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湛江也不甚在意,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是同事吗?”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点了点头。
傅湛江到底是习惯了她这幅态度,没有怀疑,而是笑道:“那我一定要请人家好好吃顿饭,人家可是帮了大忙。”
“不用了。”她下意识就选择拒绝。
傅湛江以为程子橘是不想让他进入她的朋友圈,神情有些难堪,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程子橘看了一眼傅湛江,似乎是在迟疑该不该接电话。
傅湛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示意她接电话。
程子橘掏出手机,看了手机上显示的署名,眼皮子一跳,是容景轩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容景轩的声音依然温文尔雅:“子橘,刚才给你发了短信,你没回,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没打扰你吧?”
他简单的解释了自己这通电话的缘由。
程子橘原本因为这通电话的突然心中升起的小情绪,在听到容景轩那句话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语气柔和道:“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另一边的容景轩忍不住低低笑了一下,语气愉悦的开口道:“没有就好,你的伤有好些吗?”
程子橘听了对方的关心,泛起一抹笑容:“好多了,谢谢你的药。”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全靠导购小姐的推荐,你应该谢的人是她。”容景轩开玩笑的说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邀请道:“对了,子瞻说今天在碧竹园替你压惊,你中午有空吗?”
程子橘嘴巴张了张,正要答应,可是,看到站在一边似乎在漫不经心翻着蓝皮书的傅湛江时,她犹豫了。
傅湛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程子橘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中午有事,可能来不了了!”
容景轩听出她的为难,对于她的拒绝倒是没有失望,只是依然语气温和道:“没关系,下次也是一样的。”
虽然如此,但是程子橘还是感到有些歉疚。
容景轩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她的情绪。
等到电话挂掉,傅湛江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谁呢?”
程子橘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却是平静道:“一个朋友。”
他点了点头,突然又语气自然的问了一句:“他约你中午吃饭?”
程子橘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变了变,她有些不自然的伸手锊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可是,还未等到她思量傅湛江何意,傅湛江却突然抓住她锊头发的手,脸色阴沉的盯着她。
她的心猛地一颤,抬头看向傅湛江,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第十三章
傅湛江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的手上,声音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的手怎么伤的?”
程子橘有些没反应过来,顺着傅湛江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上,看到了手上那块淤青,方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昨晚已经擦了药,可是经过了一夜,淤青看起来变成了青紫色,反倒是比昨天更加严重。
傅湛江的手将她的手背翻在了正面,伤口一目了然。
她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伸出另一只手遮住,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傅湛江见到她这幅模样,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突然有些难过的情绪在不停地翻腾着,仿佛只要他一松懈,就会喷薄而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默的看了一眼程子橘。
打开房门,冲楼下喊了一声:“张阿姨,帮我把药箱拿上来,再拧把热毛巾。”
程子橘听到他的话,连忙阻止:“不用了,我在家里擦过药了!”
可是,傅湛江却仿佛是没有听到,他接过送上来的东西,让她坐到了椅子上,半蹲下身体,拿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用热毛巾轻轻的擦掉她手上的淤青处涂着的药,然后从药箱里翻找出药膏,挤出涂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揉着。
程子橘有些呆愣的看着傅湛江的举止,直到手上伤口处传来的痛觉,她才反应过来。
“弄疼你了吗?”傅湛江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张的问道。
程子橘摇了摇头。
不知道被反复轻揉了多少下,直到手上的药膏被吸收了,傅湛江方才停下。
她正要伸回自己的手,傅湛江却突然低下头,在她的伤口去,轻轻的吻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有些惊诧的看着傅湛江低着的脑袋,却听到他轻的若有若无的一句:“对不起。”
程子橘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她想要离开这怪异的气氛,可是,当她看到俯在她腿上的傅湛江时,终究安静的坐着没动。
程子橘坐在车内,看了看坐在驾驶座上的傅湛江,有些不安的开口道:“江子哥,我们两人出来吃饭,留伯母一个人在家里,是不是不太好?”
中午临近饭点的时间,傅湛江却突然带着她出来吃饭。虽然不知道傅夫人的意思,但是程子橘心中总是有那么些忐忑。
傅夫人一年在家的日子本就极少,难得一聚,傅湛江却没有陪在身边,而是陪着她出来单独吃饭,想想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傅湛江转头看到她一脸不安的样子,用空出的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开口道:“你不用担心,妈也说让我带你出来吃。”
傅湛江自然听得出自家母亲这句话的口是心非。不过程子橘的口味与傅夫人的本就不同,加上她又十分怕傅夫人,真待在那里,铁定是食不下咽。
而且,傅湛江倒是不担心自家母亲会对程子橘有意见,今天的事情本就是傅夫人有错在先,她这人又是口硬心软的人,只当是给程子橘的补偿吧!
当然,对于他的说辞,程子橘自然是不会那么傻就相信。
傅湛江无奈,只能够道:“小橘,自从你实习之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你就当是陪陪我。而且,今天我找的这家餐馆,你肯定喜欢。”
他说的信心十足,嘴角扬着一抹笑容。
等到车子在碧竹园前停下之时,程子橘方才知道,原来傅湛江带她过来的餐厅,竟然是早先容景轩他们约她的这家。
若不是肯定傅湛江不可能知道她那通电话里的内容,程子橘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如此安排。
傅湛江倒是没有奇怪程子橘的恍然,只当是这个餐厅的布置震撼到程子橘了,搂过她的肩膀,他笑道:“吃惊吧!我次过来的时候也给震撼了一下。”
程子橘没有回答,只当是默认。
两人进了餐厅之中,绕过竹园,早有身穿旗袍的服务员上来带路询问。
“傅少,是在外边摆桌子,还是进屋里?”
傅湛江没有拿主意,只是拿眼看着程子橘,显然是让她来做选择。
程子橘下意识的选择了在屋里。
被带进其中的一间竹屋,程子橘方才知道,原来这边的包厢布置基本相同。她只是坐在窗边的位置,打量着外边的景色。
傅湛江见此也不去打扰,拿过服务员呈上来的菜单,点了几道菜之后方才走到她身边。
“怎么样,这家餐厅不错吧!”
程子橘点了点头。
“等会儿你要好好尝尝这边的菜,厨师的手艺不错,而且清淡,你应该喜欢。”
傅湛江对于她的沉默寡言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依然殷勤的介绍着。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
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傅湛江和程子橘不由得目光看向了门口处。
来人竟然是朱子瞻,他依然是一身的中山装,在倚在门上看着他们两人。
程子橘有些吃惊,心中暗想,朱子瞻这副出场的场景,倒是十分熟悉。
她看了看傅湛江,犹豫着该如何介绍,却见到傅湛江笑着开口道:“哟,朱老板这个大忙人怎么来了?”
朱子瞻脸上带着笑容走了进来,眼神扫过程子橘一眼,却是走到了傅湛江跟前,笑言:“傅少您大驾光临,我当然得出来招呼招呼。”
“得,你少寒碜我。”
傅湛江与朱子瞻之间说话玩笑的语气似乎十分熟稔,程子橘也没有料到这两人竟然会如此熟悉,她心里正在想着这两人是何时认识之时,却见到朱子瞻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她。
傅湛江显然也注意到了,开口介绍道:“子瞻,这是我未婚妻程子橘,小橘,这是碧竹园的老板朱子瞻……”
还未等他介绍完毕,朱子瞻却是摆手打断:“行了,傅少您别介绍了,我和小橘妹妹早就认识了!”
傅湛江显然是没有料到朱子瞻会突然说出这番话,疑惑的看着程子橘和朱子瞻。
程子橘笑了笑,开口道:“朱先生……”
“得,你不叫我子瞻哥哥,好歹也叫声朱大哥吧,这朱先生听着多不亲切啊!”朱子瞻连连打断。
程子橘无奈,只能够顺从的叫了一声:“朱大哥。”
“哎!”朱子瞻笑的分外开心。
傅湛江见此境况,不解的皱了皱眉。不过却没有问两人之间的事情,只是笑道:“早知道你们两人认识,我就不出这个丑了!”
朱子瞻听此也笑了:“我先头听说傅少你带了一佳人来我这儿吃饭,我就是跟着来瞄瞄是哪位佳人有这个运气得到你傅少的垂青,没有想到竟然是我们家小橘妹妹。当然……”
他顿了顿,只是把目光瞄着程子橘,缓慢开口:“更没有想到,我们家小橘妹妹竟然是傅少你的未婚妻。”
“行了,你少拿傅少傅少的寒碜我,凭的让人心颤。你都叫小橘妹妹了,哪有叫我这称呼!”
傅湛江一脸受不了的锤了朱子瞻肩膀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谁不知道这大京城的,你傅少面子大,咱升斗小民可不敢乱称呼。”朱子瞻玩笑的说着,突然又说了一句:“就看这小橘妹妹,多给你面子,我中午请她来吃饭,她不来,你傅少带她过来,她就来了!”
“原来中午约小橘的人是你!”傅湛江看着朱子瞻,有些奇怪的说了一句。
朱子瞻笑着,没有否认,而是说道:“这不,临近清明了,我这儿从南方刚运来一批新鲜的酱麦草,做了一些糕点,想让小橘妹妹来尝尝,本来以为小橘妹妹没口福了,现在正好可以给送来。”
“你倒是有心了,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们家小橘。小橘以前也爱吃这个东西,每年我陪她去上海上坟,那边老宅的人就会给她准备,没有想到,今年还没有过去,就先有口福尝上了。”
程子橘没有插话,嘴角挂了一抹淡笑。拿了一个茶杯,一个人坐着,看着他们两人交谈,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
傅湛江见到她这幅模样,不由的又笑了笑,走到她身边,亲昵道:“就这么喜欢这边的布置,要不以后我们结婚了,把家里也布置成这样。”
程子橘收回视线,没有回答。
却听到傅湛江又对朱子瞻道:“将来我和小橘结婚,可得麻烦你再请你那位好朋友替我们设计一下新房了。”
朱子瞻颇带深意的看了一眼程子橘,笑道:“这事,不用麻烦我,直接让小橘妹妹请人就好,小橘妹妹在景轩那边的面子,可比我大的多。”
第十四章
“来,赶紧趁热尝尝新出笼的青团子。”
朱子瞻充当服务员,单手举着一个托盘,盘内两盘糕点。推门进入容景轩所在的包厢。
入目正好看到容景轩正站在圆桌前,手中提笔,龙飞凤舞的练着大字。
而他进来的时候,容景轩似乎是没有听到,仍然低着头,屏气凝神提笔将最后一个大字写下,方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收了宣纸,抬头看向他。
朱子瞻倒也不见怪,将两碟糕点放在了桌子的空处,伸手替容景轩已经冷下的杯中再添了些热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也不拿筷子,直接伸手拿起一个青团子,放在嚼着。
“这是什么?”
容景轩夹起一个,打量着。
“用南方的浆麦草做的糕点,可是小橘妹妹的最爱啊!”
朱子瞻挤眉弄眼,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
容景轩也没有当真,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对他的脾气已经是见怪不怪,只是低头咬了一口青团子。
虽然糕点里加了豆沙馅有些过甜让他不喜,不过糕点的味道的确不错,糯米不黏牙,而且还有一股青草植物的清香滋味。
朱子瞻见到容景轩喜欢,也笑了。将手中咬的只剩下一点的糕点扔进嘴里,拿起放在一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脸上带了一副促狭的笑容:“你还别不信我的话,这可是小橘妹妹的未婚夫亲口说的,小橘妹妹也没否认。”
容景轩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他,目光之中带着疑问。
朱子瞻装作没有看到,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原来小橘妹妹竟然是程家的大女儿,先头,听到她的名字,我倒是没有想到。”
“什么意思?”容景轩放下手中的糕点,认真的看着朱子瞻。
朱子瞻被他这么一看,有些受不住他的严肃,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连连摆手:“行了行了,你别这么看我,我和你说还不成吗?”
“刚才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小橘妹妹和一个男的走进来,仔细看了,才知道那个男的竟然是傅湛江,我就顺势跟着去打了个招呼,才知道,原来小橘妹妹就是傅湛江的未婚妻程家大小姐。”
容景轩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脸上的情绪也看不到。
朱子瞻心里却是明白好友此刻的感受。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景轩,如果小橘妹妹只是有未婚夫,你若喜欢了,我还会鼓励你去追。可是她的未婚夫是傅湛江,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像他们这类政治家庭的婚姻结合,考虑的事情远远比我们多得多,中国有句古话,一牵发而动全身,就是指他们这样的婚姻。一旦定下来,悔婚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容景轩依然没有说话。
该不会是给自己的话打击狠了吧?
朱子瞻心中想着:可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啊!他连忙又道:“其实小橘妹妹是很优秀,我看傅湛江对她也不是像外界传说中的那般无情,不过,即使如此,小橘妹妹配傅湛江那个花花公子还是有些可惜了!”
“子瞻,你的意思我都懂,不过我还是想尽力尝试一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容景轩抬起头,看着朱子瞻,眼神炯炯的说道。
朱子瞻听此不由大笑,连连大拍容景轩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没错,这傅家在京城地界上的确有权有势,不过咱们也不用怕,大不了到时候,你带着小橘妹妹去英国定居,在英国,那可是咱们的地界。”
容景轩对于朱子瞻的不正经,笑着摇摇头。
“行了行了,别说哥哥我不帮你啊!”朱子瞻顺势坐到了容景轩旁边的椅子上,搭着他的肩膀,开口道:“其实小橘妹妹和家里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现任的程家夫人听说不是她的亲身母亲,而她下面的一个妹妹呢,只比她小一岁,估计是在她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有的。她的未婚夫傅湛江,这个人我来北京的时候也接触过好几次,是个人物。说起来,虽然他在男女关系上乱了点,但是比起他那个圈子里的其他人来说,算是不错了。当然了,肯定比不得兄弟你洁身自好……”
朱子瞻见到容景轩神思并不专注,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也就止住不说这个话题。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张明明就是英俊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十分不符的贼兮兮笑容,小声偷偷的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去小橘妹妹那边找他未婚夫挑白吧!啧啧,兄弟啊,没看出你这么有勇气,去吧,今天把碧竹园拆了我也支持你!”
容景轩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兄弟,不由再次无奈摇头。
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
“哎,兄弟啊,别急啊,就是不抄家伙,咱也得准备准备是不!”
朱子瞻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看好戏的大叫着。
“行了,我回公司,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好好吃东西,别瞎添火捣乱了!”
刚才朱子瞻去程子橘包厢那会儿的事情,虽然容景轩是猜不出他说了什么话,但是猜的出凭着他的个性,定然是说了什么话。
虽然他很想去真的见见程子橘,以及她的未婚夫。
可是,既然他喜欢程子橘,就不会做让她为难的事情。
倘若自己出现在那个包厢里,是真的不适合。
程子橘并不知道容景轩也在这里,刚才朱子瞻的话,她隐约听得出,他是替自己的兄弟打抱不平,心里倒是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几分好笑而已。
她低头吃着朱子瞻送来的青团子,嘴角带着一份笑容。
其实,小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吃这青团子,每回母亲带她回上海吃,她都是将糕点里的豆沙馅掏空了,剩下外边的皮。
可是现如今,她却爱品尝着嘴里那浆麦草的清香味,回忆着当年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傅湛江在旁边看着程子橘细细品尝糕点,心中却是有些起伏,要说刚才朱子瞻的那番话没有在他留下什么痕迹,那是假的。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缄口不问。
看着这青团子,他突然想到再过几天,就是程子橘回上海祭拜苏媛的日子。不禁开口问道:“小橘,你打算几时去上海?”
程子橘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事情,心中犹豫了一下,她开口道:“就这几天吧,我想把昨天的事情处理好再回去。”
昨天的事情,不言而喻。
傅湛江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他掩饰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你要不先准备起来,我们大后天就去上海。”
程子橘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宋静玲将程子绣的衣服叠好正要放到她房间的时候,却听到程子绣正在小阳台上,拿着手机偷偷摸摸的说着什么。
她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机灵,想着,该不会是这个丫头又干了什么荒唐事了。
最近,临近苏媛的忌日,程博瞻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万一给撞到了当头上,少不得又是一顿教训。
这样想着,她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了床上,放轻了脚步走到阳台的门边。
隐隐约约听到程子绣说话的内容:毁容?新闻……
直到她听到程子橘的名字,心才猛地一跳,想起了早上她看到的报纸。
该不会是和那件事情有关系吧!
她心中此刻不由得庆幸,幸好她为了让傅博瞻少为程子橘关心,而将报纸收了起来。
她心里正想着,程子绣却已经收了电话转过身来。
程子绣猛地看到宋静玲站在门边,吓了一跳,手中的电话几乎落地:“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大惊失色,心中忐忑的看着宋静玲。
宋静玲强忍下要说出来的话,来到房门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这才小心的合上门,然后快步走到程子绣跟前,拉住她的手,脸色阴沉的质问道:“怎么回事?早上报纸上的事情,是不是你在捣鬼?”
程子绣被猜中了真相,心中惊慌,可是嘴上却还是倔着,假装若无其事:“妈,你说什么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都听见了,你还想隐瞒我,你有没有脑子,这种事情,随便谁一查就会清楚,你是不是不想再家里呆着了!”
宋静玲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自然不会像程子绣那么天真,这种事情,做出来怎么可能会隐瞒的下,不管是程家还是傅家肯定会查下去的。
程子绣被宋静玲脸上严肃的表情给吓住了,她这时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做下的事情,有多么的严重,想到了程博瞻对她的态度,她不禁脸色苍白,紧紧抓着宋静玲的手,哀求道:“妈,你要帮我,被爸爸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你知道爸爸他有多在乎程子橘的……”
“行了,这件事情,你到此为止,我会帮你遮掩好。”
宋静玲咬着牙打断。
第十五章
已是临近傍晚,程博瞻回到家中。
宋静玲早早的准备好饭菜等着他,连一向都爱往外边跑的程子绣今天也没有出去。
程博瞻心中有些奇怪,不过因为这几天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说什么,脱了外套洗好手之后,就坐在餐桌上吃饭。
显然,今天宋静玲的心情也低落,也没有说话。
三个人各怀心事,简单的吃完晚饭。
宋静玲正要进厨房去拿水果,却听到程博瞻喊住了她,她有些奇怪看着程博瞻。
程博瞻似乎也有几分犹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程子绣,方才开口道:“你明天,让小橘回家一趟。”
程子绣听到这话,心一下子紧了起来,有些慌张的看向宋静玲。
宋静玲也有些紧张,脸上笑容有些勉强:“博瞻,明天不是周末,小橘她……”
程博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却还是坚持道:“不管什么时候都好,反正你让小橘回来一趟。”
“爸,有什么事情,你非得让她回来。”程子绣忍不住开口试探。
宋静玲没有料到程子绣会突然插嘴,失望的瞪了她一眼,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沉不住气。
程子绣的插嘴让程博瞻也有几分不悦,他沉下脸,语气不悦道:“你少管这些事情,有空把自己的学习搞搞好,安分一点。”
程子绣被程博瞻说到痛脚,脸上有些忿忿。
她一向都不是读书的料子,现在虽然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不过却是托了关系才弄进去。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上面有个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的程子橘对比着,未免就有几分讽刺。所以她向来都避讳别人提这个话题。
以前程博瞻虽然对她的成绩失望,也不会这么说出来。
今天,她也看出程博瞻心情不好,到底不敢再顶嘴。
此时,宋静玲也看出程博瞻的异样,只能够由着他教训程子绣,底下自己的手却是紧紧抓着程子绣。
程博瞻看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宋静玲与忿忿不平的程子绣,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等到客厅里只有宋静玲与程子绣两人时,程子绣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后怕。心中到底还是牵挂着原先的事情。
也顾不得场所,反手拉住原先宋静玲抓着她的那只手,轻声着急的问道:“妈,爸他该不会,已经知道了程子橘的事情了吧!”
“慌什么!”宋静玲瞪了她一眼,“你爸爸那边,我已经和他的秘书都打了招呼,他暂时不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查不出是你做的。”
程子绣这才有些放心下来。
宋静玲又道:“你还算聪明,没有找认识的人帮忙,你找的那群混混,我已经让人打发了,就算真的找到了他们,也不会说出是你做的,至于那个报社记者,我已经给了他一笔钱,估计现在他人也不在国内了!”
“那就好。”程子绣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拉着宋静玲连声道:“妈,我知道你最好了,不会不管我的。”
宋静玲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教训道:“这次的事情幸好发现的早,不过,这类事情只需一次,以后你再犯,我就不会管你了。”
程子绣连连点头。
宋静玲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好了,你等会儿吃点水果回房吧,最近给我呆在家里安分点。我上楼去看看你爸爸!”
书房的门响了两下被打开,程博瞻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去,见到宋静玲端了一盘水果走了进来。于是收回了视线继续看起了文件。
宋静玲也没有见怪,依然笑着走到了他桌前,将水果放在了桌上,温声道:“先迟吃点水果吧!”
程博瞻点了点头,合上文件,用水果叉拿起一片苹果放进了嘴里。
宋静玲这才笑着开口道:“明天你让小橘回来的事情,能够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我也好在电话里和小橘说清楚。你也知道,小橘对我心里总是有那么些排斥……”
程博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过情绪显然是平静下来了。
见此,宋静玲一颗心稍稍安定:“你不想让小橘先知道,那你先告诉我好不好,总让我心里有个底。”
程博瞻似乎是有些烦恼与犹豫,许久,放下水果叉,从桌边的烟盒里摸出了一支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这才说话:“过几天是小媛的忌日,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去她墓前拜祭,今年,我想过去……”
他并没有看宋静玲,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宋静玲看着颓废的程博瞻,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阵一阵的抽痛,突然又觉得有些嘲讽,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却依然无力露出一个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依然的温和,似乎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的失态。
“小橘她,不是不同意,你何必去找不自在。”
程博瞻显然也是在烦恼,他不禁想起了苏媛刚刚去世的那几年,他想要与程子橘一道去上海拜祭。
可是,他没有想到,向来都是性子冷淡,却逆来顺受的女儿,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现出极大的决心坚持。
她甚至把自己关在房里绝食,整整好几天都不愿意出来,以这种消极的做法来让他打消去上海的念头。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方才知道,程子橘在苏媛的事情上,有多么的怨恨他这个父亲。
他尝试很多次,都想要和程子橘修复关系,只是,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对于程子橘,他的心中也十分的矛盾,他想要好好的补偿这个女儿,想要把对苏媛的愧疚一道补偿给这个女儿,可是,真正当他面对程子橘时,他却不由得有些害怕。他害怕从那张与苏媛相似的脸上,看到怨恨的表情。
这么多年了,父女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冷淡,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或许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哪一天睡下,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他不怕死,或许死了还能够去找苏媛忏悔,可是他却不愿意让他与程子橘的父女关系上留下任何的遗憾,他也想要让程子橘真心的喊他一句爸爸,不仅仅是一个称呼。他更想,在有生之年,能够在女儿的见证下,在苏媛的墓前得到谅解。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得有些火热,他抬起头看着宋静玲,感慨道:“静玲,或许这样说有些对不起你,可是,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们错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够让小橘陪着,在小媛墓前,好好的再看看她。”
宋静玲的手指紧紧的攥着,指甲深陷入手心,她也仿佛未知,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的笑容变成麻木,她平静的说道,反复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我明白,既然你决定了,我自然会帮你,我会收拾好东西,小绣我也会去通知的。”
程博瞻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她,却还是硬起心肠,开口道:“不用,我的意思是,我和小橘去就可以了,你和小绣留在北京吧!”
宋静玲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程博瞻,嘴唇颤抖了两下。
但是,她还是强忍下心中的委屈,安静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程子绣一直担心程博瞻今天提起的决定和她的事情有关,所以在书房门外心绪不安的等着。看到宋静玲走了出来,她连忙跑了上去。正要询问,却想到这边是书房门口,不好说话,乖乖的跟着宋静玲走到了卧室。
她心里担心着自己的事情,倒是没有注意到宋静玲脸上的悲喜。
等关上房门,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妈,爸他到底是什么事情找程子橘过来。”
宋静玲没有理会她,依然脸色低沉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程子绣有几分不耐烦,推了一把她的母亲。疑惑的看了过去,却看到宋静玲一向挂着微笑的脸上,此刻却是阴翳密布,她有些心惊,不知所措。
宋静玲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直直的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决然:“小绣,我不会输得,当年苏媛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赢过我,她现在死了,更加不可能赢过我。”
“妈?”程子绣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样难过的模样,心中也跟着有些难受,她忍不住问道:“妈,到底怎么了?”
未等她的声音落下,手背上突然一阵湿热的触觉,她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宋静玲,却见到她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第十六章
程子橘是在上午的时候接到宋静玲的电话,她这几日请假在家,倒是都有空闲,于是换了衣服直接打的来到程家。
站在大门前,她有些踌躇,心中犹豫着,她该不该进去?
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铃安响,家中的阿姨马上来开了门。
她朝阿姨道了谢,正要走进去时,却见到程子绣突然笑着走了出来,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程子绣对待她的态度,与宋静玲的温和笑脸不同。从小到大,向来都是冷脸或是不屑。
她看着程子绣一脸笑容的朝着她走了过来,心中有些防备,却听到她语气亲昵的笑道:“姐姐,你来了!”
程子绣从未叫过程子橘姐姐,也从未用这种亲昵的态度来讨好过她。她不觉有些诧异,脸上却没有显露,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出人意料,程子绣对于她的反应,也没有一点的不高兴,依然笑道:“妈妈今天中午特地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没有精力应付对方的态度,避开了与程子绣的寒暄,直接问道:“爸爸在哪里?”
程子橘没有回答,宋静玲却已经走了过来,对她笑道:“博瞻在书房里等你。”
她点了点头,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拖鞋,弯下腰换鞋。
耳边却听到宋静玲对程子绣道:“你这丫头,别在这里闲晃了,赶紧回房间收拾几件大衣去,免得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的。”
她落下靴子拉链的手不觉停顿了一下,心中有些异样。
“妈,没关系的,南方那边天气可比我们温暖多了,不用大衣了!”
程子绣的声音依然娇娇柔柔。
“谁和你说的,南方那边虽然温度高,可是湿度高,不多穿点衣服很容易感冒的。”
宋静玲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程子橘的目光,她似乎是尴尬的笑了笑。又对程子橘道:“小橘,我去给你爸爸收拾衣服,等会儿你和博瞻谈完话,就下楼吃饭吧!”
程子橘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
程博瞻的书房在二楼,程子橘敲了敲门,不等她打开,程博瞻已经亲自打开了门。
她低着头,轻声唤了一声爸爸。
程博瞻应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激动,将她带入书房。
他没有做到办公桌前,而是将程子橘带到了议事的两排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程子橘接过茶杯没有马上说话。
程博瞻也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贪婪的看着与前妻相似的女儿,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喜悦。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他们父女两人有这样亲密的坐在一起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子橘将原封未动的水放到了茶几上,抬起头看着程博瞻,问道:“爸爸,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程博瞻这才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她,脸上似乎带了几分局促,终于开口道:“小橘,过几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想去和你一道去上海……”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程子橘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气氛有些僵硬。
程博瞻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小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是想……和你妈妈说说话。”
他的语气似乎是有些哀求。
可是,程子橘的心却已经是冰冷一片。
她闭上眼睛,有些悲哀的想着,在傅博瞻的心里,母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位。
为什么他可以一边深情的向她表示对母亲的思念,可是一边,却又肆无忌惮的做着明明会让母亲伤心的事情。
母亲当年临终前遗言,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扰她。
程子橘何偿不知道母亲的意思,有生前对于丈夫的冷落而产生的怨气,更重要的是,母亲不希望宋静玲与程子橘出现,她不希望她的情敌和情敌与丈夫的女儿打扰她的清静。
倘若不是在楼下听到的那番话,她怎么会想到程博瞻会有这样离谱的想法。
她睁开眼睛,失望的看着他,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怨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妈妈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要破坏?”
面对程子橘的质问,程博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愧疚的不敢直视女儿的目光。
可是,程子橘心中的情绪却在不住的翻涌着,今天,她忍不住,也不想忍。
“妈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比我更加的清楚,可是为什么你如今还要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在她生前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伤害到她,为什么,连她死后的安宁都不肯给她。她到底是欠了你什么,让你一定要这么对待她……”
“小橘,我……”程博瞻承受不住程子橘的指责,哀求的看着她。
“父亲,或许妈妈说的对,我和她都不该对你有太大的希望,因为,你本身就是个自私的人,你一辈子,想到的人,只有你自己。”
程子橘站起身,想要快步的离开这个压抑的空间。她真的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程博瞻眼眶子发红,坐在沙发上。
他次,从女儿的口中,听到苏媛对自己的失望。
他难过什么,这些不是本该就有预料,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怨他,恨他,都是理所当然。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就跟少了什么似地。
傅湛江再次来到了白雪的病房前。
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走廊上,给程子橘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他没有等程子橘说话,就抢先道:“小橘,我已经让秘书订好了机票,后天上午八点半的,可以吗?”
程子橘“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傅湛江听出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可是他并没有在意,只当程子橘是因为这几日的事情而烦心。
想到过几天和程子橘去上海的事情,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去上海的这段时间,或许是个契机,他和小橘之间的事情,也该好好谈谈,毕竟小橘马上要毕业了。
他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开朗,说话的语气也不觉柔和了许多:“小橘,你在家里好好休息,马上就会没事了!”
程子橘的回答依然无悲无喜。
收了手机,傅湛江敲了几下病房门,听到里面的答复,他走了进去。
白雪抬头看到傅湛江时,的确是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傅湛江听到那日之事,就不会再过来。
现在,他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想到这里,白雪不由得有几分激动,抬起头,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希冀,声音柔柔的唤了一声:“傅少。”
傅湛江似乎有往日并无不同,他坐在了离白雪不远处的凳子上,语气淡淡的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白雪点了点头,眼睛紧紧的看着他。
傅湛江却没有看她,手上拿着手机,似乎是在把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道:“你也有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媒体面前,明天我会安排记者来采访你。”
白雪不明就里的看着他,心不由的一紧。
傅湛江叹了一口气,又道:“对你动手的人,我查不到,基本上所有的线索都被消除了,但是对于媒体你总要有个交代,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说是娱乐圈里之间的一些争斗引发,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
建议?
白雪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心中不由的冷笑,这是建议,这是给她做的选择题吗?他只是来告知自己一下而已。
傅湛江这种做法,显然是已经决定牺牲她来保全程子橘。
不管事情是不是程子橘做的。
她紧紧的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要失控痛哭或者爆发出心中的愤慨。
傅湛江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稍后,我会安排你去国外读书整容,对了,那边我有认识一个导演,会拍一部大片,我会推荐你当女主角。至于,那些视频,你也不用担心。”
傅湛江说完这些话,不等她有任何的反应,他已经推门离去。
只留下坐在病床上嘤嘤哭泣的白雪。
第十七章
程子橘的运气不算好,去上海那天,天下着绵绵的细雨。
春雨冻人,即使是穿了不少的衣服,她依然觉得这温度冷的冻人。幸而,飞机倒是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延误。
她是一个人打车来到机场的。
临行前一晚,她意外的接到傅湛江的电话,告知她美国那边有紧要事情,不能够陪她同行。
心里若说没有一点失落肯定是假,毕竟,傅湛江每年都陪着她同行,给母亲上坟。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这对于她来说,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在北京,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想一个人找个地方静一静,想想自己以后的事情。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上演着一幕一幕的悲欢离合。
程子橘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家。从那天与傅博瞻闹翻之后,那边就没有给她来过电话,连今天她去上海的日子,也没有电话过来。
她嘴角抽起一抹苦笑,若真的能够断的干净,反倒是一件好事。
就像母亲所说,孑然一身,倒也自在。
程子橘到达上海老宅之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上海这边并没有到没有下雨,天空湛蓝一片,程子橘提着行李箱,踏在板石路上,心情意外的好。
老宅的地段很好,在徐家汇的东平路一带,这里早些年是法租界所占领的位置,听说宋美龄在这边也有一座洋房。
当年,程子橘的外祖父从事服装与纺织产业,赚了不少钱。洋房也在那个时候建起,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与家中的大半的产业,只可惜,文革动乱时,洋房被收走,苏媛也没有那个机会出生在这里。
程子橘的外祖母并非原配,苏媛上面也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初洋房被发还回来时,外祖父已经过世,原也不该由她们继承,只是她上面的两个哥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现金以及有价值的珠宝,一块儿出了国,所以老房子才留给苏媛与她的母亲居住。
后来,程子橘的外祖母去世,苏媛只身嫁到北京之后,对这边依然有着深厚的感情,也没有卖掉,而是让原先家中的一对老佣人留在这边看守管理,闲时带着程子橘回来看看。
这边的洋房算不得大,连带花园一块儿算上,也不过四百多平米。它由主楼与两座副楼构成,稍大一点的副楼是做佣人的住所,另一座则是做保卫室与厨房。
等到洋房发还回来之后,考虑到经济成本问题,做了一些改动,较小的那座副楼做了杂物室,至于厨房则是按在了主楼这边。平时主楼常年空着,偶尔有人也只是做些清洁工作。
程子橘在这边住的房间是二楼的主卧室,原先是苏媛的房间,摆设几乎未变,柜子里甚至还有不少苏媛当年的衣服,其中最多的还是她未出嫁之前穿的旗袍,不过当时条件困难,多数是由旧衣改了尺寸
虽是旧衣,但料子与绣工却非常精美。程子橘幼时也爱拿着这些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
苏媛也给她改小过几件,只可惜,程子橘的爷爷奶奶却不喜欢,那几件旗袍到底还是没有被保留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是几分遗憾。
吃过家里老阿姨准备的饭菜,程子橘突然来了兴致,换上一身青色旗袍,白色的小外套,手上也是拿着一只米色的苏绣小钱包,行走在这边的小巷里。
上海这边的建筑,很多都还保留着民国时代的风格,程子橘一身,仿佛是穿越了时空一般,却也不突兀。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的风景, 仿欧式的窗户房檐,窗户边上的盆栽,甚至是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小孩。
随着脚的迈动,柔软的裙摆轻抚在脚上白色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也是异常的悦耳。
程子橘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在她缓行观足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咔嚓”的一声相机声。
她疑惑的转头,却看到了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讶异的瞪大了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景轩坦然的收起手中的相机,微笑着朝她走过来,依然是温文有礼,对她道:“真巧。”
程子橘心中不觉有些好笑,还真是好巧!
她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回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景轩被她看穿,却也不尴尬。
脸上依然是从容的笑容,道:“如果你想听假话,那就是,我由于工作的需要,所以,想要参观一下上海这边的建筑。如果是真话,那便是,我听说你来了这里,所以我也想来了。”
“你……”程子橘没有料到容景轩会如此坦然,不禁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容景轩见此不由的笑了,也没有再逼她,而是转换了话题:“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有机会看到你穿旗袍的样子。”
他的目光有些灼灼,眼中带着几分异样的神采。
程子橘又觉得有几分局促,手无意识的摩擦着钱包上绣着蝴蝶的花纹,低着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终于,在她几乎困窘的不行时,她看到了容景轩脚边的行李箱,连忙转了一个不算尴尬的话题:“你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容景轩笑着点了点头。
并没有告诉她,他刚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的按照朱子瞻给他的地址找了过来。
程子橘犹豫了一下,开口邀请道:“要不,你住我那边去吧。”
她想过带容景轩去酒店,可是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而且家中并非她一个人居住,邀请容景轩也不算尴尬。
容景轩对于她的提议欣然赞同。
他选择性的隐瞒了朱子瞻早在这边给他订好了酒店事情,当然也隐瞒了,其实他祖上在这边也有故居留着。
其实程子橘并未走多远,但是回去的路上,却用了两倍不止的时间。两个人都选择了浅行漫步,或许是风景太迷人,又或者是气氛太好。
等到到了程子橘家中,容景轩心中不由得感叹缘分。
原来容景轩祖上在这边的故居就在程子橘家的斜对面。
程子橘见到他的视线一直看着那边的洋房,不禁开口道:“这栋洋房的主人,听说已经迁居到了国外,现在都没有回来住,不过每年都会有人回来整理,小的时候,我对那边花园里的秋千特别感兴趣,还偷偷爬进去过。”
程子橘想到儿时的淘气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容景轩却是强忍住笑,眼中含着戏谑的看着她。
程子橘被看得疑惑,有些一头雾水。却听到容景轩笑道:“原来你对我家这么感兴趣,看样子,我得整理出来,好好的带你参观一下。”
“啊!”程子橘惊讶的捂住嘴巴,她竟然在主人面前说她偷偷爬过人家的墙,心中又惊又窘,脸上再次忍不住红了起来。
容景轩刚刚收拾完行李,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下号码,是朱子瞻打来。
“兄弟,你到酒店了吗?”
电话刚一接起,朱子瞻便大大咧咧的问了起来。
容景轩笑了笑,故意回道:“我没去酒店。”
朱子瞻一听急了:“你该不会现在就跑去找小橘妹妹了吧!哎,我跟你说,这可不行啊,你又没去过几次上海,还是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说。”
听着朱子瞻焦急的语气,容景轩忍不住笑了出来。
“靠,不带你这样戏弄兄弟的。”朱子瞻听见他的笑声,以为故意戏弄他。
容景轩只好实话道:“我遇见子橘了,她邀请我到她家里住。”
“啧啧,景轩,不错啊,都登堂入室了,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好好把握吧!”
容景轩听着他不正经的话,有些无奈。
朱子瞻却自以为出了好主意,连连道:“趁着傅湛江去美国那边公事忙,小橘妹妹一个人在上海,你和她孤男寡女的,你不好好把握,以后可不会有了。”
容景轩没有应答,只是有些无奈的抚额。
朱子瞻也不建议对方不捧场,一个人在那边说够了,又道:“好了好了,我就不打扰你和小橘妹妹的良辰美景。先挂了!”
朱子瞻正要挂掉电话,却听到容景轩道:“等等……”
“什么事?”
容景轩开口道:“小橘的那件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了,可是,你还是留意查一下到底是谁做的。”
朱子瞻听到他提起这件事情,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严肃道:“景轩,这件事情,应该是查不到了,所有可以查的地方,基本上都没有痕迹留下来,而且你认为傅湛江在北京都没有查到的事情,我们能够查到什么,他的解决方法,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见容景轩沉默不语,朱子瞻只好劝道:“好了,你也别告诉小橘妹妹这件事情,免得让她烦心,就让她以为事情解决了就好。”
第十八章
容景轩收了电话,双手撑着阳台栏杆上,观赏着楼下的风景。
这边的布局大同小异,前边就是一个大花园,花园里草木郁郁葱葱,一边种了不少的花草,另一边,则是一排排的排列整齐的树。南方气候湿热,如今都已经长满了树叶。
他正要回房时,程子橘已经敲门进来。
见到他在阳台上,她也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容景轩笑了笑,指了指那几排树,问:“这是什么树?”
程子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等到看到那几排树,脸上笑容渐渐隐去,她很快的回了一句:“这是橘子树。”
容景轩联想到她的名字,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她又道:“你饿了吧,不过现在不是饭点,家里也没有什么饭菜,我给你下了一碗馄饨,我们下去吧!”
容景轩隐隐约约间感觉到,她似乎极其不愿意提这个话题。
他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愿意让她不高兴。
两个人下了楼。
楼下餐厅前的大长桌前端,早已经摆好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和一笼汤包。
容景轩坐在那个位置上,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馄饨,只觉得满口鲜香,忍不住夸道:“没有想到,你有这般好手艺。”
程子橘摇了摇头,笑道:“哪里是我有这好手艺,这鸡汤是苏阿姨早些时候就熬好的,馄饨也是她包好的,我只是把它们煮熟了而已。”
说着,她把放在中间的汤包朝容景轩的方向推了推,又对他道:“这是苏阿姨刚刚在外边的汤包店里买来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容景轩夹起一个,待一个吃尽,有些惊喜的问道:“这是不是老胡汤包店里的。”
程子橘点了点头。
容景轩有些怀念道:“小的时候,我跟着爷爷回来过,家里带我吃过几回,我一直都记着这味道,没有想到,今天还能够再吃到。”
“是啊,我在北京的时候,也常念着,每回回来,都一定要去尝一尝。”程子橘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的时候,妈妈怕我吃多了就吃不下饭,每次都控制着量,我就一个人溜出去到汤包店里晃着,那家的老板娘人特别好,看我馋的可怜,每回都会请我吃。”
容景轩似乎是想到了她年幼时候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她,目光温柔,笑道:“你小的时候一定特别可爱。”
程子橘有些脸红,却摇了摇头,争辩道:“哪有!小的时候,我顽皮的要命,怎么会让人觉得可爱,我妈妈都快头疼死了!”
“女孩子再顽皮,也比不得男孩子,我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让大人开始头疼了!”
容景轩笑着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丑事,见到程子橘似乎是感兴趣的模样,又继续道:“那个时候刚会爬,中午午睡睡醒,趁着保姆给我冲奶的空隙,我爬到了外边的花园里,害的全家出动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最后在花园的小湖边找到了,当时正趴在一块石头上,差点没把我奶奶她们吓死。”
程子橘听着容景轩儿时的趣事,有些忍俊不禁,连连打量了他好几眼,却依然很难将他现如今这温文稳重的形象与那些事情联系起来。
容景轩吃完午饭,已是下午近三点钟。
程子橘将苏阿姨送过来的被子抱进了容景轩暂住的客房铺好后,手上拿了几盒礼品,一副出门的样子。
容景轩有些奇怪,问道:“子橘,你去哪里?”
程子橘这才想起,忘记和容景轩交代,连忙道:“我去看一位长辈,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去二楼的书房,晚饭苏阿姨会来做的。”
容景轩想了想,对她道:“我正好想出去拍点东西,你等我一下,我们一道出去。”
程子橘正要阻止,却见容景轩已经上楼,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觉得将容景轩一个人留在家中的确是有几分不符合待客之道。
等到容景轩下来时,程子橘带了几分犹豫,邀请道:“你若是没有事情,要不和我一道去拜访一下王爷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容景轩脸上已经泛起了笑容,他几乎是不加思索就答应了。
王家的制衣铺离这边并不远。
程子橘一边走着一边向容景轩介绍道:“王爷爷以前是我外公手下的伙计,后来三改之后,他才自立门户,不过对我外公却一直很尊重。现在他在这边开了一家专门做旗袍的制衣铺,以前妈妈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带我来看望他……”
正说着,两人绕进一个狭窄的巷子里,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竖在前边。
程子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容景轩也跟了上去,随着她走进一家小小的制衣铺里。
制衣铺很简陋,位置也不是很好,阳光照不进来,显得有些昏暗,除了门口有两尊身穿旗袍的塑料模特,小小的铺子里边便是一卷一卷的布料占据了所有的位置。
柜台后面坐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镜低头缝着一件旗袍。
见到他们进来时,抬起头看了一眼,待看到程子橘,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惊喜,也顾不得手上的活计,连忙站了起来,走到程子橘面前:“小小姐,你来了。”
程子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容景轩,对那老人道:“王爷爷,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小小姐了。”
不过,老人对于这个问题上似乎是很执拗,坚持己见。
待打量完程子橘后,方才将目光落到容景轩身上,不由有些奇怪,问道:“小小姐,今年傅少爷怎么没有陪你来?”
程子橘又看了一眼容景轩,说道:“王爷爷,江子哥他最近有事来不了了,这是我的朋友,容景轩。他祖宅就在我们家旁边,王爷爷可能以前还见过他家的长辈。”
王爷爷听了之后,只是笑着打量着容景轩。
容景轩也忙着上去唤了一声:“王爷爷。”
一边将手中替程子橘拎的礼品递过去。
王爷爷摇了摇头,开口道:“每年过来都送这么多东西,去年的补品还没有吃完呢,小小姐,以后不要浪费钱了!”
程子橘却笑着拿过礼品放到了椅子上,语气有些责怪道:“你和王奶奶又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