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倒了的花瓶扶正,悄悄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寝宫。
“贺兰,朕就是压你,你奈我何?”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着安荣它的存在。
安荣提着金丝杆,把被扔在窗前的鹦鹉挂回檀木架上,才道:“陛下,这家伙,要不要掌嘴?”
“不要,不要,会变猪头……”鹦鹉张着红色的小嘴巴,大声地抗议。
“住口!”皇帝对着鹦鹉大吼,“再说,把你剁了!”
扑棱一声,鹦鹉振动翅膀想逃跑,却因为爪子上套的金链子而失败,皇帝得意,“你逃不出去,哈哈!”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拦不住!”
皇帝猛地甩头,问安荣:“这破鸟还知道这个?”
啊?安荣一愣,“陛下,不都是你教的么?”
皇帝咧嘴,鹦鹉怪里怪气的又开口,“真是笨蛋皇帝,连男人也不会玩。”
嗯,皇帝一下绿了脸。
“……”¥≈,皇帝把鹦鹉臭骂个遍,却发现,鹦鹉模仿之言,却都是平日自己无聊时抱怨的自言自语。这叫什么,活该,皇帝给自己下了这么一条结论。
古怪的声音,和皇帝一唱一和,如同两个斗气的冤家般,听得一旁的安荣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松口气,知道皇帝这劲算是过去了。
安荣是次日早间去的昭凰阁,一进阁楼,看太监宫女焦虑不安的神色,便知道昨日皇帝和里面那位很不愉快。
为床上一夜未眠的人解开缠在床栏上的链子,叫过小福,二人小心地为他按摩露在外面一夜、已经冰凉的双臂。
“公子。”安荣停顿了下,才道:“公子,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忤逆陛下。”
贺兰骢彻夜未眠,眼睛熬的通红,这一夜他一动未动,就觉浑身僵硬,如今手臂被放下来,酸胀的厉害。二人一左一右为他按摩活血,那种被针刺的感觉,令人难受非常。嗯,他难耐地哼了一声。
“公子,是不是奴才用力大了?”安荣问道。
贺兰骢摆动下头,此刻疲惫不堪,精神一松懈下来,眼皮开始打架,困意再次袭来,便沉沉睡去。
小福惊呼一声,安荣抬手制止了小太监,“别吵,他这是累了。把衣服拿来,伺候他穿上。”
贺兰骢此刻安静地睡着,小福把衣服给他套上,心里总是想着那柄匕首,结果这精神不集中,里衣衣结系了半天才系好,外面的盘扣,不是扣不上,就是扣错了钮。
安荣在一旁,把小太监的失神收进眼里,轻咳了一声,道:“你有心事?”
小福身子一顿,带着些许慌张,道:“没,没有。”
安荣心里明镜一般,贺兰骢惦记逃跑,这小福大概也感觉到了,怕是不愿卖了主子,以至这般心不在焉。唉,安荣暗叹一声,小福,你要想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若想不明白,日后谁也救不了你。
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整个北苍皇宫彩灯高悬。
皇帝对闷闷坐在窗前发呆的人感到满意,见他一身北苍装束,失了部分南国的儒雅,却多了分北国的豪迈,不由心神一荡。其实,北苍与东林的服饰大体上很接近,常服更是区别不大,真正的特色是两国服装最外面的罩衣和随身佩戴的衣饰,这一点,在两国贵族的穿着打扮上是尤为明显。
皇帝抬起一手,似乎想抚摸他的额头,中途却又停下,想了下,还是把手落在他的前额。前天一夜,应该没有把他冻着吧?即使没有得到伺候的宫人回报说他是否身体不适,皇帝还是放心不下,亲自确定了才安心。
“贺兰,别不开心啦,今天晚宴一过,朕带你出宫逛花灯可好?”
“还是带着你的两位妃子去吧,我想她们会很高兴。”花灯再美,也不如故乡的一棵枯草。
皇帝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不多言,在他额头轻吻一口,转身出了昭凰阁。
贺兰骢拿过锦帕擦拭了前额,叫来小福,抱起焦尾琴,直奔永寿宫。
贺兰如月除了辞岁宴,便没见过贺兰骢,今日见他突然过来,心里似明白了什么,把人先让了进去。
蕊儿把小福带去偏殿吃点心,贺兰如月才压低了声音问:“都准备差不多了?”
“嗯。”
贺兰如月点头,“准备好了,就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你不能待。”
“一起走。”贺兰骢很平静地开口。
“不行。”贺兰如月断然拒绝,“能保你脱身已经不易,我若是离开,动静太大。二弟,听姐姐的,先走。”
贺兰骢摇头,“和翼王合作的人不可靠,不能在他们那边押注。那人肯定是要北苍易主,一旦元文敬帝位被夺,你便危险了,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贺兰如月凄然一笑,“带着我,只能拖累你。答应我,一定离开这里,好好地活着。也别想着报仇,也别再惦记我,寻个隐蔽的地方,娶妻生子,了此一生罢。”
“大姐。”贺兰骢开始着急,“别固执,一起走就是了。”
贺兰如月很认真地说道:“你听我说,我已经身患重疾,走与不走结果都一样。倒是你,昂藏七尺岂能雌伏他人身下,受此屈辱。”
“大姐--”
贺兰如月眼圈红红,轻点锦帕试泪,不敢哭出声音。
安荣把贺兰骢去永寿宫的事告知皇帝,皇帝抿了抿嘴唇,贺兰,你这是去和贺兰如月告别对么?
“陛下,将公子拿下么?”
皇帝道:“不必,想来今晚好戏颇多,你和朕就静坐一旁,看好戏上演吧。”
安荣躬身,“陛下,方才宪王殿下那边传过话来,说是外面的事都解决了,请陛下宽心,应付杨林。”
皇帝终于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好,干的漂亮。告诉元常,让他们等着鱼上钩即可,哦,另外,叫他抓紧,配追魂的解药,这可是当务之急。”
安荣唉一声,陛下,你这是何苦?又想宠,又想罚,恩威并施,此刻不大适合贺兰骢。
皇帝看出安荣的想法,道:“这回,朕也赌一次。”
安荣见皇帝把拳头攥得嘎巴做响,说:“陛下,奴才一直反对对贺兰骢用强,可奴才也提醒陛下一句,以心为准,用心看事。世间万物,缘起缘灭,孽因孽果,皆由心生。”
“你的意思?”皇帝非常吃惊。
“陛下,其实你知道的。若是心海宽阔,则是遍地花海,反之,便是寸草不生。”
“陛下。”有太监进来禀告,“晚宴已经准备好,各位大人也到了,请陛下和各位主子移驾。”
“走吧。”皇帝说,既然有好戏,错过了可就可惜啦。
贺兰骢由小福引着,前往隆德殿,半路上,与表面一团和气结伴而来的两宫贵妃不期而遇。
贺兰骢闪到路旁,把头低下。
“算你识相。”曹贵妃哼了一声,带着一阵香风而过。
崔贵妃不语,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自他身边经过时,轻拂了下锦帕。
贺兰骢蹲了身子,好像去拍靴子上的薄尘,实则趁小福不注意,把崔贵妃故意甩下的小纸团拾起。
40、逃跑的代价 一
贺兰骢到了隆德殿,发现皇帝居然在大殿门口徘徊,见到他,眼里闪现一抹亮色。他说:“贺兰,朕在等你。呵,这身衣服,你穿着很合适。”
贺兰骢发现皇帝在拉他的手,慌忙把手缩回袖中,左右一看,发现跟随伺候的太监宫人,默契地把头别向了一边,这下更是觉得窘的厉害。
正苦思如何对付小皇帝这明目张胆的表示恩爱的挑逗,贺兰骢在远处已经入席的来客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竟然是旧主赵栋,如今北苍的留侯。顿时明白了皇帝等他,并要与他示恩爱的目的,这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无比。
“贺兰,不早了,进去吧。”皇帝不顾贺兰骢的挣扎,还是固执地拉着他的手,自大殿正门而进,从群臣中间走过。
赴宴的宾客除了北苍的大臣,余下皆对陪伴皇帝身侧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那人明明面色很难看,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却是摆脱不了皇帝的钳制,如芒在背,逃避着所有人的目光。
经过赵栋时,原本心里无限紧张的贺兰骢发现,他没有在赵栋的眼泪看到鄙夷与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惭愧。
皇帝把赵栋的愧疚丝毫不落地收进眼底,嘴边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晚宴自皇帝落座便开始,笙歌艳舞,一派祥和之气。
皇帝瞟眼身旁如坐针毡的人,轻笑,夹起一块椒盐肉脯,递到他嘴边,异常温柔地说:“贺兰,尝尝这个,这个肉脯的腌制方法,可是北苍的宫中秘制,民间可是吃不到此味道的。”
大殿仿佛一下静了下来,皇帝何时体贴过人,如今把这份温柔,居然给了身旁这个怎么看,也不算人间绝色的男人。
“你一定要当着东林旧主的面,让我难堪对么?”
皇帝目光飘远,心下了然,十五的晚宴上,有几个东林旧臣奉命前来赴宴,其中包括原东林国君,难怪贺兰骢如此不自在。
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贺兰骢低声道:“我不舒服,想回去。”
皇帝心下一沉,表面不动声色,微笑着,当着大殿所有人的面,凑过去,亲了他的面颊。
嗯!贺兰骢双目圆睁,又是气又是恨,更多的则是无地自容。
皇帝握了握他的手,安慰着道:“既是身体不适,就回去休息吧,一会晚宴结束,朕再去看你,等着朕,切莫熄了灯火啊。”
深吸了口气,贺兰骢咬牙,“不需要你的关心。”
皇帝哈哈大笑,挥了挥手,贺兰骢如逃命般离开隆德殿。
贺兰骢心里乱糟糟地离开隆德殿,急匆匆步行在前往怀思堂的甬路上。心里不是没有起疑,高英怎么混进皇宫的,还约自己到怀思堂碰面。可怎么犯烦嘀咕,这纸条是高英写的没错。高英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这位仁兄写字有个坏习惯,别人可是模仿不来。
进入怀思堂,高英从木门后闪了出来。
“侯爷,末将可是见到你了。”
贺兰骢见到高英,自然也是高兴万分,“你小子真是大胆,居然自己敢潜进北苍皇宫。”
高英憨厚地笑笑,“只要能助侯爷脱困,高英风来风里去,火来火里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冒险。你就是这样不好,这么多年也不长记性。”
高英咧嘴一笑,“跟着侯爷,就没事啦”
“……”贺兰骢皱眉。
怀思堂空旷的院子里,有几人遁在暗处,眼睛放着如狼一般狠戾的光芒,眼珠不错地盯着里面的动静。
贺兰骢轻咳了一声,道:“高英,你怎么想到让我来这个地方和你碰面?你是如何得知,这里是禁地?”
高英嗯了一声,说出一句令贺兰骢听了,心一下沉到谷底的话。
“侯爷,不是你托人给我送信,让我来这个地方等你,接应你一起离开么?”
贺兰骢低叫一声不好,“高英,我们中计了。快,快走!”
“什么,侯爷?”
贺兰骢跺脚,“快走,再不走怕就来不急了!”
哐当一声,原本贺兰骢关好的院门被撞开,安荣带着侍卫闯了进来,把大门围个水泄不通。
“你们已经走不了了。”
贺兰骢咬牙,低声对高英道:“想法闯出去,然后往东拐,走到头,再往北拐,那里有道小门,闯出去应该不会太难。”
高英与贺兰骢背后被,低声道:“你走,末将给的断后。”
安荣叹气,“公子,我主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