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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恋恋不舍的抚摸着桥上雕刻精美的花纹,看着桥下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只觉得心情舒畅,又觉得有几分惋惜,这么美的景色,一双眼哪里看的过来。
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刚进大观圆里的刘姥姥,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
如果说前面看到的景色已经让程子橘大开眼界,那么之后看到的那一排排竹舍,简直是让她叹为观止。
一切仿佛都回复到了原生态一般,仿佛是真的远离了高楼大厦,繁华的都市,也远离了那些烦恼与纷扰,心情一下子变得异常平静。
容景轩领着程子橘进入其中一间竹屋,屋内摆设也是极其简单,一方圆桌,几条竹椅,还有一些摆着盆栽的竹架子。
程子橘还惊喜的在这里发现了竹躺椅。
竹躺椅其实是夏天躺在院子里纳凉的椅子,在北方并不流行,即使在现如今的南方,也少有人家会有。
不过程子橘儿时和她母亲回上海故居时,在那里就发现过一把。她每回都爱拖出来在花园里躺着,即使不是炎热的天气,她也爱躺在上面。
看着眼前这把竹躺椅,她忍不住上前轻轻的抚摸着,手在椅尾下方轻轻一抽,果然抽出一把小小的椅子。
她的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以前她躺在躺椅上,母亲坐在小凳子上哄她睡觉的情形,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容景轩看着程子橘脸上恍惚的笑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心疼,他压下心中奇怪的感觉,走到程子橘身边,笑道:“我也很喜欢这椅子,总觉得古人想象力真丰富,竟然可以设计出如此富有创意又实用的东西。所以说,中国人比外国人可聪明多了!”
程子橘听出容景轩这话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沉闷的气氛在笑声中缓和,两个人在桌前坐下。
程子橘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北京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容景轩微笑着,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说道:“这个地方这几天刚开业,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他的话音刚落,却听到竹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程子橘疑惑的转头看去,却见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从屋外走了进来。
容景轩看到这个男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容,站起来迎接:“子瞻,你怎么来了!”
那位被称之为子瞻的男子抱了一下容景轩,脸上表情愉悦:“新店刚刚开张,我身为老板,怎么可能不来呢!”
程子橘这才知道,原来来人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显然容景轩与他关系非常好。
子瞻显然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程子橘,不禁眨了眨眼,明明是一张成熟俊朗的脸蛋,做起这个动作来,却带了几分孩子气。
“这位小姐是……景轩,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容景轩笑了,连忙介绍:“这是程子橘小姐,和我在同一办公楼里工作。子橘,这是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朱子瞻。据说祖上是朱允炆的后代……”
后一句话,显然是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
朱子瞻却也厚脸皮,由着容景轩开玩笑:“那是,不过呢,老朱家的血统真不咋的,看看那些画像,长的够寒碜人的。还好,我们家懂得跨洋联姻,这才生出了如此英俊潇洒的在下!”
“那是,杂种优势!”容景轩笑着插了一句。
朱子瞻笑骂:“滚,你丫也是杂交出来的好不好!”
程子橘只当是他们两人在说笑,也没有当真。
直到坐下聊了一会儿,程子橘才知道,其实,两个人刚才的那番话似真似假。朱子瞻的确是有皇室血统,他的祖母往上数三代,那是正正经经的英国皇室成员。
其实,仔细看朱子瞻和容景轩两个人的外貌,却是能够看出混血儿的模子,鼻子都特别的高,眼睛非常深邃。
所以,当她听到这所餐厅的设计者竟然是容景轩时,她简直是大吃一惊。
她并不是非常了解容景轩,不过办公室里消息广布,她再无心,也是知道一些。容景轩是英籍华侨,刚回国不过数月。至于他现在的职位是建筑设计师之类的事情,她也只是略有听闻。
她早就听说,她工作的那个事务所所在的和一大厦其实是容家在这边投资建设。容景轩在这边开了一个工作室,她也不认为他是当正事来做。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设计出如此美轮美奂,古色古香的作品来。
“景轩在哈佛时,曾经获得过建筑学位,他的很多作品模型,至今还被他的导师展示给他的学弟学妹当范本。”朱子瞻见到程子橘吃惊的表情,连忙夸赞容景轩的闪光点。
然后转头给了容景轩一个眼神:瞧,兄弟我多给力!
程子橘低头掩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
倒是容景轩,似乎并不习惯朱子瞻如此夸他,或者说是在程子橘面前如此夸他,竟然还红了几分脸,连声道:“子瞻夸张了。”
程子橘有几分意外的看着容景轩一个大男人如此羞涩,心中难免几分好笑。
而朱子瞻却是大大咧咧的叫道:“我哪里夸张了,子橘啊,你看我们名字里都有子字,就冲这点,哥哥我就不会骗你,你看,在这北京城里的,在这个季节,有哪个地方像我这边一样,还有这么碧绿的竹子,这都是咱们家景轩的奇思妙想啊!”
听朱子瞻这么一说,程子橘才注意到,刚才只顾着观赏美景,竟然没有想到在这个地界如何会有这么一片娇贵的竹子。
竹子这东西,说它娇贵也不尽然,你看南方山上,前山后山,哪里不有,但是放到了北方这边,那真是稀罕的物什。
程子橘自己也养过,费了不少心力看顾,只可惜,到了冬天,适应不了这边的节气,仍然给冻死了一大片。可是容景轩竟然有本事让这么一片竹林在户外长的如此繁茂生机。
她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了那一条条四通八达的泉渠,不禁开口道:“是那个水?”
朱子瞻顿时笑意盎然,大声赞道:“子橘妹妹真是聪明,一下子就说到了点上,可不就是这些温泉!你和景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程子橘被他说的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倒是容景轩看出了她的尴尬,连忙对朱子瞻道:“你中文学的不好就不要胡乱用,免得闹笑话!”
说罢,又对程子橘道:“你别理他,这人一高兴就爱胡言乱语。”
她淡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接那个话题,而是说道:“我刚才还以为那水上的白雾是灯光的效果,没有想到竟然是温泉,你们还真会挑地方!”
可不就是,北京有温泉的地界,现在基本上都有价无市。
朱子瞻和容景轩听了她的话,没有开口,只是笑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马上有穿着素雅旗袍的服务员端着饭菜上来。
一道油焖笋,一道油炒青菜,还有番茄炒蛋和一尾清蒸鱼,外加一罐萝卜小排汤。
有荤有素,但看着清清爽爽,却也不油腻。
朱子瞻招呼着两人用餐。
“菜不多,但胜在绿色健康,原汁原味,好好尝尝吧!”
程子橘看着菜色早已是食欲大开,夹了一块笋,咬在嘴里,脆脆爽爽,还夹着一丝甜鲜,厨师显然就像朱子瞻所说,注重原汁原味,并没有用太多的调味料来掩盖菜本身的味道。
她吃的十分尽兴,连一向都是比较小的饭量也比平时多添了半碗。
饭毕,朱子瞻乐的替兄弟搭桥牵线,将两人赶到了外边散步。
天色已经暗下,但是户外巧妙地安了路灯,光线既不会太亮,却又恰到好处的让游人观赏到美丽的景色。
甚至是温度,也在周边温泉的巧妙曲引下,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程子橘和容景轩走在曲径之间,漫步闲谈,有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散步,但是气氛却依然融洽。
第八章
自那日一道儿吃饭之后的一个星期,容景轩没有再约过程子橘,也没有再送什么礼物给她,只是偶尔打打电话闲聊,或是在邮件上交换一下相互之间对于一些某些作品或者话题的看法。
不得不说,容景轩真的很善于琢磨人心。
程子橘对于他的态度,他了若指掌,也懂得该如何的应对。
倘若之后他再频频相约程子橘或者送礼物给她,那么程子橘估计就会对他有戒心。如今他这么一副坦然的做法,反倒是更加增添了对方对他的好感。
日子这么平淡的过着,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星期一早上,程子橘照例准时上班,最近她越来越得到重任,老余已经带她开始接待客户,与法院方面的人接触,一些相关的信息也都交由她负责。她不禁考虑,或许在这边做上一两年的律师助理,就直接留在这边转当律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虽然导师一直惋惜她不继续读研或是出国深造,不过早点工作,早点独立,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
只是,此刻的她根本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她不得不改变主意。
早上九点时,程子橘在小会客厅里摆好茶水资料,准备接待客户。
现实生活中,在常人眼里,律师能够很神奇的听完客户的咨询,就马上罗列出相关的法条,说出专业的术语来为客户解答法律方面的问题。其实,这些都是假的,律师也没有那么神,他们只是比没有学过法律的人多了一些逻辑思维,会用法律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至于他们在客户面前说的那些话,早已经在客户预定咨询时,就问清了案件的大概情况,然后查好资料准备。
程子橘这边刚刚收拾好,小周就带了三名女子走进会客厅。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小周身后的三名女子,今天的案件,是关于公司侵权方面,刚才她已经大概的看过一些资料,当事人明明是两名男性。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就听到领头的一个女子眼神不善的看着她问道:“你就是程子橘!”
虽是询问的话语,但语气却是异常的笃定。
她有些莫名其妙,她确定不认识这三名女子,也确定她们不是今天要接待的客户。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她还是温和开口:“是,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那名女子突然恶狠狠地朝着她脸的方向拎包打过来。
她吓了一跳,身体却是躲闪不及,只能够下意识的用手去挡。
小周注意到不对,也赶不及去阻止,那坤包的袋子砸在了程子橘的手臂上。
当即,一股剧痛在她的手上蔓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手臂,形容有些狼狈。
小周一把推开那个女人,连声道:“哎,你们怎么打人啊!”
谁知道,小周的话音刚落,原本在背后看戏的另外两个女人都围了上来作势要打程子橘。
程子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小周也是一人难挡三人。
幸而,会议室外的其他同事注意到里边的情形,全部过来拉人。
程子橘虽然不至于太过于狼狈,但是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身上也挨了好几下,头发也被扯乱。
小周因为挡在她前面,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
那三个女人被拉住了手脚,嘴上依然不依不饶的骂着一些脏话。
老余面色不虞,沉声道:“你们凭什么来这边闹事,依你们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领头女子似乎并不把老余的话当做一回事情,看着程子橘冷笑道:“她毁了我女儿的容貌,我打她几下还犯法了!我女儿可是明星,就靠着脸吃饭,如果我要坐牢,她是不是要被枪毙了!”
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是看着她的脸色,也不是作假,大家都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程子橘。
程子橘心里却是莫名其妙,却也知道无风不起浪,这件事情即使不是她做的,既然会牵扯到她的身上,定然和她也是有些关联。
她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抬起头,她看着那个愤怒的女人,问道:“我并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你女儿是谁?”
那个女人也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冷静。不过,心里仍然不相信程子橘的话,还是冷笑着:“你当然不会承认。我女儿叫白雪,你敢说你不认识?”
如果说刚才其他人还只是惊疑不定,如今见到她如此有理有据的说出来,心里却是深信了!
白雪虽然算不得大明星,却也不是籍籍无名,特别是最近她频繁的出席各类一线明星的活动,还在数部大制作的影片中都有担任重要角色,在座的几位还是有听到过她的名字。
程子橘也不例外,她也的确是回忆起那日与容景轩吃饭时看到的那个站在傅湛江身边的女子。
想起白雪的好相貌,她心中也有些惋惜。可是她很奇怪,为什么白雪的母亲就一定认定是她做的。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傅湛江的未婚妻。她不禁有些好笑,倘若她真的要如此,傅湛江身边的女人这么多,她哪里忙的过来。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是一场闹剧,也感叹于白雪母亲的一番爱女之心,并不打算再追究这些事情,只是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件事情的确不是我做的,我虽然见过白雪,可是和她无冤无仇,用不着这么做。而且,你今天来的事情,白雪恐怕不知道吧!”
被程子橘这么一说,那个女人似乎真的有了几分忌惮。的确,白雪早先时候就和她说过,不许她找程子橘闹事。白雪其实是个明白人,毕竟她这次事情真正的幕后指使她并不清楚,虽然根据一些线索她认为是程子橘,可是程子橘是什么人,就算她真的确认了也是不敢闹。
只是她没有料到自己的母亲会咽不下这口气找人来闹事,倘若她早先时候知道,估计就不会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
程子橘看到白雪母亲的神情,明白自己是说中了,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回去吧!我们这边还要工作。”
谁知道,她这话一说,却无端点燃了白雪母亲的怒火,她瞪着程子橘怒声道:“你少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傅湛江是你未婚夫,你嫉妒他喜欢我女儿,这件事情不是你干的还是谁干的。你也不用威胁我,我知道你家有背景,可是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就别想这么轻松的过去了!”
本来无端遭到了一场祸事,程子橘已经是心烦的很,她想要善了,可是对方不依不饶的态度,她即使再好脾气,此刻也不耐烦了。
“这件事情你说一百遍,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如果你还要这样,别怪我报警!”
程子橘冷淡的说道。
大家也只当她是在威胁当不得真,闹事的三人也是如此,虽然手脚被困,但是嘴上却仍然骂骂咧咧。
程子橘嘴上泛起一抹冷笑,没有再说话,掏出手机,直接报了警。
跟着白雪母亲过来的两人见到她如此,心里有些揣测,看着白雪的母亲,白雪的母亲此刻也是豁出去了,硬声道:“怕什么,等警察来了,正好把她将小雪毁容的事情一块儿算账!”
容景轩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傍晚下班之后的事情。
他中午忙着和工作室里的设计师一块儿讨论设计图,午饭是叫外卖解决的。所以并没有听说程子橘的事情。
直到下班搭电梯时,听到电梯里的人议论,才隐约知道一些信息。
他虽然清楚程子橘的为人,应该是不会做这件事情,也看得出程子橘的背景不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却还是有些担心。
想了想,他还是打了程子橘的手机,可是,意外的,手机语音提示,关机着。
他的心有些慌了,又拨了一次,依然是显示关机。
等到电梯一落,他急匆匆的冲出了电梯,可是待坐上车子准备发动的时候,突然又停止了动作,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程子橘,他不确定程子橘被带到了哪里。
他刚来北京不过数月,哪里会清楚这些东西。不管是对这座城市的熟识程度,还是人脉上,都还不够。
冷静下情绪,他打了朱子瞻的电话。
第九章
容景轩的预感并没有错,程子橘的确是出事了。
上午警察过来的时候,两方当事人调解不下,于是都被带回了警局讯问做笔录。
虽然是程子橘报的警,可是,白雪母亲交代的事情中,程子橘所涉及的问题明显严重于白雪母亲早上去闹事的性质。加之,白雪是公众人物,她的母亲要报案立案,警局相对而言会更加重视,毕竟一方可以严重的影响到社会上舆论的导向。
整整一天,程子橘都被扣留在刑讯室里。
重复的问题,无外乎关于白雪被毁容一事。只是程子橘迟迟不肯松口,让警方也颇为恼火。
拘留程子橘的时间已经快九个小时,刑讯室里的条件并不好,室内温度明显偏低,中午警察送来的饭食,她只是拨动了两口并没有吃。
她又冷又饿,四肢几乎是被冻僵了,胃也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她脸色苍白的抬头看着讯问她的新一批新警官。冻青了的嘴巴,微微张起,轻声开口道:“不管你们再问我多少遍,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的!”
新来询问的警官是一男一女,没有想到她会在他们一开始就给了他们这么一个下马威。
两人面面相觑之后,还是例行公事,一人打开手中的记录稿纸。一人开口讯问。
“3月10日下午你人在哪里?”
程子橘低垂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我在事务所里上班!”
“有谁可以证明?”
“事务所里的同事都可以证明。”
“程子橘,请你抬起头来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程子橘并没有抬头,只是略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眼前的两名警官。却没有说话。
“你和白雪是什么关系?”
程子橘闭上眼睛,没有再回答他们的问题。
她现在又冷又饿,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是,心比身体更加的累,整整九个小时,除去午饭时间给她休息的半个钟头,她的耳边不断地充斥着警察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询问,忍受着别人一直打量着自己的眼神。
她真的很累很累,真想趴在这里一睡不起。
可是,那些警察却是依然不依不饶,仿佛是认定了程子橘就是那个凶手。
她不禁好笑。
自己长得真的一副犯罪凶手的模样吗
不是没有想过找人将她保释出去,可是找谁呢?
那边的家里,她想都没有想过。傅湛江,她此刻一点的不想见他。
她把她认识的人一个个都想了一遍,竟然悲哀的发现,她没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这算什么,她苦笑着。
晚饭时间很快到了,依然是一个盒饭,手摸上去,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上面盖了一层烧得黄黄的菜叶。
程子橘拨弄了两下饭菜,依然是没有胃口。可是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耗上很久,她用筷子夹起米饭,往嘴里送。
嚼了几下,只觉得满嘴的苦涩,冷冰冰硬邦邦的咽下去,好似石头一般。
胃仿佛也在抽搐。
她勉强自己吃了好几口,终究是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捂着胃,冷吸了好几口气。
“程子橘,你没事吧?”一个女警察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紧张的问道。
程子橘咬着牙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忍下痛楚,她开口道:“给我倒杯热茶就好。”
热茶从嘴里进入身体里,她的身体总算有些好转。
她双手扶着茶杯,汲取着些微的热量。
女警官不忍,开口道:“你要不,先找人来保释你吧!”
程子橘摇了摇头,却咬着牙倔强的不肯说话。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啊,这样下去受苦的是你自己……”女警官无奈。
她似乎还要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刑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刚才与女警官一道儿讯问程子橘的男警官走了进来。
“程子橘,你朋友带着律师来保释你了,你出来签字吧!”
程子橘惊讶的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男警官。
是傅湛江发现了吗?
她心里想着。
因为长久坐立而冷麻的身体扶着桌子慢慢坐起,她站稳身体,挺直了腰背,从刑讯室里出来。
等到看到容景轩和朱子瞻时,她才发现自己误会了。
可是,她突然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在心口翻涌。
是为容景轩和朱子瞻的仗义相助而感动庆幸,还是为傅湛江与家人的忽视而感到悲哀。
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出事九个小时之后,个出来帮助自己的人,竟然是仅仅数面之缘的朋友。
“子橘,你没事吧!”
容景轩看到脸色苍白的程子橘时,心中忍不住一阵怜惜,顾不得其他人在场,快步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
虽然此时的天气还没有回暖,但是程子橘因为长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所以身上根本没有穿多少衣服,到了这边,自然是受不住。
容景轩显然是一眼就看出她的境况。
“子橘妹妹,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可把我们家景轩心疼的!”朱子瞻也是有些怜惜看着她,不过嘴上出来的话却带着调侃的意味,显然是为了缓和气氛。
程子橘嘴角挤出一抹淡笑,真诚道:“容先生,朱先生,谢谢你们!”
“哎。子橘妹妹,叫子瞻哥哥就好了,别见外啊!”
朱子瞻显然被她疏远的称呼一愣。但片刻之后却笑道。
程子橘依然是淡笑不语。
接过律师递来的协议,她签下字。
警局这边的事情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不过,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在她出来之前还例行公事道:“虽然你现在可以出去,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立案,你作为本案的重大嫌疑人,请你近期内不要离开北京,也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
她听了这些话后,只是嘲讽的笑了一下,没有回应,沉默的出了警局。
容景轩以为她是在烦恼那些话,连忙对她道:“你别担心,不会有大事的。子瞻和我都会帮你的。”
程子橘为容景轩的关心与信任而有些感动,但她一向习惯情绪不外泄,半晌,方才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一行人出了警局大门,冷风吹过,程子橘忍不住将容景轩搭在她肩上的大衣裹紧。
朱子瞻看了看身后两人,脸上狡猾的笑了一下,开口道:“景轩,我迟点还有事,你把子橘妹妹送回家去,记住是送到家里哦!”
说着俏皮的眨了一下左眼,将自己的助理和律师拉到了车里。
容景轩知道朱子瞻是为了他和程子橘创造机会,感激的对朱子瞻笑了笑道:“子瞻,谢谢你,今天让你特地跑一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得了,咱们兄弟两谁跟谁啊,再说为了子橘妹妹,我乐意!”
朱子瞻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坐上停在警察局门口的车子直接走人。
容景轩带着程子橘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副驾座一边的门,让程子橘坐进去。
他走进驾驶座,却并不着急开车,而是调高了车内的温度,然后从车上拿出一个保温盒递给程子橘。
程子橘疑惑的看着他。他笑了笑,解释道:“你应该一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所以,我让子瞻给你带了些粥。”
没有想到他会想得这么仔细体贴。程子橘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伸手接过那个保温盒,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辈子,真正这么关心过自己的人,除了早逝的母亲,就只有他了。
她忍不住情绪外泄,眼眶子红了起来,连忙低下头,
车子在路上慢慢的行驶着,程子橘用勺子喝着温热的粥,闻着空气里甜香的味道,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味道。
等到她回过神来,方才发现,这条路,似乎并不是去她家的路。
她奇怪的看向容景轩,容景轩坦然道:“我觉得你似乎应该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他的目光在她的手背上略微停留了一下,然后礼貌的收回视线。
程子橘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早上身上被弄出的伤。
其他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衣服的遮盖,或是伤的比较轻,她并没有发觉。
不过手背上那个被包打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乌青一片,衬在白嫩的肌肤上,分外的明显。
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那个地方,可能是已经失去了知觉,或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她并没有感觉到痛楚。她的手干脆盖在了上面,说道:“不用了,只是小伤口而已,我回家自己处理就好。”
容景轩摇了摇头,坚持道:“还是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万一伤到了筋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子橘却坚持回家。
容景轩似乎对于她的执着有些无奈,可是到底是由了她的意思,车子换了方向,朝着她家的方向驶去。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段之后,突然,他将车子停到了路边,对程子橘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还未等程子橘说什么,他已经下了车子,随着人流走到了马路对面。
程子橘疑惑的看着他清俊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里,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包里,将手机开了机。
开机音乐过后,她苦笑的摇了摇头。
果然,没有一通短信与电话。
第十章
容景轩回来时,程子橘已经躺在车上睡着了。
她的头半斜着靠在椅背上,睡的很熟,可是眼睛却闭的紧紧地,长长的睫毛贴着肌肤,微微发颤。她的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原本披在她身上的大衣几乎要落地。
容景轩小心翼翼的进了车子,刚刚关上车门,她便被惊醒,看到容景轩时,脸上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
容景轩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不由自主道:“如果累了,就躺着吧,一会儿到了,我会叫你。”
程子橘将额前散乱的刘海锊到了耳朵后边,摇了摇头。刚才在车上睡着,已经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她的戒心一向很重,不是熟识的地方,她很难入眠。甚至于,在傅湛江的车上,她都从来没有睡着过。
今天,在他车上会睡着,有太过于疲累的因素,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她不想承认的,不觉间,她对容景轩已经放下了戒备,对他甚至于投入了太多的信任。
这些,对于她来说,或者说她现如今的情形而言,并非好事。
容景轩见到程子橘拒绝,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得出,程子橘对他的态度又有了一丝犹豫。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不理智的想要去表达些什么。
顺手打开车里的音响,一曲舒缓的钢琴曲响起。
他慢慢的开着车子。
天色早已经暗下,道路两边的路灯与不时开过的车子发出的灯光,一片流火辉煌。
程子橘安静的坐着,看着外边的景色,耳边依然是舒缓的钢琴曲,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凝重的表情不觉间也变得平和。
车子停下时,程子橘似乎并不想多交谈,拿起包就打算道别。
容景轩却喊住了她,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她。
程子橘疑惑的看着他,并没有接过。
见此,容景轩只是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刚才给你买的药,可能你家里有,不过这些药都是药店里的导购推荐,还是收下以防万一。”
听了他的话,程子橘的目光落到了那一袋药上,因为塑料袋是白色,并不能够看见是什么药,不过袋子鼓鼓的,显然准备充分。
她突然有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回想起和容景轩认识的点点滴滴,不长的时间里,他对自己真的是很关心。甚至细心到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都关注到了。
这样想着,她心中又忍不住微微酸涩,眼眶子发热。
她掩饰的低下头,接过容景轩的药,再次低声道了谢。
容景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离去。
程子橘回到家里,打开容景轩给她的那袋药。发现里面的药真的很齐全。
除了云南白药外,还有一盒板蓝根与感冒冲剂。
第二天早上,程子橘醒来时,已经是八点多了。
幸好昨天就和老余请了一周的假,倒是不耽误事情。
她醒过来之后,愣愣的看着透过薄纱窗帘落到床上的阳光,看着阳光中飞扬的尘屑,静静的发呆。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祭日,往年,都是傅湛江陪着她去上海,可是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最近该如何和他相处,心里突然不想让傅湛江陪着自己去见母亲。
她当初选择傅湛江,就是为了他能够给自己安心的感觉,可是,现如今,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
可是,自己真的后悔了,又能够如何。
为了这么一些事情,难道就要反悔,她还没有这么不通情达理。
嘴角翘起一抹苦笑,她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下开机键。
手机里有两条短信。
条是傅湛江的,发信的时间是昨晚十点,那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内容也只是说让她好好休息,昨天太忙,所以没有给她打电话。
她看完之后顺手将短信删除。正要去看下一条,可是,想了想,她还是找出了傅湛江的手机号码。简单的回复了一个“嗯”字,表示自己收到了。
下一条是容景轩的,短信很短,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好好休息。
她却笑了。
至少,还有人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感觉,真的不错。
她笑着给容景轩发了“谢谢”两字。
不一会儿,手机上提示,又有新的短信进来,她打开,果然是容景轩回过来的。
【好好在家里放松一下,不要多想】
看完短信,她将手机放到床头,起床洗漱做早餐。
冰箱里还有一盒周末买来的三明治,不过她突然想要喝小米粥。小的时候,母亲每天早上都会给她熬好的小米粥,不需要任何的食材,简简单单,撒上一点白糖,已经是美味。
好在今天不用上班,她饶有闲情的淘了一碗米,洗净之后按照四比一的水米比例,倒入砂锅之中细熬。
不过,显然,今天她并未有这份口福。
她刚刚洗漱完,家里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她打开门,竟然是傅湛江母亲身边的许秘书。
“程小姐,夫人让我来接您!”许秘书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开口道。
程子橘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和傅湛江订婚已久,但是她和傅夫人其实不熟。傅夫人本身就身担重职,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对于她,向来都是客客气气。
从来都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和未来婆婆如何相处,所以她倒是无比庆幸不用常常与傅夫人相处。
傅夫人也从来都没有主动地约见她见面。一年之中为数极少的会面,她都是由傅湛江带着,有了他在中间调和,气氛倒是不至于有多么的尴尬。
但是,显然,今日傅夫人的意思是想要单独约见她,她突然有些慌乱。
许秘书看出她脸上紧张的情绪,不由缓声道:“夫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和您谈谈。您不用担心。”
程子橘知道自己不去,显然是不现实的。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开口道:“请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许秘书微笑点头。
回到房里,她拿起手机,想要给傅湛江打电话,可是,她到底没有打过去。
无可奈何的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她关上电磁炉,拎了包,随着许秘书坐上车。
来接她的车子是傅夫人自己用的专车,程子橘有些拘谨,身体就像小学生一样坐的直直的,可是,到底是紧张的微微僵硬。
她脑子里此时一片混乱,想不出傅夫人找她到底是什么事情。
昨天的事情,傅夫人应该是不可能知道。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傅夫人找她会有什么事情。
但是,若是没有事情,她那么忙的人总不可能找她闲话家常吧!
“许秘书,伯母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程子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许秘书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这是早就猜到的结果,程子橘本也是没怎么抱希望问的,所以也不失望。
车子驶进一片茂密的林荫大道,程子橘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傅家和程家两家住得大院,其实距离并不是很远,布置也十分相似,靠近大门的地方都有一片林荫大道,大院门口依然是盘查紧密的警卫。
傅家在大院的最里边。随着车子越驶越近,她的神经也似乎紧张的越绷越近。
今天这个阵仗,要说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她倒是不相信了。
而且傅夫人既然是将约见的地点选在家里,她可以预见到对方要和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重要隐秘。
终于,车子在傅家大门前停下。
她随着许秘书下了车,绕过花园,走进傅家。
许秘书微笑带路,一直将她带进了书房。
第十一章
傅湛江打开病房的门,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病房里被遮的严严实实,不但窗户紧闭,而且上面还粘着黑色的胶带,唯一的光亮就是病床头一盏昏暗的小灯,搞得跟个大晚上似地。
白雪见到他的神情,连忙解释道:“莉莉姐怕会有狗仔跑到窗户上偷拍。”
傅湛江摇了摇头,伸手扯下窗户上的黑胶带,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这边的病房狗仔过不来,就算真拍到了,他们也不敢发。”
白雪听此也没有阻止。
她微笑的看着傅湛江撕下那些黑胶带,然后关上灯。
外边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在她的脸上。
她不由自主的摸着左脸颊上的白纱布,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傅少,最近真的是麻烦你了。”
因为这次的事情,她的很多通告都不能够赶了,幸好傅湛江帮忙,才让她没有任何麻烦。
傅湛江摇了摇头,看着她,问道:“你今天好点了吗?”
白雪乖巧的点了点头。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的看着傅湛江问道:“傅少,我的……那件事情……”
“你不用担心,网络上,还有媒体我都找人盯着,不会被传开来。至于你整容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医生,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做手术。”
白雪依然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却没有再说话。
其实,这次,她被毁容仅仅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她还被拍下了被强/暴的录像。所以才会不敢对外宣布这件事情。
傅湛江肯插手管这件事情,也是因为白雪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白雪好歹也跟了他一段时间,他倒不会狠心的看着她出事不管。
他叹了一口气,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算是比较悲惨的。
“这件事情,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如果能够找出是谁做的,那些东西也好早点追回来。”
傅湛江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虽然白雪一直说自己不清楚,可是他从白雪欲言又止的态度里,多少可以看得出,她瞒了一些东西。
白雪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出来。
其实,她也很想说,可是,能够说什么,难道和傅湛江说,我怀疑是你未婚妻动的手。
她还没有这么傻,虽然只是见过程子橘一面,但是,从那天傅湛江反常的态度中可以看得出,他对这个未婚妻是肯定有感情的。
即使没有,两者选一,不用说,自己定然是那枚弃子。
所以,她宁愿自己在心里苦熬着,倘若傅湛江能够自己查出幕后指使,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即使查不出来,她也宁愿自认倒霉,总比真的多嘴让他讨厌的好。
傅湛江看着白雪沉默的样子,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逼她。
两个人正沉默着,白雪的母亲突然拎着一个保温盒走了进来,看到傅湛江在,显然一愣,但是回过神来,脸上却是出现了一抹高兴地笑容,连连招呼他。
傅湛江有些不耐烦对方如此热情,只是碍于白雪在场,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让人尴尬。正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也借故离开了病房。
等到傅湛江一出去,白雪就嘟着嘴巴看着自己的母亲,责怪道:“妈,你刚才这是干什么,你看傅少多不耐烦你。”
白雪母亲面对女儿的埋怨,倒是没有在意,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一边将装在保温桶里的汤倒在碗上,一边满不在乎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为了你打算吗?”
对于自己母亲的性格,白雪倒也了解,只是颇为无奈的接过汤,嘴上抱怨着:“妈,以后别给我煮汤过来,要是体重胖起来,将来要瘦下来就难了!”
“知道了,小祖宗,你放心喝吧,我都是给你去了油的。”白雪母亲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自家女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白雪手上的调羹还在拨弄着碗里的汤水,没有接过。
白雪的母亲脸上颇带着得意的神情:“妈昨天给你去报了仇了,没想到今天报纸上就登了出来,我看那个程子橘以后有什么脸面出门……”
“叮——”
白雪手上的调羹不稳,碰到了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汤水因为力的作用,从碗里溅了出来,落到了她的衣服上。
白雪的母亲见此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擦着:“雪儿,你怎么不拿稳……”
白雪此刻已经顾不得身上沾到的汤水,她的神色有些慌张,拉住她母亲的手,急切的问道:“妈,你昨天去程子橘那儿闹了?”
“是啊!怎么了?”
白雪的母亲似乎也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老实的回答。
白雪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似抽空了力气一般,躺在床上。
抬头时,正好看到傅湛江在门口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傅湛江慢慢的走了进来,没有看慌张的白雪与她的母亲,只是走到了她的床边,拿起放在床上的报纸,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然后什么也没有说,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程子橘是次来到傅夫人的书房里,和她想象中的并无多大的差别,书房布局简单,没有过分的装饰,除了满架子的书,以及办公桌上厚厚的文件资料,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与傅夫人本人的气质也很像。
她站在办公桌前,与坐在办公桌后的傅夫人正好相对,形成一种聆听教训的姿态。
傅夫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装,短发打理的纹丝不乱,此时挂着严肃表情的脸上,隐约可见年轻时候的丽色。
此刻,书房里静寂无声。
程子橘的面前,正是傅夫人刚才甩出来的一份报纸。
她也是刚刚才看到。
程子橘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出现在娱乐报纸的头条上。
虽然报纸上的照片拍的并不清楚,她的脸蛋也在公安人员的遮挡下,并未出现,不过程子橘还是一眼认出,这张照片的确是昨天早上自己被警察带走时拍下的。
报纸上的标题大字也十分的引人注目:新一代玉女掌门人“白雪”惨遭毁容,真相竟是与人争风吃醋!
她低着头……粗略的看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好在,记者并未曝光自己的真实姓名与身份。
不过,她又苦笑了一下,在这个信息这么发达的时代,或许用不了太久,恐怕自己的真实情况马上会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子橘,我原来以为你是乖巧懂事的,怎么也跟着胡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傅夫人的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
“江子一向爱玩爱胡闹,我知道他这样不对,可是,你做未婚妻的,不明里劝着也就算了,竟然暗地里还跟着争风吃醋,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们两家都不是普通人家,这种事情传开了,对两家的形象,还有将来的前途,都会有多大的影响。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这么不知事。”
程子橘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等到傅夫人说完之后。
她才抬起头,神色平静道:“伯母,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傅夫人显然是不相信,目光之中带着猜疑,看着她,半晌方缓和了语气:“子橘,我这人脾气急,也知道刚才态度不好,这件事情,你做了就做了,我现在也不会怪你,叫你来,只不过是为了商量对策,帮着解决这件事情。也只是想让你吸取一下教训,以后不要做出这些事情来。”
程子橘听得出傅夫人的意思,她已经认定是自己做的了。此刻她再多说什么,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争辩而已。
她突然觉得很累,她想到昨天容景轩和朱子瞻,这两个明明就是认识不久的人,可是,他们却能够毫不犹豫的信任自己。
可是,换成了这些马上要变成亲人的人,竟然不如外人了解自己。
她只觉得嘲讽。
程子橘其实是个很执拗的人,明明在这件事情上服个软就可以过去的事情,但是,她既然没有做过,就绝对不会承认。
她脸色平静,眼神执着的看着傅夫人,语速低缓,一字一句道:“伯母,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情!”
傅夫人看着认真的程子橘,有些意外,心中也有些迟疑,或许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可是,想到了程子橘的态度,她心中却是不喜。她一向作风强硬,程子橘既然是她的儿媳妇,那么,就必须服从她,即使真的是自己说错了,她也不该如此反驳自己。
傅夫人皱着眉头,语气冷淡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无风不起浪,既然人家一口咬准了你,你也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没有料到傅夫人会说出这番话来,程子橘微微发愣,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苦笑——也是,傅夫人自然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又任何的过错。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既然是由你引起,那么,你就必须想办法处理好它,绝对不能够让它影响到我们大家,当然,我也是会帮你的……”
傅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书房里的两人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了门口。
只见傅湛江气喘吁吁的弓着身单手扶着门,他的身后是一脸紧张的许秘书。
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站直了身子,慢慢走到程子橘身边,拉住她的手,然后才对傅夫人喊了一声:“妈。”
第十二章
傅夫人看着傅湛江这幅着急的模样,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养了个儿子,心却是向着媳妇。
不过,她到底还顾全着家丑不外扬,平静的打发了许秘书。
等到门合上,她坐回椅子上,看了一眼眼前这对小儿女,嘴巴抽了抽,不过却没有先说话,。
程子橘不傻,看到傅夫人的神情,自然猜测出刚才傅湛江的举止让她不高兴了,连忙将自己的手从傅湛江的手中抽出来,端端正正的站到了一边。
果不其然,傅夫人见到她这番举止,脸上神情缓和了一些。
傅湛江这时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太着急冲动了,对于自己母亲的性子他还是了解,他倒是无所谓,就是怕母亲迁怒到程子橘身上。所以对于程子橘刚才的举止,他也没有反对,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边。
等到傅夫人脸色好看了,他连忙开口道:“妈,这次的事情都怪我,子橘是被我牵连的。”
傅夫人心里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急切认错的儿子,没有理会,只是低头收拾桌上的文件。
傅湛江没有料到自己的母亲会是这幅表现,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程子橘,他此刻倒是不敢多说什么了,就怕母亲等会儿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让程子橘难堪。想了想,他决定劝程子橘先出去,劝好自己的母亲再说。
“小橘,我房里有几本新淘来的古籍,你先去看看,我一会儿来找你。”他随口找了一个借口。
程子橘听出傅湛江有话要傅夫人谈,她也不想再呆在这个气氛压抑的空间。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迫不及待。既然是傅夫人带进来,自然不好自作主张出去。看了一眼傅夫人,见到她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这才出了书房。
程子橘刚刚出去,傅夫人便冷眼瞧着傅湛江,语气嘲讽道:“哟,还怕我折磨你媳妇!”
傅湛江怏怏然得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这女人就是难搞,年纪越大越不好应付。
心中微微腹诽,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他凑到了傅夫人身边,讨好的替她捏着肩膀,连声道:“哪能啊,我这不是怕妈你不知道实情,就怕你好心办坏事来者。”
傅夫人虽然还想在给儿子甩几个冷脸,但是见到最疼的儿子这幅谄媚的附小作低模样,还是破了功。
“行了,行了,别再我身边瞎鼓捣,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都闹上报纸了!”
傅夫人假装嫌弃的拍开傅湛江的手,问道。
“妈,我也没想到,这白雪是和我玩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给毁了容,她最近正好见过小橘,知道小橘的身份,所以以为是小橘下的手,这才闹出来的。所以啊,你千万别怪小橘,这事儿,她已经够委屈了。”
傅湛江连忙解释。
傅夫人听着他的话,隐约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你带着那个女人玩,给子橘撞见过?”
傅湛江心中一颤,有些难堪的点了点头。
傅夫人一见他这副模样,语气急了:“我说你这个死孩子,子橘到底是你未婚妻,你就这么不给脸……”
“妈,当时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傅湛江苦涩的笑了一下,打断傅夫人的话,见到傅夫人一脸不解,他连忙解释道:“那天我和一帮朋友在吃饭,白雪陪着,正好小橘也和朋友在那家餐厅吃饭,就打了招呼。”
傅夫人听了这才脸色舒缓了些,不过还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教训道:“早和你说过不要在外边乱搞乱搞,你这个死孩子就是不听,被你爸知道,肯定又是一顿好骂。先前你没和子橘订婚我也不说你了,现在有了未婚妻的人,还去找外边的女人,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傅湛江低着头,听着傅夫人的教训,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
傅夫人见到他这副模样,轻摇了一下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口道:“算了,我也不管你们这些事情了,你把这件事情去处理好吧,既然不关子橘的事情,你就去安慰安慰她,也别因为这件事情让她心里生了隔阂。”
傅湛江点了点头,走出傅夫人的书房。
合上书房的门,傅湛江并没有去自己的房间找程子橘,而是绕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阳台,从身上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放到嘴边点燃,一个人抽着。
看着空气中飘起的烟雾,他的眉头深深皱起,苦笑着:未婚妻!这是他的未婚妻吗?有这样的未婚妻吗?倘若可以,他也想好好的守着程子橘,可是,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他又是一阵苦笑。
阳台边的窗帘突然被拉起,傅湛江转过身,见到许秘书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他倒是态度自若的掐灭了烟,顺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笑着问道:“许秘书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许秘书回过神来,连忙笑笑:“我还以为是谁在这边吸烟,就过来看看,江子,程小姐在你房间里,你不过去?”
傅湛江听了她的话,自然的笑道:“我这不是烟瘾上来了,先躲在这儿抽根,迟点散了烟再去陪小橘。”
许秘书听了也没觉得奇怪,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到傅湛江打理的差不多,走进房间的时候,程子橘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看着一本线状蓝皮诗集。
也许是看的太入迷了,所以等到他进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觉。
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似乎是很享受这一时刻。没有叫她,而是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她。
程子橘的头发并没有扎起,不算很长的发丝披在肩膀上,细细柔柔的,衬的她秀气的眉眼更加灵气逼人。她的坐姿一向端正,即使是在这个休闲的时刻,她的腰背也是挺得直直的,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正要翻过去一页时,余光突然看到了已经坐在旁边的傅湛江。
她脸上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不过举止依然沉静,收了手中的书,她微笑道:“怎么不叫我?”
傅湛江慢慢站起身,走到了她身边,笑道:“我不是看你正入迷吗,这书真有那么好看?”
他捞起她刚刚轻放下的书,掂量了两下,却见到她正一脸紧张的看着他的手,不禁有些好笑,不就一本书吗,值得这么急吗?
不过到底手上动作轻柔了不少,重新放回了书桌上。
傅湛江自认为是俗人,这收藏旧书古籍还真不是他的爱好。不过,自有一回他无意间看到程子橘对一朋友放在他房里的旧蓝皮书似乎是爱不释手的样子,从此看到这类书,便上了心,不管多少价钱,总是要买回来。
程子橘对于他的礼物少有喜欢肯接受的,不过,他送这破书,程子橘倒是欣喜的很。
他颇为费解和那帮朋友一说,他们皆笑道:“江子啊!你那未婚妻可是人家老资本主义的大家小姐教育下来的,自然小资的很。咱们这些个野泥地里混出来的兵蛋子后代,自然是不会懂得。”
他当时还十分不屑,不就几本书吗,他好歹也是被中国传统文化熏陶长大的,还看不懂了。
不过事实证明,他是看得懂,但的确是不感兴趣,硬逼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就犯困。
想起自己干过的傻事,傅湛江忍不住笑了笑。低头见到程子橘面带疑惑的看着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看你,整个人就钻这书里去了!”
程子橘对于他亲昵的动作有些不适应,嘴角拉扯了一下,却没有成功的挤出一抹笑容,她只好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情况。
见到她这副模样,他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憋屈。
可是,到底是不忍心逼她。微微退后了几步,他开口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和妈解释清楚了。小橘,连累你了。”
程子橘听了并无多大的反应,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傅湛江见到她这副反应,心中又是忍不住失望,但是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小橘,我和白雪的事情,你不要误会。”
程子橘的心中微微诧异了一下,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可是,需要吗?
她有些搞不懂傅湛江的想法了。
却听到他又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她只能够再次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程子橘一直沉默着,对于傅湛江的话,也只是以点头来表示自己的意见。
虽然早知道程子橘是这幅性子,傅湛江还是有些难受。
他又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子里想了又想,他开口问道:“小橘,昨天的事情,你怎么不打我电话?”
程子橘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低着头,她摇了摇嘴唇,方才回答道:“没过多久,我朋友就来帮忙了。”
傅湛江也不甚在意,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是同事吗?”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傅湛江到底是习惯了她这幅态度,没有怀疑,而是笑道:“那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