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光洁的下巴,在夕阳在照耀下想得有些出神。
花琼将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歪过头去看他的侧脸:“小白你真好。你放心,等我将来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嗯。”柳下白轻应了一声,起身抬眼望向波光潋滟的江水,颀长的身影被夕阳剪成一副优美的图画。
“对了,你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花琼突然有点好奇,师徒这么久,从来都是她对柳下白呼来唤去,而他压根就没提过任何要求。
其实以柳下白名门世家的条件,若想习武,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四海帮。就算是因为有父辈的约定,可他在得知花老帮主去世之后,竟然还这么干脆地拜了半调子的她为师,这实在不由得她不奇怪。
柳下白接收到花琼探究的眼神,不急着辩解,反而故作神秘地笑:“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
花琼追问:“要什么时候时机才到?”
柳下白扬起嘴角:“也许不久,也许很久。”
花琼哦了一声,点头道:“那你记得到时候自己来跟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花琼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很多事件,她一旦觉得自己想不明白,便不会再想。比如花老爹为什么要她从小扮作男子,又比如她的母亲究竟去了哪里等等,这些困扰了她十几年的问题,她却从来没想过要去寻找真相。
或许真相很美,又或许不美,管它呢。
江风拂过,让疲倦的身体得到舒缓,师徒两人休息够了,便开始想着怎么处理这上百张的通缉令。
“撕掉不保险,扔进江里也不保险,还是干脆毁尸灭迹吧!”花琼嘿嘿笑着摩拳擦掌,这样一来,即便武盟知道通缉令被人撕走,也找不到证据说是她做的。
说干就干,花琼将所有通缉令堆在一起,还特意捡来许多易燃的枯叶放在底下,然后掏出火折子,用嘴吹燃。
就在她即将点燃枯叶的那一刹那,一件令人意外的事件发生了。
古语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古语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古语说,人在做,天在看;古语还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正文 恶人磨
一阵江风吹来,卷起漫天红叶,那上百张的通缉令也被吹得呼呼作响,幸而花琼眼疾手快,及时将其摁住。
可惜,还是有一张被风卷起,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在空中飘摇。
花琼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将其余的通缉令压住,然后就去追被风吹走的那张。
夕阳映着江水,江水映着红叶,天地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如此醉人的美景中,花琼高举着双手,努力奔跑,仿佛在追逐天边的云彩。
“好机会!”她踩在一块略高的石头上,借力奋起一跃,身手轻灵矫健,一下便牢牢抓住了那张通缉令,“终于抓到你了!”
她咧嘴得意地笑,却在落地的瞬间,脚下一滑,吃了满嘴的泥不说,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通缉令,又飞了。
没想到诸事不顺,花琼无奈,正要继续去追,却见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人悠闲地赶着一头驴,那头驴则慢吞吞的迈着步子,一人一驴就这样闲庭信步地走在江畔,走在这漫天夕阳与红叶交辉相应的仙境之中。
这样的情景很突兀,即便是审美感如花琼这般糟糕的人,也知道,在这样的景色里绝对不适合出现一头驴。
但她关心的并不是那头驴,而是骑驴的那个人。因为,她看到那张得而复失的通缉令径直朝那人飘了过去,并且十分契合地贴在了他的脸上。
花琼心虚地用手挡住大半张脸,余光瞥见那人正将脸上的通缉令拿开,然后,他看了看通缉令,又抬头看了看花琼。
那人有一双细长微挑的眼眸,五官也十分精致漂亮,看起来赏心悦目,却又让花琼生出几分熟悉之感,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
“不好意思,那个是我不小心掉的。”花琼硬着头皮上前,指着那张通缉令,随口瞎掰道,“你一定觉得我和她很像对不对?没错,那上面画的人就是我,其实我正要去投案自首。”
这就是以退为进,花琼对自己的灵机一动很满意。心想,我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这下谁也不会生出想多此一举把我扭送归案的意图来了吧?
谁想那人竟嘴角一撇,细长的眸子里弯出一抹鄙夷。
“真没出息。”他轻哼一声,声音小得让花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一程。”他说。
随即,在花琼呆愣的刹那,他一拂衣袖,将她用小石头压好的上百张通缉令悉数卷起。
一瞬间,仿佛遮天蔽日般,头顶黑压压漂浮着的无数通缉令,像是被什么吸引着,全都一致朝他身后飞去。
而他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群全副武装的武盟军青年。
青年们以为他终于出手,如临大敌般戒备起来,不料迎接到的却是一张张完全相同的通缉令,顿时面面相觑。
应该是在做梦吧。
始作俑者连同那头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花琼因为惊吓过度,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呆呆地望着眼前平白出现的一群武盟军,甚至忘了要逃走。
“师父,这么多武盟军都是你引来的?”柳下白远远的发现了异样,身形微动,便神差鬼使般地站在了花琼身前。
花琼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他和往日的不同,一听到他的声音,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抱住他痛哭流涕:“小白你告诉我,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悲啼声声,犹如凄凄江水,绕城十日,日夜奔流不息。
“慕容哥哥!”赵隽自假山后笑嘻嘻地跳出来,一袭鹅黄轻纱,将本就娇俏的面容,衬得愈发灵动可爱。
慕容简显然早就习惯她这般突然出现,不但不恼,反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温柔微笑道:“隽妹,你也来了?”
赵隽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小猫一样蹭来蹭去,讨好道:“要不是听说慕容哥哥你也在这里,我才不来呢!”
这里是温家在曲江的别庄,温子轩每回来曲江都是住在这里。慕容简与他情如兄弟,住在这别庄,自然比在外面的客栈里人多耳杂的好。
慕容简摸摸她的头,将她稍稍推开一些,然后道:“我要去找子轩,你要一起去吗?”
“找他干什么?”一听到温子轩的名字,她就不高兴的嘟起小嘴,一点也没有看在他是东道主的份上就给他面子。
慕容简想了想,也不瞒她,反正这些事她迟早都会知道。“花老前辈的女儿出事了,我找子轩是要请他帮忙想办法。”说到这里,慕容简也有些无奈。
如今慕容家虽名列四大家族之一,但这些年人丁单薄,偶有子嗣也是多无武学天分,堂堂武林世家,几乎沦落成普通行商家族。
江湖人重武轻财,因而慕容家在江湖中的威望早就一落千丈,很多时候,他的话,完全不如日益昌盛的温家嫡孙温子轩的话管用。
“哦,你说的是那个男人婆啊?”赵隽听完慕容简的话,顿时两眼放光。老天有眼,那个男人婆终于遭到报应了,夹腿之仇,夺她心头好之恨,她还没跟她算清呢。
“隽妹!”见她一脸的幸灾乐祸,慕容简略带责怪地道,“她的父亲对我恩重如山,你若是站在我这边,就不该待她如此。”
赵隽闻言委屈地辩道:“慕容哥哥你总说是为了报恩,可是对你有恩的是她爹,你要娶就该去娶他爹嘛!”
“胡闹!”不待她说完,慕容简便呵斥一声,可见他心目中对花老爹十分尊敬,不由人说出这样亵渎他的话来。
“慕容哥哥,我错了,你别走嘛!”眼见他就要生气地走开,赵隽连忙诞着脸拉住他的衣袖,认错认得干脆利落毫无怨言,“我先前看见温子轩出门了,不如这样,我将功赎罪,去帮你把她救出来,好不好?”
慕容简立刻就没了脾气。
赵隽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好心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即便惹恼了他,只要及时而且诚恳地认错,他也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微笑的。
没想到事情远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因为花琼的通缉令是由此次武林大会的主办方叶园里发出的,所以即便有慕容简和赵隽从中周旋,武盟军也不敢擅作主张将花琼私放,只能将整件事情的原委和其中的主要人物告知。
慕容简心生后悔,早知道会如此,当初就不该想着去查那柳下白的意图,而故意从她身边抽身离开。
如今虽然查到了一些关于柳下白的事,但代价显然太大了。
正文 入狱
曲江地牢中,花琼有些感激地躺在牢头为她新换的干草和被褥上。
她一向是这样,不管事态如何急转直下,最开始的愤怒和自怨自艾一过,她便能从艰苦的环境中,找出一些还不算太糟糕的事来取乐自己。
盟主真英明,选的牢头都如此的热心肠!
花琼这边一再地为盟主折服,那边慕容简却是马不停蹄地周旋在青衣派与叶园之间。
从一些知情人士半遮半掩的描述中,慕容简总算弄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是青衣派首席大弟子林昭昭丢了一块玉,而那块玉却不知怎么的出现在了花琼手中。双方因此产生误会,交手过程中花琼对林昭昭,以及当时在场的叶家子弟叶红舒等人投毒,然后逃脱。
也怪花琼倒霉,原本很简单的事,只因为扯到了青衣派和叶园这两股强大的江湖势力,便衍生成了一件重大事件。
据闻,萧三娘也已经震怒了,心爱的弟子和侄儿被人用卑鄙手段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无论找来多少郎中和名医,一时之间都解不了这奇奇怪怪的毒。
“师父,慕容三公子在外求见。”
清早,叶园的朝阳小居内,萧三娘才梳妆完毕,她的二弟子绿倚便走进来通传。
林昭昭这几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人,于是这贴身服侍萧三娘的工作就由绿倚暂代了。
萧三娘搁下木梳,望着镜中人,也不回头,只问道:“可是慕容泽老前辈的孙子?他叫什么名字?”她年逾四十,声音却依旧婉转如少女,只是比少女多了几分醇和,使人听来悦耳,却不乏威仪。
绿倚道:“他说他叫慕容简,师父如果不想见他,弟子这就去让他走。”她知道萧三娘这几天为林昭昭的事烦心,推掉了许多应酬。
萧三娘却道:“你让他进来吧。前些年慕容老前辈离世,为师因为路途遥远,又刚好要事在身,没能去见上他老人家最后一面,一直心感歉疚,如今正好见一见他的子孙。”
绿倚笑道:“师父也是个念旧的人,难怪能这么多年都与盟主相敬如宾,羡煞旁人。”说着便出去请人去了,所以她没发现萧三娘并未露出笑颜,反而多出了些许愁容。
曲江地牢。
花琼睡了一宿,第二日醒来时显得精神抖擞。
晨光自窄小的窗口照进来,让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