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
“闭嘴……”磨了磨牙,我有气无力地道。
“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过吵闹,梓若轻呼一声,捂住嘴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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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下张望了一下,我安然躺在自己的榻上,夫差呢?回自己寝宫了?
“父王有紧急军务,等处理完了自然会过来看你的。”见我四下张望,司香一脸了然地负着手,老气横秋地道。
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想笑,这样的孩子,真不知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呀,你干什么?!”司香挣扎着抗议起来。
我的手却突然僵了僵,突然双手捧住司香可爱到不像话的脸,“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放开!”见我凑那么近,司香的脸越发地红了起来,像苹果一样,可爱极了。
像苹果一样可爱的脸呢……我还用这个比喻形容过谁?
“不对,前面一句!”咬了咬唇,我有些急道。
“父王有紧急军务要处理。”见我如此神情,司香吓了一跳,老老实实不敢再挣扎了,忙道。
我愣愣地放开司香的脸,紧急军务?夫差的毒刚刚才解,身体尚是十分的虚弱,有什么军务会紧急到要令夫差不好好休养身子,非要现在处理?
“说啊,你准备把卫琴怎么办?!为了躲过那场与我的婚约,为了你,他自请征齐,人在战场,生死未卜……卫琴怎么办!”
“前日有军探回报,前方战事突变,吴军已倾覆大半。”……
那日越女尖锐的吼声突然清晰地浮现,我的手心有些发寒,司香口中的紧急军务……跟卫琴,应该无关吧。
应该无关的……
“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大概是见我脸色青白,梓若有些担忧地上前,“越女刚刚来过,替夫人诊了脉才离开的,她说夫人只是劳累忧虑过度,并无大碍。”
越女,她来过?
我微微低头,越女,她究竟又是在扮演关一个什么角色?她也是勾践安排的?
“夫人,勾践求见。”门外,有人通传。
“夫人?”见我不答,梓若轻声道。
“知道了。”我点头。
“让他在门外候着。”梓若扬声道。
我微微苦笑了一下,勾践呢,那个大名鼎鼎的勾践,竟然在门外候着?呵呵,若是梓若知道他日后的威风八面,不知又是何等的表情了……
我本有一肚子的疑问,却想不到他竟是先来找我了。
披了衣服,梓若稍稍替我梳洗了一下,便扶着我去大厅见勾践。
“勾践见过夫人。”本是坐着的勾践见我出来,站起身来,弯腰欲行礼。
“罢了。”我抬手,真要他行礼,我还真是受不起呢。
只是看他衣着已然光鲜不少,看来这一回尝粪之举果然是搏得夫差的信任的重要一步呢。原意是为了救夫差,只是如今真正得了便宜的谁,我却有些疑惑了。
“夫人身体如何了?”勾践也不再行礼,只是站着,看着我道。
勾践站着,我自然是不便坐下。
“劳君上担忧,已是无碍了。”我低垂眼帘,公式化的寒喧。
“既是如此,勾践便安心了。”说着,尽是低了低头,转身向外走去。
我微微一愣,心下有些疑惑,原以为他是来探听什么消息的,却如此简单?真的只是想来看看我是否安好?
风起云涌 沙场告急(二)
坐在窗前,面向一室的阳光,我懒洋洋地眯着眼,静静享受着这深秋午后难得的温暖。
门外,醉月阁的匾额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定是光灿灿的吧,呵。
听梓若说,那一日夫差在醉月阁外看到那颗悬在匾额上的惨白头颅时,神情音晴不定,竟是在众目睽瞪之下飞身取下那只差不多快被风干的狰狞头颅,抬手眼也不眨地就丢进了站在一旁的伍子胥怀里。
这倒很像是他的作风,只是因此,他与伍子胥之间的隔阂应该是更深了吧,虽然一直没有刻意,甚至在避免,但无形中,一步一步,我所做的,最后的得意者,竟是勾践。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感觉腹nei微微一颤,我下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抚了抚日渐凸起的腹部,婴儿在动,在我的身体里呼吸……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心里有些甜甜的,我……竟然要当母亲了……呵呵,当娘了……
昨天晚上我梦见卫琴了,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狠狠揪着他的耳朵,龇牙咧嘴地警告他要活着回来,我说,“如果你敢死我就杀了你”,呵呵。
嘴角弯得有些酸痛,眼睛也有些酸酸的,我低头,揉了揉眼。
“想什么呢,一会哭一会笑,美人?”一双大手轻轻抚上我的腹,声音温温的。
“夫差?”我抬头,瞪着蹲在我面前的男子,下意识地轻呼,他的手有些冰,就那样放在我腹上。
他还活着……真好。
夫差微微一怔,有些讶异地看着我,随即弯唇,笑,“呀,我的美人,再叫声来听听”,说着,他抬一手抚上我的脸颊,笑得一脸倾国倾城,“再叫声来听听。”
我找回自己不知飘到哪儿的三魂七魄,他可是吴王夫差呢,虽然长得漂亮一点,好吧,我承认不是一点,是很多……可,他是吴王夫差呢,自古伴君如伴虎,前一刻他可能还是阳光灿烂,说不定下一秒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就把你给“咔嚓”了。
“大王。”敛了敛眉,我道,心里就盘算着怎么从他口中问出卫琴的状况。
夫差扬了扬眉,看着我,一脸的泫然欲泣,“我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呢。”
呃?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是啊,他是大王,是孤王!谁有胆子直呼他的名讳?那不是拿自己脑袋玩嘛!只是一个人,倘若连自己的名字都陌生了……又该是何等的凄凉?明明他是一脸的夸张,我却也能看到他心底的悲鸣,仿佛是着了魔一般,我的手竟然不自觉地抚上他瘦削的脸颊,有些凉。他总是凉凉的,仿佛一刻不得温暖呢。
他任我轻抚着他的颊,呆呆的,一动不动。
莫名的,我想笑,只是鼻子却有些酸酸的。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波青波。”弯唇,我轻念。
“嗯?”夫差回过神来,扬唇,有些疑惑,显然不甚了解我在说什么。
我抿唇不语,只是笑,呆头鹅,被我骂了也不知道吧,可算出了口冤气。
忽然感觉腹部又是微微一颤,只见夫差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在动。”他张了张口,半晌,只吐出两个字。
我失笑,呵呵,那个自命不凡的帝王,竟也有这么一天呢。
司香已经这么大了,夫差却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见他从未参与过司香的出生、成长。突然间,我有些悲哀,为司香的母亲……那个深宫中的女子,一生寂寞,一生痴恋,最后……还死于非命……
不知她死的时候,可有怨恨?
“嗯,大概他迫不及待想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吧。”我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夫差没有开口,只是站起身来,手离开了我的腹部,我竟有些怅然若失。
“你喜欢,就生吧。”半晌,他淡淡道。
我气结,我喜欢就生?我这到底是在为谁生孩子啊!
“只要是美人喜欢的,无论是什么,孤王都会捧到美人面前呢。”他又凑近了我,扬唇,笑。“待在我身边就好……但是心……千万别我放在这儿……”他轻舔我的耳廓,半真半假,笑得一脸的魅惑。
我只得仰头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夫人,夫人……”梓若的声音微微有些不安。
我抬头,看向梓若,夫差已离开多时了。
“怎么了?这样慌张。”
“华眉夫人,被带走了。”
“什么?”我大惊,玲珑的死,还不够么?,“怎么回事?”
“据说是……勾践十分自责自己献上华眉,差点害死大王……”梓若有些迟疑地道。
华眉?呵呵,华眉下毒?我笑了起来,勾践,你够狠!
“夫人,你去哪儿?”梓若拉住了我,叫了起来。
“去送送她。”低低说完,我推开梓若的手,转身走出门去。
门外,醉月阁的匾额金光闪闪。是新换的,旧的匾额上沾染了血迹,玲珑的血,死不瞑目的玲珑……
出了门,沿着走廊,我越走越急,在揽月阁门口,我看到了华眉。
她双手被缚,却是丝毫不显狼狈。
长长的青丝细细地挽起,一枝睛致的发钗斜插入鬓,蛾眉淡扫,朱唇点赤,一袭暗红的宽袖长裙,竟不像是入罪之人,倒宛如出阁一般。
抬头,她看到了我。
“到底还是妹妹贴心,这个时候还敢来送送姐姐。”朱唇轻启,粉面含笑,她盈盈道,美得不似真人。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美丽,那种……宛如飞蛾投火般的美……
“姐姐不觉得冤么?”站在原地,看着她,我有些涩涩地开口。
“冤,好冤。”她笑,“一样是女子,却一世无夫婿疼宠,枉我名为华眉,一生却无人为我细心画眉呢,真的好冤……”
我默然,她竟是甘心入罪!勾践,你究竟施了什么咒法,竟令得华眉甘心为你赴死?
“该走了!”一旁,有侍卫不耐地催促。
终于有泪盈于眼睫之上,“妹妹好自为之。”她低低说完,便转身随那些虎狼一般凶狠的侍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夕阳下,她的身影在揽月阁前的空地上留下一片美丽的剪影。
只余我,站在原地,面向着如血的残阳,看着她离开。
风起云涌 沙场告急(三)
南北路何长,中间万戈张,不知烟雾里,几只到衡阳?
玲珑死了,华眉走了,当初由越入吴的女子还剩多少?能够活着走到最后的又有多少?
看着华眉离开,我转身,竟然看到了勾践。
“吴王命我来送华眉最后一程。”见我看他,勾践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夫差么?又是试探?无休止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为何?”微微咬牙,我低低地道。
勾践看着我,没有开口。
“为何要牺牲华眉!”我咬牙,低吼。
“你希望死的是越女?”看着我,勾践轻轻地开口。
我咬唇,冷笑,“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西施岂能不懂!”西施两个字我咬得犹重。
勾践眼神微微一窒,没有开口。
“越女的身份,越女的利用价值,都远远高于华眉,死的当然不会是她,西施又何需做无谓的担心?”平复了刚刚愤愤不平的心绪,放缓语调,我看着他,淡淡讽道。
“你知道越女是何人?”勾践微微有些讶异。
“西施不知,还望君上赐教。”
勾践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我日渐圆滑的肚子,眼神复杂难辨。
“孩子,不能生。”轻轻一句话,我却仿佛被判了死刑一般,身子都禁不住微微摇晃了一下。
他抬了抬手,最终没有来扶我。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生呢?”咬牙,我后退一步,道。
“我会尽一切方法阻止。”声音一贯温和,但说出的话,却残忍。
“包括杀了我?”扬唇,我看着他的眼睛,道。
闻言,勾践皱了皱眉。
“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动他。”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揽月阁。
刚过走廊转角处,迎面差点撞上了一个人,是郑旦。
她拉我进了拐角处,彻底从勾践的视线中消失,然后放开手,没甚表情地看着我。
“你站在这儿多久了?”
“该听的都听了。”
我忍不住轻笑起来,“如此甚好。”
“华眉……会死么?”犹豫了一下,郑旦开口。
“她,怕是今生是无法遇到甘心为她画眉之人了。”想起她临走时所说的话,心里微微一紧,我淡淡道。
“我真是不明白,华眉为何心甘情愿地为越女顶罪!”皱眉,郑旦有些气愤地道。
“也许是因为……她希望越国能够回到以前的模样,也许是有不得不听从勾践的苦衷……”
郑旦的眉皱得愈发的紧了。
“越国复国又怎样?”郑旦颇有些不以为然。
“你入吴是别有目的,我入吴是逼不得已,可是华眉入吴,却是抱着复国的理想而来的,如今她以身殉之,也非偶然。”我侧头。
郑旦默然。
“亦或许,她爱上了一个永远不可能为她一世画眉的男子。”淡笑,我道。那样一个根本不知情为何物的男子,
“是吗?那真是悲哀呢。”郑旦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有些凄楚,或许她是想到了西施,想到自己吧。
我没有开口。
华眉为何甘愿赴死,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只是她再也不可能亲口说出来了。
她,是以身殉国吗?对于她的愚忠,她的牺牲,我无法认同,因为其中不乏勾践的私心,她是为越女顶罪而死,以至于连史册中都没有华眉这样一个名字的存在,那样一个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女子……却让这样一个异时空的我,穿越了千年的时空,来见证了她的存在,在那历史的惊涛骇浪之中,曾有那个女子,青丝细挽,蛾眉自描,从容赴死……
饰以罗毂,教以容步,习于土城,临于都巷,三年学服。
那个橙衣女子,柳眉凤眼,十分泼辣的模样,她转身盈盈一笑,环佩钉铛,“我是华眉,叫我华姐姐吧。”
……
出乎意料之外,那一个下午郑旦竟然同我平平静静地聊天聊了一个下午,或许……是华眉的离开,让我们都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吧。
惊觉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有些暗了,我与郑旦离了揽月阁的走廊,便各自回自己的寝宫,仿佛从未如此交谈过一般,又成了陌路人。
“夫人,大王等你好久了。”见到醉月阁门口,梓若便匆匆迎了上来,道。
夫差?他又来干什么?
“美人回来了。”左手支颌,夫差看着我走进房间,笑着站对我伸出右手。
我眉毛忍不住抖了抖,莫非还要我投怀送抱不成?
“好冷漠。”撇了撇好看的唇,夫差抱怨道。
我没有理会他,径自在一旁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梓若一早准备好的酸梅汤。
“唉,孤王明日即将领军攻齐,美人也不来依依惜别一下么?”夫差突然开口,一脸哀怨地道。
“啪。”手中陶碗滑落在地,碎成几瓣。
御驾亲征么?!我的脸色一定难得极了。
夫差似乎也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疾步上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战事不顺么?”低头没有看他,我道。这是我想问许久,却一直找不到借口问的,卫琴他……究竟是怎么了……
“嗯,前方战事突变,卫琴的军队倾覆大半,攻齐绝不能如此半途而废,所以孤王明日亲自带兵攻齐。”夫差扬唇,仍是一脸的嚣张,道。
“伍将军呢,不反对么?”我有些无力地道,历史上伍子胥应该是竭力反对吴王舍越而攻齐的吧。
“呵呵,美人真是聪明,那老匹夫竟然放出话来,称此次攻齐失败是天要拯救我吴国,若胜了,才是天要亡吴。”夫差扬了扬唇,笑。
我垂下眼帘,伍子胥是对的,因为只有他一直盯着勾践的狼子野心。
只是我……却不能提醒他。如果我开口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会发生什么,我无法想像。
范蠡出征,失忆而回,卫琴出征,至今生死难料……如今,夫差也要如此么?
伸手将我拥入怀中,夫差一脸的自得,“美人开始想我了……”
“大概吧。”我淡淡道。
见我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夫差倒是有些讶异了。呵呵。
风起云涌 沙场告急(四)
难得,一夜无眠。
那样懒惰而又嗜睡的我,真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夫差执意留宿醉月阁,我没有拒绝。或许说……我连拒绝的立场都没有……谁让他是王呢?!
咬牙切齿。
枕着他微凉的手,我难得乖巧地躺在他怀里。
“美人今天乖巧得不可思议呢……”一手不安份地动了动,夫差低声在我耳边道。
微微轻颤了一下,我嘴角开始抽搐,什么叫做得寸进尺啊!眼前这个家伙就是!
“你在摸哪里?!”咬牙,抖了抖眉,我斥道。
“嗯……美人还真是不解风情呢……这种事情……”夫差似是故意一般,在我耳边呵气,“嗯…………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孤五怎么好意思开口……”
我忍不住磨牙,不好意思?这个皮厚三尺的家伙也会不好意思?!
嘴里在说,他的手可是一点都没有歇着。
咬牙止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低吟,我想也没想低头就张口咬住了某人不安份的手。
“呀。”一声轻呼,夫差一脸哀怨地看向我,“疼……”
疼?我扬眉,“上战场都不怕,死都不怕,这就喊疼了……”咬着他的手没有松口,我有些含糊不清地耻笑他。
“除了美人……谁也不能让孤王感觉到疼……”狭长的双眸细细地凝视着我,“除了美人……谁也不能伤我……”
那样自信,那样嚣张……却让我的心紧了一下。
心,不可思议地跳动了一下,我微愣,松开了口。
他的手腕上,留下两排整齐的齿印,微微泛着红。
修长的手细细的抚过我的脸颊,他的脸逐渐在我的面前放大……
略略有些冰凉的唇轻轻划过我的额头……眼睛……鼻子……停在我的唇上,舔抵,轻咬。
“好暖……”放弃了我的唇,他在我耳边轻轻低喃,叹息。
衣襟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他俯身看着我,狭长的双眸深不见底。
一手轻轻从我身上掠过,他俯身细细吻上了我的锁骨,引来我一阵轻颤,那微凉的手不安份在细细抚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停在我微微凸起的腹上。
“听说,生孩子会很痛。”冷不丁,他道。
眉毛抖了一下,我干笑,这不是废话是什么?
还有……会有人以这样奇怪的姿势讨论生孩子的问题吗?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孩子我生定了!”赌气一般,我冲他咧嘴一笑,道。
他没有继续那个奇怪的话题,只是低头轻轻压上了我的唇……
“我会小心的,这次不会痛了。”他在我耳边轻喃。
……呃,生理知识课虽然我是插科打混,不过这个应该连白痴都懂……
后宫佳丽三千啊……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不简单……
不过下一秒,我便对他刮目相看了……因为……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集中睛神思考什么了……
“我们的孩子……其实……,我有些期待……”
进入云端的前一秒,我似乎听到耳边有人低喃。
是错觉吗?
睡梦中,总感觉有个人总在注视着我,仿佛是要将我融入他的眼睛一般。
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抱紧了一个微微有些发烫的枕头,蹭了蹭脸,换个姿势,准备继续入梦,却突然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给硌着了。
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我一下清醒了过来,十分驼鸟心态地选择继续闭眼。
“呀,睡得真香,不如趁她睡着把她给再吃一遍?”感觉到有人将我紧紧拥入怀中,然后耳边传来一个有些危险的声音,似是真的在考虑一般。
十分没有骨气地,我一下子瞪大了双眼,表示已经醒了,然后,便看到他扬唇得意的脸庞,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庞。
暗暗磨牙,我挣扎起来,“松开。”
“再动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而且,孤王,乐意得很……”眯了眯眼,他一脸的期待。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一般,他一向冰凉的身子愈发地烫了起来。
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我立刻乖乖待在他怀里木偶一般,不敢再动弹。心里猛地唾弃自己,第一次可以推脱是酒后乱性,这次呢?
……无语。
但他真的没有再动,只是抱着我。
直到……门外响起伍封的声音。
“大王,该出发了。”
天已经亮了么?
“知道了,在宫门外准备,孤王随后就到。”扬声应道,夫差松开了我,披衣下榻。
我靠着枕,歪头看着他长长的发丝倾泄而下,忽然想起了夫椒山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残忍而华丽地杀人,那个夫差……与昨晚的夫差,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仿佛注意到我的目光,夫差回头看我。
定定看了我一会儿,他忽然对我张开手臂,长袍半敞着,微微裸露的胸膛,白肤的肌理……说不出的魅惑。
这个姿势……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在等我投怀送抱吗?
这种状况……我是不是应该双眸含泪,梨花带雨地奔入他的怀中,倾诉离别之意?
……我拒绝。
见我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的意思,夫差扬眉,微微弯起唇角,“唉……孤王刚刚在想,如果美人能够靠在我怀中,温柔地告诉我,‘我等你回来’,那样的话……”他有些夸张地一脸哀戚,“就算是死,我也会留着最后一口气回来……死在美人的怀里呢……”
心里仿佛漏了一个洞,明明知道他夸张得可以,只是我,却胆小鬼一般,仍是披衣起床,缓缓走近他,如他所言,低头靠入他仍张开的怀中,这个家伙……如此可恶!明明说了不要我的心,却偏要一再地招惹我!这个自私的家伙!
仰头,磨牙,我咬牙切齿地“温柔”道,“我等你回来。”
“呵呵”,夫差笑了起来,不只是扬唇的那一种笑,连眼睛都眯了起来,“我会回来的。”
没有再理会他,我伸手替他系好衣带,一旁梓若早已拿了盔甲在门口,我从她手中接过。
“我替你披上这战衣,不是要你留最后一口气回来见我,是要你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回来。”淡淡说着,我替他穿上盔甲,系上明黄的披风。
夫差微微一愣,笑,“如美人所愿。”
战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范蠡、卫琴、夫差……谁都没有落下。
出征的场面见得太多,我没有去送夫差。
出征的背影,我再不想看见。
沙场之于男人,或许是表现忠义的神圣之地,是达到野心的必经之路,但……之于女人……却是一场可怕的梦魇……
这是我在这异时空,得出的结论。
那一日勾践的话让我胆颤心惊,太多的人在觊觎我腹中胎儿的性命。我小心翼翼,每日三餐,当真是试过无毒才敢食用,只是却也没了胃口。
夫差走后,醉月阁如揽月阁一般,仿佛成了一处无人问津的冷宫。想必是夫差中毒之前的话仍在起着作用吧,虽然嫉恨,倒也是无人敢惹。
只有司香日日来陪着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他倒是越来越贴心了,那个口口声声唤着我娘的孩子。
裹着白色的狐皮大衣,我靠在榻上,青铜的紫丹火炉里,炉火烧得很旺,只是却仿佛仍是挡不住那入骨的寒意,天气一日日持续转凉,冬天不可避免地来了。
害喜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地步,那样的苦楚,忽然让我想起了那个时空的母亲,十月怀胎,她也是那样生下我的吧,就算是没有一个身为母亲的自觉,但自己腹中落下的骨肉,那样血脉相牵的孩子……不知那个美丽而温柔的女人有没有因我的离开而落泪?一手轻轻抚着球一样圆起的腹部,孩子……应该快要出来了吧。
炉火映衬着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但手脚却依然冰凉。
夜,已经深了。
梓若在我再三坚持下,不得已被我打发了去休息,房里唯剩我一人。
门吱哑一声,开了。
冰凉的风猛地灌了进来,我一向最是怕冷,禁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来人慌忙转身将门关紧。
我抬头,是范蠡。
他看着我,眼里点点渗着的,是心痛,“怎么瘦成这样?”
我低头,笑,“吃不下,睡不着,总想着有人要来夺我儿性命呢,怎能不瘦……”他的来意,我岂能不知,又是勾践的旨意吧,几月没有动静,原以为他打算放过我了,却原来……还是来了。
他竟是派了范蠡来么?该是说他不了解范蠡呢,还是他太高估了自己?若他以为范蠡会因为我腹中怀着的是夫差的孩子而让我堕胎,那他也太不了解范蠡了。
若来者是范蠡,我倒有九成的把握能够逃过这一劫了。
范蠡背着门,看我,“聪明如你,该是知道我的来意。”
“孩子……快要出生吧,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总感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对着炉火,我微笑,满面温柔,“你说,他该叫什么好呢?”
范蠡呼吸微微一窒,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其实我比较喜欢是女孩,若是女孩,取什么名好呢?”站起身,肩上披着的狐皮大衣滑落在地,我忍不住地瑟缩一下,缓缓走向范蠡。
站在他面前,我仰头,望着他,微微有些发抖。
没什么表情地,范蠡抬手解下肩上的斗蓬,扬手细细地裹在我的身上。
呵呵,他知道的,我一向怕冷。
冰凉的手伸入他的衣襟,范蠡微微一怔,面无表情的面具有了些许的裂缝。
他的胸膛,很温暖。
但我没有贪恋他的暖意,因为……我想起了某个总有些冰凉的家伙。
在他怀中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收回了手。
是竹简,那枚竹简,他果真……一直都贴身带着,心里微微一苦,我笑,十成的把握,这战场役,我赢定了。
看到我手中拿着的东西,范蠡的脸上的肌肉微微僵了一下。
“香宝。”指着竹简上那两个熟悉的字眼,弯唇,我笑得一脸柔和,“香宝……这名字,听来就觉得温暖呢,应该会幸福吧……我的孩子……就叫香宝吧,可好?”
范蠡微微一怔,眼中漫延开来的,是满满的痛楚。
“如果是男孩呢?如果是男孩……”我笑,仿佛嫌伤他不够重一般,“如果是男孩……叫勿忘吧,可好?”抬头望着他黑色的眼眸,我笑得妩媚至极,“……勿忘,即使魂断天崖,也永勿相忘……”
那一瞬间,我看到……范蠡眼中的痛楚浓烈得仿佛要将他自己溺毙一般。
门,“咣”地一声被门吹开,有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滑落,坠落在地,发出一声低低的脆响,破碎。那个东西,本该是要喂我喝下的吧……
嘴角的弧度完美至极,我赢了。
冷风迎面扑来,扬起我未挽的青丝,飞舞于风中……
墨黑的双眼,满盈着的,是难辨的痛楚。范蠡抬手,一把扯下自己头上挽发的木簪,那木簪之上,犹缠绕着他的发丝,飞散开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半掩起他日渐消瘦的脸……
他上前一步,为我挡住了彻骨的冷风,伸手,五指成梳,轻轻理过我的长发,将扬起发丝抚平,挽起,将手中犹缠绕着他发丝的木簪缓缓插入我的发鬓之上。
我平视着他的胸口,任他挽起我的长发,一动也没有动。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我缓缓开口,“青丝易挽缘已断,结发难结百年恩……”
手中的木簪蓦然坠地,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细微响声,范蠡弯腰捡起,低垂头眼,仍是细细地插入我的鬓上,冷风吹乱他的发丝,拂在我的脸上。
再没有看我,他转身便投入寒风之中。
屋外,飘进几片晶莹的雪花,范蠡转身细细带上房门,不让寒风灌进屋nei。
我只是站在原地,听着那孤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曾经说,范府只是一个府邸,而非一个家,当时我曾信誓旦旦,有我的地方,便一定会是家……
当时誓言仍是耳边,只是人事已非……
“伤你至此,非我所愿……”隔着一道厚重的门板,我扬起的唇重重地垮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犹记当初,西楼月满,人月两团圆。曾经鸳鸯两心知,岂知此生魂梦长,天涯望断,此生梦魇……青丝易挽缘已断,结发难结百年恩……
肩上的斗蓬犹带着他的体温,温暖而熟悉的气息,缓缓转身,我已是疲累至极。
明知他心中有我,明知他不舍伤我,明知他心中所痛……我却故意视而不见,故意狠狠揭下他心口难解的伤疤,然后看着他鲜血淋漓,苦苦挣扎。
我竟然卑劣至此。
屋nei的炉火烧得很旺,我坐在榻边,止不住心里的凉意。
一阵腹痛猛地袭来,天眩地转。
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疼痛扑天盖地袭来,我双手捂着腹,蜷缩在榻上,厚重的门紧紧地关着,挡住了屋外的风雪,却也将我一人孤独地封闭在这房中……
范蠡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他……该是已经走远了吧。
“梓若……”双手紧紧捂着腹,我张了张口,却连声音都是细如蚊蚋……被车轮辗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只是现在,那样延续的疼痛让我几乎失去意识。
狠狠咬着唇,我颤抖着手一把推倒了榻旁的陶罐。
“砰。”有些沉闷的破碎声在屋里响起。
“夫人!”梓若有些慌乱的脚步声终于响起,她冲进房来,看到我脸色煞白地蜷缩在床上,也吓得愣了愣。
“来人,快去叫大夫来!快!”只是愣了一会儿,梓若便大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几个守夜的丫头茫然不知所措地匆忙走进房来。
“该死的丫头,还没清醒么,夫人要生了!”梓若扬手便狠狠给了一个尚是睡眼惺松的丫头一巴掌,“还不快去请大夫,若是迟了,仔细你们的皮!”
丫头们立刻清醒过来,忙诚惶诚恐地应承着去了。
“夫人,再忍一下”,梓若拿了软布细细地试去我额上的冷汗,“大夫一会儿就到了,大王出征前已经吩咐了吴国最好的大夫在宫中伺候着,大夫一会就到了……”
夫差……么?我无意识咬着唇,直到有腥甜的味道从唇上慢慢渗入口中,真疼哪……
“只是生产而已,女人都会经历的,不会有事的,夫人……别吓梓若啊……”大概是被我惨白的脸色吓到,梓若忙扯了一段绸布放在我唇边,让我咬着,有些慌乱地道。
“咣”地一声,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了,风雪猛地灌进屋来。
梓若慌忙用被子将我裹紧,回头狠狠斥道,“这么冒失干什么,若夫人受了寒怎么办!大夫呢?”
“奴婢去了大夫暂住的药房,可是什么人都没有,听守门的侍卫说,大夫昨晚就出宫了……”那丫头冻红了一张脸,有些唯唯喏喏地道。
“什么?!”梓若大惊,顿时也没了主意。
“去找越女。”咬牙,我道。
梓若忙应了一声,“好,我去找越女,你再忍一下。”说着,她转身匆匆离开。
好半晌,梓若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我有些困难地睁开眼,却仍是梓若一人。
“对不起,宫里哪里也找不到越女。”梓若满身的积雪,眼中犹带着泪。
微微闭了闭眼,我暗笑自己太傻,勾践已经下令孩子留不得,越女又怎么可能帮忙?
“出宫去请大夫”。我的声音低如蚊蚋,我想跟气若游丝已经差不离了。
“是是是,还愣着干什么,快出宫去把大夫请回来啊!”梓若忙道。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我却仿佛听到腹nei的小生命在苦苦挣扎……他要出来……
我咬牙低头,看到殷红的血慢慢渗透了裙子,缓缓流出……
“天哪,血……”虽然曾经是夫差的女人,但梓若却也是个没有生过孩子的,此时也惊慌了起来。
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流转,剧痛的疼痛从下腹传来。
“梓若姐……”门再度被推开,那被遣去找大夫的小丫头顶着一头的白雪,冻得红红的脸颊上满是惊慌无措,“呜……说是太晚了……守门的侍卫不肯开宫门……”
呵呵,我弯了弯唇,想笑,疼痛却让我逸出口的笑声变成了低吟,早该想到的,大夫出宫怎么能那么巧?呵……
防了那么久,终究是防不胜防……
“血……夫人……怎么办……”梓若愣了愣,声音微微带着哭腔。
“啊……”低吟声不自觉地放大,双手狠狠揪着被子,我欲哭无泪。
大夫怕是不会来了,伍子胥正头痛怎么除去我这祸水,如今倘若能够一尸两命,不正合了他老人家的心意?
宫门紧闭……也是他老人家下的命令吧。
我无意伤害任何人,为何却处处有人与我为敌,莫非真是我人品太差,需要好好检讨?
“走开走开,都围着干什么,快去准备热水啊。”一个声音突然想起,抱怨道。
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粗布衣服,她没有看我,一边吩咐着,一边伸手褪下我已被血浸湿的裙子,分开我的双腿,“快用力,羊水已经破了,再不出来孩子就危险了……”
没有时候多思考她是谁,我依她所言,咬牙用力,梓若她们正没头苍蝇似地乱转,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主心骨,也顾不上问什么,忙不迭地依言去准备热水。
我咬着那妇人放在我口水的软布,闭着双眼,那样剧痛的疼痛仿佛要把我生生地撕裂……
“夫人……夫人,孩子出来了……”梓若忽然叫了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屋顶,疼痛的感觉微微消失了些,我的孩子?出生了?
呵呵,我的孩子啊。
苍白着一张脸,额上满是凌乱的沾满了汗水的发丝,只是我的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地弯起,真的好神奇,从我腹中诞生的小生命,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
我的亲人……
刚刚的疼痛,那样生不如死的疼痛,在这一刻仿佛都已烟消云散,只剩下细细的幸福慢慢地爬满了我的整颗心……幸福的感觉,真的许久,都不曾有了呢。
传说婴儿都是上帝派遗到人间的天使,我的孩子,一定是最可爱的那个……看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慢慢长大,又该是一种怎么样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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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幸福的蓝图硬生生被打断,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低泣之声。
“真是作孽啊……”那妇人轻叹。
我微愣,回不过神来。
“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