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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部分阅读
    这样的她,令他莫名的心疼。

    他忍不住拥住了她,拥着她站起来,一件一件,笨拙地帮她穿好,抚平身上衣服的皱褶,然后穿自己的。

    穿自己的衣服时,相比之下,快上很多。

    粗实的手臂如铁条一般有力,又将坐在床上的她给带了起来。

    “我去开车。”他的唇在她的耳边轻言细语,“别太担心。”

    她的目光是这样的凄然,他也没料到李玉梅会突如其来病到这个境地。

    她显然是焦虑的,但是可能是太过焦急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了。

    而且,她的眼神还带了些许的空洞,动作呆滞迟缓,看得他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她内心的悲伤,不是通过她的面部表情表现出来,而是由她的一举一动中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此时的季璃昕,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失去了方向,胡乱地漂流着。

    她的背影,单薄而倔强,她皱眉侧头看向闻人臻,同样的一张脸此时看起来却有些模糊,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先出去。”

    他从衣柜里找了一件她的大衣出来,然后拥着她往外走。

    这个时候,她应该镇定的,需要冷静的,但是她却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往日里的从容通通不翼而飞了。

    这个时候的她,是软弱的,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表现下她内心的脆弱。

    在闻人臻的印象当中,从未见过季璃昕这般的神情。

    她在害怕失去……

    若非此刻她内心惶惶,自己早被她给打入十八层地狱去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幸好刚才没有做完最后一步,不然,这辈子她估计都会恨自己。

    还好,她接了那个电话。

    “你喝了酒。”

    她平顺了呼吸,脸色还是有些白。

    这算不算是她的关心?就算不是,他也就当成是。

    “我叫司机来。”

    他从风衣袋里掏手机,却发现没有,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刚才被自己摔成了支离破碎。

    他颇显尴尬,对她而言,那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正在他踌躇着开口的时候,猝不及防间,她的手机,已经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快点。”

    她将手机递给他,然后往灏灏的房中走去。

    他拨了个电话给司机,大晚上的,司机接到陌生电话,心里有些不痛快,睡得正酣着呢,莫名被打搅,迷迷糊糊间去按的是挂断的按键,却弄错了,按下通话键了。

    口气很不好,没想到打来的是三少,自己的顶头上司,忙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听到三少报了个地址,他忙恭敬地道,“我马上就到。”

    季璃昕去抱了灏灏出来,闻人臻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范菊花也被这响动给惊醒了。

    她还穿着睡衣,揉着惺忪的眼眸,问及原因,有些吃惊,但还算镇定,指挥闻人臻帮忙拿灏灏的那些。

    她本不愿灏灏去的,毕竟季璃昕到那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的,灏灏这么小,带着奔波肯定照顾不周,这孩子要吃苦的,她跟灏灏相处一段时间,对他极好,当成了亲生的,自然是舍不得他吃半点苦的。

    可是季璃昕坚持要带灏灏走,她想让妈妈见灏灏最后一面,听杜叔叔的口气,妈妈是快不行了。

    她不想妈妈走的遗憾,上次带灏灏去的时候,妈妈是多么的欢欣。

    季璃昕要去杜哲远那,自然放了范菊花假,让她也回老家看看,范菊花想了想,应下来了,她确实很久没回去了。

    司机车子开过来的时候,季璃昕抱着灏灏,闻人臻跟范菊花拿行李。

    季璃昕抱着灏灏已经先坐上车了,闻人臻在后车厢放行李,放完的时候,被范菊花拉到了一边,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指间扯了回来。

    他听到她恳切地说道,“好好照顾她们。”

    “我知道。”

    在范菊花眼中,他看到她没有隐藏的真实情绪,她对灏灏跟季璃昕,是真实的好,不是虚伪的。

    他想,这个老是跟自己作对的范菊花,似乎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夜色沉沉,这一辆车子载着四个人奔赴目的地。

    季璃昕将灏灏抱得极紧,然而她却好像不怎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灏灏那表情,明显是想哭,但是又不太敢,大概是肃于车内窒息般的凝重氛围。

    她的目光深深浅浅,陷入了一个铜墙铁壁筑造而成的围城当中。

    一路上,车厢内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两个人是并肩而坐的,闻人臻时不时地看一下她,目光有些担忧。

    司机对于两个人的关系好奇不已,但是又不敢多问。

    车程有些远,她却一直清醒着,他都有些佩服起她的毅力起来。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了,天色有些亮了。

    她抱着灏灏,走的十分吃力,闻人臻交代了司机几句,便跟了上来,行李都没来得及拿。

    她这个样子,他实在是不怎么放心,随时像是会摔倒一般,还有她怀中的灏灏,都需要堤防。他大步跟上,扶着她一起往里头走。

    上了楼梯,到了门口,她抬起手,没去按门铃,反而去敲门,不知是否是忘了门铃的存在,还是想要体验下自己手心微微的刺痛。

    一下,两下,三下,她的心开始下沉,四下,五下,六下,心情直线下坠沉到了谷底。

    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她敲了第七下,门,终于开了。

    杜哲远双目通红,眼角有些许的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杜叔叔显然是哭过的。

    不知道当着母亲的面哭的,还是背后流的伤心泪。

    杜哲远看到他们三人,声音暗哑,“你们来了。”

    “她还剩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你们来。”

    闻言,季璃昕的身体明显的僵住。

    闻人臻的心头猛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季璃昕没有哭,她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她越平静,他越忧心。

    此时的她,跟刚接到杜哲远电话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之前那个彷徨无措的季璃昕,已经彻底消失了,她深吸了口气,跟着杜哲远入内,进了主卧室。

    母亲躺在床上,枯槁如柴,手臂上瘦得骨头都突了出来,一个来月没见,怎会成了这个样子?

    她倒吸了一口气,在李玉梅的床前跪了下来,杜哲远伸手将灏灏给抱了过去,季璃昕双手握着李玉梅的一只手,艰难的唤道,“妈,我回来了。”

    她身子缓缓往上,像小时候赖在母亲怀中一眼,把头狠狠往她颈边蹭,喉间发出类似小兽痛苦哀嚎的声音。

    半晌她才颤着声音道,“妈,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

    闻人臻定定地注视着她,她很痛苦,他明白,虽然她平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对于李玉梅这个母亲,她一直是十分在意的。

    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嫁给自己,也不会为了她,迫于威胁搬过来跟自己一起住。

    “小新,你……回来了。”

    李玉梅吃力地睁开了眼,开口说话,断断续续的。

    “灏灏呢?”

    显然,她牵挂着她的小外孙。

    杜哲远忙将灏灏放到她的床头,她伸手,往他脸上摸了下,脸上浮现了心满意足地笑。

    “灏灏……越来越可爱了,可是我已……经抱不动他了,也没机会……看着他长大成大……小孩了。”

    李玉梅的言语中没有不甘,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口气中,多少带了些许的遗憾。

    “还好,我还能亲眼看……到我外……孙。”

    她眉宇间,又浮现淡淡的喜意。

    “闻人,”她抬眼,自然是一眼看到了站在小昕身后的闻人,闻人的头发稍显凌乱,胡渣新生的,颇为满意,他应该是陪着小昕赶来的,“妈。”闻人应了一声,没有犹豫,在季璃昕身侧跪了下来,依样画葫芦。

    他这一跪,屋内的几个人都十分的吃惊,毕竟他没有必要这么做,双膝跪地,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母亲临死之前,也很少这般做的。

    李玉梅咳嗽了两声,“闻人,你过来。”

    季璃昕退开了几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闻人臻,然后自己换到他原先的位置。

    他这一跪,让她心里头也浮现几分繁琐来。

    身边的这个人,应该是错误的,但是这个错误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将这些动作做得极为的自然,而且不是作假的,也是有些困难的。

    她脑子有些混乱起来,他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说为了自己的母亲安心离去,他着实没必要。

    难道因为他之前说的喜欢自己?那更没必要了。

    她不清楚,越来越觉得身侧的这个人的行为,看不透了。

    但是他这一跪,她内心还是有些许的触动,生出几分柔软来,他这一跪,母亲想必是安心多了,就算是他给母亲特意营造的假象,她也该谢谢他,她也不想母亲带着对自己的牵挂离开。

    母亲这辈子过得并不安逸,离开的时候,若还是带着忧虑而去,那……

    “闻人啊,就……冲你……叫我一声妈,就冲你这……一跪,妈死也安心了。”

    李玉梅高兴地说道。

    两个人的手都在床沿上,李玉梅吃力地抓起小昕的,放到闻人的掌心,将他的大掌包裹起她的手。

    “小昕,以后跟闻……人好好过日子,别动不……动闹别扭,好不好?答应妈妈。”

    临终遗言交代一般,一个字一个字从李玉梅的口中吐出来,她目光中带着期许。

    闻人臻也侧头过来看向她,这个当头,她就算不想答应也不行。

    但是答应了,能否反悔呢?

    这个当头,她答应下来,若是反悔,她总觉得对不起母亲。

    她不知道,她在犹豫,头分外的沉重,她想点,垂下眼睫,欲要点,却发现母亲的手,从自己无力地从闻人的手背滑落。

    然后她听到杜叔叔惊慌的一声痛喊,“玉梅。”叫声陡然变得十分尖锐。

    “妈。”

    接着是闻人的,他的嗓音里,也含几分悲恸之殇。

    “妈。”

    最后是从自己的口中挤出来的,她还没答应呢?妈就走了,走的毫无征兆。

    若是迟那么一点,自己就点头了,她走的应该安心点吧。

    她从来不是个尽责的女儿,真的不是,连母亲走的时候,还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杜叔叔伸手,将母亲睁着的眼脸给阖上,母亲的脸色祥和安宁,走的是这般的仓促。

    难怪杜叔叔说母亲剩最后一口气了,就是为了等自己的到来。

    千言万语,此时硬梆梆哽在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季璃昕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意识到上一秒已被轰得粉碎,心底冰凉彻骨,她努力再张开嘴,听到的却是闻人臻低低沉沉的嗓音,隔着耳膜穿透了进来,“想哭就哭出来。”

    从到这开始,她就一直很平静,连滴眼泪都没流。

    她太过压抑了,这令他无端的恐慌,她应该将她积压的难受情绪都给发泄出来,这样才好受些。

    不该是这样憋着,迟早会憋坏的。

    他的手,环了过来,他的臂膀坚实,像是茫茫大海中上天赐予她的最后一根浮木,紧紧地抓住了她。

    三年后 第七十四章

    他的声线宛若浸泡过,一直流进她的耳朵,然后再弥漫到她空荡荡的心里。

    “想哭就哭出来。”

    她眼角酸涩到了极点,可惜泪腺在此时彻彻底底罢了工。

    原来人到了最悲伤绝望时,反而是没有眼泪可流的。

    她的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远处,久久不说话。

    她抿唇,许久方回答,“我哭不出来。”她的声音像极了委屈的小孩。

    此言一出,闻人臻更是重重一悸,在他的心中掀起了千层巨浪。

    他本能地侧首看她,她黑眸流转,凄楚难当。

    下意识地,他搂在她腰上的手一把扣住她莹润的皓腕,入手的那只手冰凉纤细,处处透露着柔软无依,不知为何,他心口一痛。

    她昂着头,没有哭,但是他知道她心头流着无声的泪珠。

    她的眸中浮现些许的慌乱跟无措,他曾期盼不已的,此时,却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宁可看她以往冷冷清清、天塌下来也不干她的事的那个范儿。

    他希望她的眸子明亮得能照清人的灵魂,而非掺杂了太多哀伤的情绪。

    看着她脆弱到了无力,那便是对自己最残忍的折磨跟惩罚。

    她痛一下,他便痛上十下。

    原来,他对她的哎,又在不知不觉间加深了,而他一点也不想寻求解脱,宁可沉溺,至死方休。

    恍然间,他似乎能够理解,爱情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嗤之以鼻的一句话,倒是在此刻硬生生地蜿上心窝来,错综复杂地盘绕起来。

    “那就不哭。”

    他的手一使劲,她单薄纤弱的身子,软软地栽入他坚实的胸怀中来。

    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她舍不得推开。

    只想放任自己沉沦,即便时间很短,她需要力量,温暖能够驱散她体内的寒意,抑制悲伤跟绝望的不断蔓延。

    坚强一贯是她的伪装跟保护色,长久以来,连她自己也给蒙骗了,以为自己是无比坚强的。

    当母亲的真正离世这事,才让她明白了,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

    缩在闻人臻的怀中,季璃昕心里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这个人一直是自己下意识去抵触的缘故吧?

    出来的匆忙,但临出门之前,范菊花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了自己,“小昕,不能因为一段错误的过去,就把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否定掉。”

    她知道,范菊花是在为闻人臻说话,范范一直是讨厌闻人臻的,不知道为何心却在悄然无息中偏向了他。

    就比如母亲跟杜叔叔亦然,闻人臻收买人心的手段实在高明。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最后会不会也会被他给收买了。

    离婚以后,她下意识地拒绝人家的好感,或许同时以这种手段在抗拒婚姻。

    这些年,她谈不上人见人爱,但还是有过不少的追求者的。

    前一段婚姻,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想起会平静无波的。

    但是还是留了一个疤一般,下意识不去接触,觉得这样就是能够避免伤害的最好方法。

    用天澈的话来说,她季璃昕就是一头背了壳的蜗牛,还是非常执拗地整天只顾埋在壳里,都不愿意偶尔把头露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的那种。

    她迷迷糊糊不知道在他怀中窝了多久,后来竟然昏睡过去了,也许那个怀抱太舒服了,也许之前一路赶来加上这样的噩耗突如其来,将她给压垮下来了。

    她醒来,发现自己躺的是客厅,灏灏也睡着了,躺在自己的身边。

    出了门,家里已经搭设好了灵堂。

    母亲那边已经没什么亲戚朋友往来了,杜叔叔这边也是,搭了灵堂还是泠泠清清的,就几个小区附近的邻居前来。

    杜叔叔站在灵堂前,请了人正在做仪式。

    她下意识环顾了下,发现闻人臻不在其中,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下意识地去找他,难道之前他贡献的那个怀抱,让她生出几分留恋来。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去寻求一个庇护,这个庇护可以不强大,但是需要稳住人心。

    杜哲远看到她出现,忙走了过来,“小昕,你醒了啊。”

    “厨房还有些吃的,你去弄下。”

    他略带愧疚地道,“我走不开。”

    “杜叔叔,我不饿。”

    这样哀伤的氛围之下,她哪来的胃口。

    “多少去吃些,闻人说你早饭也没吃,刚才又累又饿,才会晕过去。”

    杜哲远明显不赞同。

    “他呢?”

    季璃昕听到杜哲远提及闻人臻,下意识地问道,问出口,又本能地抿了抿唇,觉得生出几分无所适从的尴尬来。

    “他出去了,为你妈卖公墓去了,还没回来。之前一直照顾你妈,我也没来得及去看公墓,多亏有他在,不然这忙里忙外,我也忙不过来。”

    对于闻人臻的此番前来,杜哲远还是挺感激的,这从他的字里行间,就可以听出来了。

    “闻人走之前叮嘱过了,你要吃点东西,晚上还要守灵,明天火化,忙得很,你倒下了,到时我们可没空闲时间腾出来照顾你了。”

    杜哲远开始说重话,话太轻了,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这不,说重些,她便颔首称等下就去填点肚子。

    杜哲远于是不去管她了,那边又有人叫他了,心里头倒是暗暗思忖,还是闻人有办法,说对她要说些重话,别太顺着她了。

    那是因为杜哲远自从跟李玉梅成婚后从未跟季璃昕说过重话,他一直努力尝试将季璃昕当成亲生女儿来疼,可是季璃昕下意识还是对他有所排斥,她这人觉得自己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没必要对她这么好,觉得若是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便是亏欠。

    这孩子的思想有些传统,根深蒂固了一般,就算出去喝了几年的洋墨水,骨子里的那些观念依旧没有改变,还是跟当初大同小异。

    玉梅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昕了,早晨玉梅那最后一问,小昕那孩子还未回答,玉梅就去了,杜哲远自然是看出了异样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向不弱。

    小昕跟闻人之间肯定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问题。

    以致于在那样的时刻,小昕还在犹豫不决,一点也不干脆。

    还好,闻人这个女婿还是算尽责,自己是过来人,看得出来闻人对小昕的情意,但小昕似乎还欠缺了些火候,这样的男人,若是错过,倒是小昕一辈子的损失,夫妻哪有隔夜仇。

    等玉梅的丧事告一段落后,看来自己有必要跟小昕谈上一谈了。

    他希望玉梅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也希望小昕跟闻人能够幸福。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以为漫长,却不过短短数十载,虚度到了无法挽回时,留下的将会是遗憾

    季璃昕将冷菜剩饭放微波炉里热了下,将就填了下肚子,不想再大张旗鼓做,也那心情。

    她也走进走出,帮杜哲远张罗一些事情,很多风俗,她还不怎么懂,都需要杜哲远解说一番,她才通透。

    闻人臻是跟司机一块儿出去的,出去买好了一块位置极好的公墓之后,去买了一只手机。

    他估计在这个小地方还要留些时日,公司那边总要交代下事务的,而且宋柯跟冷天澈联合的进展,不能松懈。

    有些事务,还需要拜托童帮忙,自己着实分不开身。

    不管怎样,在这个时刻,他是断然放不下季璃昕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免得她胡思乱想。

    早上,她软软地靠在自己怀中,是那么的孤弱无依,是那么的惹人怜惜。

    她就跟一个没了母亲的小孩子一般脆弱,让他不由想到自己五岁那个时候,多少起了些许的共鸣。

    从认清自己的心态后,他一直都努力寻找突破口想对她好,但是她没一次领情,这一回,好不容易她态度有些软化了,他不想错过。

    这个对她好的代价,付出的现代有些大了。

    没了李玉梅的掣肘,以后她必当不会受自己胁迫了。

    他很清楚,但是不想去想以后,现在,他当下需要正视的只是现在。

    闻人臻在回来的路上打了个电话给沈童,简单告知了这边紧急发生的事情,叫他帮忙注意下sisa的动向。

    沈童对于这噩耗,也是吃了一惊,自然是应承下来了。

    他也不希望等到闻人会来,sisa会易主,闻人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白白拱手于人。

    “你好好处理那边的事情,好好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别又让她不快了,你公司,我不会怠慢处理的。我自己这边都两头大了,我家悠悠看着好搞,其实难搞的要命,那小魔头一点忙也帮不上,只会搞破坏,每次我营造出来的浪漫氛围,被他一张口,就给破坏殆尽了。”

    沈童在提点的时候,还不忘抱怨了下自己如今的惨境,但是从语气中还是听得出来,他明显乐在其中。

    “童,谢谢你。”

    “谁叫我们是朋友,我不帮你难道还向着别人?”

    沈童痛快地道,“我要去找我老婆跟儿子去了,先不跟你说了。”

    “嗯。”

    挂断了电话。

    回来的时候,家里有些冷清了,仪式告一段落,没有那些吵嚷的敲锣打鼓声音了。

    杜哲远招呼自己去用餐,晚餐是季璃昕弄的,因为杜哲远没那个闲暇。

    很简单的饭菜,闻人臻吃了不少,他还真饿了,一整天忙得都顾不上吃。

    “她呢?”

    回来没看到她,闻人臻忍不住朝杜哲远问道。

    “她在客房,灏灏刚哭了,可能是饿了。”

    杜哲远刚进来喝水,喝了几口,回答了下他的问题,又出去了。

    闻人臻吃好,便去了客房,没敲门,直接开了门进去,她正在帮灏灏换尿不湿,旁边还置放着一个空空的奶瓶,显然灏灏刚喝完奶。

    小家伙精力十足,应该是睡饱了,哭得中气十足。

    都吃好喝足要舒坦了,还在哭个不停,闻人臻都觉得耳膜隐隐振痛了。

    还好,在他出口要说的时候,小家伙发现房内多了第三人,忘了哭,黑溜溜的眼珠子瞪着他了。

    季璃昕也发现了,开门声,她是听到了的,但是没回头,一直没等到人出声,不由纳闷,回头看到是他,倒也没惊讶。

    想了想,问道,“公墓买好了没?”这事,应该自己处理的,倒是让他出去跑了,有些不好意思。

    杜叔叔不知晓这其中的内情,自己可是再清楚不过,他毕竟跟自己离了婚了,根本就没必要为这个家跑进跑出。

    他从来不是那种闲得发慌的浪荡子,他每天的工作任务向来多又忙,这一回抛下那么多的工作,陪她回来,若是说她对此一点情绪波折也没,是假的。

    “嗯,好了。”

    他轻描淡写地答道,好像这件事,不值一提,他向来不是那种做了好事拿出来邀功的那种,就算过程再复杂纠结,也不会刻意去提。

    他出去买公墓,想必是杜哲远跟她说的。

    “你吃过了没?”

    李玉梅的死,一天不到,他总觉得她好像在短短的十来个小时内身体愈发显得纤瘦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说得很慢。

    “吃了。”

    没想到他会追根究底,她愣了下,回道。

    他忽然伸过手来,指尖轻轻抚上她的眼角,眉头微拧,“哭过了?”

    “没哭。”

    她轻轻挑起眉道,有些不懂,他为何执着于自己哭过还是没有。

    闻人臻凝视了她片刻,眸底翻涌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然后握住她的手,凑过去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从容,脸上表情也很正常,可听在季璃昕耳中,总觉得其中另有涵义。

    他会一直陪着自己,是在母亲丧事举办的这些时日,还是未知的将来呢?

    他其实真正想说的是,“你妈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我。”不知道真正到了嘴边,却换成了另外的一句。

    她心情低落,甚至有些消极,他知道默默的陪伴,是最好的,说多了,反而会觉得你这个人烦。

    于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出去了。

    晚上守灵的时候,除了灏灏待在客房,他也陪着她跟杜哲远一起。

    她没哭,就死死地盯着灵堂上那一个大大的奠字。

    一夜,她连瞌睡都没打下,第二天,他眼底的血丝更浓,她的眼白出,也泛起了猩红的血丝,还有青黛色的眼圈。

    今天李玉梅要去殡仪馆火化,本来整理李玉梅仪容这些事,都需要季璃昕做的,但是杜哲远自个儿做了,而且还不假手于人。

    季璃昕便没有插手,她知道杜叔叔是在以他自己独特的方式跟母亲告别。

    殡仪馆的氛围不甚好,当母亲的尸体被推入火化的刹那,她眼角落下了回来之后的滴泪。

    那一滴泪,正好被闻人臻看到,他怔了怔,克制自己去擦拭,看了另一个方向。

    闻人臻陪着季璃昕渡过了李玉梅的头七,除了守灵的那一晚,他们都没睡,剩下的几天,都窝在客房的床上将就一晚渡过的。

    她都是很迟才睡着的,因为他闭着眼假寐,直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才放任自己睡过去。

    她每天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缩到他怀中去了,其实她不知道她睡着之后,被他给抱过去的。

    母亲的头七,她还是没有很多的精神去想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头七做完后,她真的是瘦了不少,本来怀孕时长的那些肉,都不见了,甚至比没怀孕之前更瘦了。

    他抱着那具越来越轻盈的身体,每晚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明知自己在这个时候,是派不上用场的。

    头七做完的时候,闻人臻是要走的,季璃昕也是要走的,尽管她想留下来,但是杜哲远毕竟是自己的继父,不是亲生父亲,她觉得不便打搅。

    问了杜哲远得意向,要不要搬a市来住,他推辞了,说这里挺好,环境好,空气好,虽然经济比不上a市。

    离开的前一晚,杜哲远跟闻人臻促膝长谈了一番,话题自然围绕的是季璃昕的,闻人的答案,显然是令杜哲远极为满意的。

    在离开之前,杜哲远找了小昕谈话,就语气而言,小昕对闻人还是有所排斥的。

    “小昕,其实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有时候看表面并不能知道什么,假如你不踏出那一步,永远不会知道那人究竟是否适合你。就算那段婚姻有你母亲的缘故,但不可否认你当初愿意嫁给他,想必对他也不怎么反感的,无论这些年你们中间发生了怎样的误会,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想想你的将来,别因为人一时的错误否定了他的终生。闻人是真心喜欢你的,这一点,想必以你的聪明,已经看出来了,你没必要一直欺骗自己,拒绝去承认,拒绝去接受,你应该试图去接受。若是还是觉得他不可原谅,那便放手。”

    “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你妈不在了,我也是真的是为了你好,小昕你也别嫌我啰嗦。说到底,你妈对你也是一直牵挂的,死之前放不下的,始终是你,闻人喜欢你,他这次来,愿意为你妈忙进忙出,也是对你上了心的。你若是接受他,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当初他就算有千万个不对,但毕竟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境地,你若是原谅,坦然放下,我想明天会更加的美好。”

    “你就算不愿为你自己着想,也应该为灏灏着想,他还是需要一个爸爸的,你是女孩子,或许不清楚,男孩子真的需要一个楷模的,多半会以自己的爸爸为榜样。”

    杜哲远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说的季璃昕心里头沉甸甸的。

    她恍惚着为闻人臻给塞进车的,没有看到闻人臻跟杜哲远若有所思交换的眼神。

    杜叔叔说灏灏需要一个爸爸,她闭了闭眼,这些年来,她其实一直没忘记自己的爸爸的,爸爸对自己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虽然自己童年都还没过完的时候,爸爸就离开人世了,但是爸爸教会了自己很多,她一直引起为傲。

    爸爸的形象,在自己的心里头,一直很高大。

    灏灏也需要一个形象高大的爸爸吗?

    闻人臻的形象有那么高大吗?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她依然闭着眼睛摸索了出来,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眼睛这些天睁久了,真的还有些疼。

    “喂。”

    是宋柯打来的。

    “小昕,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她以为他知晓,随即想到范菊花也放了假,找上门,那边也是没人,宋柯找不到人,也是自然的,他多半是在a市找人,不曾想到自己出了a市。

    难得,他熬了这么些天,才给自己打电话。

    “有什么事吗?”

    她还很累,语气是说不出的疲乏。

    “小宋明天要去美国了,你有没空一起去送机,天澈也回来了。”

    宋柯沉吟了下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累成了这样?”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宋柯的浓眉皱成了一个“川”字,她怎能消失这么多天,还有闻人臻,也许久不曾出现在sisa了,他们是不是在一起?

    这个念头,跟蚂蚁啃噬着他的心房一般,钻心地疼了起来,疼了一天,他克制不住了,才打了她电话。

    她消失了几天,他还是昨天知道的,以为上一回自己那些话,足以让闻人臻抱憾终生,他们之间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没想到倒是着实令自己震惊,这两人一块儿消失了,而且自己发现这么迟了。

    找了人查,却一直没查到。幸好小宋的姑姑打电话来说这个,让他找到借口可以探听她的下落。

    他真的是很想给她时间的,但每次给了,自己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普天之下,自己,也只有拿她没法子,一点法子也没。

    “嗯,我明天有空,你跟我说下时间,我会准时去机场的。”

    她没多想,就回道。

    闻人臻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生出几分郁卒来,回到a市,代表他还要跟别人抢她,不像在那个小城,让他觉得她是属于自己的,依赖自己的。

    55三年后 第七十五章

    宋柯明白她不愿说更多的,于是便作罢,好言好语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关切的话。

    季璃昕轻轻的“嗯”了一声,闻人臻鼻子里重重喷出了不悦的气息。

    接下来漫长的一路,季璃昕都处于昏昏欲睡当中,可能这些天担负的太多,肉体跟精神都处于频临崩溃的边缘。

    如今李玉梅的丧事处理完毕,她整个人又怎能抵挡疲乏如洪水般的决堤而来呢?闻人臻也是闭着眼睛的,当她的身子歪斜着靠到他的肩头时,他惊醒了。

    看到她睡得不甚舒服,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将她给揽了过来,帮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她微拧的眉心,这才渐渐的舒缓开来。

    他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抱着灏灏,尽管他也很累,但是这下却睡不着了。

    到了的时候,司机不由出来帮忙,他一个人再厉害,也做不到两全其美,他轻声吩咐司机将熟睡中的灏灏抱出来,自己抱着季璃昕出来,一块儿上楼回屋。

    闻人臻显然没邀请司机进屋来,他先将季璃昕抱到主卧室的床上,然后回头将灏灏放回婴儿房,小家伙打着小呼呼吐着气泡,睡得不亦乐乎。

    也只有这么小的孩子,才能够无忧无虑,吃饱喝足便是大事。

    闻人臻忍不住伸出右手的拇指,点了下灏灏光洁的额头,婴儿的肌肤,令人流连忘返,他点了下,灏灏有所察觉,当下就皱起了小眉头以示抗议,泡泡吐得更厉害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正要直起身子,却眼尖瞧到灏灏的婴儿床上躺着熟悉的一物——那是自己特意为小家伙买的破浪鼓,色彩鲜艳着呢。

    他玉雕似的小脚脚尖触及那个拨浪鼓,宛若身体跟拨浪鼓练成了一直线,本来就是一体。

    看着、看着,不由生出几分感触来。

    他盯着灏灏,仔细打量起他的五官来。

    他的眉眼,都是像季璃昕的,一眼就瞧出来了。

    鼻子跟嘴巴不像,像谁呢?

    嗯,还真不好说,可能再大点,才能辨别。

    这小家伙长得也挺快的,早产儿,长得跟现在这么大,已经是很好的了,而且他最近愈发的胖嘟嘟起来,有点营养过剩的感觉,大概先前范菊花给调养的真不错。

    范菊花销假还未归来,昨天给她打电话来着,她说家里出了点事,想要延迟些天,季璃昕没急着让她回来,让她安心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再来。

    闻人臻回到主卧室的时候,季璃昕已经不知何时缩到被子底下了,她身上还穿着厚实的大衣,牛仔裤,仍睡得一派泰然,看来是真的累到了极致了。

    给她脱牛仔裤的时候,她呼得一下坐了起来,满脸惊悸,愣了慢了几拍问:“你在干嘛?”

    她其实还未清醒的,她自然醒都要迷糊几分钟,何况是惊醒。

    闻人臻也是吓了好大的一跳,没想到她反应这般的大,不过散着长发,带着一些迷糊样子的季璃昕还是挺迷人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让他生出一种想要珍藏她的冲动。

    她皱着眉头,扯在被子上的手指不知何时松开了,扣在了自己的裤腰上,裤子已经被褪下三分之一了。

    “帮你脱裤子啊。”

    闻人臻说得再自然不过,没有丝毫的旖旎暧昧。

    此时这样的氛围,也容不得他生出暧昧来,毕竟这种天气,她外头牛仔裤,里头还是穿着保暖长裤的,也没穿性感的黑色,而是土黄色,还好,这条是紧身的,不然闻人臻真怀疑这条是她母亲曾穿过的。

    “为什么?”

    她依旧是拧着眉头,脸上爬上了几抹狐疑。

    闻人臻叹息,她若是往日里都跟此时这般可爱,他也不会拿她束手无策了。

    这个话题,还真有些敏感,若是她清醒的话,极有可能拿把菜刀在后头追杀自己的。

    他还是斟酌了下用词,给出了答案,“脱了睡觉更舒服。”

    “噢。”

    没有很大的反应,只不过眉头还是没有缓解。

    他这下倒是有些不理解她话中的含义了,这到底代表他可以继续脱她的裤子还是不用动手了?

    见他仵在那里跟根木头似的,季璃昕叹了口气,“你怎么不继续了?”

    “继续什么?”

    这下轮到他发傻了。

    “脱裤子啊。”

    她哼了一声。

    在叹气的时候,她已经清醒过来了,想戏耍一下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的还有这等兴致,但当真正他被自己耍了的时候,她觉得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平日里的精明睿智、高深莫测都褪去了光环以后,闻人臻也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

    要是平时她肯定不会捉弄他的,根本就是理也不会理他,直接丢给他一张冷脸,任由他拿热脸来贴人家的冷屁股,她也就照旧无动于衷。

    但她下意识想起了母亲临终的遗言,还有回来之前杜叔叔的叮咛。

    他们自然都是想对自己好的,再说他喜欢自己,这份心意似乎越来越明显了,她就算漠视,也似乎不能等闲视之了。

    闻人臻傻傻地站着,这下他真是不知所措了。

    之前她不吭声,保证此刻他已经周到地服务完毕了,这脱裤子几个字从她的小嘴里吐出,怎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眸中戏谑的光芒一闪而过,被他给捕捉到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给摆了一道。

    她是不是料定自己不敢脱,才会这般的有恃无恐。

    “好。”

    他若无其事地道,宛若无神回到了他身上一般,刚才只不过是灵魂出窍而已。

    这下倒是轮到季璃昕吃惊了,见他真的伸过手来,她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闻言,他松了口气,他也就说恐吓恐吓下她而已。

    他的身子轻轻的向后斜靠,不无惆怅的说,“你帮我脱好不好?我累死了。”

    季璃昕咬牙切齿的说道,“睚眦必报。”

    他好笑地瞧着她生气的模样,苍白的脸色多了些许的血色,瞧上去顺眼多了。

    “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从床上爬起,自顾自脱起衣服来,然后拿了换洗的一套睡袍,进了浴室。

    他确实是说说的,他可没那个胆,好不容易她不排斥睡在自己的床上,他心里直冒喜悦的泡泡呢,一点也不想将两个人的关系弄僵。

    就算什么也不做躺在一张床上,也是极好的。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手中没了牵制她的人,他是一点把握也没,光有信誓旦旦,根本就起不了半分作用的。

    她难得没给自己脸色看,他一边冲着澡,一边思考着,这算不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知道她心里头怎么想的,她没当即离开,就表明她对自己,不是无动于衷的。

    也许是临走杜哲远的那番话对她起了影响,又或者是她忌讳她母亲临终遗言。

    不管怎的,老天都是向自己的,在努力积极地为自己创造着有利的条件呢。

    他冲澡冲得很快,但是出来的时候,发现季璃昕又睡了过去,她已经换了一套睡衣了,睡得离床的中央有些远,料准自己不敢动她。

    他也真累了,但是舍不得她离自己那么远,跟前些天的晚上一样,将她给抱了过来,像是怕她跑掉一般,双手双脚地困住她,附在她耳边轻轻地道,“我知道你多一点,就爱你多一点。”

    她其实还没睡着的,被只不过是假寐而已,倒是没被察觉出来。

    他这话一说出口,她却再也不可能睡着,睁眼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恍若隔世。

    躺在他的怀中,聆听着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却安稳不下来。

    他的怀抱,既不是松松的疏离,也不是令人窒息的紧滞,却像是情人间温暖而有力的拥抱。

    她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惊醒了他。

    她心思翻转,想了很多。

    她不能继续逃避,若是为了躲避他而逃避现实,或者换了一个环境,那么这种逃避将会形成一种新的习惯,还可能会引发接踵而来的麻烦。

    在自己跟闻人臻的对峙中,她之所以节节败退,就是因为她诸多顾及,而他却是肆无忌惮的。

    他抱着自己的姿势,十分的亲昵,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头顶,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她不由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一刻,他的怀抱,尤其的惹人留恋。

    离婚时失去的那个孩子,也许是天意。

    对那个孩子她还是有几分怜惜的,回想起来还是有几分苦涩跟怜惜的,但是那毕竟是不存在了的,她不会将那失去的孩子摆到跟灏灏这一道起跑线上。

    她又不笨,那个时候,自己也是有几分冲动的,若是她将验孕报告单拿给他,也许他不一定就会轻易离那个婚。

    很多事情的发生,其实都是有缘由的,不能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一个人的身上,设法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了多久,反正是想着想着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边了,床头放了一张纸条,说他去公司。

    她以为昨天自己接了那个电话,他会跟自己一同去机场的,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他跟来,自己肯定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他其实去公司,是再明智不过的抉择。

    再说,他应该也很忙,帮忙料理自己母亲的事情,耗了不少时日,他公司的事务,肯定积压成堆了。

    她起来,冲了个澡。

    去了下婴儿房,灏灏已经醒来了,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一副深思状,看得她不由笑了出来,这些天心头覆盖的阴霾,总算是驱退了几分。

    灏灏是自己的心头肉,她想过跟灏灏两个人相依为命的,但杜叔叔说他需要一个榜样跟楷模,那是自己无法给予的。

    “灏灏,你需不需要一个爸爸呢?”

    季璃昕将灏灏从婴儿床上抱了出来,小家伙晃动着脚丫子,手舞足蹈,季璃昕暗暗思忖,刚才看到小家伙一副深思状,肯定是自己的幻觉,他根本就是个好动的宝宝,再大一点,肯定有小儿多动症的倾向。

    明知道儿子听不懂,她还是问道,问出之后,她不由纳闷,自己这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做这等无聊的事情了?

    帮灏灏打理了下,便出门去机场,她要去送小宋,十点的飞机,虽然还有些时间,但现在是上班高峰期,机场离市中心又有些远,还是早点去,免得见不上了,毕竟小宋这一去,要十几年二十年后才会回来。

    到机场的时候,大伙倒是都来了,冷天澈应该是刚下飞机,脚边还放着行李箱子,正在跟宋柯商谈着,她听到了“sisira”这个字眼,不由微微眯起了眼。

    小宋一眼就瞧到自己来了,大声喊道,“妈妈。”

    这下,宋柯跟冷天澈都停下了对谈,一致地转头过来瞧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v字领毛衣,外头一件米色的风衣,围了一条墨绿碎金的丝巾,下身一条黑色的灯芯绒长裤,脚上一双黑色的短靴,头发没有打理,懒懒地披散在身后,看上去休闲又大方,又多出了三分英姿飒爽来。

    她怀中抱着的灏灏穿的都是质地柔软的棉质衣服,但是白白嫩嫩、异常的可爱。

    小宋都提及要报下灏灏,倒是小宋的姑姑着急不已,小心翼翼地盯着小宋,就怕她一不小心将弟弟给脱手掉到地上去了。

    季璃昕倒是安心,由着小宋逗弄灏灏,小宋跟灏灏挺熟稔的,而且灏灏也挺喜欢小宋的,在她怀中一点也没有抗议。

    她朝着天澈道,“刚回来的?”

    冷天澈微微一笑,有些嗔怨地道,“我还是沾了小宋的光,才见得到你,勉强算作是你接的机好了。等下为我洗尘接风,不可不能落跑,先说好。”

    去美国谈成这笔生意,花了不少心血,好不容易功成身退了,连那边的人挽留再玩几天,都被他给拒绝了,一谈成了,便迫不及待地飞回来了。

    这些天,陪伴他的,是她的一张照片,美国时,他偷拍的,一直放在钱夹里。

    “你的接风宴,我自然是要去的。”

    季璃昕没拒绝,也间接点名了去的原因。

    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他的接风宴。

    送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小宋依依不舍地将灏灏还给了季璃昕,她姑妈特意为几个人拍了一张照片,小宋心情这才好转一些。

    送走了小宋,便是冷天澈的接风宴。他把接风宴定子绮罗,他似乎特喜欢这地方,好几次跟着他吃饭,进的都是绮罗。

    进包厢的时候,季璃昕发现原来已经有人等着了,是乔晓静。

    宋柯看到乔晓静的时候,脸上浮现了诧异,看来他事先并不知情的,这应该是冷天澈的安排。

    宋柯视线若有似无撩闲冷天澈,心里头有些不痛快,天澈也跟自己玩起了花招,明知道自己对晓静唯恐避之,却还在小昕在场的情形下,将乔晓静给找来,他的意图,眳然若揭,是在间接提醒小昕宋柯不是她可以供选择的良人。

    乔晓静今日打扮的神清气爽,简简单单的装扮,雪白的小棉袄配黑色漆皮的牛仔裤,脚上一双及膝的长靴,头发拉直了,飘逸地垂着。

    她看到宋柯,分明是眼前一亮,目光触及季璃昕时,眸色转黯,不过很快有恢复了精神,主动跟这几人打起了招呼,还央求要抱下季璃昕怀中的灏灏。

    季璃昕其实是有几分犹豫的,但还是递给了他,这种情形之下,她真是进退步得,她有些明白澈找乔晓静来的目的,但是潜意识里又去否认天澈的这意图,有些难以接受。

    在她的认知力,天澈向来很少使计谋的,尤其是对身边的人,难道他在商场上浸润久了,也开始有了转变吗?变得让自己开始陌生起来了。

    她一直记得她离婚刚没了孩子时,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目光真诚,有着浓浓的愧疚。

    她想,是不是那个时候的天澈,再也回不来了?

    宋学长,自从知道他是诈死后,她潜意识里一直在拒绝他的靠近,觉得这个人的城府跟心机都太深,虽然明知道这个人不会对自己出手的,但还是存了几分戒备。

    “你儿子挺可爱的。”

    乔晓静抱了一会儿,还给季璃昕,然后漫不经心地道,“你跟谁生的?”

    气氛当下有些僵窒,冷天澈一下子不知道打什么圆场了,他弄没有想过晓静的性格转变是如此之大,这样尖酸的话,她都能够轻而易举问的出来,若是知晓会这样,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她来的。

    “放心,不是你的宋学长。”

    季璃昕知道她这是挑衅,自己竟然沉不住气反唇相讥,还将与此事无关的宋柯也给牵扯到了进来。

    “这个么,我也看出来了,鼻子长得倒是跟天澈有点像。”

    乔晓静倒是没生气,笑意盈然地道。

    宋柯瞳眸剧烈一缩,冷天澈心一颤,跟着凑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灏灏。

    鼻子长得还真跟我有点像,冷天澈心里暗想,这般一想,觉得这小家伙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跟小昕之前没发生过什么,怎会无端蹦出个儿子来,不由匪夷所思起来。

    仅凭鼻子像,还是无法证明这是自己的种。

    还有,若是自己的,为何小昕不说呢?他很想问小昕这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这话,他问不出口,他又不是晓静,这样伤人的话,都能轻易出口,这话,是对女人最大的侮辱。

    他知道,小昕从来都不是随意的女孩子。

    宋柯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灏灏的五官跟冷天澈的五官上寻找相似之处,结果一半一半。

    他也无法做出决断来,场面有些冷场,小昕却在此时说,“我去洗手间一下。”

    她本想将孩子交给天澈的,但是想到晓静的那一句话,便将孩子递给了宋柯,然后起身,往外而走。

    等到她出去了,屋内的三个男女记起了这包厢内也是有洗手间的,忘记告诉她了。

    季璃昕是想透下气,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菜都还没上,她不想徒留下来让场面更加的尴尬,毕竟晓静摆明了是在针对自己。

    乔晓静针对自己也就罢了,却拿灏灏来说事,这一点,分外惹季璃昕反感。

    她是想自己一怒之下,说出灏灏的爸爸是谁吗?

    她就算想说,但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的。

    没想到会碰上刚从包厢出来的慕少臣,她自然是记得慕少臣的,但是慕少臣目光迟迟没落到她身上,她自嘲地想,不用打招呼了,这人多半是忘了见过自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了。

    但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听到他低低的一声传来,“左拥右抱,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么?”

    慕少臣应该喝了不少的酒,说话的时候,季璃昕觉得鼻尖萦绕的全是浓郁的酒味,她自然是不想跟醉鬼打交道,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不过听他的话,应该是看到天澈跟宋柯跟自己一块儿来的了。

    他不是要结婚了么?还来绮罗,真想不通这个男的到底心里头怎么想的,一会儿跟绮罗划清界线,一会儿又过来纠缠不休,明知这是绮罗的地盘。

    她微绮罗抱不平,自然是对慕少臣没好感的,不由反唇相讥道,“慕二少,你日子似乎过得不舒坦,大白天过来买醉,也不去酒吧,偏来这么一个地方自寻晦气,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段翊正从包厢里钻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两个人僵持不下,慕少臣气势凌人,季璃昕咄咄逼人,谁也似乎不退让半步。

    他本是跟慕少臣一块儿来的,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发现慕少臣人影都不见了,于是忙追出来,没想到看到这么一副令他诧异的场景,这两个人的交情,何时好到这地步了?争执上了,以季璃昕跟慕少臣的性格,应该都不会是站在走廊上跟人起争执的人。

    56三年后 第七十六章

    季璃昕这话,到底是戳到了慕少臣的痛处了,他本就不快,她还往火上浇油。

    熏天的酒气,朝着她喷来,他逼迫她推到了墙角,坚实有力的双臂撑着墙壁,将她围堵在里头,进退不得。

    季璃昕倒是没有流露出害怕之色,她已经看到了段翊在身后几步之遥,慕少臣若是乱来的话,段翊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从没人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这女人分明是仗着闻人臻的势力,沾沾自喜。

    虽然跟闻人臻生意上打的交道不多,但平日里见面他多少卖自己几分面子的,他女人,比他还要来得狂,真是欠教训。

    “慕二少说这话,我还在真有几分害怕来着。”

    她说着害怕,脸上却淡然无波。

    狗屁,这女人拿这副表情来说害怕,简直就是当自己是三岁小孩骗来着。

    慕少臣置放在墙壁上的双手手背青筋根根突起,显然是怒了。

    段翊见此,忙上前劝架,还真怕慕少臣借酒发疯,对一个女人下狠手,下回见到闻人也不好交代。

    他段翊倒不是怕闻人,而是怕童大爷,童大爷喜欢暗箭伤人,他对闻人一向偏爱有加,甚至爱屋及乌,自己几次三番为受亲睐有加的差遣,而且还要装成高高兴兴,断然不得板着张脸让人瞧出端倪来,有苦难言、水深火热,也不过如此。

    “哎,都是自己人,较什么真呢,是不是?”

    段翊伸手去捉慕少臣的手,慕少臣杠上一般不放。

    这边僵持不下,宋柯跟冷天澈所处的包厢内,也是热闹非凡,季璃昕这一走,冷天澈忙朝着乔晓静指责道,“晓静,今日找你来,不是来砸场的。”

    宋柯视若无睹,这人是天澈找来的,自然由他去应付,自己也不想插手管这闲事,自己跟晓静之间本就说不清,她对自己,像是中了毒一般迷恋,宋柯虽然觉得自己相貌堂堂还不错,但是晓静的追求者中比自己长得英俊的,还是不少的,真不找到她脑子是不是短路了,无论自己跟她怎么开解,她就是一厢情愿认定自己便是她此生不二的归宿。

    “我没有砸场。”

    乔晓静瞥了一眼抱着灏灏的宋柯,他倒是自在,当自己是空气,把怀中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当成宝。

    她甚至恶意地想,若是以后他自己有了孩子,八成都不会生出这分闲趣来。

    “天澈,我跟她形同陌路,是做不到和平相处的,你其实心里头知道,为何强逼我说出来呢?”

    乔晓静倒是丝毫不怕冷天澈恼羞成怒,她自怨自艾地想,自己不好过,也不想人家好过。

    再说,她着实看不惯身边这两个优秀的男子,为个不值得、不懂爱的女人丢了心,围着那女人团团转。

    “我出去一下。”

    宋柯瞄了一眼腕间的表,对于这两个人来回的嘴皮功,没什么兴趣,想出去透下气,他心里也有些明了小昕多半也是因此出的包厢。

    “我出去好了,你们好好聊聊。”

    冷天澈飞快地站了起来,将地方留给宋柯跟乔晓静,他这安排,有一部分是为了这两个人,若是宋柯走了,晓静还不知道怎样为难自己呢?他抱了宋柯怀中的灏灏,然后带上了包厢的门。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双发清浅的呼吸声,别无其它。

    宋柯有些不适应怀中的灏灏忽然被抱走,莫名浮现了几分失落。

    “柯,为什么从b市回来之后你一直躲着我,打你电话却是一直无人接听。还有,你现在住在哪里?”

    乔晓静偏过头问道,语气并不是兴师问罪的那种,而是很平静地问,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晓静,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都发现我明显在躲你,为何不愿还我一个清静呢?”

    宋柯颇为无奈地道。

    “还你一个清静?”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如果付出的爱情能够收回,我怎会苦苦相逼呢?你只会说我,扪心自问,你如今的行为,不会对你的心上人造成困扰吗?以我之见,天澈都比你更适合她。”

    “晓静,我的行为,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那我的行为呢?我想你也是管不着的吧。除非你结婚,否则我不会放手的。”

    乔晓静说得坚决。

    宋柯眼神一变,她明知道……

    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肯为自己的目标松手,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里他们是多么的遥远,看似咫尺,却远在天涯。

    这边包厢里热闹着,外头也相持不下。

    冷天澈抱着灏灏出来,便在走廊上看到了季璃昕被困在一个陌生高大的男人怀中,而那个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一双臂膀宣示着他强烈的占有欲。

    冷天澈当下沉下了脸来,朝着那边走去。

    段翊正在劝慕少臣松手跟季璃昕服软,没想到忽然冒出了一个人,而且气势汹汹,显然他看慕少臣的视线,是带着浓浓的敌意的。

    而慕少臣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