面。这断面,是不是也能就此复原?
满心期待,可等了许久却不见再有动静。
“杀阡陌,单春秋的脸面,这炎水玉医不好……”东方彧卿看着那满目焦急之人,还是忍不住劝慰。
“你胡说!炎水玉能医万物。怎就医不好他?!”
“他上一世,就已经舍了这半张脸面,被轮回圈毁去之物,都是无法复原的,否则,这世间或人或物,只增不减,岂能长久?今生,他本该是残缺之人,只因琵琶相助,才得以周全。如今,他自己将这脸面还了回去,这面上本就无物,炎水玉自然也医他不得。”
杀阡陌听后呆愣在那里。指尖轻颤,落在那血肉之上。这人,为了自己伤重至此,如今一切全都好了,唯有这脸面耿耿于心。他自然是不会再嫌弃于他,可今后,彼此日日相对,见了这触目伤痕,又当是心结慎慎,感慨万千。
早知今日,又何苦当初一念执着,便是与东方彧卿交换了那杯茶,又能如何?君心我心,没有这纷繁苦痛,彼此相知相守,又该有多欢喜。
杀阡陌绯目颓然,怀中之人昏沉许久,这一朝毒去,还未能清醒过来。揽着人,撤去结界,望见一旁的红衣,心中又是一剜。着实不愿多看那人一眼,说到底,无论是真是假,在世人眼中,那人才是他名义上的夫人,而自己……又不知被多少人耻笑了无数。
杀阡陌将炎水玉再次拾起,极不情愿地冷冷而言:“拿去!春秋说,他欠你的,要还……如今,有了这炎水玉,也当还了你的肉身与魂魄,你以后……不要再纠缠于他!”随即将那玉石抛了过去。
琵琶接了炎水玉,心中不喜反悲,这千年的等待,结出的全是苦果。你用了千年时间,终于感动了他,可我苦等千年,却不忍拆散你们……也罢,从此恩怨两清,明灭沉沦,再不堕俗尘!
琵琶高高举起摄魂珠,口中轻念咒语,将那炎水玉上散发的灵气与摄魂珠相叠,只见摄魂珠周身幽暗之色隐去,透出银光纯洁气息。借着那珠光,琵琶召唤出真身,两厢合于一处,做法复原。
“杀阡陌!”琵琶看着心爱之人安然于紫衣之中,惨然一笑,将那炎水玉原物抛回,“好好待他,他已经为你付出太多,不要再伤他。”
身上幽冥之气层叠透过,骤然又增强数倍,红衣愈发色重,星眸更甚紫媚。
四下众仙这才知道,这极艳的女子原本只是鬼影!
妖魔之王看着琵琶身形愈渐清晰,自不予理会,只转眼看向长留上仙。此时,白子画已将摩严拉开,退后数丈,立于众仙之前,而那小小痴心女童,眼中一片茫然,只顾着拉住那人的衣角,不肯放手。
也许,一早便该知道会是这样。小不点有白子画守着,琉夏亦有了竹染,如论结局如何,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而我……春秋,如今我已知道,此生我亦只想要你!
“白子画,神器已然集齐,我为了这三魂六魄费尽心力,如今,也再不愿多生事端。这些……”杀阡陌从墟鼎之中取出那白玉瓶子,向着长留上仙抛了过去。“你替她还了吧,赎你的罪!”随即便又转回头,只顾那怀中之人,整整他的衣襟,轻拂他的额头,看着那半张残面出神,轻吻唇角,绯目之下皆是爱怜。
白子画双目放光,飞身接了那瓶子,再看眼前的嗜血魔君,目光之中丝毫不见昔日傲然煞气,尽是疼惜地看着那黑衣。短短数月不见,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这极端自恋之人性子有了如此大的转变。上次相见,背剑相对,此时却又环着那人不肯放手。虽然不懂这男女之情以外的情意,却也着实心中感慨。
不再多想,极快地打开那白玉的瓶子,盘膝而坐,运功将那最后几缕魂魄注入花千骨的体内。
霎时间,金光万道,烁人眼目。
紫衣臂上微微一震,单春秋感受到那人散发出的无尽光芒,颤抖着眉目,挣扎着张开了眼。“阡陌……”
“春秋!”杀阡陌极尽欢喜,哽咽了声音,忍不住再次珠光滚落。“你终于醒了……”
“我是在梦里,还是在冥界?”一朝缓过气息,气力尚有不足,声音有些嘶哑,听得妖魔之王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傻瓜,你是在我怀里……”说着,将那人再抱紧了一些,想哭,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单春秋缓缓手脚,面上浮出淡淡笑意,回应着抚上那极美华服,心彼此贴紧,交颈拥缠。此生交付,只愿再不离分。
众仙看着这主仆二人一紫一黑,缠绵不尽,纷纷心下唾弃,侧目不已,转而望向了长留上仙。
金鼓争鸣,铿锵回响,长留殿前,寒光破空。四方金光最终聚拢在一点,那懵懂女童双目重开,似有神力相助,腾空而起。
“小骨?!”长留上仙惊讶异常,此时已非自己所能控制,不知这魂魄归回之后,又当如何。只看着那刚刚归还魂魄之人目中一道杀气,直射向那黑衣。
杀阡陌全是沉醉在一片深情之中,心下毫无防备,只觉得不知何物,从身旁抽离而去,不由得瞥眼望去,却见悯生剑悬空而起,落在那小小人影之前,剑光耀目,霎时间直向自己飞来。
怎么可能?小不点,你是要杀我?!
一时间不知所措,愣在地上。
“从今往后,我要你忘断一切争抢神器之念,你若再敢打着姐姐的名号造下杀孽,我定叫你痛不欲生,不得好死!”魂魄归位,神谕重现。
原来,你是要杀他!
不,绝对不行!
杀阡陌急急松开怀中之人,闪至身前,绯夜祭出,横剑在手,余光扫过那一道赫然缺口,心中又是一疼,都是面前之物作的孽!
“阡陌,不要!”单春秋身软力乏,一时间起不来身,只看着杀阡陌挡在自己身前,心下焦急万分。自己种下的因,又怎能让你承受这果?
那悯生剑悬空而来,左劈右砍,直指黑衣,一招一式,却被杀阡陌横加阻拦。
“春秋,你且坐稳。你护我千年,如今,也该是我来还你。”前番只因内力不足,才吃了大亏,现下,我已近于神力,便与你斗上一斗。
五十四、霹雷烈神器尽毁,越天际泪影阑干
悯生剑上下翻飞,绯夜亦丝毫不让,杀阡陌转旋其中,几十回合不分高下。
然而,那无情之剑所指的始终并非紫衣,又斗十数招,妖魔之王一招避让剑光,闪出了半边空隙,那神器再不理这一人一剑,绕过他的身,直奔地上之人。
剑速极快,无可闪躲。单春秋下意识地向一旁翻滚,却仍是被那灵力划伤了肋下。
“单春秋!”不远处的琵琶这时方才缓过神情,飞身而来却已再护不急,而自己更是被翻身而回的杀阡陌连番挥剑劈砍,强逼着退了身。
“滚开!不要你碰他!”妖魔之王一声怒吼,发疯一般直奔单春秋,双膝着地,绯夜弃在一旁,一把扶住了他的身。“春秋!”
那悯生剑得了手,便落在地上,再不动弹。
肋下瞬时金光涌动,血影奔流。
伤则必亡的绝命之剑!
果真,这伤处一点都不痛!却无论用何种法力,都堵不上那血涌如注。再一次,失血渐冷的感觉袭来,慢慢失去了气力,心神亦渐渐昏沉漫散。
单春秋看着肋下的伤,面上不惊不惧,只无奈地笑了笑,“我本以为,这天底下,能得你一心,便什么都会好……却想不到,这神谕当真无可阻挡。”
“你说什么?神谕?什么神谕?”杀阡陌脑中早已一片空白,看着单春秋的血流逝得远比在诛心剑下更甚,早如木雕泥塑一般僵住不动。
看着单春秋渐渐喘息急促接不上气,一直立于一旁的东方彧卿忍不住开口:“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骨头在临死之前下过三个神谕。世人只知道一个,那是下给白子画的。但那之前,她曾经下了神谕,让你永世美丽。同时,也下了另一个神谕,就是你方才听到的……所以,这许多时日,他越是要争夺神器,所要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多,待神器集齐之日,就是单春秋毁灭之时。”
“他说什么?他说的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妖魔之王眼目不离,双唇紧咬直至见了血,不住地摇头,全做不信,玉指扯住那黑衣不放,指尖几乎就要攥进血肉,绯目血红,早已泣不成声。
“没事的,阡陌……你看,这剑都不会痛……”苦笑着,仍是只想安慰他。怎么忍心让他心碎?
看着面前这主仆二人凄泣不已,东方彧卿心中也是一阵难过,自己虽非杀身夺命之人,但也的确是因为恨他,才诚心设下了苦难,那杯断魂茶也不知到底给这二人添了几多痛苦几多喜忧。“你爱他,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怕他死。你睡着的时候,骨头看到他轻薄于你就已降下杀意,是见你自己即便沉睡却仍是意志不允,才让她改变了心思,留了他一命。我原本想看看,拿走了记忆,他还会不会对你如此忠心。却没想到,他从醒来眼,就依然执着地爱上了你。他其实很早就知道了那个神谕,更知道每抢一件神器,自己身上就会更多一分痛苦,每多杀一人,就更多一分罪孽。这根本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亡命之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说?你早就知道抢了神器,自己便会死,是不是?!”妖魔之王口中全是嘶吼,挥拳重重打在那黑衣之上,却又埋没了发丝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