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
钟菱给她倒了满满一杯,乐得她直拍手。
“一会等沈皓回来,让他请你吃饭,老这么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姚千千笑嘻嘻地说。
“你这样客气,以后我要是想叫沈皓换个灯泡通下水道什么的岂不是不敢开口。”钟菱轻轻松松地道,嘴角抿成一条线。
姚千千对钟菱调皮地扮了个鬼脸:“任你差遣,他要是敢反抗,我帮你教训他。”
这就是姚千千的可爱之处,坦诚真挚,轻易地就能博得每个人的好感。和她相处,放松舒服,自然而然就起了亲近之意。
门铃声再次响起时,钟菱正和姚千千聊的欢畅。
宋明志的怔愣仅停留了一秒,礼貌地冲着姚千千颔首:“你好。”随后又压低了嗓音说,“你有客人?”
“嗯。”钟菱并没有多作解释。
“那……我还是不打搅了,改天再来拜访。”宋明志识趣地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柔声道,“你趁热吃。”
钟菱歉意地笑笑:“好。”
送走宋明志,钟菱莫名舒了口气。她始终觉得和他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贸然答应让他来家里,终究不妥。
回过头,姚千千挤眉弄眼道:“男朋友?”
“普通朋友。”钟菱语调平静,去厨房取了空碟和筷子,“你真有口福,一起吃吧。”
姚千千毫不客气地夹了块脆皮酥嫩的鸭子吃了,笑得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要是有瓶啤酒就更棒了。”
钟菱失笑不已,眯眼揉了揉她俏丽的短发。
姚千千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而她的简单快乐也迅速感染到了钟菱。
第七章
第二天钟菱刚到公司不久,夏扬就冲进她的办公室,兴高采烈道:“kiya,刚才微创的wrence wang给向总打来电话,说是会继续履行合同,请我们务必准时交货。”
这结果早在钟菱的意料之中,她只神情淡然地说了一个字:“嗯。”
“你似乎并不注重结果?”夏扬目光熠熠。
“这本来就是市场部的职责,没什么值得骄傲,”钟菱眉毛一挑,“当然如果不能完美解决引咎辞职也是常有的事。”
夏扬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他并不气馁,笑容依旧温柔清雅。
钟菱脸上表情有所松动: “晚上有空吗?补请你上次那顿饭。”
“你是在约我?”夏扬有点不能反应。
“那你去不去呢?”钟菱一脸的悠闲笑容。
“去,当然要去。”夏扬一迭声地道。
钟菱粲然一笑:“订位就交给你了。”
夏扬很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没问题。”
钟菱又埋首于工作中,夏扬转身,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她总是这样不经意的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他没有再打扰她,将门轻轻掩上。
钟菱一早上都在准备新的企划书,有了夏扬的鼎力相助,她相信此次定能成功。此番她主动相邀,也是想表达她的谢意。
才吃了午饭回来,她接到电话,分机号显示来自副总裁向晖的办公室。她稍稍一愣,因为之前向晖每次找她,总是通过秘书孙薇传话,今天亲自拨来电话,纯属少见。
“钟菱,你下班后留一下。”向晖言简意赅地说道。
钟菱稍一犹豫:“向总有事找我?”她的反应是她的企划书将再度被驳回。
“是的,下班后直接来我办公室。”向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听得钟菱心中惴惴不安。
“好的。”上司既然发了话,她只能接受。
只是,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非要等到下班后,钟菱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撇开去。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钟菱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她喂了半天无人应答,耸耸肩挂断。
想了想,她在sn上给夏扬留下一条简讯,请他稍等她片刻。
出了办公室,正在门口等待刷卡下班并且聊的极high的一干人等见到她齐刷刷地闭上了嘴,饶是如此,她仍是听出了一点端倪。
不外是一些八卦,例如刚才有一名男子来找向总,长相俊美不凡,众人纷纷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云云。
钟菱抬眼笑了一笑,自从她上次爆发后,震慑力久未消退,所有人在她跟前收敛了许多,再不敢乱嚼舌根,懂得避讳对她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她敲响了副总裁办公室的门,向晖没让她等太久,朝里头微微一指:“唐铮在等你,你们好好聊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向晖独自离开,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钟菱,是我。”是一把久违了的舒缓清澈的嗓音。
钟菱面色一紧,后背紧贴在墙上,手心亦起了薄汗:“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唐铮英俊瘦削的面容光彩炫目,从容不迫地凝视着她。
钟菱竭力保持冷静自持:“是吗?我记得离开英国时,并没有欠你钱。”
唐铮唇角飞扬:“你真幽默。”
钟菱干笑数声:“有话快说,我等下还有约。”
“推掉。”唐铮拧起眉头,不容置疑地说。
钟菱最恨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你这算是命令?你好像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钟菱。”唐铮的话说到一半,被她迅速截断。“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已经分手了。”
“心浮气躁,这可不像你。”唐铮摇摇头,状似亲昵地去抚钟菱的脸,后者慌忙避开。
唐铮神情掠过一丝冷漠倦怠。
钟菱喟叹:“你到底想怎么样?”
“跟我回英国好不好?”唐铮薄唇微动,语音恳切。
“这不可能,”钟菱静了一静,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留下来,哪怕你设下再多障碍,哪怕你逼得我离开显奕,我还是会留在上海。”
“你……都知道了?”唐铮面色灰败,是被揭穿后的不知所措。
其实钟菱一开始并不确定是唐铮搞的鬼,直到他在这里出现,所有因由贯穿而起,思绪瞬时清明。她冷淡地看着他:“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有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哥们?”
唐铮无限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么做只是想你能回到我的身边。”
钟菱禁不住冷笑连连。
气氛沉重,唐铮亦无言。
钟菱无声叹了口气。
唐铮骤然捉住了她的胳膊,放软了口气:“如果我放弃英国的事业,留在上海陪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钟菱心微微往下一沉,如果在真相没有揭开之前,唐铮能够这样迁就她,她必定欣然应允,可是现在……她暗暗吸了吸气,嘴角的笑意异样温和:“当初在cridges,救我的是向晖而不是你,对吗?”
气氛再次僵硬。
唐铮抬起头时,口吻带着几分讥诮:“钟菱,当初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出于报恩?假如你对我有心,就不该怪责我。要知道即便我骗了你,那也是因为我爱你。”
钟菱唇色发白,气得肩膀发抖:“以爱为名,行欺骗之实,你好强大的理论,我没有办法再听你说下去。”说罢,她转身欲拧门把手。
唐铮的手用力撑在了门板上,许是不能接受钟菱的冷言冷语,他恼羞成怒地攥住她的下颌,眉间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钟菱,你不要告诉我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你已另结新欢。”
钟菱奋力挣脱开来,嘴里阵阵发苦:“你管不着。”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重重推开唐铮,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急急忙忙地抓起手袋落荒而逃,同匆忙走来的夏扬撞了个满怀,她顾不得安抚撞疼的额头,拉起夏扬就走,一刻都不想再停留。
上车后,夏扬才淡淡问道:“你怎么了?”
钟菱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半天憋出一句:“没事。我们去哪里吃饭?”
夏扬侧着脸:“一会你就知道了。”
钟菱笑了笑,就没再问下去。
过了片刻,夏扬停下车,打开后备厢,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一点:“过来帮忙。”
钟菱不置可否地笑笑,嘴里嘀咕着:“搞什么鬼。”走过去后微微一愣,夏扬拿出了黄瓜、鲜鱼,猪肉、蘑菇、山药一堆菜以及水果若干。
钟菱咂舌:“你这是要干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夏扬懒懒散散地笑说。
“啊?”
夏扬拎起两个袋子,锁好车门:“走吧。”
钟菱纳闷地跟在后头,随着他走进一家名为沈氏靓汤的小饭馆。
夏扬笑着对店主说道:“沈叔,借你这小厨房一用。”
“没问题。”店主乐呵呵地道,并且好奇地多打量了钟菱两眼。
夏扬熟门熟路地将钟菱引到后院天井,安顿她坐下,泡了一壶茉莉香片:“你先坐一会,很快就有的吃了。”
钟菱伸手一拦:“说好我请你的。”
“没问题啊,一会你把买菜的钱结给我就成。”夏扬放缓了声音,眉眼舒展开后,一张脸更衬得神采飞扬。
钟菱哭笑不得。
小厨房就在隔壁,钟菱不好意思不出一点力却坐等吃喝,想了想,自动自觉地跑过去问需不需要帮忙。
夏扬随口问:“你会做什么菜?”
钟菱呐呐道:“打打下手总是可以的。”
“那就先把菜拿去洗一下。”夏扬一点都不客气地使唤她,要命的是钟菱也没觉得不妥。
钟菱洗罢菜,夏扬似笑非笑地接过去,把豆腐,冬笋,木耳,香菇,火腿切丝丢进锅里炖着,在烧开的水里放入猪肉和姜片、葱段煮熟,捞起后用冷水稍浸,沥干备用。淘了点白米、糯米混合起来,静置稍许,加清水,用电饭煲蒸上。趁空余时间将山药刮去皮切成小块状,又拣了块冰糖拍碎。还把洗干净的鱼抽筋后在鱼身两面等距离的划上几刀,撒上盐和佐料等待入味。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神情放松,唇角微抿起,带一丝孩子气,专注的时候眼似两汪清泉,幽远清亮。
钟菱狭长双目中有光亮蕴过,再瞥到他不知何时围上的hello kitty围裙,不觉笑出了声。夏扬闲散的气质与衣着的滑稽可爱,混合在一起,倒也不难看。
夏扬很快感觉到她的目光,也笑了,忙伸手去解围裙。
钟菱嘴角挑起柔和的弧度:“别解啊,挺好的。”
“是吗?”夏扬眉心动了动,“你喜欢,我就继续围着。”
他的语调淡淡的,钟菱心头却似有轻风拂过,只能漫不经心的一笑。
不到一小时的工夫,夏扬就做了回锅肉、红烧鱼块,酸辣汤、山药拔丝及黄瓜甘蓝小卷,最后炒了盘青菜端出来。
那些菜式单看卖相就极有诱惑,钟菱食指大动,但仍含蓄说道:“这些菜我们两个人吃似乎多了点。”
“吃不完允许你打包。”夏扬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也不知味道如何呢。”钟菱弯唇。
夏扬挑了挑眉,“你尝尝看就知道了,”他再度挑眉,“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做菜给人吃的,今天算你有口福。”
钟菱神情愕然而慌张。
夏扬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
钟菱垂下眼睫,假装什么都没有听懂:“我饿了,不客气了。”她斯斯文文地夹菜入口,毫不吝惜地赞美,“手艺相当不错。”
“谢谢。”夏扬虽含一缕笑,稍稍带一丝怅然。
“对了……”
“对了,上次你说……”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相视一笑。
“你先说。”钟菱莞尔道。
“女士优先。”夏扬极有风度地说。
钟菱难得俏皮的一笑:“上次你说要帮助我和其他同事成为朋友,现在可以教我怎么做了吧。”
“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事,”夏扬停了一停,眼底流露促狭的神色,“其实只要和我成为朋友,其他人都不在话下。”
钟菱毫不示弱地说:“原来我们还不是朋友啊,看来我还需努力。”
夏扬略略一笑:“和人相处不外乎真诚二字,她们人都不坏,只是有点脾气,加上排外的心理,总觉得你是总部派来监视她们的,所以才会对你不友善。想要和她们打成一片,你必须摸清楚她们的脾性,对症下药。”
“愿洗耳恭听。”钟菱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夏扬哈哈大笑。
“我在背后说人八卦好像不太好。”钟菱正儿八经地等着他上课,夏扬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钟菱好气又好笑:“又不是说人是非,只是让我更了解她们而已。”
夏扬点点头:“戚婷婷清高自负,方然有时爱钻牛角尖,斯敏则是淘宝狂人。”
“你这说的也太笼统了。”对此回答,钟菱可不太满意。
“这还不够?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钟菱瞪他一眼,暗自思忖,戚婷婷眼高于顶,不太好办,方然的钻牛角尖她已领教过,关于淘宝这一知名购物网站,她在国外时就曾听说过,购物是女子的天性,想来是有共同语言的,短短几分钟,她心中已有了计较。
夏扬在她脸上展露绚烂笑容的瞬间开口道:“看来你已经有了主意。”
钟菱大言不惭道:“我效率高。”
夏扬深切地凝视有些复杂难辨。
酒足饭饱,腰围都撑大了一圈,钟菱才停下了筷子。
有多久没好好地吃过一顿家常饭了,她自己都算不清楚。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她轻轻一叹。
“怎么好好地叹起气来?我会误会菜不合你口味。”夏扬眼中盈满笑意。
单单看那叠空碟子就知道钟菱吃的有多满意了,他的戏谑让钟菱也附和着笑了笑。
“出去走走吧,消食后回来吃水果。”夏扬提议。
又吃——钟菱撇撇嘴,虽没有说话,夏扬已然猜到,他勾唇:“民以食为天。”
“我好像总是说不过你。”
“你知道就好。”
两人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打情骂俏,店主沈叔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妻子看的两眼发直,不知不觉头都撞在了一起。
“快给你儿子打电话。”
“我来打,我来打。”
林荫道上不知谁家孩子走的匆忙落下了一只球鞋,钟菱玩心大起大脚往马路边垃圾桶踢去,可她根本没有运动神经,球鞋失了准头,直直往人家院子里飞去。
夏扬噗地笑出声:“你刚才的动作让我想起曾经吃过的一道菜。”
钟菱好奇的问道:“什么菜?”
夏扬一味地笑,就是不说。
钟菱使劲瞪他,夏扬笑够了终于说道:“上回我和向总去北京出差,在一家小饭馆吃饭时,被一道叫‘中国足球’的菜名吸引,我俩都是球迷,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这道菜。”
“然后呢?”
夏扬故意卖关子:“你猜端上桌的是什么?”
“我哪知道啊。”
“臭豆腐炖猪脚。”夏扬留给她一个侧脸,自己又笑得肩膀抖动。
钟菱在思考三秒后爆出愉悦的笑声,好不容易停下来,想想觉得好笑,又克制不住的大笑出来。
夏扬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哎你可千万别在向总面前说他是中国球迷,当心他和你急。”
提到向晖,钟菱神情滞了滞。她垂眸,唇角往上勾了勾,笑容难看。半晌,她忽然领悟:“敢情你是在绕着弯骂我是臭脚。”
夏扬已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身,连连道:“不敢,不敢。”
钟菱气得头脑发晕,好半天才想来反驳:“你才脚臭呢。”
夏扬只是笑,并不说话。
钟菱犹自恨恨地咬牙。
走着走着空中飘起毛毛细雨:“回去吧,虽然雨不大,但淋久了容易感冒。”夏扬体贴地说道。
钟菱就是要和他唱反调:“空气多清新啊,是你不懂得欣赏。”
夏扬由着她的性子:“那就再走走吧。”
钟菱趾高气扬地走在前头,夏扬目光投射于她背影上,幽深绵长。
很快钟菱就为她的任性而后悔,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全身就被淋湿了。夏扬脱下外衣迅速兜在她头上,手按住她双肩微一用力:“去前面大楼躲雨。”
钟菱穿着高跟鞋跑不快,夏扬不由分说地拽住她的手,原本微凉的指尖感受到一丝暖意,钟菱心头一跳,脸颊发烫。
好不容易奔跑到目的地,两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钟菱从包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夏扬,夏扬接过后,没有顾自己,而是轻轻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水珠,钟菱慌忙道:“我自己来。”
夏扬坚持,墨色眼眸微微透着执著和坚毅。
钟菱的犹豫只持续了半秒,就放弃了反抗。
夏扬神情专注,眸光停在她细腻没有瑕疵的脸上。
钟菱低头:“你也赶紧擦一擦,不要着凉了。”
夏扬把头一仰,眼底有很深的笑痕。
钟菱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她迟疑着伸出手,在还没攀上他的脸颊时,夏扬再度捉住了她的手。
“钟菱。”夏扬唇角笑意愈浓。
钟菱在这时移开目光,逃避的低咳一声:“雨好像小了。”
夏扬静静地看着她。
此时屋檐下已聚集了不少人,突降大雨,毫无准备,大家都拿这里当做临时的避风港湾。钟菱不想在众目睽睽下成为焦点,欲收回手,奈何夏扬就是不放。
“漂亮姐姐,”忽而有人轻扯她的衣袖,钟菱垂首,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她趁机抽回手,问:“小妹妹,什么事啊?”
“姐姐你好漂亮,”小姑娘转而看向夏扬,“哥哥,你女朋友这么漂亮,买束花送给她吧。”
钟菱抚额,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营销策略了,长大后大概会是商业奇才。
夏扬见她没有出言否认,眼底有微喜的光芒一闪而逝:“你喜欢什么花?”
女孩插嘴:“当然要送红玫瑰。”
钟菱张嘴:“不用。”
女孩嘟着嘴说:“这是哥哥送给姐姐的一份心意,姐姐一定要接受哦。”她像是缠上了钟菱,使劲摇晃着她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钟菱被她的纠缠搞的头都大了:“随便你吧。”
夏扬望着钟菱略显紧张的表情,笑了。
女孩欢呼:“哥哥,姐姐都是大好人,我这的玫瑰可新鲜了,又便宜。”
夏扬满心欢喜地说:“你这里的红玫瑰我全要了。”
女孩眉开眼笑,细心地拣出红玫瑰,数了数,惊喜道:“刚巧是30朵呢。”她一股脑儿塞到夏扬手中,“哥哥,30朵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你知道吗?”她在夏扬耳边低语了几句。
钟菱喃喃道:“请接受我的爱。”当年唐铮追求她时,便是用的这一招。
女孩子使劲推夏扬:“哥哥,你还不明白吗?”
夏扬付了钱,搔了搔头顶,手心竟隐隐有汗水渗出。太可笑了,他竟像个十七八岁的青涩小伙一样战战兢兢,生怕会遭到钟菱的拒绝。
钟菱侧过身,手伸到屋檐外接了接,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雨停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夏扬傻兮兮地抱着一束花,走在钟菱身边。
钟菱内心的斗争其实不亚于他,她转过头瞥了夏扬一眼,他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看不出一丝不自在的情绪,也瞧不出丝毫的沮丧,也许是他掩藏的很好,也或者是自己想的太多。
夏扬开车将钟菱送回家,车停到楼下,他问:“楼道里有些黑,我送你上去吧。”
“有感应灯的。”钟菱淡淡道。
“哦。”
钟菱打开车门:“再见。”
“钟菱。”夏扬摇下车窗,恳切道,“你的花,忘拿了。”
钟菱心中突突地跳,唐铮的话如一阵风似的掠过她耳边:“钟菱,你不要告诉我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你已另结新欢。”她咬住下唇,轻轻的但坚决地摇了摇头。
夏扬的笑容凝滞在唇边。
钟菱心头像是被一根小刺扎了下。
“你快上楼去吧,回去洗个热水澡,最好能喝碗姜茶。”夏扬勉强挤出一抹微弱的笑意。
“好的,你先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夏扬略略低头:“我等你上去再走,否则我不放心。”
鼻尖有丝酸涩涌过,钟菱吐了口气,静了一下:“明天见。”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仍是大雨瓢泼,钟菱等了很长时间的出租车,幸得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子相让,才得以准时赶到公司。
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合上,她忙道:“请等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有人伸出手挡了一下,她说了声,“谢谢。”
抬起头才发现电梯里只有两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夏扬。
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钟菱神情尴尬,而夏扬却和没事人一样,淡定从容,唇边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早。”
“早。”钟菱似放下心,忽略掉心头涌上的一丝莫可名状的惆怅。
“昨晚睡的好吗?”
“很好,你呢?”
“还不错。”
此外,再无别话。
钟菱逃也似的奔进办公室,形容狼狈就好像昨晚被拒绝的人是她而非夏扬。
她低低喘息,心思不知转到了哪里。
电话铃声响起时,她噌地站起,碰落了桌上的一沓文件。
屏幕显示是向晖的号码,她稳了稳心神:“向总。”
“钟菱,你昨天交给我的企划案我看了,很不错。”向晖开门见山,“你尽快安排下去实施吧。”
许是长久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肯定,钟菱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喜悦,她淡淡道:“好的。”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钟菱,你和唐铮……”
“向总,”钟菱打断道,“您还有其他公事吗?”她刻意咬重了“公事”这个词,干脆利落地把话给堵了回去。
向晖沉默一下:“没有了。”
钟菱微微一笑:“那我去做事了,有进展我再向您汇报。”
“那好吧。”
搁下电话,钟菱即刻投入到工作中去。
同一时间,向晖给唐铮拨了电话,苦笑道:“钟菱她油盐不进,我拿她没辙,你自己搞定吧。”
唐铮很是消沉了一会,暗哑问道:“从前我这样欺骗钟菱,是不是错的很离谱?”
爱情这一课题太深奥了,向晖短促地笑了笑:“在感情的问题上,没有对与错,只有爱与不爱,如果你真心喜欢钟菱,就不要放弃,若是她也同样爱你,必定不会计较以前的事。”
“是吗,我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了。”
向晖不知如何安慰他。当年在英国时,确是他在酒吧救下钟菱使之免遭欺辱。清早他赶回学校上课,便拜托唐铮帮忙照顾宿醉的钟菱。之后唐铮与钟菱相恋,唐铮请求他隐瞒当时之事,他本身并不介意,于是就答应了下来。也曾委婉相劝过他,恋人之间该坦诚相待,但生怕唐铮误解,也不好多说什么。再后来,他就回国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唐铮都没有联系,直到钟菱被总公司委派来上海办事处任市场总监一职。又是在唐铮的恳求下,尽可能的希望钟菱能知难而退,虽然并没有过分为难她,到底也给了她几分脸色看。
他轻叹,当初他在英国最艰难的时候幸好有唐铮援手相助,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以及感激,他尽全力调解两人间的矛盾,只可惜,收效甚微:“慢慢来,她总会原谅你的。”
唐铮欷殻В骸暗赴伞!?
午休时,钟菱跑去斯敏的办公室,轻轻敲响房门。
“请进。”斯敏在看到钟菱时,着实吃了一惊。
“有些问题想请教你,我可以坐下来吗?”钟菱客客气气地说。
“当然可以,”斯敏忙整理出堆满了资料和文件的小沙发,“钟总坐吧。”虽然不在同一部门,她也曾听说过钟菱的手腕,不敢小觑。
“叫我钟菱或者kiya吧,难不成你和我要斯总来钟总去的?”钟菱迎着她的目光,唇角轻抿起。
“呵呵,那么,kiya,你有什么想问的?”斯敏总觉得钟菱比较清冷、凉薄,又是从总公司调派来的,清高傲慢,这脾气倒是和戚婷婷比较相像,未料想,却也是温婉和气的女子。
“是这样的,”钟菱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淘宝网看中一款护肤品,但不知质量如何,店家又是否信得过,听说你经常在淘宝购物,就想来征求下你的意见。”
这话可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斯敏两眼发亮:“你可算问对人了,你坐过来,是哪一款啊,我帮你一起选。”
钟菱搬了椅子坐在她旁边,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就是这款bb霜,对,就是这款。”
“这个不好,我介绍你这款,我用过,润色和遮盖效果都很好,非常自然,还控油呢。”斯敏得意扬扬地说道,说到在淘宝扫货的本事,她要是认第二,这公司谁敢认。
“好的,还有什么好的推荐吗?”钟菱笑了笑,投其所好这招,看来她是用对了。
斯敏笑眯眯的:“一会你加我sn,我把经常购买的店家地址发给你。”
钟菱点点头。
斯敏眼睛一转又说:“最近流行团购,吃喝玩乐甚至美容减肥瑜伽都可以,我有个很好的团购网址,一会也一起给你,这可是我私家珍藏哦。”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别嫌我笨啊。”
斯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尽管问。”她俩已聊的十分投机,斯敏已然愿意将多年在网上的购物经验倾囊相授。
“那个,支付宝怎么用来着。”钟菱不好意思地问。
“简单的很,先用邮箱注册,再和银行卡挂钩,如果有网银的话用起来就更方便了。”斯敏说了一遍,钟菱记住,微笑:“谢谢啦。”
“不用客气,有好东西大家分享啊。”斯敏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一定。”钟菱呵呵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记得加我sn,”斯敏郑重其事道。
钟菱在sn上加上了斯敏,她原本很少在网上买东西,自从和斯敏交上朋友以后,从而一发不可收拾,也成为了淘宝狂人,还闹出了笑话,此为后话。
下班后,钟菱在郭芷君的极力相邀下,搭车去她家里做客。
芷君住在大华,离公司不是太远,但正值下班高峰,钟菱疾赶紧赶还是比原定时间迟到了。
郭芷君凶巴巴的说:“一会自觉点,罚酒三杯,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钟菱装作没听见:“你家林森呢?”
“有个紧急的手术还在加班,我们别管他,先吃吧。”芷君解下围裙,端出最后一道菜。
“你现在的架势颇有点良家妇女的感觉。”钟菱摸着下巴,边打量,边说。
芷君怒视她:“我本来就是良家妇女好不好。”
“我说错了,是贤妻良母。”钟菱忙解释,否则芷君的魔爪就要伸到她的夹肢窝下了。
“这还差不多。”郭芷君夹了块鸡腿放进她面前的碟中,“栗子炒鸡,你的最爱,多吃点。”
“难得你还记得我的最爱。”钟菱不是不感动的,她和郭芷君其实只有短短一年的同学情谊,但不知为何,好像已经熟识了几十年似得。
芷君揉下钟菱的脸:“瞧你的样子好像又瘦又憔悴。”
钟菱随口说:“是啊,被资本家剥削的呗。”
郭芷君放下筷子:“我一直忘记问你,你在哪家公司任职?你既是做总监,安排下面的人去干活就好了,怎么搞的自己那么辛苦。”
“情况有点复杂,”钟菱淡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好在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钟菱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避而不谈,郭芷君也没多想,只随口说:“给我张你的名片,什么时候路过你公司找你一起吃午饭。”
“好。”钟菱微一颔首,从手提包里掏出精致的名片包。
郭芷君眼睛一亮:“你这名片包做工和样式都不错啊。”她没有接钟菱递上的名片,反而对名片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谄媚道,“送给我吧。”
钟菱白她一眼:“想得美。”
芷君才不理她,抽出名片还给钟菱,把名片包占为己有,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你又用不上,干吗抢我的。”钟菱故作凶悍。
“即便用不上,我放在包里看着也高兴,不可以啊?”芷君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还给我。”
“就不还。”
两个年龄加起来近花甲的女人,就这样在客厅里你追我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林森开口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摇摇头,笑着捡起落了一地的名片。
芷君迎上去,笑眯眯的:“饿坏了吧,赶紧洗手吃饭。”
林森毫不避讳钟菱在场,俯身在爱妻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脸皮厚如芷君也不由得满脸通红,娇嗔地推了他一把。
钟菱为芷君找到真心疼爱她的人高兴的同时,还是禁不住调侃道:“你们欺负我孤家寡人啊,太过分了。”
林森眼底闪着笑意,把捡起的名片还给她,扫了一眼:“咦,你任职显奕集团?”
钟菱随口答:“嗯,怎么了?”
林森转过头问:“好像向晖也是在显奕做事的是不是?”
芷君失笑:“搞了半天全是熟人。”
钟菱却是一呆:“你们和向总认识?”
“熟的不能再熟了。”芷君说罢,还以戏谑的眼神斜睨林森。
林森以轻咳作掩饰:“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吃醋呢。”
钟菱已是惊地站得笔直:“你和向总……”
芷君晓得她误会了,用手指着她的脑门,捧腹大笑:“你想哪去了。”
钟菱委屈道:“是你们的话误导的我。”
林森决心无视这两个思想极度不纯洁的女人,坐下埋头大吃。
“哎,这是我为钟菱准备的,你咋就光顾着一个人吃呢。”
“那你还不好好招呼她,尽说些有的没的。”
“我怎么不招呼她了,你看我做的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
“果然我在你心里只能排第二,好伤心。”
钟菱憋着一肚子的笑,看他俩打情骂俏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吃过晚饭,钟菱本要帮着收拾,被芷君按在沙发上:“哪有要客人劳动的道理。”
林森笑嘿嘿的:“你们聊着,我去洗碗。”
芷君切了橙、苹果和猕猴桃做了个水果拼盘端上茶几:“吃水果。”
钟菱摸着鼓鼓的肚皮:“我感觉再多来你这几次,我的衣服尺寸以后都得买大一号。”
芷君掩嘴直乐,服务周到地递上牙签。
看了一会无聊的电视节目,不知怎么的两人就聊到了向晖。
“你还记得上次来医院看我时,见过一次面的叶紫吗?”
钟菱点点头,自然是记得。
“她就是向晖的老婆啦。”芷君边修剪指甲边说。叶紫曾是林森的初恋,林森所说的吃醋便是由此而来。
钟菱听到向晖已婚的消息,不知为何,竟长出了一口气。她把玩着桌上的一支笔:“芷君,我刚知道,当年在英国救我的人,是向晖,而不是唐铮。”
“啊!”郭芷君比她刚得知真相那会儿还要震惊。
“具体什么情形我也没弄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钟菱微微咧嘴一笑。
郭芷君反应极快:“那你对向晖……你们……”钟菱对唐铮的感情出于报恩的心态,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故而有此一问。
钟菱垂睫轻笑:“你方才告诉我他已结婚,我松了口气。”
“我也松了口气,”郭芷君莞尔,随意懒散地躺倒在沙发上,“否则我一定不知道怎么办。”
“你还不了解我嘛,哪怕我再深爱一个人,也不会介入别人的家庭,何况我对他并没有什么。”钟菱自身就因小三蒋炎的插足而深受其害,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嗯,朕心甚慰。”郭芷君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嘉奖。
“呸,”钟菱挽起袖子狠狠掐她的脸,“三天不打,你倒是上房揭瓦了。”
郭芷君连声讨饶:“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女子这一回吧。”钟菱这才放过她。
不过几日的时光,钟菱就和斯敏混的相当熟稔,也是在熟悉以后才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斯敏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为人热情,好助人为乐,并不是像一般人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她确实把你当朋友看待了,她愿意为你掏心挖肺,放在古代,大概就是那种义字当头的侠女。
斯敏也跟钟菱说了实话,显奕上海办事处自成立至今就没有过市场总监,只设立执行副总裁掌管一切事物,各部门各尽其能,各司其职,统一向副总裁汇报工作。钟菱的空降,显然扰乱了之前的秩序,很多人误以为她是来分权或者监视的,对她印象自然不好,而且作为市场总监来说,她的年纪也实在是轻了点,所以才会那样对待她。对于其他人来说,凡事需要有个适应过程,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好了。
对此,钟菱一笑置之。她有自己的为人处世方式,不会因为别人的为难而放弃,也不会因旁人的示好而放松。
这一天,斯敏兴冲冲地和钟菱在sn上说:“告诉你个好消息,现在青岛发货也是隔天就到上海啦。”
钟菱一头雾水:“这和我们卖设备有什么关系?”
被斯敏鄙视了好一会儿:“我说的是网购啦。”
这淘宝达人真不是吹的,只要是有关网购的事宜,就没有她不知道的。钟菱笑道:“找到什么价廉物美的好东西,记得要告诉我啊。”
“放心吧。”
钟菱正用心看文件,久未露面的方然敲门而入,轻声道:“钟总,我回来了。”
她这一去就去了两个多月,听说她申请常驻北京办事处,被向晖驳回。钟菱不动声色地道:“北京那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
钟菱笑笑:“这里也很需要你,而且你知道,市场部人手本就不够。”
“钟总您差遣就是了。”
“那这部分就交给你吧。”钟菱把手上的文件交给她,“放手去做,尽快落实。”
“好的。”
夏扬说方然喜欢钻牛角尖,看来不假。
而她请求调离的原因,钟菱大致也能猜到。
哪怕再能干的女人,碰上感情问题,总是放不开。
钟菱几不可查的无声叹息。
快下班时,钟菱有一个技术问题想咨询夏扬,拨内线过去,他的助理告知夏扬今天并没有来上班。
钟菱皱皱眉:“怎么回事?”
“听说是病了,他和向总请过假了。”许是怕钟菱着恼,小助理怯怯的,但仍据理力争。
病了,钟菱一怔。
“好像是重感冒吧。”
难道是那天淋雨的后遗症?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潜伏期可真不短。钟菱默默地想。
她心神不宁地纠结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借口有很重要的技术问题必须找到夏扬请教,向人事部要来了他的住址。
此时钟菱正站在卢湾城市花园某栋楼门口,举步踌躇。
她可以对人事撒谎是为了公事,但这显然骗不了夏扬。她要找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事实真相呢。
即便能侥幸瞒过夏扬,也骗不了自己。
事实真相就是她关心夏扬,在听到他生病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全乱了。
她徘徊不决,这远比工作上遇到的抉择要复杂的多。
许是在楼前站了太久,尽职的保安都被她吸引过来,礼貌问道:“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呃,我找人,我这就上去了。”钟菱捏了捏写有夏扬地址的字条,慌忙走进楼道,寻到电梯,上了十二楼。
“1208室。”她默念,然后深呼吸,再深呼吸。
门铃被按响的同时,钟菱反而放下一颗犹疑不定的心。
“来了。”门内传出的声音带有很重的鼻音,看来他真是病得不轻。
打开门的瞬间,惊讶和欣喜在夏扬脸上交替流淌过。
钟菱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她尽量把语气放得公式化一些。
夏扬笑了:“有你这样空着双手来探望病人的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万一买的东西不合你心意,岂不是浪费,”钟菱强词夺理道,再往下说就更离谱了,“万一你病得只剩一口气了,也就什么都不用吃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扬一把拖进了门,恶狠狠得瞪她:“你咒我!”
钟菱一点都不把他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放在眼里:“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连杯茶都没有。”
“我是病人。”夏扬懒洋洋地说,继续窝在了沙发上,“要喝什么,自己去冰箱找。”
钟菱四处打量,作为单身男人的居所,夏扬的家整洁得过分,竟然比她的住所还要干净雅致,她又不忿了。不屑地挑一挑眉,鼻尖微哼出声。
走进厨房,钟菱心理平衡了许多。水池里浸泡着若干碗碟,流理台上还堆着几碗吃剩下的康师傅碗面,笑容慢慢在她脸上扩大,她脱下外套随意扔在一边,挽起衬衣的袖子,麻利地收拾起来。
先是洗干净碗碟,再把水池擦洗了一番,最后将所有垃圾归拢到一个塑料袋里,放在门口,打算离开的时候带下楼去。
夏扬左等右等不见钟菱出来,奇怪地走过去,就见那个纤细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自得其乐。
金色的阳光打在她半边脸上,印下柔和的弧度,唇角勾勒出暖暖笑意,如居家的小女人一般,安详宁静。
似乎感觉到夏扬的目光,钟菱抬起头,接触到他温柔得似要滴出水的柔和眼眸,她窘得脸都红了。
夏扬笑意渐浓,大言不惭道:“你跑来给我做钟点工来了。”
钟菱露出无奈笑意:“反正你的助理也当过了,钟点工又算什么。”转而指着那堆垃圾,“吃这个对你病情是没有帮助的。”
“那要吃什么?”夏扬装傻充愣的本事一流。
“鸡粥比较好。”
夏扬耍无赖:“那你做给我吃。”
“……”好吧,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钟菱算是领教到了。
“哎,冰箱里有材料,全靠你了,我先睡一觉,就等着吃啦。”夏扬嘿嘿笑道。
还真蹬鼻子上脸了,钟菱两手一摊,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不会做。”
“……”
“不会做可以出去买,饿不着你的,”钟菱问,“附近哪里有粥店?”
夏扬被她打败了:“还是我来做吧。”
“你可是病人。”钟菱睨他一眼。
夏扬答得顺口:“看到你就什么病都没了。”
虽是玩笑的口吻,钟菱心头微震,泛起短暂的波澜,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他却闭口不再谈。
夏扬的好厨艺钟菱并不陌生,很快,一小锅香飘四溢的鸡粥出炉。
钟菱盛了一碗端到客厅,“小心烫。”
夏扬吃得津津有味,钟菱肚里馋虫大作,但是抢病人的东西吃,貌似不太厚道,她咽下口水。
夏扬明知她的心思就是不开口,吃完后,大大咧咧地把碗递给她:“麻烦再来一碗。”
“……”看在他生病的分上,她忍。
“啊,吃得好饱,”夏扬终于良心发现,“你也还没吃晚饭吧,要是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没等他说完,钟菱已经奔向了厨房。
夏扬笑得猖獗而嚣张。
钟菱洗干净碗筷走出来,问夏扬:“吃过药没?”
夏扬朝茶几上努努嘴,钟菱拿起来一看,一盒康泰克和一盒日夜百服咛都已过保质期。“没别的药了?”
夏扬摇摇头:“也懒得出去买。”
钟菱若有所思,打开包,拿出一块水牛角的刮痧板:“刮痧吧,保证手到病除。”
夏扬吓了一跳:“你随身还带这玩意?”
“是啊,这可比吃药管用多了。”
夏扬死活不依:“不干。”
钟菱不急不躁,循循善诱:“你别以为我糊弄你,这可是有根据的。前人留下的东西不得不说还是挺有道理的。”
夏扬邪邪一笑:“那谁来帮我刮?我的手可没这么长。”
钟菱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脸红红的。
“除非你帮我。”夏扬半眯了眼,嗓音仿佛带有魔力。
钟菱喉咙干涩,困难得发不出声音。
“也是你提议的,你不是害怕吧。”激将法,真是屡试不爽的好伎俩。
钟菱猛地挺直了背脊:“我来就我来。”
夏扬笑意越发欢畅。
“脱衣服。”钟菱脸烫得要爆炸一般,背过身,一颗心怦怦直跳。
已是六月,夏扬套着一件家常的薄型运动衫,轻轻扯下。
钟菱转过身就看到他的上身,骨骼均匀,肌肉结实有力,不复平日高高瘦瘦的形象。
室内的温度凭空上升了几度,钟菱的慌乱显而易见。目光停留在他光洁裸露的胸膛上,脑中转过乱七八糟的念头。
“没听说过看着就能刮痧的。”夏扬嗤笑道。
钟菱羞愤道:“你转过身去!”
夏扬依言行事。
钟菱面孔持续升温,拿着刮痧板的手,紧张得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她光滑细腻的手抚上夏扬肩头时,他身躯明显一震。
指尖感受到他肌肤的紧致触感,钟菱悲愤莫名,这人的皮肤竟然比她还好,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夏扬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其实他的紧张亦不在钟菱之下,有细密汗水从额前滴落。
“疼吗?”钟菱小声问道。
她动作轻柔,手势熟练,不痛,反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夏扬心猿意马,却要压抑钟菱带给他的影响,又甜蜜又是种折磨。
“好了。”半晌,钟菱吐口气。
夏扬毫无征兆地回过身,半裸的身躯直接映入她眼帘。
“你,你还不把衣服穿起来。”钟菱急道,小脸绯红。
尽管赤着上身,夏扬的气质依旧淡雅温文。“好。”他慢吞吞地说,慢条斯理地套上衣衫,眼眸黑如点漆。
钟菱看着他,忽然想起一句描写古代美男子的话:风姿濯濯如春月柳,戎眼烂烂如岩下电。
所谓男惑,勾魂夺魄,大抵如此。
“我,我该走了,你要是不舒服,明天就再休息一天。”钟菱不敢再看他,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完全泄露她的心思。
夏扬始终盯着她的眼睛,不发一言。
钟菱低下头,心乱如麻,如果他再次表白,她该如何回应,是拒绝还是接受,她的情感和理智早在她踏进这栋楼伊始就已背离。
等了良久,夏扬仍旧没有开口,钟菱越来越气愤,她都已经承认自己的心意了,他还在那若无其事。男人是不是都是那么迟钝,这种事一定要女人先说出口的吗?被拒绝了一次难道就放弃了?她怨气十足地道:“我走了。”
她伸手去拉门,夏扬在她身后低低唤了一句:“钟菱。”有淡淡阴影笼罩而下,夏扬一只手已重新合上门,另一只手将她禁锢在狭小的空间内。
整个人已差不多被他拽到了怀里,周身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
“钟菱,”夏扬眸光清澈澄净,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际,“我喜欢你。”
钟菱心头隐隐浮上喜悦,嘴上拿腔拿调:“我们不合适。”
夏扬微微垂眸:“很多东西没尝试过,就不会知道合不合适,就好比你吃臭豆腐,没吃之前你不喜欢,吃过后不是上瘾了……”
“打住,”钟菱为他的比喻巨寒了一下,“你要把自己比成臭豆腐,我没有意见,你别扯上我。”
“你很讨厌我吗?嗯?”夏扬微微挑高了尾音,神情带上一点落寞,像是遭受遗弃的小动物,让人生怜。
钟菱最看不得他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语气顿时柔和了许多:“也不算讨厌啦。”
夏扬眼里浮起一抹诡计得逞的奸笑:“那就是也喜欢我了?”
“你说是就是吧。”钟菱已不想再逃避。
夏扬也不会再给她逃避的机会,混杂着薄荷和绿茶的熟悉气息覆盖而下,钟菱眼明手快地偏过头:“我是乙肝病毒携带者……”
“大不了以后一起死。”夏扬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钟菱低喘着气:“你还在感冒,别传染给我。”
夏扬哪还容她插科打诨,用手扳着她的下巴,唇倏然压上。
唇齿碰上的一刹那,仿佛有电流急速蹿过,那是个酝酿了许久的深吻,远比想象中激烈。
钟菱在他热切的拥吻中逐渐融化,如丝滑的德芙甜到心坎里去。
他的唇碾过她的,一遍又一遍,掠夺了她全部的呼吸。
钟菱眼中泛起薄薄的水汽,甘愿沉沦。
直至钟菱快喘不过气,夏扬才放开她,似乎是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钟菱因缺氧而气息不稳,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夏扬心情极好地倒了杯水递给她。
钟菱接过,一口气喝干,心头因那缠绵一吻而狂跳不止,胸膛微微起伏。侧过身,意外看到窗台上搁着的一束红玫瑰。花朵已近枯萎,只余残枝枯叶。
“你还留着呢。”钟菱轻声问。
夏扬哀怨道:“谁让你不愿接受呢,害得我颓丧了好几天。”
钟菱施施然笑了。
夏扬复又揽了她入怀,室内静得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似乎有深久的感觉从心上小小的地方挤了出来,钟菱莞尔迎上他坦然的目光,主动献上的红唇如甘甜的丁香。
天后王菲曾经唱过: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可有人愿意孤注一掷,用一生痛苦换取片刻的深情关注。
可能未来还会有波折,可能到最后依然是孤单一人,就算真有那一天,她也认了。
很久很久以后,后知后觉的钟菱突然问起:“你那次是不是故意设下圈套骗我来的?”
夏扬顾左右而言他,但在钟菱的严刑拷打加逼问下,他终于承认。
钟菱倒是没有生气,只是问:“你怎么能肯定我一定会来?”
“你心里明明喜欢我,我要是还看不出来的话,岂不是太没眼色了?”夏扬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钟菱彻底无言,碰上这样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温柔缠绵中,门铃响起。
钟菱还来不及说什么,夏扬已打开了门。
钟凯吊儿郎当地走进来:“佳媛说你病了,让我来瞧瞧你。”他忽然顿住,嘴张得足可以塞进一整只鸡蛋,“老姐,你怎么在这里?”
钟菱面无表情,不以为然道:“上司来探望生病的下属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若无其事地摆摆手,“走了,明天记得要准时上班。”
夏扬只是笑。
关上门,钟菱没等松口气,就听见钟凯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夏扬,你的脖子后面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姐你了?”
钟菱无地自容到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第九章
两个相爱的人无须轰轰烈烈的开场,不用惊天动地的浪漫,只要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满足。
钟菱开始有事没事就想起夏扬。每次想到他,嘴角总会弯成漂亮的弧度,那种叫甜蜜的滋味从心底深处满满溢出,怎么遮都遮不住。
斯敏也说:钟菱,你现在的样子,幸福得像个恋爱中的小女人。钟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摸摸脸颊,暗暗问自己: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开会时,两人常常心照不宣地面对面而坐。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俱能心领神会。
中午相约跑到隔开公司足有四五条马路的小饭馆,享受短暂的独处时间。
闲时,互相发个短信、打个电话、sn上聊几句,或者假公济私地把对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哪怕不说话,细细看上几眼也好。
在旁人的眼皮底下,谈自己的恋爱,钟菱自个也没想到,有一天会陷入办公室恋情。公司虽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员工之间恋爱,但曾经有过先例,两人中有一人被劝离职。
对此夏扬倒是无所谓,他满不在乎地说,如果必须走一个人,那就他走吧,去哪里不能找到大展宏图的机会,总比每天偷偷摸摸的好。钟菱却是执意反对,一来她不希望这么早公开他们的关系;二来两人工作都那么忙,假如分开,怕是一周都见不上一面。
既然钟菱这么说了,夏扬自然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这样胆战而刺激的日子还得继续维持下去。
在较长一段时间里,唐铮一直没什么动静。钟菱只收到过一条短信:如果我会就此放弃,那就不是我了。虽然是陌生的号码,但钟菱就是知道那是唐铮所发。
除此之外,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暂时消失在了钟菱的视线中。
钟菱已习惯了每天下班后,绕很大的圈子到商场后门等夏扬,然后做贼一般地上车,又去偏僻的超市买菜,随后回到夏扬的家里,由他负责做美食,钟菱打下手。吃饭、听音乐,看碟,心情好时,出门散步,看一场电影,或是在咖啡馆里小坐片刻,最后夏扬送她回家。
所以说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以至于夏扬被派去西安出差,钟菱竟没有了方向。
说实话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夏扬出远门,但西安分公司的技术人员怎么都搞不定那几台机器,夏扬只得亲自出马。
钟菱在办公室磨蹭了许久才回家,刚进小区门口就被欢蹦乱跳的姚千千一把拽住:“钟菱,吃过饭没?”
“还没呢。”钟菱下意识地回答。
姚千千一拍胸脯:“跟我走,我请你吃饭。”
钟菱还没站稳就被她拉着走,她往边上看看:“你家沈皓呢,他怎么不陪你?”
“出差了,”姚千千可怜兮兮地说,“快走,快走,饿死我了。”
原来同病相怜,钟菱笑一笑。
姚千千伸手打了一部出租,钟菱笑问:“你不是饿坏了吗,怎么不在附近找一家吃饭?”
“都怪沈皓把我的胃口养刁了,寻常的饭菜难入我眼。”姚千千虽在埋怨,其实心里是美滋滋的。
钟菱睨她一眼:“你就矫情吧你。”
姚千千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我等着反击的那一天。”
钟菱脸红了一下,到底没有姚千千脸皮厚啊。
姚千千带钟菱去的地方,她越瞧越眼熟。
直到店主心花怒放地将她们迎进去,她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上一回夏扬带她来过的沈氏靓汤吗?
紧接着姚千千一记重磅炮弹,直接把她丢蒙了。她对店主说:“爸,麻烦你了。”
店主显然也认出了钟菱,附耳跟姚千千说了几句,后者张大了嘴,脱口而出:“夏扬的女朋友就是你!”
钟菱傻了眼,她千辛万苦隐瞒的事情,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揭穿了。所幸姚千千和她不在同一家公司,还没到最糟的状况。
姚千千盯着钟菱看了好一会,时而眉飞色舞,时而似笑非笑,时而捂着嘴一个人偷笑,把钟菱笑得毛骨悚然的。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别再笑了。”钟菱抚额长叹。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嚯嚯嚯嚯,呵呵呵呵,”姚千千乐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我老想着把夏扬介绍给你,上次爸爸给我们说夏扬有了女朋友,我还郁闷了很久,原来你们果真是有缘分的。”
事发突然,钟菱还处在震惊中,不知该如何接口。
姚千千用胳膊蹭了蹭她:“快说,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钟菱翻白眼:“什么勾搭不勾搭,我们是同事。”
“啊,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姚千千瞪大眼问。
“我来上海还不到半年。”
“难怪了,我们和你们公司的业务几个月前转给别的组了。”
“千千,你要帮我保密。”钟菱郑重其事道。
“你们公司是不允许员工谈恋爱的吧。”姚千千欷殻В靶液梦颐枪净雇θ诵曰模裨蛭液蜕蝠┚筒依病!?
钟菱莞尔一笑。
店主命人端上热腾腾的四菜一汤,姚千千甜甜道:“爸,辛苦您啦。”
“不辛苦,千千你多和小皓子回来吃几顿饭,我们就满足了。”
姚千千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钟菱笑笑,随口说:“你爸爸和你长得不像嘛。”
姚千千淡定道:“像就出鬼了,他可是沈皓的亲爹。”
“哦哦,”钟菱又说,带了点调侃的意味,“你不仅驭夫有术,看来和婆家的关系也处理得不错。”
姚千千用手抹了一把脸:“你要听我的丑事吗?”
钟菱登时来了精神:“快说,快说!”
姚千千从她和沈皓如何认识说起,讲到她在这里次见到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