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声冷哼。
南宫苍敖没有在意,他们已到关前,再过十数丈便不是夏国土地,这条通往凛南的路很是荒僻,沙尘漫天,前方远远地的等着一群人,满目焦急,正是先行一步,闯关离去的南宫年和南宫望等人。
久候不见其余人出来,他们已心急如焚,正在商议是否要派些人手后头去救人,夜枭与雾楼所属倒是好说,都担心自己的主子,自然肯回去,那些个自塔楼放出的恶鬼却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全然不听他们之令。
若是其他人前去相救,留下这些恶魔保护南宫年等人的安全,阴鸠等人又不放心,正举棋不定,便见到前头沙尘滚滚,快马奔来。
夏南关前本来设有路障,弓?弩长矛刀剑,将士把手,一应俱全,因为城内关中的交战,在恶魔带人闯出之时早就弄的一团混乱,待君湛然和南宫苍敖闯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楼主!”“盟主!”见到自家主子安然归来,骆迁和阴鸠等人连忙迎了上去,眼尖的人已发现发身上带血,知道有人受伤,又瞧见君湛然腿上的血迹,慌忙找出金疮药。
正要把药递上去,眼前便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们竟然看见,在南宫苍敖的搀扶之下,君湛然下了马来,站在他的身侧……
沙尘飞舞,那两人就在眼前,一群人目瞪口呆的发着愣,南宫苍敖将君湛然从马上抱下之后便搀扶着他,又俯下身,查看他腿上的伤势,他还有太多话要问他。
君湛然已然感知疼痛,但任何人从他脸上都看不出半点痕迹,他低头对南宫苍敖说着什么,真真正正的,是站在那里。
继肖虎等人之后,又一群人对眼前所见几乎不敢相信。
别说他们不相信,就连亲眼看着君湛然突然出现,杀了南宫有余的人,也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君湛然却是不慌不忙,举目望着眼前一片空旷,“这里便是凛南了。”
傲然随君心 百二十一章 路途
凛南,黄土遍地。
落日晚霞,正是天色入暮之时,一阵风沙吹过,吹起君湛然染血的衣摆,仿佛扬起一面暗红的旗,身后诸人还有些发愣,只会随着他的话点头。
君湛然还是那个君湛然,他不过是从椅上站起来而已,有许多人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他昂然伫立的模样,却没有人想到过他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站在他们面前。
痛楚并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有的只是冷漠,那种沉着和尊严依旧,尽管一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他的嘴角却是微扬的,那是从未有人见过的凛冽,傲然。
仿佛一柄出鞘的剑,从前的收敛到如今的锋芒毕露,所有的所有,都在他一眼之间显露无疑。
回首遥望夏国,君湛然的目光略有波澜,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看的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比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要复杂的多。
夏国,煌德,皇位,故土之情,切肤之恨……回首凝望的眼眸微微阖起,也阖起了所有的爱恨情仇,掌心收紧,君湛然冷冷一笑,他知道有生之年,他必定会重回这个地方,将所有的一切做一个了断。
但,不是现在。
“还看什么?你先好好医一下你的伤,我可不想你再坐回轮椅上去,虽然我是不介意当你的腿。”南宫苍敖忽然靠近,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放我下去,我已经可以走……”他推开他的手,下地欲走,却被一顿抢白,“凭你这幅鬼样子能走多远?你真的要我看着你用这双腿走路?”
狂喜过后,南宫苍敖已冷静下来,脸色不太好看,“即使我不懂医术也知道,常坐不起,你这双腿到如今还能走路已经是老天开眼!你还想自己走?!”
不由分说,他已将他抱在身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加避讳。
今时不同往日,君湛然已不是双腿有疾的残废,被人如此摆布,感受自然不同,起初也皱起眉头,但见了南宫苍敖阴沉的脸色,反倒笑了起来,“怎么,还在怪我将这件事瞒着你?”
“难道不该怪?”南宫苍敖反问,语气冷淡,抱着他的双臂却紧了一紧,“你不是不知道我方才有多担心你!你也不是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希望找到名医将你的腿医好!”
“这些你都知道,就在刚才你却让我知道你所谓的腿残只是一个障眼法,其实一直以来你都可以走,你要我怎么想?”南宫苍敖挑眉,笑容泛冷,示意众人上马,先离开这里再说,随即把君湛然一起抱上马匹。
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已大概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是听了,却无人插言。
说起来也难怪南宫苍敖如此不悦,君湛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却连他最亲近的人和所有手下一起隐瞒了去,还一瞒就是这么多年,如此城府,如此耐心,怎不令人心惊。
“南宫老将军之死你瞒过了天下人,想想你自己当初是怎么考虑的,就该知道我的顾虑,我不是有心瞒你,实在是不敢轻信于人,到了后来……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轻轻捏了捏南宫苍敖搁在他腰间的手臂,君湛然说的轻缓,像是有些无奈,他微敛的眸色却叫他身边的人看出端倪。
南宫苍敖若有所思,低声说道:“我看你是自己都不敢肯定能站得起来,才不对我说,是不是?”
君湛然不语,眉宇微动,过了一会儿才是一叹,自语般的苦笑道:“何时你的眼能不那么尖,什么都被你看穿,我在你眼里岂非没有秘密。”
“恰恰相反,于我而言你身上无处不是秘密,你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给我惊喜,也给我惊吓。”不是不知道君湛然自小的遭遇对他造成的影响,南宫苍敖本不想在此事上面追问太多,无奈越是总要之人,对他的事就越难放下。
“若非做到这种程度,你确实有可能无法起身,是不是?”低低耳语,南宫苍敖能看出的君湛然给大家的“惊吓”在众人身上起到多大激励作用,怕他的情况反复,低声询问。
“这是你为他人问的,还是为你自己问的?”君湛然却没有马上回答,敛目,视线所及是羸弱和满是伤口的腿,即使能走,它们也与常人不同。
因坐多年,这双腿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恢复,甚至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最多只到能走的程度而已,南宫苍敖的目光从他腿上掠过,“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对湛然你来说差别可就大了。”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暧昧,君湛然扬眉,一股热气贴近,随即便听见几句耳语,南宫苍敖在他耳畔说的话,是决计不能叫他人听见的。
“还以为你要说出什么话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冷哼轻笑,君湛然瞥过眼去,面上摆出冷然之状,但到底是个男人,心里还是颇为意动。
“难道你将我堂堂鹰帅比作狗?”南宫苍敖故作不悦,板起脸来。
君湛然知他有意将话题引开,不想在此时为了互相隐瞒之事而气氛紧张,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有何区别,总之都不是人。”
“说说,我哪里不是人了?”双臂猛然一收,让君湛然的身体往后紧贴,本事为了互有隐瞒而略有紧绷的气氛顿时变了味。
君湛然不再开口,他从不喜欢在语言之上多做纠缠,他多半喜欢用行动表示,不顾身在马上,往后侧首,忽的吻上南宫苍敖的唇。
马匹往前缓缓行进,微微颠簸,摩擦的唇瓣之间一片湿热,这是呼吸的热度,亦是生者的气息,至少他们都还活着。
当然,君湛然的腿伤还要医治,但与不能行走相比,这些伤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
待双唇移开,他缓了口气,他们所乘的马匹已落在众人后头不少,君湛然望着前方队伍,“……其实当时我确实没有把握。”
若非如此,他何必用石片划破腿伤血脉,“你说的不错,在轮椅上坐了多年,我的双腿几乎已被我自己所废,要不是我每年都会选一天取出银针,这么多年过去,别说走,我怕是连坐都不易。”
南宫苍敖心中一个闪念,“忌日?”
他果然料得到,君湛然点了点头,颇有几分自嘲,“正是忌日。”
所谓忌日,原来竟还藏着如此隐秘,南宫苍敖忽然想起一个人名来,“不是为了明珠?”
“她?”君湛然似乎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起,听见他话里的揶揄,不觉笑道:“亏你还没忘记这个名字。明珠也算是障眼法,祭奠她,不如说是祭奠煌湛,更不如说是为了掩人耳目,我闭门不出为的就是取出背上银针,令血脉经络畅通,不至于真的废了我的腿。”
说起这一番作为,他的语调平静,浑然不觉这是多么叫人难以想象的举动,一个不小心,便要酿成大祸。
而即便他已经十分小心,到了关键之时,也不得不出此下策,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来刺激双腿,终于在关键之时逆转局势。
在这点上南宫苍敖不得不佩服,他不是次发现君湛然身上的这种坚忍,能忍能狠之人,定非池中之物,更何况他还是对自己狠。
如此人物,若非他们相识在先,相知在后,若要为敌,还不知鹿死谁手。
“在想什么?”君湛然见南宫苍敖沉默,担心他仍有不悦。
“我在想,幸好我们已经相识,更幸好湛然倾心的人是我,否则你我若是为敌,恐怕是要不死不休了。”字里行间透着几分得意,南宫苍敖似乎颇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负。
“哪来那么多假设,事实是你我已经相识,而且你可放心,就算那一日你不上雾楼来,以鹰帅这个名头,我也早晚会找上你。”君湛然话中的意思透漏,他早已有所谋划。
没想到自己早已是他的目标,南宫苍敖顿生兴味,追问他是如何计划,君湛然却只是微笑,不见回答,一路之上南宫苍敖都在想方设法的套他的话,无奈有人打定了注意,不说,就是真的不会说了。
凛南,几个藩国之中属它最是贫瘠,一路风沙,夏国与其相邻之处派有守卫,守关之处的将领自然之道夏国境内发生之事,却只作不知。
不到门前,便不是凛南的地头的事,轮不到他们来管,他们乃是夏国的下属国,难道还要他们替上国担心不成?
凛南一向不理世事,这也是君湛然和南宫苍敖选择到此地的原因,一行人分散而行,在最近夏国的西凛城外歇息了一夜。
到了第二日,就如来时一样,分作几批,混在商队之中,进了西凛城中。
凛南天气恶劣,地处偏僻,民风淳朴,混在商队之中进城,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没有多问,便即放行。
煌德所下的通缉榜文只贴到夏国,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君湛然这样身怀天大秘密的人,怎能将他的存在到处宣扬,是以凛南境内并无通缉榜文张贴,这也算是一桩好使,省却了麻烦。
一行人进城先找了宿头歇息,另一边沐昭冉一纸公文,将边关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回禀,也包括南宫晋之事,文书到了煌德手上之时,已是许多日之后的深夜。
平康皇在书房内骤然起身,死死看着纸上字迹,面色铁青。
君湛然?——他居然不是个残废!
傲然随君心 百二十二章 初至凛南
煌德和所有人一样,没有料到,他一心要铲除的心腹之患竟比他所料想的还要狡猾,还要有心机,能忍人所不能忍,在这么多年里都坐于轮椅之上惑人耳目,这么一个君湛然,叫他怎能放心?
煌德手中的文书已被他捏成一团,眼神忽然一转,视线投向一个角落,“你皇弟可有消息?
昭阳殿中,笼在轻纱中的明珠散放华光,左侧角落里有一个人影四平八稳的站着,夏朝大皇子煌炫微微垂首,“回父皇,还没有。”
“叫他办的事总是这样,当初若非他没有得到卷轴,没有及时压下南宫苍敖的气焰,反被南宫苍敖所利用,今日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煌德的冷哼从高处传下。
殿下之人只是低着头,并不为煌沐辩解,也不落井下石。
“还有这里,好好看看!这是才得的信,君湛然竟然还不是个残废!若他有了子嗣,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手中文书往地上一扔,煌德话中之意底下的人自然明白。
“只要君湛然果如传言所说,与南宫苍敖另有私情,儿臣以为,我等暂且还不需为此担心。”
“两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