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推开詹言语,与她隔着些距离,问:“我身上冰冰的,没把你冻着吧?”该死,忘了这茬。
詹言语傻笑着摇摇头。她现在里里外外都是热的。
容逸见她身上暖暖的没有被冻着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这时才有心思好好地打量他身前的姑娘。
方才站在楼下仰着脑袋看不清,不知道她已经梳洗过了。
半干的长发随意地垂在肩头,尾稍还缀着一丝丝湿润润的水珠子,晶莹剔透,衬得她的头发格外的黑亮。透过她的方框眼镜,那一双明眸在室内温和的灯光下仿佛闪着光亮,特别璀璨,熠熠生辉。柔和协调的五官在灯光下形成一圈朦胧温和的光晕。
她此时穿着棉质睡衣,宽大厚实,套的严严实实,露出她一张小小的干净脸庞。
方才还担心她会不会冻着了,竟没发现她的脸蛋还挺红润,说不上白里透红,可那不施脂粉的脸颊是那样的纯净,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叮叮咚咚,自他心田流过。
这是他的姑娘呢!是他想要疼着爱着的姑娘!
她就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任他观赏,任他痴看。
在容逸端详詹言语的时候,詹言语也在凝视着他。
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匆忙赶过来的,那一身风尘仆仆的,头发也有些不同往日的凌乱,灰色的大衣罩住了他的大半身,显出他的冷漠与凌厉来。
詹言语不喜欢他脸上的凛冽气息,走进一步,抬手抚上他的脸侧,用自己温热的手心温暖他。到这时,她才察觉他那张脸上还夹杂着些许没有褪去的寒气。詹言语不禁用双手揉搓他的脸颊。
容逸见状,不由地轻笑出声。柔情似水的注视了她良久,终于又将她环住,下巴将将抵在詹言语的发顶上,忽然跟孩子似的在她发心蹭了几下。
詹言语的双手顺势圈住他的脖颈,埋在他胸前,半撒娇地说:“你可算回来了?”
容逸在詹言语的发迹上落下一个个细细密密的亲吻,含糊着调笑:“没办法,我这两天老觉得耳朵热,想着是不是有人想我呢,这不就死赶活赶地奔回来了。”眉目间都是化不开的笑意,慢慢地漾满了整张脸。
詹言语有被人说破的羞赧,不好意思地拍打了一下他的后背,自然而然地惹来他更深的笑意。
詹言语在情感上一直算是个比较单纯保守的人,每每被容逸无意识的调戏都会闹得脸红。
她也觉得奇怪,明明她不是爱脸红的人哪,在外人面前说话不说有气场,至少聊得开啊,怎么在他面前就特别控制不住自己,老是因为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红透了脸,真是挡也挡不住。
她眼神闪烁着回视他,明明是想正义凛然地看他的,在见到他毫不掩饰的目光下,竟然有些胆怯。
容逸低头瞅她,见她面上绯红一片,双眼却亮晶晶的,娇羞又明媚的模样甚是吸引人。
他再也忍不住,低头精准地含住她的唇畔,凉薄的双唇在她柔软的唇上摩挲、舔逗。
詹言语在这方面向来被动惯了,可今个实在是太惊喜了,她满腔的爱意此时无穷无尽地泛滥开来,在容逸的亲吻下不由自主地探出了舌尖,去寻他的。
容逸见她如此主动,越加发狠地箍紧她的腰身,狠狠地回应她那略有些急切的唇舌,身上的寒气完全消散,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热烫起来。
她的舌齿渐渐招架不住他的攻势,有一丝退却,他却不肯轻易放过她,湿湿热热的烫舌紧紧地纠缠上来,勾着她的,含吮吸舐。
她的腿有些发软,本就搭在他脖上的手更是又柔又软地死死攀在他身上。
他悄无声息地将她抱得双脚离地,与她越发的亲近不可分。
两个人正吻得难舍难分之际,一声绵长的“咕”声在静谧的夜里毫无征兆地响起。
两人几乎同时突兀地顿了动作,然后略略退开。
詹言语此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被他完全抱在怀里,仅有脚尖虚虚地悬在地上,真的是不言而喻的动情。
她羞怯地落回了地面,咬着下唇垂着眼帘不敢看他,自然也没看到他百年难得一见的尴尬之色。
容逸虚掩着唇角佯咳一声,撇开脸瞧向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嘴里还能自嘲:“那个,这肚子太不争气了,都不会挑个时候。”想他年至三十,什么时候这么尴尬过,还是在她面前,真是丢死个人。
詹言语自然也明白了缘由,闻言扑哧一笑,脸上的红晕倒是退去了不少。扬起下巴对他道:“还没吃饭?”
容逸趁机扮可怜,又抱着她狂蹭:“是啊,急着见你,哪里有时间吃饭?”说的是委屈到不行,语气都可怜巴巴的,活像饿了几百年了似的。
詹言语暗笑,不紧不慢地揉了揉他的肚子,一脸调笑道:“肚子啊肚子,你是不是饿了呀?姐姐带你去找吃的,你要乖乖的哟!”
容逸嘴角一僵,差点没绷住,幸好止住了,继续扮演他的角色,沉稳肃穆的声音硬是转成柔和委婉的腔调:“那姐姐带我吃什么呀?我要吃热热,暖暖的。”噢……再说下去他都要吐了,老三那调调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幸好詹言语玩够了,也不再跟他闹,正了神色道:“现在也晚了,跑的远也不方便。今天就将就点,我带你下去吃关东煮吧。”
容逸挑了下眉,满脸的无所谓,反正有吃的就行。
见他同意,詹言语便叫他等下,火速换了衣服就跟他下了楼。
大晚上,冷风飕飕的,一路下去,两人都有些冻得牙颤。店里倒是还有很多人围坐着吃关东煮,聊得热火朝天。
容逸嘴里咬着鱼丸,却完全不影响他说话:“说真的,这种东西我大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小摊上吃过,毕业以后就没再买过了。”
“你还会去路边摊上吃?看不出来啊。”詹言语见他吃得爽快,也被勾起了食欲,跟着吃了个虾丸。
容逸笑着揉揉她的脑袋瓜:“怎么就不能?你吃过的我都吃过,你没吃过的说不定我也吃过。”
“好了,你还得意上了。”詹言语拍开他的贼手,催促道,“快吃,趁热乎着。当给你回味大学了。”
容逸轻嗤:“大学有什么好回味的,现在想起来,我大学时做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知道,反正没做正事。”詹言语知道他已经走了出来,便也敢趁机笑话他。
容逸扶着额头假作哀叹,满脸不幸的模样:“哎,所以说,女人是宠不得的。瞧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多听话,多懂礼啊。再看看现在,都爬我头上去了。”
詹言语洋洋得意地歪着脑袋对他扮鬼脸:“那我变回去。”转眼之间,她双腿并拢,正襟危坐,把手安安分分地交错叠放在大腿上,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地直直瞅着他,一身的正气凛然。
容逸挑了下眉角,伸出手指去勾她滑润的下巴,一脸登徒子样,刻意压着嗓子哑声道:“小语儿,给爷笑一个。”
詹言语没料到他会突然做出这种轻佻的举动,一下子愣住,随即脸红成一片,滋滋地往外冒热气。她清晰地感觉到,与他指尖相触的肌肤,有一簇火正火燎火燎地往她的四肢百骸窜溜,慌乱地寻找出口。
容逸含着笑意,顺势又在她烧得通红的脸上不轻不重地刮了下,略有薄茧的的修长手指凉凉地划过她滚烫的脸腮,惹来她一阵止不住地战栗。
容逸暧昧地笑了声,方才收回手,语调仍是喑哑:“小语儿,你这道行可不够啊,还得再接再厉才行。”容逸似乎对这个小名叫上了瘾,旖旎地凝着她轻唤。
詹言语气急,又羞又躁,嗫嚅着双唇说不出话来,第n次败在他的调戏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大冬天的在小馆子里吃饭特有感觉,吃得也特香。
两个人吃吃喝喝,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待了多久,等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来。
两人出来时没有带伞,还好雪也不算大,不撑伞也没事。
容逸给她捂了捂有些散开的围巾,把她搂在怀里,相拥着一块出了门。
詹言语虽然怕冷,但刚刚馆子里很暖和,乍一出来倒也没觉得太冷,还孩子气地把手伸出去接那飞扬的雪花。
雪粒子方一触到她的手心,就化成一片水渍,薄薄地躺在她的手心,再也寻不见。
容逸半侧着身子,幽幽地注视着她,静静地看她玩耍,看她对着雪花微笑。他也跟着朝她露出笑来,能这样简简单单地看着她开心,他也开心。
她一个人玩了一会儿,便坏心眼地把湿漉漉的手往容逸脸上抹去:“让你感受一下雪花的滋味。”
容逸没有躲开,任她摆弄,听了她的话似笑非笑地瞅她:“是吗?”
詹言语咧着嘴乐呵,见他明显被凉了一下,更加开心,越加努力的把手上的湿润往他脸上擦去,却没有料到他忽然偏了一下脑袋。
她的手自然而然地盖住了他的嘴唇,不防他忽然伸出了舌头,在她手心里一舔,痒痒的,湿湿的,她的触觉骤然间变得敏锐,自手心一直流窜进心田。
她的心突地狂跳,手指也是一个战栗,几乎是在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
容逸眉目不动,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嗯,我瞧着这雪是甜的,你说呢?”他温温热热的呼吸就拂在她的耳洞上,寒风拂过,去了凉意,酥麻麻一片。
这个妖孽!
詹言语不甘示弱地扬起下巴:“谁说是甜的?哪里有味道!”
“咦?明明是甜的呀?”容逸故作狐疑的表情,空着的手又去牵她的手,“要不我再尝尝?”
詹言语躲开他的动作,手指尖还在他吻过的手心处挠挠,却这么也消不去上头的热意,下意识地撇开脸不屑地轻嗤道:“随便你说,我懒得理你。”
容逸更紧地箍着她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去:“哎,说不过了就耍赖。詹言语是个小赖皮。”
“呸,”詹言语唾弃他恶劣的行径,不甘落后地说,“容逸才是大赖皮。”
容逸丝毫不在意,眼里却漾起一丝柔软的怜爱,迎着飞来的雪花走得稳当:“大赖皮和小赖皮回家咯。”
虽然没有在雪里走多久,但到了家里,两人对视一眼,全身上下都还铺着雪星子,呢大衣上的雪已经融化,湿湿地润在上面。
容逸赶紧帮詹言语轻轻地拍了拍头发,自己也甩了甩头发,抖落发上沾着的雪粒子。
詹言语见他如此,不禁掩着嘴笑出声来:“跟那小狗抖毛一样。”
容逸作势瞪了瞪眼:“那也是条帅气的萨摩耶!”
詹言语的胸口不由地上起下伏,笑得更大声:“就你还萨摩耶呢?萨摩耶可比你白多了!”
容逸的皮肤比并不算白,有一些自然的古铜色泽,显得他身上的肌理更加冷硬傲然。他的脸本就生得分明,皮肤暗一些倒是更显男人味。
“好啊,你还敢嘲笑自家男人长得不够白!”容逸给她掸衣服,“男人就该有点血性,白白嫩嫩的小书生算什么好汉!我这样的才是铁血男儿!”
“行了,好男儿,快进屋去。”
詹言语跟容逸两个人一起窝在客厅沙发上看了许久的电视,终于忍不住困意率先说话:“我说容逸容大老板,这都半夜了,你啥时回家呀?明天还要上班呢。”
“唔,”容逸半阖着眸子似有若无地瞥了她一眼,迷迷糊糊地答,“这雪不是还没停吗?大雪天的,又是晚上,你放心让我开夜路吗?”
詹言语探寻地看向他:“那……”
容逸睁开眼,可怜巴巴地瞧她:“你就收容我一晚呗!”
“这个……”詹言语狠了狠心,还是咬咬牙拒绝,“我这只有一张床,没你睡的地方啊。”
容逸的神色瞬间黯了下来,只赌气般地侧过了身不再看她,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詹言语还真是没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地怔了下。
他向来强势,即便是在跟她私人相处时,也常常说一不二,不容人反驳。这会儿,居然玩起了委屈,詹言语心里明知道他这是撒泼耍赖,还是没辙,内心深处也不忍心赶他。
再想想,他今天提前赶回来,也是为了陪她,她也不好这么不近人情。
踌躇良久,詹言语只能妥协:“好吧,那今晚就留下吧。不过……”
容逸奸计得逞,“唰”地转回头来,眼里冒着吃人的精光,不等她说完就抱住她深情款款道:“小语儿,今晚就由我来守护你!”
詹言语不禁头疼,强调道:“少给我想什么有的没的,就睡觉。”
“是啊,就睡觉,”容逸眼神纯洁的不能再纯洁,“小语儿你想什么呢?你要是想我也可以配合你的!”
詹言语吼:“少给我不正经,快去洗澡!”一失足成千古恨,对他就不能有同情心啊!
这回容逸倒是听话,立即站起身嬉笑道:“得嘞!”
詹言语早就困死了,等他进了浴室就回了卧室,本想上了床倒头就睡,可真的倒下了又莫名其妙地睡不着了,心里跳得厉害,脑海里老是蹦出那个正在浴室里沐浴的男人。
哎,男人,就是麻烦!
詹言语闭着眼眸,反复默念“睡觉!睡觉!”,结果没把困意唤出来,反而把某个男人叫出来了。
詹言语侧着身子朝里睡,没有看到容逸进来,却也能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渐近。
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
詹言语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动不动地装睡,身子无意识地僵硬如铁,却不自知。
容逸进了门,顺手把房门轻轻阖上,眼尖地瞟见某个装睡的女人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他默不作声,装作不知,继续走近,到了床边解下搭在腰上的浴巾,随手往旁边一扔,又弯下腰把床头灯一下关了。
屋子里瞬间漆黑一片,呼吸声却陡然响了起来。
詹言语咬着下唇尽力平缓地呼吸,却还是稳不住频率,时缓时急。
视觉失灵,触觉却灵敏到了极致。
她清晰地感觉到背后的被子被掀起,一阵冷意悄然袭来,紧接着有一具温热的结实身躯覆在了她的身后,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厚实与坚硬。
她不敢动亦不敢说话,心尖都在颤抖,那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到底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容逸把被子掖好,伸出手去将她整个的圈在怀里。
头靠着她的后脑勺,几撮发丝自然而然地拂在他的脸上,他蹭着脸抚开,挨着她更近。
他的胸膛完全贴在了她纤瘦的后背上,隔着她身上一层薄薄的真丝睡衣,几乎能感觉到她骤然加快的心跳。
她能感受到两人之间亲密无隙的距离,越发拘谨,身体都僵硬到了极致,腿不自然地弯起来。
他长脚一勾,把她的腿紧密地缠在一起。四条腿混乱而协调地叠在一块儿,成为一体。
两人默默地调整自己的动作,使得跟对方的距离更加贴近,更加舒适,房间里的温度飚升到空调温度以上,久久降不下来。
在这样暧昧丛生的气氛下,所有的心思,所有的触感都爆发细腻到了极点。
詹言语实在是受不了跟他这样宛如一体的亲密姿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了,不自在地往前动了一下。
才刚挪过去一点,又被身后的人箍了回来。
心跳如鼓。
詹言语是次这样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词,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让人难耐的了。
他的气息是那么的醇厚,在她的身上无所不在,比室外的雪花更加的密集,洋洋洒洒地铺满了她的全身,也渗进了她的心底。
她仿佛置身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面只有他健硕的身影,只有他醇厚的男人味道,逃不脱,挥不去,从此沉沦。
她情不自禁地猜测起身后的男人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却不敢出声轻易破坏这份和谐的氛围。
良久良久,她才慢慢地适应了他温暖的拥抱,身子渐渐放松下来,柔软地侧躺在床上,半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他也终于出声,语调是她从没听到过的温柔缱绻:“言语,我想这样抱你一辈子。”他炙热的呼吸一丝不漏地喷在她的耳边,发丝颤动,留下他的痕迹。
詹言语的心不由一软,柔柔的温和的音符从她的嗓子一路滑过口腔,浅浅蕴出:“嗯。”
他抱得她更紧,几乎要把她死死勒住,她却不觉难受,只温顺地躺在他怀里,原先拘束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他的。小手盖大手,是那样的契合。
他的薄唇轻轻浅浅地挂起一个笑来,悬在脸上摘不下来,本是凉薄峻冷的脸庞此刻变得柔和,深刻的五官也软化在暖和的房内。
他享受地闭上了眼眸,在她的发上落下了一个最最干净无遐思的吻。
她不禁眼睫微颤,终是迎来了倦意,勾着嘴角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快过年了,公司事务也多,詹言语虽然不是很忙,但她最不耐烦开会,这一过年的大大小小的会议真是多得不行。
这会儿刚开完部门会议,头也疼得难受,詹言语揉着太阳穴推开办公室的门,就昏昏沉沉地往里走去。
容逸堂而皇之地占了詹言语的位子,见她低着头愁眉苦脸地进来,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轻咳一声征询地问她:“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这几天太辛苦了?”
詹言语诧异地抬头,见是容逸,不禁苦笑道:“倒也不是辛苦,就是开会开得头痛。”
她把文件扔在办公桌上,也不想马上处理公务,打了个呵欠转向旁边的沙发走去。
容逸立刻屁颠颠地跟上,嘴里奉承道:“哎我们总监辛苦了,这大人物嘛什么不多,就是会多!”
“少给我拍马屁,”詹言语歇了困意,不自觉地笑出声来,“你不忙吗?怎么跑我这来了?也不跟我说下,等了多久了?”
容逸坐在她一旁,给她沏了杯热茶:“也没多久,刚坐下,你就到了。”
“唔,这么快又要过年了。”詹言语抿了口茶水,看着被子里上下起伏的茶叶轻声感慨,“小时候每天都想着赶快长大,等大了呢又愁怎么年过得这么快。”
容逸也有同感:“可不是!这一晃我都一枝花了。”
詹言语逮着机会就笑话他:“什么一枝花,都老男人了!”
“好歹我现在还是明面上的黄金单身汉不是,”瞅到詹言语的脸色下沉,容逸急忙话音一转,趁热提议,“所以啊,你得赶紧在我身上盖个章是不是?”
詹言语不置可否,挑了眉斜睨他。
容逸端正了姿态,悄悄地挪她更近,斟酌着说:“趁着年前,见见我爸妈吧。”
詹言语垂了眼帘,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早该有这一步的不是?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快了,她好像还没做好准备,去迎接他的家人。
气氛突然凝滞下来。
容逸心头有些乱,但还是压着说:“老头子你也是熟悉的,主要是我妈想见见你。言语,你在想什么?只是见个面而已,你也不想一直跟我这么地下吧?”
詹言语知道自己不该拒绝,但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容逸,这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
容逸扳过詹言语的身子,凝眸盯着她。
詹言语不敢逃避,也直视着他。
容逸端详了她许久,终究还是退了一步:“好,我不逼你。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詹言语看着容逸棱角分明严酷淡漠的俊脸,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出口的声音也是止不住地微颤,但还是咬紧了牙根坚持着说完:“容逸,我们是不是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我觉得……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再了解对方一些再做决定?”
容逸的呼吸顿时重了些,他神色晦暗地看了詹言语好一会儿,时间久到詹言语都有些坐不下去了。
詹言语清楚地看见他的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脸上的表情阴晦难明。她隐约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嗫嚅着双唇想要补救点什么,千言万语却梗在喉口吐不出来。
容逸重重地呼吸了几次,紧紧地箍着詹言语瘦削的肩头,低沉地说:“言语,你扪心自问,我跟你认识以来,我对你怎么样?”语气还是如方才一般亲密,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
詹言语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复杂的情绪,只能胡乱地表述着混杂的措辞:“好,你对我很好。我不是不想见你家人,只是,我就是觉得太快了。”
容逸的唇角抖了一抖,收回手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嘴里溢出的话也是低哑到了极点,仿佛自言自语:“怎么样才算快呢?有些人在一起几十年,也未必了解对方。有些人在一起几天,就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我以为,我们是懂得彼此的。”
詹言语的心里莫名的一酸,竟脱口道:“我是希望我们能过一辈子的,真的。”
容逸眼里有亮光一闪而过,他伸手握住詹言语的手,轻声诱哄:“既然我们彼此喜欢,愿意真心地走下去。那么,见见我父母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我不确定,我们究竟是不是合适在一起。如果后面碰到什么事……”詹言语心里很乱,有些说不下去。
容逸放下她的手,转而轻捧住她的脸颊,声音越发沉缓:“难道后面碰到什么事我们就会过不去吗?你就这么小看我们的感情?只要我们之间是彼此相爱的,走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即便以后有什么困难等着我们,我们一起克服就是了。”
詹言语差点失笑,这样一个看上去历经沧桑寡淡冷漠的男人竟然还有一颗如此简单干净的心。是的,他比她看得透,也看得明白。
她总是预见到还未遭遇的困难,然后轻易退缩,停滞不前,仿佛这样她就可以永远的处于不败之地。可不向前走一步,谁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呢?
就好像当年大学毕业之际,她的家人跟同学都劝她不要来陌生的s市,说了一堆又一堆可能会遇到的磨难。可她依旧没有退缩,轻装上阵就来了。结果呢,现实比她想得要美好,虽然苦了些,可她亦有收获,她不后悔她的决定。
詹言语不由自主地把手覆在他的大掌上轻轻摩挲,语气坚定似承诺:“好,容逸。等过完年回来,我就跟你回家。这样行吗?”
这已经是她的妥协了,容逸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紧,只能接受:“说好了就不许反悔。言语你要记住,我这辈子是要定你了的,你再退缩也逃不掉的。”
这大概是詹言语从出生至今听到的最霸道的承诺了吧,或者,这也算是一句情话。可她却觉得心里很甜,刚才难安的心也缓缓地落回到原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来。
华颐堂过年前后事情很多,詹言语也不可能请假,最终还是赶在大年三十那天匆匆忙忙地回了家。
詹母看见许久未归的宝贝女儿,激动地差点都流了泪,拉着她巴拉巴拉说了好半天。
可怜的詹父被詹母喊去收拾女儿的行李,等到她们母女俩聊完了才有机会跟女儿说上话。
一家人好久没正儿八经地聚过,自然是围在一块聊了很久。
话唠叨得太开心了,詹母好半晌才想起菜还扔在厨房里没开煮呢,赶紧叫上老伴一块儿下厨去。
有一个厨艺精湛的母亲真的是太幸福了有木有!
詹母在年夜晚的时候老话重提,对于一个大龄的工作稳当的剩女,大凡世上的母亲都只有一个期冀了吧。
先前詹言语已经告诉她她在s市交了男朋友。
詹母回头跟詹父商量,那真是又是高兴又是忧心。
高兴的是,女儿终于有个归宿了,他们也不必在每天愁眉苦脸的担忧着。可忧心的也是不知道这个男人能不能照顾好她,能不能像他们一样爱她一辈子。
碰到这种事,大约所有的父母都是一个想法吧。
既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又怕女儿离开了,家里孤零零的就剩下老两口。
詹母心里欣慰之余也有酸涩,但还是忍着这些矛盾的想法,用心地问了詹言语容逸的个人情况。虽然他们平时不太管她,知道她有分寸,但碰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们是半点都不敢马虎。
詹言语在饭桌上态度良好,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两个人的交往情况,当然故事是从进公司开始讲起的。
詹母听了以后对容逸的印象还算不错,跟詹父对视着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詹言语顾自吃着糖醋排骨,含糊着问:“什么什么打算?”
詹言语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当然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得赶紧要孩子吧。这生了孩子,以后谁照顾……”
“妈!”詹言语凄厉地哀嚎一声,打断了母亲的长篇大论,“你是不是想得太快了!”
詹母白她一眼:“快?怎么快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啊对了,我刚给忘问了,他们父母对你印象怎么样?现在的婆媳关系是越来越难相处了,哎你给我说说,他妈妈人怎么样。”
詹言语默默地扒饭,低声道:“我还没去过他家。”
“还没去过!”詹母伸手收掉詹言语的筷子,急声道,“怎么还没去过?他家不是本地的吗?他不会是没打算跟你结婚吧?这是耍流氓啊!”
詹言语在自家母亲面前向来没地位,弱弱地辩解说:“啊妈,不是的。他早跟我提过这事了,是我觉得太急了。”
詹母捧着脑袋哀怨,旁边老伴拉着才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对她数落道:“我说闺女你傻呀?这见家长多重要的事,你当然要见一下啦!你们两个在这磨叽来磨叽去有什么用,终归要见过家里才作数啊!”
詹言语嘟着嘴反驳:“妈,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们认识一年都不到呢!”
说完话,她就要抢回自己的筷子。
詹母一脸不情愿地把筷子还给她,嘴里还念叨着:“我看你真是读书读昏了。你还想认识多久结婚?两个人看着差不多了不就行了。只好他人好,对你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你瞧瞧我跟你爸,订婚前才见过几次,现在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詹父拍拍詹母的背,劝道,“言言也是想多观察观察嘛,你这么咋呼做什么。”
詹母侧头瞪他:“我这也是心急嘛,早点定下来早点安心啊。你也知道,我们言言现在都29了,要再没人家,可怎么办呀。前面说忙工作,我们也没辙,那现在好不容易有看对眼的了,还不赶紧抓在手里?”
詹母又转回头看向詹言语:“这年头的好男人是越来越少了,言言啊碰到差不多的就行了啊。你也别太挑,挑来挑去就剩下来了,到时候……”
好吧,说到底还是嫌弃她的年龄。
詹言语不敢在这时候说话触她霉头,悄悄地跟詹父对视一眼。詹父耸耸肩,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詹言语明了,继续埋头吃饭。
这更年期的女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临近午夜,詹言语正斜躺在床上闭着眼静静地听电话。
低回柔和的声音从话筒里轻轻传出:“嗯,然后呢?”
“然后啊,”詹言语抱着枕头浅笑起来,“然后我妈就数落了我一堆咯。反正她现在是急着把我嫁出去。我还就奇怪了,这我以前怎么没听她这么唠叨啊,好像我再不结婚就是怪物了一样。”
容逸心里若有所思,嘴里却一点也不滞后地说:“你妈数落得对。想想我好几年前的时候,我家老头子也催婚催得半死,弄得我都不想回家了。”
詹言语想想那个祥和安泰的老人催婚的画面就觉得违和得紧,顺其自然地问:“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不是有你了吗?”容逸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我这下半辈子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负责啊。”
詹言语耳根有点红,嘴上却假意驳斥道:“少给我蹬鼻子上脸,我还得考察考察你。”
“考察啊,”容逸面上一脸轻松,隐着丝看不出来的紧张,拖长了音故作玩笑说,“那能先毕业再考察不?你总不能让我一直打光棍啊。”
詹言语轻嗤,无意识地带上了傲娇之态:“就让你打光棍。”
容逸特意压着嗓子,哑声道:“哎这可不能让你做主,这影响到我们未来的幸福啊。”话里似有深意。
他想了想,又煞有介事地说:“要不你让我先实习实习。”
詹言语的脸颊忽而有些发热,即便不是面对面,她都被他的话惊得哑口无言,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来:“你,你不正经。”
容逸深叹口气,决定跟她好好讨论一下这个历史遗留问题:“言语啊,你不能老这么吊着我是不是。”
“我哪有吊着你。”詹言语郁闷地讷讷回应。
“你怎么没吊着我呢?”容逸逮住时机循循善诱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懂的。我是个男人啊!这老这么杵着不用说不定以后真会影响到我们未来的?”
詹言语乍一听他说这般露骨的话,一时间真是羞也不是,恼也不是。
话题突然停下来,听筒里只有两道一深一浅的呼吸。
许久,容逸整理了下心绪,平平静静地剖析内心:“言语,我是真心对你的,也尊重你,想要给你最好的。可你是不是也要想想我,我也是有需求的。你不能老让我冲洗水澡不是。”
詹言语无言以对。
其实她也不是不知道他的隐忍。
他在她面前就有好几次差点出了事,都是硬生生忍着才熬了过去。
大约是知道她的想法,他从没在她面前这么赤裸的提到这个话题。他不提,她自然也就故作不知。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突然就扯着这个话题不肯放过了。
可她骨子里就是一个保守的人,或者,更确切的说,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这最后一步是绝对绝对不能随便交出去的。
这就好像是她的后路,随时碰到不对,就可以立刻撤退。可一旦过了这条线,她就全无保留,没有了退路,只能往前,她不知道她今后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冲动。
容逸说完了这些也有些后悔,这大老远的还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呢,有什么也得等她回来再说呀。
仿佛知晓她的难堪,容逸轻飘飘地揭过了这茬,好似什么也没说过:“言语,咱倒计时吧,还有一分钟就新年了。”
“嗯。”听筒这边詹言语的声音有些哑,继而清脆,“我房间里的钟不太准,你好好记着。”
容逸一字一顿地计时:“十、九、八、七、六……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有五彩的烟花绚烂地绽开。
容逸脸上的肃冷一扫而光,声音清明,似乎透着愉悦:“新年快乐,言语!”
詹言语也跟着唤他:“新年快乐,容逸!”
容逸走到窗口,不惧风寒地推开窗子,声音飘渺而坚定:“言语,这四个字我希望能跟你说五十年。”
詹言语被他的情绪感染,眉目含笑楚楚动人:“五十年不够,我们得长命百岁。”
“呵,”容逸把狭长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状,轻轻扬扬地说,“不管多少年,我们一直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一起经历生老病死,那就足够了,也不算白来一场。”语调越来越低,最终飘荡在无边无际的霞彩中。
詹言语忽然感觉眼眸有些湿润,视线模糊,眼前的景物竟幻化成了逐曳那晚的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如神降临,解救她于水火。仿佛寓意她的未来,因他而生,随他一世。
她的嗓子眼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不能也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着食指关节,牙口仍抖得不行,连带着肩头也是一耸一耸地战栗。
她极力想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眼里却不由地水涌成潮,终究还是泪流满面,湿了枕巾。
似是察觉到不对劲,有急促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说话?”
心潮过去,她堪堪接过手机,强自扯起嘴角,低低笑着打哈哈:“今天坐车累了,刚打了个哈欠。”
容逸以为她是想睡了,便跟她道别:“哦,那今晚就早点休息吧。言语,晚安。”
詹言语弯着眼眸低喃:“容逸,晚安。”
詹言语挂了电话,发现就这么一会儿,手机里进了好几条短信,不外乎是一些祝福短信。
她打开,一条条地读过,又一条条地回复。
虽然内容大同小异,但至少表明,大家之间还有联系,还有人在远方记挂着。
她一条条地翻下来,忽的指尖顿住。
手指一抖,短信轻易地跳出:『阿语,新年快乐。你还好吗?——向群』
詹言语心神一震,眼前有模模糊糊地画面闪过……
女孩眼里有些无奈的悲伤,但也有祝福:“希望你能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另一半。”
男生目光熠熠地注视着对面的女生,用力地点了下头,道:“我会记得。你也是。”
“会的。”女生的目光定在不知名的某处。
他在离别前说的最后一句是:“如果我找到,我会告诉你。”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窒,有点涩,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对话框里点点划划:『挺好。有女朋友了吧?』
审视了两遍,确信没有什么错漏,也没有什么暧昧,才点击发送。
等她收拾了下脸上的泪痕,换了枕巾,回到床上时,短信不知何时已经回复过来。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划开:『刚刚就在给她打电话。你呢?』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诚实回复:『他很好。』
两个人都是沉稳内敛的人,短信来往一直是平平淡淡,又简洁明了。
终于,他说:『你在x市吧,有空的话见一面吧。』
似乎怕她拒绝,他又补充了句:『就当是道别过去。』
其实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哪里需要这些形式。詹言语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再一想,她若是拒绝,倒是显得她忘不了那四年似的。
她无所谓地笑笑:『好。初五之前我都有时间。』
短信回复地很快:『那要不就定在初四,下午两点,北城路的满庭阁?』
她简练地回道:『行。』
过年貌似是小孩子的节日,过了二十多个大同小异的年,詹言语始终没找到过年的乐趣,说来说去,不外乎是吃吃喝喝,串串门这些事而已。
今年也是如此,詹言语百无聊赖地数着日子,走着亲戚,偶尔听听亲朋好友们的调侃。大概是从她母亲那里听说她交了个男朋友,那些亲友们一律追着她的恋情跑。
跟詹言语无聊的日子比起来,容逸的事就要多一些了。
且不说不同地方风俗不同,逢年过节的习气不同。单单他家里有个公司摆着,大过年的总是免不了还要出去应酬。谁说老板好做,指挥指挥下面的人,收收钱好了。
他这个老板不仅要跟在容老爷子后头跑前跑后,还要随时待命。不说他家里怎么跟容天泽闹别扭,出来他必须端正自己的态度,给容老爷子以至高无上的尊敬。
在那些前辈们眼里,他们可看不到他在公司里的作为,在他们看来,他就是个继承父业的小伙子,还有的要学习。
好不容易忙活了几天,容逸可以消停一下。
正好这时,他的新车也到了,他带上老三何羡仙出去兜了一圈风,便打定了一个主意。
回来后,他就挑了些保健品,烟啊什么的装进车里。容逸本身就是在这个行业的,对这块很熟,自然挑得都是最好的。
容天泽路过的时候就见着他慎重的举动,悄悄辨认了下他往里放的几个盒子,心内了然,只作不知:“这是准备去哪啊?”
容逸抿了抿嘴,似随意道:“怎么,我去见丈母娘。你还有意见?”
“就这点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容天泽撇了撇嘴,不禁嗤笑道,“别头一回去,就丢了我们容家的脸。”
容逸挑眉:“不然送什么?难不成我还得包红包,送房送车?这架势也太过了。”
“瞧你那世俗样。”容天泽摇了摇头,不屑地斜了他一眼,扭头跟赵妈说,“赵妈,去我书房把我新进的那盒大红袍取来,还有,去酒柜里拿两瓶茅台来。盒子要装好。”
容逸皱了皱鼻子:“我听言语说,他家里人都不喝酒的。”
“这是喝不喝的问题吗?”容天泽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你这大过年的过去,要是不带点上档次的,不说丢我们的脸,他们家说出去也没面子。”
容逸张口结舌,只蹦出一句:“麻烦。我又不是去见领导。”
容天泽闲闲地说:“这可比见领导重要多了。你跟领导关系没打好,还可以补救。跟老丈没打好交道,后面有你苦的。你还想不想把你媳妇娶进来?到底还是嫩,好好磨着吧!”
容逸语塞,悻悻地看了他一眼,好似随意地说:“知道了,我明天要过去,跟你说下。”
容天泽摆了摆手,边走边说:“记住了,见了两个老人家,态度好点,别跟在家里一样冷着脸,你以为你是明星,他们都得追着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正月初四这天,天气难得的晴朗,容逸本来还担心前几天才下过雪,路况会不好,现在是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他没有提前给詹言语打电话,就担心跟她打个招呼她又推脱来推脱去的,索性先下手为强,去她家也就是个路程比较远的问题。
但他也不在意,一路不急不缓地行驶着,嘴角微翘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到那都下午一点多了,这个时点也不好去麻烦人家,他在外头随便找了家餐馆吃了中饭才过去。
给她开门的是个圆鼓鼓的中年妇人,见着他一身西装革履,手上还拎着大袋小袋的很是诧异。
容逸不着痕迹地瞅了眼她,觉得詹言语跟她长得挺像,一眼就认出了这应该就是詹言语的母亲。
他今天态度特别好,见着詹母也是笑眯眯的,赶紧的给她拜了个年。
两头寒暄了一下,詹母又惊又喜地把老伴叫了出来。
詹父跟詹母见他外貌条件很好,说话彬彬有礼,面对他们也是笑脸相迎,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傲慢冷冽,对他的印象挺好。
真是各方面都很不错的男人,两个老人暗自对视,悄悄点头。
容逸一直没看见詹言语出来,也不好貌美地问他们,不由地有些焦急起来。
詹母说话说了一半忽然“哎呀”一声,似乎这才想起来:“我给忘记说了,言言说下午要跟老同学聚聚,刚才出门了。我现在打电话叫她回来?”
容逸本想说“不着急,等她回来就行”,忽又想到,要是她回来看到他一个惊吓到就不给他好脸色那就不好了,这样一想就决定出去先跟她碰个面,便说:“那阿姨,你知道她约的是哪里吗,我过去接她吧。”
“哎,可真是好孩子,”詹母面露喜色,朝着詹父直点头,“瞧瞧,多体贴啊。”
容逸汗颜,这话他可好多年没听到了。
“北城路那家满庭阁,位置还挺显眼的。”詹母本来就是喜欢他的态度,见他真要去接又觉得不妥,笑着摆了摆手,“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找,还是留在家里好了。你坐着喝茶,我给她打电话。”
容逸还是决定先去找詹言语,站起来说:“没关系,阿姨你就别忙了,我也正好出去逛逛。”
詹母本还想留他,詹父却难得的在詹母说话前点了头:“啊那也行,你一大小伙子的跟我们两老人也呆不长,出去走走也好。找不到就给她打电话,叫她出去接你。”
容逸出门后,詹母还念着:“他这头一回来,你怎么就叫他出去接人?”
詹父笑笑:“他们俩肯定要说说悄悄话,在家里多不方便。”
詹母倒没想到一向直肠子的詹父竟然也有那么多想法,不禁笑了下:“说的也是。我这也头一回见毛脚女婿,还有些手忙脚乱的。”
这边揭过不提,詹言语那边的气氛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僵窒。
虽然两人的改变看上去不大,但毕竟已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刚开始很是拘谨,问候了几句之后气氛才貌似浓厚了起来,却始终隔着层说不出来的薄膜。
六年前,他们即便坐在一起不说话,也不会感觉尴尬。可现在,到底是时过境迁了。
向群还是一贯的温吞,总在圈子外转悠,詹言语只好先劈开一个口子:“听说你回x市了,工作还顺利吗?”
“是,回来也有四个多月了。”向群腼腆地笑了一下,“听说你现在在一家公司做cfo,恭喜你。”
詹言语低头抿了口香滑奶茶,语气平和,略有客套:“谢谢,出差比之前少了些,这算是福利吧。你也很不错。”
“呵呵不过是混日子而已。”向群牵了牵嘴角,似有所感,似乎也有试探,“只是调回x市还是挺好的,到底是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现在算是落叶归根吧。”
詹言语没有看他,只静静地凝着手上的奶茶,语气低缓而平静:“其实在哪都一样,心安的地方就是家。”
向群顿了顿,仿佛不相信这是她会说的话。顿了顿,他垂下眸子低语道:“你比以前平和很多,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是啊!”詹言语也没看他,轻声的仿若自言自语:“你身上的冲劲也少了些,看着倒是成熟了很多。”
向群扯着嘴角默默地搅着咖啡,面上不知似喜非喜:“总会有变化的,真是怀念那段只要看书不用想其他的日子。读书的时候觉得学习真累,从起床一直看到睡觉,就想早点步入社会。现在想来倒是那时候最幸福,简简单单,安安分分,考个高分就是天大的幸福。”
“没发现你也念旧。”詹言语的脸色慢慢柔和了下来,与头顶浅橘色的柔光相映成辉,分外和谐,她不禁摇头轻笑了下,“可日子总是会过去的,我们总是要往前看。”
向群眉目间也渐露出柔软的笑意,是对现实完满的满意:“是啊,得往前看。现在也挺好……”
沉默几瞬后,他终于开口:“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结婚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詹言语轻扬起嘴角,带着真诚的笑,看着对面目光灼灼看着她的向群,竟脱口而出一句:“或许,我也快了。”
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后,她自己都愣住了。
向群先是诧异,后是惊喜,脸色却莫名的有些酸涩:“真的?看来我们还真是有默契。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再不会找到跟你生活节奏那么合拍的人了,险些想要……”
“向群,”詹言语不敢让他再说下去,急急地打断他,“要好好对人家。”
向群适时地抿了口咖啡,抬头之间已是一片云淡风轻:“当然,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会对她好的。”
詹言语心里一松,却又听他说:“但我们的青春,我也不会忘记。”
詹言语是真不知道他会说这种暧昧莫名的话,一时间竟不知可以说什么。
向群看见她面上的尴尬,又施施然地补充了句:“你不用担心,我们之间早在六年前就结束了,我不是三心两意的人,不会在这时候来打破你的平静。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啊。那样的四年,说散了就散了。”
话语里有些唏嘘,似遗憾,又似追忆。
詹言语被他话里的情感带动,也回忆起了那段时光,似有所悟:“也许,你更想念的,是那时候有冲劲有梦想的你。只是那时候,我们正在一起。”
向群清明的眼里忽的有些复杂,霎时间幽暗深不见底:“我不否认你说的。我确实想念,甚至依恋那段时光。能有你陪伴那四年,我觉得很庆幸。”
詹言语浅浅地笑了下,不置可否。
两人不再说话,似乎此时说什么也不再重要,莫名的,空中似漂浮起一缕回忆的惆怅,虚无缥缈地荡漾在两个人中间,久久不散。
离别的时候,詹言语竟有些不可言喻的感伤:“以后不会再见了吧。祝你幸福。”即便是再理智,也抵不住往日不可复制的伤感。
“你也要,”向群喉口有些哽咽,眼角亦是湿润,忙抬头望灯,有亮光一闪而过,在瞧向她时满是宠溺的温柔,“幸福。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我们的人生是圆满的。”
“你可以再叫我一声‘香香’吗?”这似乎是他最后的请求,或者,也是告别。
詹言语看着他,思绪浮上,记忆中的那个清朗青涩的少年渐渐模糊,终究被眼前这个成熟陌生的男人所取代。
她再也说不出话,只耷拉着眼帘微微摇了摇头。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话只适合活在过去,活在记忆里。
詹言语跟向群在门口告别,一个人裹着大围巾慢慢地走在街道上。寒风似乎成了最好的冷静剂,能冷却她内心不断涌起的心绪。
她不知道,在他们出门后,餐厅里跟出来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他就一直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看着她孤独的背影,看着她难以化去的悲伤。
那人的脸上是从没有过的阴森与残忍,他的手捏成一团,指节都有些发白,比刺骨的西北风更尖锐。
她对这里很熟悉,也不怕迷路,只沿着街道随意地走着。她不知道她要走去哪里,只是,她被故人的情绪带动,心里好像攥着把火,一定要这样吹吹冷风才能消下去。
她无意识地放眼望去,看到有学生样的情侣毫无避讳地在一起抱着取暖,忽然就想起了他们也曾经在寝室楼旁边的小树丛里依依不舍地拥吻道别。
那时的他们在阳光下就像是一对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是会计学院的模范情侣,在人前他俩连牵手都嫌羞涩,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他们向来自律,除了学习也很少聊到私人情况。他们是两个班结合的最好桥梁,他们的路一直走得顺畅,几乎连他们导师都一致看好他们。
那样的简单,那样的青葱。
她还记得,那一夜天很黑,月亮也躲进了云层,他如同以往一样把她送回寝室,终于在她要进门的时候把她半拖半拽着扯到了旁边的小树林里。
她跟他有着很好的默契,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期冀。他们还是害怕光亮,直躲到最深处,他才敢亲吻她。那是他次亲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单纯的嘴唇之间的摩擦,却让她感觉到幸福。
真的,就是幸福。
她那是头一回知道“幸福”也是可以感觉到的。
在那一瞬间,她想像月亮祷告,就让他们在一起一辈子吧。她感觉得到自己内心雀跃的跳动,如果能在一起一辈子,她就想,接下来要考的f8挂掉也没关系。
可月亮没有听到她的话,她忘记了,那一夜真的很黑。她的f8还是毫无悬念的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那是她最最澄澈的青春年华啊!
她的初恋,她的热血,几乎全部洒在了那片热土上,怎么可能真的说舍弃就舍弃?
日月如梭,往日久远的岁月渐渐褪色,直至消失,但有一些事情有一些人依旧是那么色彩斑斓,不用她刻意去记起,时不时地就会在她面前浮现,仿佛它们一直活在她的心底。
她心里清楚,她难忘的不是她跟他之间曾经有过的爱情,这份情也许已消逝在了时光的穿梭中。她难以忘怀的,是他们之间所经历的那段岁月,那段消不去的年华。
她一个人默默地沉浸在这一份情怀中,终于止不住地湿润了眼眶。她从不在人前落泪,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现下她只觉得难堪,急急忙忙地摘了眼镜,低头拉了围巾擦拭。
她的动作太莽撞,不仅没有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毛线头竟还刺到了眼珠子。她一下子泪如泉涌,这一纯粹的生理反应直接带动了她的心理反应。
她愈发悲伤难耐,慌不忙地躲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蹲在角落里呜咽起来,肩膀也是战栗得不行。
即便是在爆发心里挤压已久的情绪,她也没有完全失掉理智,把头埋在膝盖里,不让路过的行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早在餐厅的时候,容逸远远地望着,就注意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他那时心里就隐隐有个猜测,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但不知为何,却挪不动脚步。
直到他们出门,他才清晰地看出他们之间感伤的视线交错,是那样的缠结,又是那样的让人心痛。
他这辈子次痛恨起自己的视力,为什么要看得这么清楚,看到他们神情交汇处的缠绵。她的神情是如此忧伤,只盯着身边一圈,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竟然只看得到那个男人吗?
他明明站得不远,不过是几步之距,可他却觉得他离她太远。
他这才发现,他不了解她的过去,一点也不。她在x市的一切,她过去的世界,仿佛都与他无关,这一切的一切,他就如同一个过客,没有他的立足之处。
他以为,她是他这辈子的另一半,他可以跟她分享他的全部,甚至是那段黑色的经历。而他,也会是她这一生的另一半。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跟她一起笑着回首过去,展望未来。
可事实呢?他冷冷地哂笑出声,含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现实似乎是最好的讥讽家,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她的过去?她的过去是另一个男人的,不属于他。
他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他突然痛恨起自己,也痛恨起她来,为什么他们不能相遇的早一点,再早一点,就好。
可再早又有什么用呢?他不敢忘记,她肯定地说过,如果再早一点,她不会看上他的。
是啊,那样一个荒唐的纨绔,谁稀罕呢?
他的脚踩在地上好像也没有知觉了,他只是呆呆地跟着她,踩在她走过的路上,好像这样,他就能看见她的过去一样。
然后,他看见她哭泣,她那么无助地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默默地哭泣,就跟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子一样。
他心里有愤怒的火正在熊熊燃烧,但又感觉到一阵无力。
她在为他而哭,那么,他算什么?
他无法想象,她把他放在了什么位置?
她以为,他就能这样随意被她践踏的吗?
她简直是踩在他的自尊上,踩在他对她的爱慕上,肆意地采撷,蹂躏……
他不再想下去,他的唇早已紧紧地抿成一线。
他快走几步,站在她面前,狠狠地把她拉起,见到她错愕的表情,他竟然觉得畅快。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