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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部分阅读
    她伸手去拿勺子,却不知道他何时已经走近了,这人来得无声无息,她根本没时间反应,便已经被人扳住了肩膀。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无论谁受伤,你都会一视同仁,是不是?”

    她抬起头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目光微闪,后腰被他抵在流理台上的时候,他的力量大得几乎令她大声呼痛。

    她向来不是个善良的人,她自己无比清楚着。

    不过若是朋友受伤,又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她还是会伸出援手的。

    只是眼前这个,算是自己的朋友吗?

    她似乎从来没把他当成过自己的朋友过,不过他过去也算帮过自己,眼下自己容忍他,也算是礼尚往来。看在病人的份上,她不跟他计较,但是他若是仗着他是病人,为所欲为,可不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了。

    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喝个粥就完事,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这个男人呢?

    似乎就是要本着一种跟自己过不去的性子,要为难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她伸手去推他,被这样抵着也不是个回事,看这人,没有消停的意思。

    她到底还是没用太多的气力,毕竟他身上有伤。

    “是。”

    他纹丝不动,她来了气。

    深邃的瞳仁剧烈一缩,他的脸近在眼前,沉着面孔一言不发,只是很轻易地就将她的双手固定在胸前,然后很快地倾下身去,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是想要惩罚这个女人的,但是却沦陷在她的甜美当中。

    她的唇是那样柔软温暖,还带着微甜,唇与唇的触感,美妙得不可思议,令他几乎不忍放开。

    唯一令他不满的是她的抵抗,他微微吃痛,腹部的伤口好像被碰到了。

    他忍着痛,持续加深了这个吻。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跟紧绷,察觉到自己的手抵在他的腹部上,还有微微的黏,身子不由一颤,不自觉便松了牙关,让他的舌头有机可趁,刚刷完牙他的口腔内有着牙膏薄荷的成分,伴随着他的男性气息迅速地席卷而来。

    她下意识地一皱眉,又想闪躲,下一刻便被他强势地扳住后脑,动弹不得。

    手上黏湿的稠度越来越浓,而起她甚至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而他的动作野蛮而霸道,不容她反抗。

    慢慢地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她知道若是自己再抵抗,他八成会失血过多而亡,希望他快点结束这个吻。

    虽然不明所以,这人怎么怒了,他吻,一点也一不温柔,带着粗暴的成分,她从来不知道惩罚,还能用吻来封结的。

    她想要提醒他伤口裂开了,但是他堵得她根部本就不能开口,空气越来越稀薄,脑子越来越混沌,她觉得自己都快因为吻而缺氧了。

    最终,她什么也不做,不得不放弃思考,将身体的重量都交给身后的流理台跟他强有力的双臂。

    流理台的棱角硬邦邦的,硌得生疼,她也顾不得,只是唯恐失去气力站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炙热的唇,终于离开了。

    而她还没缓过神来,仿若踩在云端,他滚烫的呼吸喷薄在耳边,“别走,留下来。”

    她只顾着喘气,微微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片刻,她终于发现了异样,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厨房白色的砖面有整整一块染成了红色。

    他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

    她这下是,想走也不能了。

    这男人,真会作践他自己。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看到地上的那一滩猩红,她整个人僵住了,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紧跟着,想到了昨天早上看到电视里的那几具尸体,心跳得愈发的厉害。

    虽然这个男人很可恶,但是她知道,她并不乐见看到他死,尤其是死在自己的面前。

    她吃力地将闭着眼睛的他,重新扶回了房间,打了个电话给沈童,让他快点带那个懒医生来,她自己稍稍包扎了下他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

    他没吃早餐吗,又加上伤口裂开失了血,脸色接近了透明色,但是那只手倒是死死地攥着她不放,怕她悄悄离开一般。

    她有些气馁,坐在床沿,眉头越皱越深,她如今到底把自己陷入怎样的一个局势当中了?

    沈童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闻人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一般,但是那只修长的手,却紧紧攥着季璃昕,他本想发火的,好端端的一个人,丢给季璃昕照顾,照顾成了这样,这都他第三次弄到伤口裂开了。

    就算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他身体如今偏弱,免疫能力地下,感染上风寒发烧,简直容易到了极点。

    不知道为何闹成这样的僵局,沈童真的是有气无处发。

    懒医生也有些生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伤口怎么又会裂开的?”

    季璃昕心中微苦,一下子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说接吻导致的吧?

    其实说到底,还是起源于争执,还有他那个莫名其妙带了惩罚的吻。

    季璃昕想要起身,却依旧扯不开闻人臻紧攥的手,沈童冷哼了一声,“白痴。”

    真想拍醒这个愚昧的家伙,怎会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来着?

    肯定是因为季璃昕的缘故,如此一想,沈童看季璃昕的目光,多了几分敌意。

    “你坐开些。”

    懒医生这下没强制勒令季璃昕离开,蹙着眉头,重新帮闻人臻弄伤口。

    口气有些严肃,“再裂开,就没办法缝合了,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就算是神医再世,也无济于事了。不管有怎样的矛盾,还是等病人的伤口愈合再计较。”

    沈童头一次觉得这懒医生有些可爱起来了,总算是说了一句公道的人话,没幸灾乐祸,也没火上浇油。

    三年后 第五十九章 喂吃

    季璃昕被沈童使唤去送懒医生,她知道沈童必定有话要跟闻人臻说,于是没有过多的计较。

    在门口的时候,懒医生拦住了她,没让她再送,只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看的她匪夷所思,懒医生却漫不经心的道,“宋柯还在我那,你有空来坐坐。还有,别给他找那些没必要的麻烦来了。”

    最后那一眼,怎么看怎么的意味深长。

    季璃昕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冷天澈跟乔晓静来,懒医生不会说的是这个吧。

    她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良久,觉得自己无意间将自己扯入了一个混乱不堪的局面当中了。

    她还是想念美国的那段美好时光,那个时候,自己身上没有那么多的忧虑,每天都过得很充足。

    回到a市后,倒是越来越淡定不起来了,性格中阳光的那一面都被压抑住了,其实甭提自己,天澈亦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今天严可欣要跟冷振雄离婚,似乎已经成了定局,不知道他们离了没。

    若是离了,天澈想必也不好过,冷氏跟sisa对上……

    走回客厅后,她依然没进主卧室,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重播的新闻。

    不知道警方有没查出蛛丝马迹来了,自己亲身历险的枪杀案毕竟牵连的范围很大。

    警方往黑帮那个方向查了,认定闻人泰的死,是越狱后跟黑帮勾结分赃不均被杀。

    八卦记者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沈念初跟左皓人的一段视频,视频十分的清晰,两个在床上打滚的人都是裸裎相对的,场面异常激烈。

    视频配有声音的,沈念初在床上对左皓人的称呼是“老公”,于是周刊记者八卦原沈氏大小姐是个荡妇,难怪跟三少解除婚约,八成是被三少察觉在先。

    就季璃昕之间,沈念初的这艳照门事件比起枪杀案引起的关注程度更广,因为在爆掉这段视频之后,有记者采访了平日里跟沈念初相交不错的一些女性友人,人家不少对她颇为不满。

    足见她平日里做人还是挺不成功的,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多着,宛若是当她这辈子咸鱼翻不了身了。

    沈氏虽然垮台,沈家虽然没落,也似乎丢不起这个脸面,一向对沈念初恩宠有加的爷爷,也登报声明跟沈念初断绝关系。

    这就是所谓的豪门大户,人情淡薄到了极点,但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季璃昕闭上了眼睛,靠着沙发,回国后这里的人和事物,都让她觉得累,可是她逃不开也躲不掉,只要默默的承受。

    沈童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他坐下来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看向对面那个人,沈童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仿佛要看穿自己一般。

    沈童优雅地伸指弹了一下他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动作帅气而潇洒,口气却有些冷,“你要报复闻人,也不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等他身子骨好了,任你搓揉圆扁。”

    一开口便是教训,而且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季璃昕甚为反感,他们这一帮人高高在上惯了,只会命令跟强迫,还会什么。

    沈童若是好好跟自己说,可能自己还能听得进去一二,这样的口吻,她是一句话也懒得跟他说,他趣味恶俗,不代表别人都跟他一样。

    “这不关你的事。”

    她倏地站了起来,当着沈童的面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凉凉的一句话飘进了沈童的耳中,“别把你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的身上,等你能做到跟你前妻和睦同处一室后,再来跟我商讨这个话题也为时不晚。”

    沈童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什么也不能做,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身侧的手,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刚才那女人的言辞,太过犀利了,明知道他童大爷的前妻,根本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甚至可以跻身到泼妇行列,她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发表那样令人瞠目结舌的高见,果然是有“见识”的女人。

    他嫌恶的撇了撇嘴,闻人,这女人你自己看上,就自己留着解决,你童爷也帮不了你,免得自己被气到英年早逝。

    沈童想了想,认真地想了想,跟季璃昕对上,明明她身为弱势群体,每每都是自己败于下风,真的是够孬的,回去一定要好好反省。

    季璃昕回了主卧室,闻人臻正在看文件,应该是sisa的。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一点事也没,无聊透顶,可能前一阵子一直照顾孩子的缘故,如今闲下来了,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他看了一会儿,就将文件放下来了,大概是倦了,比起早晨而言,脸色白了不少,多半是因为失血的缘故。

    “我饿了。”

    又来了,这男人得寸进尺,不过自己的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也是真的有些饿了,本来若是没发生早上厨房的那意外,这个时候两个人应该都是吃过了。

    她想起了懒医生的话,他的伤口不能裂开了,若是跟他对峙,极有可能他不顾后果,虽说闻人臻不是冲动型的人,但是他是那种为了目的连自己都可以伤害的人。

    跟这样的人对峙,其实是最费力的。

    为了避免再发生意外,于是她起身,算是应允了他的要求。

    当她端来的时候,他没有起身,也没有动作,慢慢地开口道,“医生说我不能乱动。”

    言下之意,是要她喂。

    眼睛瞄到他腹部上缠着的厚厚绷带,她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一定要淡定,千万别被惹毛了。

    她拉了一张椅子,满足了他小小的愿望。

    用调羹舀了一点,喂给他吃,他摇了摇头,跟个小孩子一样抱怨道,“烫。”

    季璃昕真想瞪着他,装出恶狠狠的表情,可惜她一贯没流露过这样的表情,一下子适应不过来,闻言,惊愕了下,回过神来,吹了几口,闻人臻这才心甘情愿地张开了口。

    看他咽下的神色,深邃的眸中的光芒一缕一缕地亮了起来,宛若吃下腹的是人世间难得的山珍美味。

    闻人臻留恋了一下口齿间的余香,他是真的饿了,他自认为自己有些小人,趁机得寸进尺,但是若是自己不出动点,以她的性子,这辈子等到死自己也等不到这么温馨的一刻。

    她目光就是不挪到自己身上,盯着的是调羹跟骨瓷碗里的粥。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她却看的那样入神。

    而他似乎只要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内心平静。

    主卧室内,很安静,除了调羹跟碗壁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便没了其它。

    那是一种难得的恬静宁和,此时的闻人臻,觉得屋内洋溢着一种恍惚的美好,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的令人徒生眷恋,舍不得破坏,更舍不得放手。

    吃完的时候,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恬不知耻的问道,“还有没有?”

    自然是还有的,但是这么一大碗,他吃下去已经足够,若是吃得太多,他又不能站起来乱动消化,也是不行的,撑破的是肚皮,肚皮可是在小腹之上的。

    “没了。”

    她不打算跟他纠缠于这个问题。

    “你去吃点吧。”

    他忍不住挑起唇角道,显然不信,但是也没有再计较,心情还算不错。

    她也去吃了点,洗了下餐具后,回来发现他盯着天花板,意识到她进来,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他侧过脸来看向她,深眸中仿佛有微光极轻的一闪,里头有她一时之间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目光深晦变幻,仿佛正在思索些什么。

    她蹙了蹙眉,没人愿意被莫名其面盯着。

    然后,更诡异的还在后头,她听到他一字一顿的道,“很无趣,我们看点东西吧,你把那边的笔记本拿过来。”

    床头柜边上的矮茶几上有一台精致的白色苹果笔记本,旁边还有折叠的床上笔记本用桌。

    虽说这提议,无懈可击,算是正常的,这比起两个人面面相觑来得好多了,但是从他口中吐出来,季璃昕总觉得十分的突兀。

    不过,她也没拒绝他的提议,毕竟这主卧室内太过沉寂,有些声音,也让她自在一些。

    正在她摆弄笔记本跟桌子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你帮我接。”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隐私在人前曝光。

    季璃昕拿了过来,看了下上头的名字,严可欣三个字,她怎会发了傻去接呢。

    她将手机提给他,他瞄了一眼,抿了抿薄唇,接了起来。

    季璃昕听到闻人臻说,声音有些冷,“就算你离成了婚又如何?这事不用跟我禀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他冷哼道,“想要我原谅你?哪有这么容易。别着急,第二步,得让我好好想想,你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先这样,我现在很忙,没空理你。”

    于是挂断了电话,结束通话之后,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怎么不开机?”

    季璃昕才发现自己竟然恍了神,仓促间避开目光不去看他,手指去按开机键。

    虽说知道严可欣跟冷振雄会离婚,但是真正得知这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你要看什么?”

    她想了想,问道,觉得自己脑子里还是有些乱的。

    他却只是看着她,极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难得,绅士风度展露了一番。

    她也没客气,在pps上选了下,《嫉妒的密码》上次这一部在家还没看完,讲的是复仇的故事。

    “你好像很喜欢看泰剧?”

    他看了半集,好整以暇的问道。

    “没有很喜欢,一般而已。”

    她明显敷衍道。其实她选这部电视剧是有目的的,主题是复仇,他必定是有些明了了,但是显然不会轻易放手的。

    也对,他下了很多心血下去,怎会轻易罢休呢?

    并不是从季开始看的,因为季璃昕看过一些了,从她没看过的开始看。

    闻人臻似乎也跟得上思维跳跃的步伐,“这女的挺聪明,男的太笨了。”

    他难得的下了结论。

    男主角明明是个待人和善、乐善好施的人,在闻人臻看来,却是个笨蛋,没有逻辑分析能力,那么明显的圈套,还傻乎乎的往里头钻,斗不过女主角,是正常的。

    她是坐在床沿看的,要侧着身子歪着头看,脖子有些发酸,这看电视也是一项累人的活计。

    闻人臻让她上床靠着,反正床这么大,看着舒服些,她没接受,他知道她也劝不通,也没强求。

    她看得依旧津津有味,很多电视剧并不是很好看,但是若是一集一集看,也会发现还是不错的,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驱使你继续看下去。

    闻人臻本来确实是在看电视的,但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看的对象变换成了她。

    她脸上的肌肤白皙柔软,如同某种成熟了的新鲜水果,由于房间里暖气的温度,脸颊边还隐极淡的一抹柔粉色。

    等到季璃昕看的眼睛有些酸痛,转动了下脖颈,发现某男早已睡过去了,睡得很沉,眉宇舒展。

    他的那张脸的轮廓清晰分明,此刻那双狭长幽邃的眼睛安静的闭着,直挺的鼻子下面是削薄的嘴唇,唇角弧度优美,其实就连下颚的线条也极为漂亮,即使睡着了依旧英俊异常。

    最近总是隔三差五瞧到他的睡颜,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的幸运。

    他睡着的时候,还是很好伺候的,睡相不差。

    她想起今天看的新闻,若是将闻人臻的睡颜散播出去,八成引起的轰动性效果比沈念初的艳照门还要来的惊艳。

    既然他睡着了,她便将笔记本从床上搬了下来,自己也坐到一边,找了个舒坦的位置看,免得脖子扭断了,伤着了。

    手机响起的时候,她看到男主跟女主索要密码,女主成功摆了他一道,让他有苦难言。

    她轻手轻脚出了门,出了卧室才接起手机,是天澈打来的,他大概心情不好,父母这下真离婚了。

    “小昕,你能出来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若是平日,他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定是不会推诿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闻人臻的伤口若是再裂开,直接要进火葬场了,她连灏灏都顾及不上,别提他人了。

    “天澈,我暂时走不开。”

    站在落地窗前,她的身体有一半正沐浴在淡金色的阳光中,照的乌黑的刘海都闪闪发光。

    “那明天呢?”

    他退而求其次。

    她还没回答,他以一副笃定的口吻反问,“是不是也没空?”

    季璃昕一愣,然后才觉得有些窘迫,眼下她根本就无法脱身离开,这烂摊子,总要有个人收拾,懒医生跟沈童的话,虽然她并没有往心上去,但是也不想任由后果酝酿扩大。

    早早的将那个麻烦伺候好,自己也可以早早的脱离苦海。

    天澈不知道枪杀案,自然是不会理解自己眼下的处境的,再说,枪杀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管是源于何种原因。

    “天澈,对不起。”

    对他,她似乎除了亏欠还是亏欠。

    幸好两个人没在一处,他看不到她此刻眼底的情绪。

    而另一处的人,也不好受,此时的冷天澈站在桥上,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英伦风格的,帅气而英挺。

    但是如此俊逸的男人身上,却散发着无穷的落寞。

    他脸上跟人保持着刻意疏离的神色,眸中深深浅浅翻腾着,眸底深处还有极隐约的沉溺与缅怀。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驻留,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却宛若隔了天涯。

    他看着桥下湖面的涟漪,觉得那宛若某个人眸中盛着潋滟的波光,是那般的相像。

    可惜,那样的涟漪,并不属于自己。

    若是知道爱上她,注定是无言的结局,他还会勇往直前的往前钻吗?一头热吗?

    扪心自问,答案依旧是肯定的。

    偌大的世上,只有她,在自己的生命中,一颦一笑、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特别。

    爱一个人,对方也爱你,甜的居多;爱一个人,对方不知道,酸的居多;爱一个人,对方不爱你,苦的居多。

    他何尝不知道,只是弥足早已深陷。

    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留下来的,便是心痛如麻。

    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发现自己爱的人正好也爱着自己。

    人生最大的不幸,是自己所爱的人一再的拒绝自己。

    “小昕,回国后你总在跟我说对不起,你每说一句对不起,我总觉得你又离我远了一步。”

    天桥上的那抹身影,愈发地寂寥起来。

    她闻言,好一会儿才抽回了思绪,发现千言万语,竟然无从说起。她除了“对不起”三个字,竟然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

    她就算真开了口,想必要讲的话,也都是他不爱听的。

    虽然她很想他们之间,回到过去,回到那段欢乐的时光,但是他们也都知道,回不去了。

    “十天后,我要去一次美国,在我去之前,你能见我一面吗?”

    “天澈,我们永远是朋友。”

    他说这话,太过见外了。

    十天后,闻人臻的枪伤,应该好上些了,不会令她为难到出不了门。

    “小昕,不是所有当不成情人的男女都能成为朋友的。”

    起码,他做不到,因为他爱的太过深沉,太痛苦了,或许他爱上另一个女人,才能跟她成为朋友。

    张爱玲曾经说过,“你的眼睛眨一下,我就死去,你的眼睛再眨一下,我就活过来,你的眼睛眨来眨去,于是,我便死去活来。”

    他觉得每次被她拒绝,他都在死去活来之间苦苦挣扎。回头是岸,回头早就没有岸了。

    季璃昕知道,天澈不好受,他那样的一个人,从来都是前呼后拥的,从小便受惯了众星捧月似的待遇,可是如今,却被她这样的对待,心底定是存了委屈的。

    季璃昕张了张嘴,发现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挂断了自己的电话。

    季璃昕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当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她想也没想,便接了起来,是莫浩楠打来的,莫浩楠今天去了她家,发现她又不在,范菊花说她照顾朋友去了,莫浩楠还是不太放心。

    “莫大哥,过几天我回家再说,这事,有点复杂。”

    天澈的那些话,还没消化掉呢?

    莫浩楠颇为识趣,也没多说,便道再见。

    她依旧站着,心底五味杂陈。

    回到主卧室,发现已经将近傍晚六点钟了。

    开了灯,他还没醒来,其实她并不想管他的,到底还是没忍住。

    在床边坐下来,想了想,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覆在他的额头上。

    他的烧退下去了些,昨天一直处于反复当中,今天吃了白片,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大概真的是体力不支,才会睡得这么沉,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

    有些不放心,又打了个电话给范菊花,她说今天灏灏很乖,不哭也不闹,这下总算她是放下心来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闻人臻还没醒来。

    她去开门,发现不速之客,竟然是自己没有预料到的人,是宋柯,还以为是沈童。

    手还搁在防盗门上,忘了开。

    还是宋柯提的醒,“怎么?不欢迎我进去坐坐?”

    夜深人静,他站在门外,隔着防盗门,自上而下的俯视她,他说的极其自然,脸上也没有其他古怪的神色,也没有懒医生早上跟自己透露的那什么麻烦上身来着。

    反正他很正常,就是太过正常了,季璃昕总觉得有些诡异。

    进了门后,她吃惊地看着他,他的肩头犹印着大片的水渍,他却仿佛不在意。

    外面明明没下雨,他的米色的西装上,却印有那么一片橘汁色,想必是被人泼的。

    她心中,隐约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却又觉得匪夷所思,以乔晓静对他的那份心以及她的良好修养,这样突兀的行为,似乎不太可能做得出来。

    40三年后 第六十章

    宋柯进来,规矩地坐在沙发上,外套也没有脱下来的迹象。

    “你怎么来了?”

    按理说,他不会来这造访的。

    宋柯这几天买下了她小区里跟她那套房子紧邻的那一套,莫浩楠的在她的右边,自己的在她的左边。

    她都不曾回去,今天还是听了懒医生偶然间提及的,说她在这边照顾闻人臻,心中有些愤懑跟不平,她只知道为难他,对闻人臻倒是悉心来着,还特意过来照顾他。

    她根本就没必要尽这个责任跟义务,他们早就没关系了。

    天澈不知道她跟闻人臻的牵连,自己可是知道的,自己调查过。

    “过来看看你。”

    他答得顺口,也没可疑的暧昧。

    “告诉晓静你的联系方式,你不会耿耿于怀吧?”

    这事,虽然有些欠周详,但她自认为自己所做还是正确的。

    “我是该给她一个交代。”

    他非但没责怪她,反倒将责任都推到他自个儿的身上。

    “你到底怎么了?”

    又来了,这样的宋柯,还真是少见。明明心里头藏着心事,但是就是不点破,不点破又非要到人家跟前。

    哎。

    “我被我爸骂了一通。”

    他沉吟了半晌,终于交代了事情的缘由。

    她苦笑,这是他们家的家事,自己插不了手。

    “你做了那样的事,短期内想要你爸原谅你是不可能的,别说你爸,连我要完全接受这样的消息,都觉得一下子承受不住。”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但是你伪造死亡,为难的是活着的人,经历了伤心、失望,情绪是做不到跟弹簧一样收缩自如的。

    “我想收养小宋。”

    他交叠着双手,声音疲惫的像是从脚底慢悠悠的钻出来。

    季璃昕一愣,这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还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之外。

    只是,为何他会起这样的念头呢?毕竟小宋在冷家过得好好的,没有受到任何的欺凌,在宋柯身边,并不一定就比在冷家幸福,不是她看不起宋柯,而是宋柯有黑道背景,也许会给小宋带来厄运。

    她怔过之后,打量起宋柯来,确定他的表情不是玩笑之后开了口,“学长,我觉得小宋现在过得挺好的,而且也适应了环境跟冷家人相处得十分融洽,没必要换地方。”

    “本来确实是这样,但是天澈的父母已离婚,小宋定是留在冷家的,天澈平日里工作忙碌,根本就顾及不上小宋,冷振雄离了婚,八成也无心管小宋,小宋或许本在冷家过得好,但是如今,我并不认为。我所能给予的,并不比冷家差,你担心的是我的黑道背景,是不是?我现在已经半脱离了组织,过阵子就能彻底从组织中解脱出来,这还多亏了那一次的诈死,老大特意为我恩准了特例。”

    他神色黯然,早知道她不会赞成,但当她真正反对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却不怎么好受。

    他的语气分寸掌握得很好,分析能力也是极好的,很多她没考虑过的,他都考虑到了。

    “学长,你为什么想要收养小宋?”

    就算他说的都是对的,但是目的呢?

    她想不通他为何起这样的念头,以他的性子,应该不喜欢被人牵绊才对,多一个孩子的生活,肯定会影响到他正常的交际,而且他想要小宋接受他,肯定也需要耗不少功夫。

    “小宋出孤儿院本来为的就是我。”

    他的目光落得有些远,但是口吻确实真诚的,不是漫不经心的那种。

    “就为这个,没必要的。”

    她定定看着宋柯的眼睛,良久后垂下眼睫,才说道。

    小宋说起来,真正出孤儿院,是因为自己,季璃昕明白,现在没想到倒是被人抢着要了,这到底是不是小宋的幸福呢?

    或许对小宋而言,并不是,周遭的人一直在变,饶是大人接受也需要过渡的时间。对小孩子的影响更大,何况到时小宋跟了宋柯,便是跟一个单身男人,这比起冷家那一家子而言,确实冷清了不少,小宋的性子本就内敛,比一般同龄人老成,季璃昕担心的是小宋跟宋柯肯定是连个共同的话题也说不上。

    她在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宋柯倒是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主动交代了实情,“我以后就成了你的邻居,你也可以帮忙照顾下小宋,我一个大男人或许跟她说不上话,贴心话之类的,就指望你了。”

    季璃昕吃惊不小,没想到他成了自己的邻居。

    “沈念初跟左皓人还没逮住,一天没他们的音信,你就一天不安全。”

    他意有所指,强调他本身的重要性。

    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她应该谢谢他的,但是总觉得若是他成了自己的邻居,将来麻烦事,会更多的。

    还有收养小宋,他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知道天澈那边愿不愿意松下手,若是天澈不愿意,她真不乐见看到他们两个昔日交情还不错的男人为此闹僵。

    “你问过天澈的意向了没?”

    她此时的脑子里千头万绪,到底还能整理出些许理智来。

    他的嘴角愣是跑上几缕微笑,漂亮的黑眼睛炯炯有神,“这个你没必要担心,他眼下是不赞成的,不过我倒是蛮有把握他会答应的。”

    季璃昕闻言,感觉左眼皮跳了几下,不过看宋柯的脸色,说到这,他应该是胸有成竹了。

    至于在a市,法律规定单身的未婚男人是不能收养孩子的,她想,以宋柯卓绝的能力跟手腕,这应该不在他担心的范围之内。

    “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离开的时候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的伤口经不起再次裂开了。”

    她唇角有几分牵强。

    宋柯眸中锐利一闪而逝,那男人,真懂得利用机会,其实自己也是个擅长把握机会的人,但是很多时机,都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对她,他总会犹豫,果断时常脱离了预计的掌控。

    “我真怀念大学时候的那段日子,如果时光能够倒退,我肯定是希望大学永远不毕业。”

    他静静地道,眸中浮现出对回忆的美好。

    有些失望她没有被自己带入回忆当中,转身之际,他叹了口长长的气。

    忘掉一段感情很不容易,有的人可以拿得起放得下,有的人,都不行,而自己,属于后者。

    等了她那么多年了,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就算最后不能得偿所愿,但是无论如何,不想那个人是闻人臻,毕竟那个男人曾伤害过她。

    他不是圣人,其实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自己收养小宋的目的,是为了她,为了制造能够接近她的更多机会。

    天澈不放手,其实还不是一样?

    他们,或许性情上不怎么相似,但是在某些地方,还是能够找到相同点的。

    小昕性情淡漠,但是她内心还是无比在意自己身边的人的,自己没死,她表面上没原谅自己,内心大概已经放下了。

    她心中,若说自己没一点分量,是假的,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自己似乎比她还要来得了解她。

    也许,早在大学时候那场舞会上被她弹钢琴的唯美一幕吸引后开始的。

    那场舞会上,淡淡的灯光,映着她白皙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朵自晨雾中绽放的白梅,清丽夺目。

    那个时候的她,手指在琴键上飞跃,起落的线条流畅,脸上的表情清冷淡定,眼眸却自信明亮。

    对,只不过是她弹完后一个破冰般的淡淡笑意,却已有足以摄取心神的魔力,让他心脏一阵不受控制的狂跳,从此走上一条漫长的“不归路”。

    平地乍起一阵狂风,吹散了他宁静的心湖。

    这些年,每每在她身上碰壁,但是每次只要看到她干净、澄澈的目光,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克服不了的,因为她的目光,仿佛能一直到达他心里最深的地方。他苦笑,今天真是发了昏来这,他从听到懒医生说她在这,就迫不及待地来了,她不知道他在外头来回走了多久,就是为了冷却下自己烦躁的情绪。

    还有他傍晚的时候,本是跟晓静共进晚餐来着,却在中途极无礼貌地起身离开,晓静说自己疯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寂静的夜晚,有一种闷窒的感觉,远处乌云密布,看来不久后就会迎来一场暴雨。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棉睡衣,上头没有任何的花纹图案,解下系在头上的浴巾,一头乌黑的湿发便披散到肩头,从半开的落地窗吹来些凉风。

    她站了良久,站到头发干了,才关好落地窗,关上的瞬间,突然,一道闪电割开闷窒的天空,接着便是雷声阵阵响起,暴雨磅礴地倾泻下来,噼里啪啦开始打在玻璃窗上,声音清脆而响亮。

    这场暴雨来得很急,雨珠豆大,速度又快,凤也跟着大了起来,听着呼啸的风声震得玻璃窗也吱嘎作响,她打了个寒颤,竟然觉得客厅的暖气也能吹得自己身子冰凉了。

    回到主卧室,发现闻人臻已经醒来了,看他的姿势,似乎想要下床,徒然气结,“别动。”

    几乎是吼了出来,他似乎真被自己这一声吼叫给震慑住了,乖乖地忘记了下一步动作,身姿就僵在那里了,硬扭过脖子来看她。

    “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他口气有些不满。

    缓缓地,还是调整了下身姿,唏嘘了一口气。

    季璃昕也皱着眉头,这男人,一点也没学乖,懒医生的话,没想到还是被他当成了耳边风。

    “我在客厅。”

    她沉默半晌才道。

    他冷哼一声,算是满意她这答案了,不过还是没忘变本加厉敲竹杠,“以后别轻易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看到她脸色一沉,他不情愿地补充了几个字,“在我伤口愈合之前。”

    他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一言九鼎还是金口玉言来着,她嗤笑着反驳道,“你睡着了呢?”

    “叫醒我。”

    回答得还一本正经来着。

    她懒得理会,径自在一边坐了下来。

    “你难道不怕打雷吗?”

    室内陷入沉寂,他忍不住开了口,语气没先前那般的恶劣了。

    “不怕。”

    她说完,狐疑地看了某人一眼,“我看是你怕吧。”她其实不过是调侃而已,没想到他神色一变,像是被她看穿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不过,口头上还是恶声恶气的,“我只是讨厌雷声而已。”特意强调讨厌,而非怕。

    她心中初步有了个底,看来他对雷声有阴影。

    不过,不过她以前还真不知道,没想到这次倒是歪打正着了。以前结婚的一年多时间内,自然是有过这样的日子的,不过他似乎每次打雷都没回过家,那个时候,她以为他出去鬼混玩女人去了,没往别的方面想,打雷的时候,想必他躲起来了,以他高傲的性子,定不会让人瞧见他怕打雷的模样吧?

    其实,这男人狡辩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可爱之处的,身上没了那份跟人特意保持距离的疏离感。

    闻人臻讨厌雷声,那是因为严可欣走的那一天,就是这样的天气,而且那一天他还被闻人墨的妻子给关了起来,关在一个漆黑无光的地下室,那个时候,他才五岁,所以他分外厌恶。

    季璃昕不知道自己为何最后又跑到床上来,应该是闻人臻的杰作。

    醒来的时候,瞧到的是他眼圈下青黛色很浓,看来昨天睡得不好,她自己倒是在雷声中睡过去的。

    讨厌吗?

    她眼眸深处光芒一闪,未必。

    其实这个气质冷峭的男人,也有跟不少普通人一样的弱点,只是他太能隐藏了,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得很深,若是他不愿意暴露,肯定难以令人察觉。

    日子还算风平浪静,接下来的几天,她跟闻人臻倒是没有再为没必要的小事起争执,关系倒是有了改善。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每当闻人臻转头凝视着她的背影时,俊朗的眉宇间总是充满了深思的意味。

    其实,再一次踏入这里后,倒是让她对闻人臻有了更多的一些了解,这个男人有时候深沉得可怕,可有的时候却又像个孩子,为了一点点小事斤斤计较。

    这几天,就他们两个人,沈童跟懒医生都没有过来打扰。

    他看上去伤口应该好些了,都九天了,她打了个电话给懒医生,将他给叫来,检查下某人的身体。

    懒医生宣布病人这几天表现良好,伤口愈合的很快。

    季璃昕放下心来了,当晚要离开,闻人臻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只是伤口愈合,这女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过河拆桥了。

    他就这样不招人待见吗?

    他发了脾气,但还是没留住人,沈童于是留下来照顾某人发飙的情绪。

    “你去跟着她。”

    闻人臻在季璃昕走后,轻轻地朝着沈童道。

    沈童靠在沙发上,目光直视前方,脸色是一贯的平静。

    “别盯得太紧,让人家喘口气。”

    沈童没有执行某人的命令,反倒是加以良言。

    “你知道她去见谁吧?”

    闻人臻眼神一凛,淬了毒一般的利刃从他的眸中飞逝而出,射向沈童。

    “还能有谁?冷天澈呗。”

    沈童目光灼灼,仿佛测谎仪那样看着闻人臻。顿了顿,又道,“闻人,冷天澈跟宋柯对她的情意,并不比你投入的少。你是打定主意付出就要有回报的,他们都熬了几年,还没熬成功,你若是想要一蹴而就,我看你也是个没戏的主,你要是想要抓住她的心,一定要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上次你倒是做对了一件事,对她母亲的病情极为关注,还将陈蕞给请了来,若是不冲你这份面子,你今天就是死了,我看她也不会来看你一眼的。你比他们有优势,你所占的那个优势是你是她的前夫,可是你这个优势,在某个方面来说,又是你的劣势,间接表明了你曾抛弃过她,这一笔糊涂账,你想要抹去,挺难的。”

    “你瞧瞧我,我就是一个最能说明情况的例子,我离了婚,就觉得自己放虎归山了,我前妻以前爱管我,现在她就算管我,我哪会听她的呢?我避她,不是我怕了她,而是怕麻烦罢了。你要真想让她对你上心,你就要不怕付出,还有你必须要让她察觉到你爱她,不用肉麻兮兮地说‘我爱你’三个字,你要从你的行动上让她感觉得到,最好还能博得她的感动,你必须要虔诚。你现在只是意识到了你是喜欢这个女人的,你或许也是爱她的,但是行动上还是欠缺的。你现在嫉妒都是没用的,毕竟她不在乎你,自然不会在乎你的情绪变化。”

    “当初你是错了,当初你连了解都不去了解她,如今你即便想要改邪归正,也要拿出诚意来。是,每个人都会犯错,但并不代表每个人都能把错误纠正过来,或者说,保证不再犯。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么你,是真能为自己痛改前非,只是她的他吗?”

    沈童一番话,语速不快,甚至说很慢很慢,却是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不少他的困惑,更多的是他的震惊。

    他闻人臻是个英明睿智的男人,但是感情上,他还是个初学者,沈童这番话,倒是成了他的启蒙。

    刚听沈童的那一番话时,闻人臻的脸色刷一下白了,慢慢地,血色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重新回到他的脸颊上,但是嘴唇还是苍白的。

    没有人在自己的心声被人看破甚至剖析得十分彻底的情况下,还是镇定从容。

    他很快沉默下来了,开始细细地思量、回味其中的真谛。

    沈童刚刚最后的一句话仿佛带了余音,盘桓在他的耳边,始终挥之不去,不停的重复着。

    他有些失神,盯着肉眼看不经的空气,总觉得在恍惚间能够看到了气流涌动的清晰。

    他大脑的反应比平时慢,毕竟这不是他熟悉的领域,甚至可以说是初次探索的,但是脑子中却是像有什么东西石破天惊出来一般。

    他两条英挺的眉毛略微皱起来,脸庞生动得让人心碎,最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太久不说话,沈童忍不住抬眼看他。

    闻人臻的视线依旧没有看向沈童,似乎在空气中随着气流打转。

    千言万语,他不知道自己怎的问出了这样的一句,“童,你说我们几个在她的心里,到底算是什么?”

    他左边的脸颊,隐在阴影里,脸色看不真切,他眼睛发亮,脸庞的轮廓也渐渐清楚起来。

    沈童微微蹙着眉头,左手抚上太阳穴,一边思索一边问,“为什么问我?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这套兵法,用在情爱上,是行不通的。我对她的了解,或许比起你来,差得远,我只是身为旁观者,不想你还在原地钻牛角尖,让人捷足先登了去,到时候,为时已晚,哭得就是你自己了。”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真正去了解季璃昕,有些方面,对她倒是有着莫名的敬佩,那个清丽的女人,那副纤薄的身躯里,蕴藏着无穷的能量,而且,她比起一般女人来,要来的坚强独立,最重要的是,她尽管淡漠,身上却透露出一股耐人寻味来。

    就像茶,越品味道越浓郁。

    毋庸置疑,自己刚才的一番话震慑到了闻人,闻人以为自己看得透彻,自己无非是结合了自己过去的经历,在感情上,自己算起来也就遇到一个敌手,但是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很多事,自己想得比很多人来得透彻,明白。

    但是,他也只是在总结过去的失败经历而已,闻人如今的现状,自己还是插不上手的,这番话,算不上点拨,只能当做激励。

    至少,闻人比自己幸福的是,他还有机会,不像自己,连丝毫的机会都没。

    她嫁了人,生了孩子,生活幸福,自己根本就毫无缝隙可钻。

    三年后 第六十一章

    旋转木马是这世上最残酷的游戏,彼此追逐,却永远隔着可悲的距离。

    曾经,他们就是这样的一对,如今,幸福早就可望而不可即了,早在她嫁人,他娶妻那个时候,就断了。

    沈童没想到跟闻人臻讲了一番见解,倒是将自己给带入了痛苦的回忆当中,真不知道到底是在帮闻人,还是在作践自己?

    闻人臻看向沈童,童高大俊朗,五官犹如雕像,衣着考究,品味独特,身上总是洋溢着慵懒低调。

    他嘻嘻哈哈的时候居多,但他此刻眼眸中死海般的沉寂,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幽暗的眼眸中隐含着一丝深深的疲倦。

    闻人臻的眉心微锁,他从来没关注过沈童的感情世界,不知道童心中也蕴藏着无处可去的寂寞,就像望不到边的夜色,几乎吞噬了一切。

    闻人臻能够肯定的是童所流露出的这副模样,绝不会是因为他前妻,而是另外的一个女人,但是他却从未提过,难怪当初童跟自己说,“闻人你总喜欢把在乎的人放在心里,你从不提起的人,就是你最爱的人!”

    那个时候,童或许也在间接暗示着他自己吧。

    他不由苦笑,没想到他们两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却在感情上吃了不少亏。

    室内,两个男人心思迥异,一片静谧。

    绮罗。

    上一餐吃的匆忙,这一次没想到还是来了这个地方,这是冷天澈选的,可能他真的挺喜欢这的,这里的氛围确实不错,菜肴做的也是极其的地道跟入味。

    绮罗今天是周年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若非冷天澈提前订了位置,今天他们还进不来绮罗呢?外头订餐排队的人,都排到门外去了。

    周年店庆,也是有好处的,平日里的价格打了对折,优惠不少,吃的人满面红光,都是喜不胜收,平日里来绮罗的都是一帮有钱人,虽不差那点钱,但是有优惠,他们还是高兴的。

    这就好比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饼来,砸中了你,你肯定不会傻到将其拒之门外。

    这一回,两个人不在厅堂里吃,而是进了包厢,两人间的小包厢。

    跟厅堂里的喧闹相比,包厢里头倒是显得过分冷清了。

    天澈从上菜开始就没开口,宛若真是专门为了见她一块儿吃顿饭来着,没有别的意图。

    季璃昕总觉得不怎么对劲,他定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的,先前将这一面说的尤为重要,好像她不去,这辈子他就不认自己这个朋友了一般。

    不过他不说,她这人也是比较闷的,不会主动开口的那种,再说上一回电话里两人闹得有点僵,她此时更加不会主动开口了,免得说错话。

    不过,在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打破了沉寂,“宋柯找我要领养小宋了,这事你知道了吗?”

    季璃昕看了一下他,他是侧过头来问自己的,身子微微前倾,这姿态是认真的,但是口气却沾染了些许的漫不经心。

    她有些不懂他这意图了?

    “他跟我提了下。”

    这事,自己确实是知道的,也并怎么想隐瞒。

    “你怎么看?”

    他修长的手指执起餐桌上透明的玻璃高脚杯,摇曳着里头酒红色的葡萄酒,张开薄唇,优雅地品着,双眸却下意识眯了起来,黑眸中流芒一亮,稍纵即逝。

    明亮的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格外深刻。

    此刻的他,就像一头沉睡乍醒的猎豹,看似漫不经心打着呵欠,却不知何时会突然一跃而起,击中敌人的死穴,危险迫人。

    这样的冷天澈,倒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也是极为陌生的,这种气势,闻人臻身上倒是经常彰显。

    算起来,他们体内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液,有时候找到相似点,倒是不值得大惊小怪。

    她忽略心头上的异样,认真地想了想,倒是将宋柯说的情况也考虑进去了,“这事,我做不了住,你若是真问我意见的话,我想小宋还是留我身边吧,毕竟她是个女孩子,你们两个都是大男人,多少会有所不方便。”

    “我看你连自个儿的亲生儿子都快照顾不过来了,还妄想照顾小宋,你就算了,我们两个其中选一个就行了。当初领养小宋,是因为纪念宋柯,如今宋柯还活着,他想要小宋,其实也无可厚非,小宋是你从孤儿院为他特意挑选的,对他而言,意义非凡,我想就是小宋到了他身边,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我如今自顾不暇,或许真的是如他所说,照顾不了小宋。本来小宋都是我妈帮忙看着,我妈现在搬出了冷宅,小宋也顾及不上了。”

    这是一桩事实,但从天澈的口中吐露,却带了几分凄寂,这跟刚才那个强势的他,又不尽相同。

    这些个男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面貌多变,就跟雾里看花似的,以为看懂了,其实发现还停留在表面程度,越看越迷茫了。

    “你妈现在住哪儿?”

    严可欣做了这么多年的贤妻良母,加上嫁给冷振雄后一贯养尊处优,早就忘了谋生的技巧,不知道如今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季璃昕抿了一口杯中物,觉得自己分明是过虑了,以冷振雄如今的身家,加上他心里头是有严可欣的,想必离婚了也不会为难她。

    像是看出了季璃昕的心思,冷天澈补充道,“我妈拿了她的几件衣服,其它的,什么都不要。她现在找了一份工作,洗碗的,我偷偷给她钱,都被她拒绝了,还让我好好照顾我爸。家里搞成这样,我妈又是个死脑筋,闻人臻分明是想要将冷家往死里整,我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冷天澈的眼眸泛着利刃出鞘的锐光,寒意扑面而来,季璃昕心有余悸。

    不提天澈,就冲闻人臻的架势,也不会因为严可欣的离婚而善罢甘休,冷家家破,闻人臻的“功不可没”,天澈也不会任人欺凌。

    同母异父的一对兄弟,是打定主意要跟对方过不去了。

    她忽然想到宋柯说会有法子让天澈对小宋松手,难道是……

    天澈的表情深不可测,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手心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她缓缓扫过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宋柯是不是答应帮你忙扳倒闻人臻?”

    冷天澈的唇角微微牵起,似笑非笑,不可捉摸。

    她的内心百感交集,他不回答,并不表示否认,而是默认了。

    果真,半响之后,他扬了扬眉毛,“怎么,你心疼他了?”

    “小昕,他就算接近你,也无非是为了报复我。”

    他的话,听着不知为何,有些刺耳。

    她回想起这几天跟闻人臻的相处,他害怕打雷,他不喜欢打吊针,强迫人家喂粥,睡颜有几分孩子气,其实,他也没有坏到无药可救,还算是一个正常的人。

    不喜欢接近那个人男人,但也谈不上厌恶。

    若是他真是为了报复天澈接近自己,那么,那男人的心机也太深了。

    若是为了报复天澈,他应该做的,是讨好自己,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天澈,你别自己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你们男人之间的斗争,我不想牵扯其中,这事,我不会掺和。你们之间,若是能够用别的方式化解,未尝不是好事,不过以你们的性子,肯定会选择鱼死网破。伯母的良苦用心,我看到最后还是要枉费了。”

    严可欣还是太天真了,闻人臻岂会因为她按他的要求离了婚便完了事,离婚只不过是个开始。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棋已开局,便没有回头路了,再说就算我愿意抽身而退,闻人臻也不会放我一马,与其静观其变,不如主动出击。”

    冷天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眼神坚定,看来这个念头,在来见她之前他就打定了,而且不可撼动。

    其实如今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今天这一餐,算是为他去美国践行的。

    “我明天就要走了,估计要过阵子才能回来,不管如何,我希望回来看到你完好如初。沈念初上回伤害了你,这次她走投无路,我还真有些担心她会对你不利。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美国吧?”

    他建议道,脸色看不出所以然来,像开着玩笑。

    她没当真,“学长现在成了我的新邻居,你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学长的能力吧?”

    虽然知道她会是拒绝,但当真听到她拒绝的时候,不可否认,自己的心底里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明知道宋柯的进驻,对自己极为不利,但是眼下跟闻人臻的这一战,迫在眉睫,他不能轻易言败,虽然宋柯答应帮自己,但是并没有说倾囊相助,只是眼下的这个项目,跟自己合作,为自己提供资金跟技术。

    他目前想要侵占sisa在美国市场的新产品份额,找了那边的合作公司,原材料因为宋柯,对方给了优惠,跟美国人做生意其实很麻烦,既要环保又要价格低廉还要质量上乘。

    这次他的新产品,产品中有一项新的成分,选择了可循环的能源替代,环保节能,很符合美国佬的品味,他甚至能够预料产品上市后将会取代得无法估量的轰动性效果。

    这个项目至今为止还没对外发布,这是内部机密,要的就是效果斐然,在上市之前他都不打算对外公布,这算是自己手中的一张王牌武器。

    她待在宋柯身边,总比被闻人臻缠上来得安全。

    “小昕,如果我打败了闻人臻,你能不能嫁给我?”

    结完帐,上车送她回家时,他忽然开口。

    “天澈,我有灏灏。”

    他们之间的冷淡,从那个孩子出生开始的。

    他发现,当那个孩子在季璃昕肚子里的时候,他并不讨厌,但是当他出生后,事情转向都朝着自己预料之外方向走,他对那个孩子,也逐渐没了好感。

    爱屋及乌,他想,若是她嫁给自己,他应该能够做到,但这可能吗?

    没有可能,这孩子让他生厌。

    “小昕,我多么希望那孩子是我的,”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悠远,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即便你不爱我,但若是你我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我想,此生也无憾了。

    可惜,现实是如此的残忍,一点希冀,也不为自己留下。

    说一点也不怪宋柯是假的,若是宋柯没使诈死那一招,小昕不可能怀孕,也不会……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跟小昕也许会有未来,小昕喜欢平淡的生活,他们可以留在美国,共同开辟出一片新天地。

    但是有了那个孩子,她心中有了芥蒂,无形之中,将自己推得越来越远。

    她正好有电话进来,她接了起来,当做没听到冷天澈的那句话。

    没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