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云端继续前行,一边迈步,一边抿嘴含笑,意味深长的发出声音:“嗯……”
金小丰脸色一变,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向前方,又拿起一只大梨,不动声色的啃了一口。
陆云端鬼头鬼脑的留意观察着金小丰的反应,没看出端倪来,索性挤到金小丰身边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他又长长的哼出声音:“嗯……好茶!”
金小丰面不改色的答道:“是好。”
陆云端左忍右忍,因为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所以末了忍无可忍,笑嘻嘻的问道:“哥哥,你夜里为什么总是‘嗯嗯’的哼啊?”
金小丰很诧异的反问:“哼?我什么时候哼了?”
陆云端盯着金小丰,一时却也摸不清头脑了:“我夜里出去喝水,有时候就会听到——昨夜你又哼哼了哟!”
金小丰如梦初醒:“哦,那是我在做梦。我夜里经常做梦,有时候醒不过来,干爹会叫醒我。”
陆云端在军营中见过小兵和村里女人苟合,那种快活声音便类似父亲卧室里传出的“嗯嗯”哼声。他并不能完全明白这“快活”的内容,可在懵懂中以为金小丰是偷偷做了坏事,便记在心里,打算以此做个乐子,要挟哥哥。
然而哥哥只是在做梦。
几乎失望的看着金小丰,他感到很是扫兴:“原来是做梦啊……”
金小丰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所以我总是和干爹一起睡。”
然后他又补充说道:“云端,夜里不要喝那么多水,喝了水就得去撒n,上床下床的多麻烦。”
陆云端一撅嘴:“我渴嘛!哥哥,你都做什么梦啊?”
金小丰啃下最后一口大梨,然后放下梨核搓了搓手:“这个么……很多啦。”
金小丰长篇大论的讲述了两个极端复杂乏味的梦境,听的陆云端几乎生出困意。后来他连连推搡了金小丰:“哥哥,别说了,我要是做了这样的梦,一定要无聊的睡过去的!爸爸不在家,你带我上街去吧!家里的鞭炮都被他们昨晚放光了,你给我买几个漂亮的烟花,好不好?”
金小丰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然后起身去找外衣:“好!”
155、半路奇遇
杜文桢上了一点年纪,日子又过的太平,就像个老太太一样絮叨起来。眼看陆雪征主动过来给自己拜年,他十分得意欢喜,也不管其它客人了,对陆雪征一味的只是挽留,吃了午饭又要吃晚饭。陆雪征心想这是大年初一,杜家也要过年,自己不便久坐,然而杜文桢真心实意的不放他走,杜定邦因为不能出去野跑,所以也跟上陆叔叔,像只小j崽或者小猫咪一样,捏着小嗓子讲述自己那失败的恋爱史。
到了下午时分,陆雪征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耽搁下去了,趁着天亮,强行告辞。出门坐上汽车了,耳边还回响着杜文桢的唠唠叨叨与杜定邦的叽叽喳喳。丁朋五把汽车开上大街,因见前方人多车多,不好行驶,便一打方向盘拐了弯,想要穿胡同抄近路。哪知小胡同也不好走,那路上又有雪又有冰,滑溜溜的崎岖不平。丁朋五聚精会神的东转西拐,陆雪征坐在后排,随着惯性摇来晃去坐不住,气的骂道:“你他娘的这是跳摇摆舞呢?”
丁朋五也觉着自己这车开的滑稽,又笑又怕的面向前方做了个鬼脸,他没敢贫嘴,只嗫嚅着解释道:“天冷路滑……这大杂院门口是不好走。”
陆雪征听他还怪上大杂院了,不禁还要训他两句,不想正值此刻,丁朋五猛然一踩刹车,只听一声刺耳怪叫,陆雪征话没出口,人先向前冲过去了,一头正撞上了丁朋五的后脑勺。他那脑袋硬的像铁,撞了一下满不在乎,丁朋五却是登时七荤八素,眼前险些冒了金星。
陆雪征重新靠后坐稳,恨不得把丁朋五揪过来揍一顿:“你这又是怎么了?”
丁朋五回过头来,苦着一张脸答道:“干爹,好像轧着人了!”
果不其然,他这话音刚刚落下,车外就响起了小孩子的嚎啕声音。
要依丁朋五往日的嚣张,此刻一脚油门踩下去,管它要不要人命,早就自顾自的离去了。不过今年是大年初一,似乎没有无故夺人性命的道理,而且偏偏干爹又在后方,所以他便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陆雪征却是不假思索的推开车门,走到前方低头一看,就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小男孩坐在车前——倒是不再嚎啕了,转为嘤嘤的小声哭泣。
陆雪征低头放出目光,发现这孩子大概也就是个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的棉衣没有二两棉花,还东破西绽的露着r,两只小手搭在腿上,冻得好像红萝卜一样。这么一个穷家小崽子,相貌却是生得好,小鼻子小嘴的,一双杏核眼睛水汪汪的幽黑,可惜太脏,不能细瞧。
陆雪征并不认识这个孩子,但是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只觉得莫名的眼熟。正当此刻,丁朋五也下车了,走过来踢了那孩子一脚:“别他妈哭了,爬起来说话!”
孩子挨了这一脚,竟是吓的浑身一颤。这时一个老婆子走出大杂院,看到陆雪征和丁朋五二人围着孩子,双眼登时一亮,深吸一口气便干嚎着扑上来,口口声声只说孩子受伤了。那孩子受了老婆子的揉搓,仿佛是吓坏了的样子,一时连哭都不哭了。
老婆子也是鹑衣百结的潦倒模样,因为嚎的兴奋虚假,所以一望便知是要讹人的。丁朋五眼看她要往干爹身上扑,连忙上前一步挡住,骂骂咧咧的十分凶恶。老婆子见对方并非善人,立刻改变战略,口中只说孩子从小没有爹娘,如今又被轧伤了腿,非得落下残疾不可;两位大爷发发善心,留下几个钱也是好的。丁朋五一听这话,当即问道:“他没爹娘,你又是干嘛的?”
老婆子涕泪横流,竟然总有话答:“两位先生,我这孩子命苦哇!要是爹娘都活着,他也是个少爷家。他在他娘的肚子里时就没了爹,下生不久又死了娘,我是他家的老妈子,能眼看着孩子活活饿死吗?我这些年啊……”滔滔不绝的大诉其苦,总而言之,还是要钱。
老婆子是长篇大论了,丁朋五却是没有兴趣多听。他正要扔两个钱打发对方,哪知陆雪征忽然问道:“他爹娘是谁?”
老婆子甩了一把鼻涕,也不把孩子从雪地上拉扯起来,哭哭啼啼的说这孩子姓苏,孩子他爹苏清顺,当年在天津也是有一号的!
此言一出,陆雪征和丁朋五对视一眼,这回再看孩子,果然发现对方那面目轮廓很像苏清顺,但是可比苏清顺要漂亮许多。
陆雪征上前一步,弯腰问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孩子低下头,蚊子哼似的咕哝了一句。陆雪征没听清:“什么?大声说话!”
小孩子专心致志的抠着棉裤上的破d,声音略略提高了一点:“我叫苏家栋……九岁了。”
陆雪征直起腰来心算一番,然后自己点了点头,转向丁朋五说道:“这小子真混蛋。没有当爹的本事,就别把孩子留在世上活受罪!”
丁朋五当年和苏清顺感情不好,而且苏清顺也死了九年了,所以他听到这话,并没有什么感触,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陆雪征抚今思昔,却是十分慨叹。其实在这些干儿子之中,苏清顺人最机灵,挨打最少。陆雪征一度很喜欢他,曾在他那里住了一两年,后来因为金小丰换了新公馆,环境更好,他才搬离了苏宅——他没想到苏清顺会丧了良心背叛自己。
陆雪征花了一点小钱,把苏家栋领走了。
苏家栋离了老婆子和大杂院,吓的又哭了起来。陆雪征把他拎上汽车,他像个软骨头的狗崽子似的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继续哭,也哭不出大声,有气无力的只是嘤嘤。老婆子欢天喜地的回院去了,丁朋五发动汽车,大着胆子说道:“干爹,您何必要这孩子呢?苏清顺能留下什么好种子来?”
陆雪征皱着眉头审视孩子,口中答道:“这孩子可比苏清顺差远了。苏清顺混蛋归混蛋,从小就聪明,这孩子啊,恐怕是随他娘了。”
丁朋五笑道:“那您还要?”
陆雪征叹了一口气:“我老了,心软。苏清顺要是现在反叛,我都未必忍心杀他。等再过个三年五年,你们都可以过来向我讪脸了,你们是宝贝,干爹舍不得揍你们了。”
丁朋五拐上大街,笑着转换话题:“干爹今年办个四十整寿吧,儿子们跟您这么多年,都没给您庆过一次生日。”
陆雪征不感兴趣的摇了摇头:“再说。”
丁朋五把汽车开进陆公馆院门。此时天色擦黑,晚饭早已准备妥当,只
义父(含番外)_分节阅读_101
等陆雪征一人回来。金小丰蹲在院内,一溜摆开五个大麻雷子,手拿烟卷依次点燃;陆云端捂着耳朵站在一旁,非常谨慎的进行旁观。陆雪征这边推开车门刚一下车,就觉脚下颤抖,五声巨响连珠传来,震得他耳朵嗡嗡直响。
金小丰见干爹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去,而陆云端撒腿直冲,口中大喊:“爸爸!抱住!”
陆雪征连忙不假思索的弯腰伸出双手,正是接住了蹿上身来的儿子。
扛麻袋似的把陆云端扛上肩膀,陆雪征抬手一摸金小丰的光头:“怎么不戴帽子?想要再病一场?”
金小丰瓮声瓮气的答道:“不冷。”随即他低头看到了站在暗处的苏家栋,不禁一愣:“干爹,这是——”
陆雪征笑了:“你猜这是谁的儿子?”
金小丰莫名其妙的摇头:“这……不知道。”
陆雪征扛着儿子迈步向前走去:“苏清顺!”
金小丰大吃一惊,无言以对。而丁朋五眼看干爹走远了,这才靠近金小丰,低声笑道:“干爹可能是闲的,不过也没关系,就当养猫养狗了,是不是?”
金小丰扭头看了他一眼:“是个p!”
156、训导者
陆云端得知爸爸带回来一个小男孩,心中十分好奇,几乎无心吃饭。金小丰和丁朋五分坐在餐桌两边,丁朋五本来心情不错,想要讲两句闲话凑趣的,但是抬眼一看金小丰的光头,他心中悚然,那种说笑的欲望立刻就消失了。
金小丰十分淡定的连吃带喝——他知道丁朋五畏惧自己,这样很好,否则对方贫嘴恶舌,吵的讨厌。
待到晚餐结束后,丁朋五告辞离去;陆雪征则是领着陆云端,走到厨房去看苏家栋。厨房灯光明亮,正是仆人们洗洗刷刷最忙碌的时候,苏家栋先前是被汽车吓了一跳,并未受伤,如今便是自行吃饭。仆人嫌他肮脏,把他打发到门口暗处蹲下,又在他面前放了一只小板凳,上面摆着一个大碗,碗中有饭有菜。
陆雪征在远处停住脚步,仔细观察对方的举动,就见苏家栋攥着个勺子,笨手笨脚的往嘴里送饭,身上地上皆是饭粒。如此过了片刻,他又低下头去,把那饭粒捡起来吃,手上脸上遍布油渍、一塌糊涂。
陆雪征看到这里,带着陆云端走上前去停住脚步。苏家栋握着勺子抬起头望向他——随即就像受惊了一样,立刻又把头低下去了。
陆雪征弯下腰来,很温和的出言问道:“好不好吃?”
苏家栋鼓着腮帮子,恨不能把脸埋到饭碗里去,非常含糊的答道:“好吃。”
陆雪征又问:“想不想家?”
苏家栋捧着大碗,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沉默良久后抬手一抹眼睛,竟是嘤嘤的又哭了起来。
陆雪征直起腰,让小仆人把苏家栋领去洗澡换衣裳;然后对着陆云端说道:“看吧,这孩子就是个蠢货!”
陆云端仰头问道:“他是傻子吗?”
陆雪征答非所问的说道:“他爸爸当年是我的干儿子,机灵的了不得,我很喜欢他。可惜后来他坏了良心,帮着别人来害我,我就把他打死了。”
陆云端一点头:“他爸爸聪明,他怎么傻头傻脑的?你杀了他爸爸,他会不会恨你啊?”
陆雪征故意问道:“他要是恨我,那该怎么办呢?”
陆云端一皱眉头:“那能怎么办呢?我看你是可怜他了!”
陆雪征低头一笑,感觉有个聪明懂事的儿子的确是好,现在就可以和自己有问有答的商量事情了。
“唉,养上几年,等他长结实了,我就把他放走。”他拉起儿子的小手:“这样好吧?”
陆云端认真的思索片刻,末了一耸肩膀:“行啊!”
小仆人给苏家栋剃了头发,洗了个热水澡,又找出陆云端当年穿过的小衣裳给他换上。陆雪征知道这孩子一脑袋浆糊,问不出整话来,故而懒得搭理,自去休息。
金小丰尾随其后,这时见周围无人,便出言说道:“干爹,那孩子——”
陆雪征一抬手:“停!别跟我罗嗦!我也不养他一辈子,再过个三四年,等他冻不死饿不死了,我就让他滚蛋!”
金小丰叹了一口气:“那个苏——”
“停!别看他是苏清顺的儿子,他那头脑还不如苏清顺百分之一。我还不至于让这么个笨蛋崽子反咬一口!”
金小丰咽了口唾沫,因为觉得干爹此刻是油盐不进了,所以就没有继续浪费口舌。
第二天中午,陆雪征下楼走进客厅,发现陆云端正在揪着苏家栋捶打。苏家栋抱着脑袋还想逃跑,可是人小力弱,不是陆云端的对手,最后就呜咽着蹲在了地上。
陆雪征旁观片刻,没有摸清来龙去脉,还以为是儿子在恃强凌弱欺负人。对此行径,他是很不赞成的,刚要出言阻止,哪知陆云端此刻停手,对着苏家栋又踢了一脚:“下次你还听不听话了?”
苏家栋满脸眼泪,抽抽搭搭的答道:“听、听话。”
陆云端把他拎了起来:“晚上我去看你!你再不听话,我还揍你!”
苏家栋哭天抹泪的连连点头:“我、我一定听、听话!”
陆云端用力搡了他一把:“走吧!”
苏家栋晕头转向,涕泪横流的小跑离去,出门时经过陆雪征,也不懂得抬头问好。陆雪征眼看他逃远了,这才问道:“云端,你打他干什么?”
陆云端走到沙发前坐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道:“爸爸,我今天明白了一个道理!”
陆雪征饶有兴味的走过去,在旁边也坐了下来:“什么道理?”
陆云端扭头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