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走了进去。
殿上萧凤溟坐在首位,沉稳的目光中流露出隐约的怒气:“你到底是怎么出的皇宫?又是怎么出的京城?有谁与你合谋帮了你?还是你一早就策划好的?你给朕老老实实地说清楚!!”
齐嫣看着光滑水鉴的地板,许久才默默磕了个头:“臣妾不能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皇上请把一切责罚都加在臣妾身上吧。臣妾愿意领罚!或者……皇上可以杀了臣妾以平心头之恨吧!臣妾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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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萧凤溟一掌扫掉了桌上的茶盏,脸色铁青:“你想要死?难道做朕的妃子你很不甘愿?”
齐嫣眼中的泪滚落下来,她又磕了个头:“皇上英武不凡,但是……”但是她的一颗心早就丢了,在齐国宫阙重楼前,她看到他孑然的身影,犹如离群索居的青鹤,落寞孤绝,在那一刻,她的心就丢在了风中……
远走他乡,远离故国做和亲的公主,她天真的以为自己自虐似地牺牲能得他一点点怜惜,但是最后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依然无视她,对她的心意毫无回应。闷
聂无双叹息一声,对着萧凤溟道:“皇上,德妃娘娘也是一时糊涂,谁没有糊涂的时候呢。皇上饶了她吧。”
萧凤溟冷笑一声:“糊涂?!你以为你嫁过来就是委屈了?朕娶你是为了两国的邦交!为了不起战事!你一走了之,万一齐国来找朕要人,朕难道能把你的尸体送回去吗?难道为了朕的颜面杀了你好让两国开战吗?朕今日告诉你,作为和亲的公主,你想死也是不能的!”
“来人!把德妃送回‘弄云宫’,即日起,朕罚她禁足不能出,谁也不许探望,也不许‘弄云宫’中有人出来。一切要有朕的旨意才行!”
齐嫣被nei侍带下,她临走前,幽幽看了一眼聂无双。聂无双目光带着惋惜看着她。
萧凤溟心中怒气难平,深深皱眉道:“没想到齐嫣竟然如此不懂事!几乎要酿成一场两国的大祸!如今秦国虎视眈眈,齐国与我国正要恢复联盟,万一出了这事情,两国交战,秦国肯定要趁机落井下石,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两国的百姓!”
聂无双端上淡茶,柔声劝道:“德妃娘娘年纪轻不懂事,她只想着自己,自然不会顾全大局。再说她这不是回来了么?”
萧凤溟闻言,并不高兴:“劝她回来的人一定也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她才会冒着受严惩回来。”
聂无双嘴角的笑渐渐冷了下去,的确,劝齐嫣回来的人一定懂得齐国与应国目前的敏感与危机。顾清鸿……这个圈套太过容易解开是么?
……
德妃齐嫣又忽然回来,虽然被萧凤溟罚最严厉的禁足,但是也令后宫大大小小的妃子们都松了一口气,谁都不愿意看着皇帝天天为这事绷着一张脸,龙颜不悦。而且两国的邦交危机也在无形之中消散,更是令知道nei情的朝中大臣松了一口气。如今应国并不适合与他国来一场战争。
聂明鹄过了几日,巡值觐见皇帝之后特地来一趟“永华殿”,屏退众宫人,他皱着眉头对聂无双说道:“德妃的事太过危险鲁莽,万一被皇上查出来,你我都要遭殃。”
聂无双正在拨着沙盘中的玉质棍子,她一笔一划地写着繁复的大篆,闻言抬头一笑:“做大事都需要有风险,如果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大哥不是皇帝最需要的人才?与齐国开战,再也找不出如大哥这种熟悉齐国的先锋将军了!”
聂明鹄重新审视着她:“你的意思是到时候就算事情败露,我也可以将功折罪?你早就想好了出路?”
聂无双美眸中寒光掠过,清冷道:“我本无十全的把握,第一就是送德妃出宫是否万无一失,第二就是皇上是否会对她的出逃龙颜大怒。第三就是,皇上是否真的愿意用大哥。”
“这三条,若是一条不成,这计策就会不会奏效。看来果然还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送是送她安全出去了,但是皇上太能忍,而顾清鸿又太过聪明,把拼尽脸面名节不要的娇蛮公主说服,我的确是佩服。”聂无双微微叹息,口气中十分惋惜。
聂明鹄在她身旁盘膝坐下,过了许久默默道:“为了我们的仇,费尽心机弄得两国开战,值得这么大的代价么?”
聂无双看着沙盘上平整绵细的沙子,悠悠道:“应国迟早会向齐国开战,这跟我们聂家的恩怨无关。”
聂明鹄又问:“那如果皇上不会兴起伐齐的念头,你又该如何?”
聂无双微微一笑,绝美的面容在窗外天光的映照下,美得不似真人:“无双说过,一定会让应国的铁骑踏平齐国的关山万里。这句话可不是心血来朝才说的!”
聂明鹄叹了一口气,而聂无双慢慢转动手中的纤细的玉棍,在平整的沙面上,写出一个大大的“杀”。
她出神看着,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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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起驾行宫(一)
萧凤溟虽然抓不到聂无双私自送德妃齐嫣出宫的证据,但是怀疑的种子种下去却不是那么快能拔除。一连几日,他都宿在了淑妃的宫中,或者是到敬妃宫中看望大公主。他向来疼爱大公主,敬妃母凭子贵,这无话可说。但是淑妃却是除了云妃下一位极有可能有龙嗣的人选,顿时宫中的风向渐渐向淑妃的“辛夷宫”中转变,请安送礼的络绎不绝。累
雅美人忧心忡忡,前来找聂无双聊天的时候说道:“帝王的心思太过难猜,若连聂美人如此人才与圣宠在身的人都有被冷落的一天,那妾身又该怎么办呢?”
聂无双看着她年轻却忧虑早早爬上眉间的俏脸,微微一笑:“那就不要让这种担忧扰乱了你的步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雅美人不是已经熬过了一年,为什么不多等几天?说不定到时候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呢?”
玉嫔经过晏太医的诊治调养,身子渐渐好了,脸色亦红润许多,咋一看去,依稀能看出她当年令帝王倾心的美色。
她在一旁听了,清冷笑道:“雅美人何必心急,淑妃不过是仗着她背后有兵权的父亲,皇上既不能冷落她,也不会太过容易令她有身孕。你当皇上会这么轻易让她生出一个可以替代大皇子的皇子么?要是能生,她早就生了,何必等到现在?”
聂无双闻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以目光询问。玉嫔知道她刚到应国,不懂后宫势力局势,沉吟一会,命雅美人出去弄点点心支开她,这才对聂无双正色说道:“看在你开解我的份上,我才说你听听。雅美人心思单纯,只想着有个子嗣可以依靠,她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是无益的。”闷
聂无双知道她要说的是重要的事,笑道:“如此臣妾就先谢谢玉嫔娘娘的点拨之恩了。”
玉嫔看了她一会,叹道:“你的心思我虽然不懂,但是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你身上戾气太重,做事又果敢狠绝。你告诉我,德妃是不是你送出去的?”
聂无双轻抿一口茶水,慢慢道:“这与玉嫔娘娘即将要告诉臣妾的事又有什么干系呢?就像玉嫔娘娘所说的,不该知道的事,知道了也对自己无益。”
玉嫔哼了一声:“你想要掀起风浪,但是太过心急,你只不过是一介小小的美人而已,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我是担心你冲动的后果才提醒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聂无双含笑听了,淡淡道:“其实臣妾也是做了好事,毕竟德妃娘娘终于能看见自己想要见的人了。”
她这样说,等于当着玉嫔的面承认的确是自己送了齐嫣出宫。玉嫔长叹一声:“又是一个傻姑娘!”
她顿了顿:“淑妃的父亲曾经是兵部尚书,现在又是位列司马,三公之一,比起皇后家世都不相上下,皇后的许世一族百年间依附高氏,密不可分,但是如今高太后年事已高,皇上又有心打压高氏,所以高氏一年不如一年了,你不见如今高家的子弟出仕的越来越少了,这是皇帝的暗自授意。不想让这株百年的老树压垮了应国。”
聂无双认真听了,只是沉默不语,向来帝王身边都不容权势太大的臣子,正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个道理。
玉嫔顿了顿又道:“如今皇后许氏生有一子,表面上看起来这东宫太子肯定是大皇子,但是毕竟这太子不是高氏一族的子孙,以高太后极好强的性格,她一定会觉得不安。有嫌隙才有机会。当年密不可分的世族联盟,随着以后储位的争夺肯定会慢慢破解。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聂无双又问:“那淑妃娘娘又是处于什么地位?”
玉嫔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她啊,皇上既要笼络她的父亲,自然不会对她多加冷落,但是她父亲手中的兵权也是皇上的忌讳,一旦她生下皇子,谁能保证手中握有十几万兵权的人不会有异心?毕竟这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先例过。”
聂无双听了,只觉得心头发寒。与虎谋皮向来是危险之极的事,但是在这危险中又更夹杂着各个世族的争权夺利,暗战硝烟。身在硝烟外围的她,也许是无足轻重,也许是不够资格,所以只能看着,听着。
可光看着听着都觉得满眼的刀光剑影,遍体生寒。
玉嫔说完亦是沉默,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在宫中闲极无聊,慢慢想通其中的关键,若不是看你有些慧根,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你如今是雅美人重新获宠的希望,也是我的半个恩人,我不想你再鲁莽行事。”
聂无双闻言,不由深深拜下:“无双明白了。”
……
转眼,七月已经是达到了最热的时候。萧凤溟往年这时候都在行宫避暑,今年因为与齐国的和亲已经拖了将近一个月,萧凤溟正式下旨启程去行宫避暑,圣旨还指明,敬妃与大公主,淑妃,云妃,还有几位美人充媛一起随行。其中也有玉嫔,雅美人与聂无双。
杨公公见聂无双接过圣旨,含笑道:“皇上还是在意聂美人的。不然也不会叫聂美人伴圣驾。”
聂无双微微一笑:“皇上承诺过要带我一起去行宫,金口玉言,怎么能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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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六千字!玉嫔说的皇后,高太后还有淑妃的关系,这在以后的情节中十分重要,不知大家看着会不会觉得烦,但是介绍一下是很必须的哦!
第一百二十七章起驾行宫(二)
“永华殿”开始忙碌起来,夏兰与茗秋彻夜收拾整理,为前去行宫准备。雅美人第一次伴圣驾,心中慌乱,连夜过来找聂无双商量:“这去行宫带的东西要不要带许多?”
聂无双看着自己的一箱箱打包好的箱笼,笑道:“把雅美人平日做的睛致东西多带一点去行宫吧。皇上也许会喜欢。”累
雅美人性情温雅,又心灵手巧,虽然没有太过出众的家世,但是凭着这些优点也可以得到皇帝的眷顾。
聂无双垂下眼帘,在宫中,她的朋友太少,太少了……
……
出宫那一日,皇上的龙撵后跟着庞大的马车队伍,两旁还有三千御林军护卫,浩浩荡荡出了京城。茗秋是第一次出宫,欢喜的不顾外面的日头,坐在马车的辕上看风景。
聂无双与玉嫔同在一辆马车中,玉嫔不喜出门,怏怏不乐,只是看着书。聂无双撩起车帘,只看着满目的翠色。
忽然车帘一撩,一张俊魅的脸探了进来。聂无双冷不防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睿王殿下你又是做什么?”
萧凤青看了一眼一旁的玉嫔,笑道:“本王来看美人来了。”他说着,竟然闪身进来。聂无双见他如此大胆竟敢闯入妃嫔的马车,脸色一沉:“睿王殿下请自重!”
玉嫔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睿王殿下可是要与聂美人说话?那本宫下去好了。”闷
聂无双连忙按住她:“玉嫔娘娘不要下马车,该下车的可是睿王殿下才是。”她目光含了冷厉,萧凤青见她如此严厉,不由悻悻下车。
聂无双见他下车,心头才舒了一口气。一回头,却见玉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聂无双顿时浑身不自在:“玉嫔娘娘可不要多想。”
玉嫔懒懒一笑:“本宫想不想无所谓,关键是别人怎么想。”聂无双想要反驳,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底气,想着长叹一声:“罢了,随便别人怎么说吧。”
玉嫔重新拿起书册,幽幽叹了一口气:“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呐……”
……
萧凤溟的圣驾一路慢悠悠地从景州而过,绕过先前聂无双遇险的崎岖山路,在傍晚时分达到了行宫。
一天的路程,不长不短。聂无双看到时隔不久的行宫,心中感慨良多。行宫不算大,除了皇上照例是住最大的宫殿,其余的妃嫔各自安排住进了心仪的宫殿中。
玉嫔与雅美人住一处,聂无双依然住在之前为大哥聂明鹄疗伤的“远晴阁”,依稀熟悉的摆设,她回首那一个多月前的惊心动魄,心中却恍然。
萧凤溟随身在行宫,但是每日依然有宫中派人送来奏章,还有各种军国大事的秘密消息。说是避暑,其实亦是无法分神乏术。几日过后,亦是没有召妃嫔侍寝。
随行圣驾的宫妃在新鲜过后,也渐渐闲极无聊。聂无双看着庭前的荷花,叹了一口气。第二日,她请求面见皇上,想去东林寺还愿。帝允之。
聂无双告别了玉嫔与雅美人,轻装简行出发去东林寺。从行宫出发到东林寺不过是一日路程。到了傍晚,她的车马已经停在了东林寺外的千级石阶上。
来迎接的是僧人面目有些熟悉,聂无双仔细看了看,这才认出是在云乐猎虎跟前舍身救虎的僧人,清远师父。亦是被高太后与顾清鸿盛赞的有前途的人。想到顾清鸿,聂无双看他,多了几分复杂。
清远师父目光澄澈,合十为礼:“住持最近在静修,所以派小僧前来迎接聂施主。”
聂无双回了一礼:“有劳师父。”
她扶了夏兰的手慢慢登上台阶,清远师父在一旁跟着。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却是带着一丝探究。聂无双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笑道:“是不是本宫有什么不妥,令清远师父有什么话说?”
清远没有被她的突然问话给打乱脚步,依然不紧不慢地上山:“小僧只不过想起了一个典故,想要说给聂施主听听。”
聂无双含笑:“请讲!”
清远师父慢慢道:“从前有一位将军,生前征战沙场,杀伐太过。在他手中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自然。”聂无双悠悠接口。
“后来有一天,他胜了一场战役,在巡视战场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位垂死的敌军士兵,他想要一刀杀了这敌人,这时,地上的士兵忽然开口‘将军可以杀了我,但是请将军顾念我的父母妻子,我若死了,他们说不定也不能苟活了。’。”
聂无双默默听了。清远继续往下说:“后来这位将军想到,自己杀了那么多人,偶尔做一件好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命人将他抬下,好好诊治。放了他。”
“后来怎么样了?”一旁的夏兰听得出神,连忙问道。
“后来,将军的国家被敌国攻破,他成了阶下囚,正当他要被斩首的时候,一位狱卒冒死把他放了。这才得以保全性命。”清远说道:“那放了他的狱卒就是之前他刀下放过的士兵。正所谓因果报应。一念的善心最后成全了他的性命。”
一旁的宫人不由唏嘘感叹,聂无双却只是淡笑不语。
清远师父见她只是笑,不由问道:“聂施主在笑什么?是不是小僧说的故事不够好?”
“不,清远师父说的极好,只是说的人不对。”聂无双回过头,美眸幽深地看着他:“清远师父应该把这个故事说给另一位与清远师父以佛理论交的人。那个人的名字说起来跟清远师父的法号还有点像呢。他叫顾清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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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寺庙狂生(一)
清远闻言不由转头看着聂无双,低下眼帘:“小僧不知聂施主指的是什么意思。”
聂无双咯咯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眸光犀利地看着清远:“那清远师父的真正意思是什么?是指责聂无双心无善念么?要如同那将军一样要有善念,放过自己的敌人最后才能苟活于世吗?”累
清远宣了一句佛号,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聂施主心中戾气太重,放不下仇恨。仇恨可以使人蒙蔽双眼,小僧想,也许聂施主是时候放下心中的恨意。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僧多次与顾相国交谈,虽然他口中不说,但是言谈间颇有悔意。”
聂无双冷冷一笑:“清远师父能舍身救虎,但是却没想过你救的虎也许有一日会伤了人的性命。到时候是虎害人,还是你害人?同样的,本宫若放下心中的恨,放过了他。而那加害聂家的人却赶尽杀绝。到时候若本宫死了,到底是他害我,还是师父你害我?佛法无边,慈悲为怀,师父到底是结善缘,还是做恶果?”
她步步逼问,逼得清远额头上冷汗淋漓。聂无双看着千级石阶,悠然踏上最后一级,登高望远,所有千色山峦景色尽在脚下,她抬头看着天上悠悠而过的云彩,冷然笑道:“所谓的人心善恶,清远师父,你永远不如本宫看得明白清楚!”
……闷
聂无双在东林寺住下,每日晨昏定省,随着寺中的僧人听早课晚课,每日天一擦黑就睡,天刚蒙蒙亮就起身。清静的寺院生活令人心绪平静,杨公公从行宫中带来高太后给聂无双的丰厚赏赐时,不由赞道:“聂美人如今越发沉稳了。”
聂无双微微一笑:“跳出是非之外才理清思路。如今在行宫中,皇上最常招谁侍寝?”
杨公公仿佛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略略思索下说道:“无非是淑妃娘娘与云妃娘娘,皇上也曾邀玉嫔娘娘一起赏花赏月。”
“雅美人呢?”聂无双问道。
杨公公摇头。聂无双细细想了下:“杨公公回去可以为雅美人带一句话,若是可以,整一桌酒席让玉嫔娘娘出面请皇上对月小酌几杯。”
杨公公仔细看着聂无双,半晌才道:“奴婢还是第一次看见后宫中有妃子把皇上往别的妃子处推去,聂美人这样做必定有深意,只是奴婢想不明白。”
聂无双淡淡叹息:“要不是我没有可以依靠的靠山也不必在宫中寻求盟友。”
“可是聂美人怎么知道玉嫔娘娘与雅美人是您的最忠诚的盟友?”杨直皱起了眉头。
“所以只能赌一把了,不是吗?反正现在皇上对我心有猜忌,把皇上推给雅美人总比推给敌人好,不是吗?”聂无双微微一笑。
杨直不能久待,放下高太后的赏赐就启程回了别院的行宫。临行前,聂无双把一本自己抄好的佛经递给他:“这是我自己亲手抄的佛经,是在东林寺中的珍贵孤本,送给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身体康健。”
杨直接过,泰然告退。
聂无双在东林寺中住了几天。东林寺供香客休息的别院分为两处,一处在寺院后面,是供皇家休息,另一处是在寺院的左边僻出一片禅房,可以供普通的香客休息。两处别院并不临近。聂无双一日在寺中的菩提书下乘凉,忽然看见夏兰走过来,她面上隐约有些兴奋,似看到了有趣的事。
她到了聂无双跟前,笑着道:“聂美人,寺中来了个狂生,他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正在禅院那边与香客辩论呢。”
聂无双起了兴趣:“他口才如何?”
夏兰摇头笑道:“奴婢哪里懂得,不过见那狂生把几位据说是来游山玩水的秀才说得灰头土脸的,觉得有趣。”
聂无双也觉得有意思:“这倒值得去看看?”
一旁的茗秋却犹豫:“聂美人,这恐怕不妥当吧?”聂无双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宫妃的身份,稍微想了想,吩咐道:“去把我的纱帽拿来。长纱遮面,他们认不出我的身份的。”
茗秋这才去,又不放心,叫来一位身强力壮的nei侍扮作随从,这才与聂无双一起前去寺前看哪位狂生辩论。聂无双到了寺院门前,只见香客围在一处听一位身着儒士服的面容清瘦的书生在大声说着什么。聂无双靠近一听,这才听明白他是在抨击应国的弊政。什么高氏专权,各地拥兵自重……越听越是觉得这狂生十分地狂妄。
围着的香客起初听得津津有味,但是越听越是觉得不妙,都纷纷进了寺中礼佛上香,太平盛世谁愿意因为这种无稽言论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过了一会,狂生面前只剩下聂无双还在津津有味地听着。
那狂生说得口干舌燥,等停下要喝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听众只剩下一位纱帽遮面的少妇,纱帽遮住了她的面容,但是隐约可以看见她面容绝美,犹带笑容。
狂生此时倒也不狂,作了个揖:“这位夫人觉得小生说得可切中时政要点?”
聂无双微微一笑:“妾身只知道这位公子恐怕命不久矣。”在皇家寺院前大肆批评国之弊病,恐怕真的是活不久了。
狂生哈哈一笑:“在下敢说,自然是敢当,要不就碌碌无为的当一名西席了此一生,要不就轰轰烈烈当一回皇上变革的马前卒,到时候在下即使是死了,也虽死犹生。”
聂无双含笑看着他,慢慢地道:“公子怎么就只想着死呢?说不定不死还能留着你的有用之材,给后辈留下万世芳名。”
狂生长叹一声:“如今贫寒子弟根本没办法出仕,就算千辛万苦考上了也会被世族子弟用各种方法排挤,要让皇上知道自己的才能,难啊,难啊。”
“所以这位公子就在东林寺摆下说书一样的摊子,坐等皇上发现你吗?”聂无双笑问。
狂生不由浑身一震,一双清亮的眼睛忍不住盯着聂无双:“这位夫人怎么知道?”
聂无双慢慢转过身,淡淡道:“这位公子若想让伯乐相中你,就请跟妾身来吧。在官府还未抓你个造谣惑众的罪名之前。”
狂生犹豫了一会,擦了把汗,连忙跟着聂无双而去。他看着聂无双走向的是一个与普通香客不同的方向,心中不由砰砰直跳,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齐齐冒出来,不一会,聂无双的别院到了。那狂生看着面前睛巧的别院,回头看着聂无双,叹道:“原来小生竟然遇到了贵人。”
聂无双含笑让他入自己的阁中的花厅,待坐定,她才揭开面上的纱帽:“妾身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还望公子见谅。”
那狂生见她容色绝美,多看了几眼,随后便坦然自若:“若小生没猜错的话,娘娘一定是皇室的宫妃了。”
他说着连忙拜下参见。聂无双只笑,并不接口。这时,她才认真打量面前的狂生,只见他儒士服十分破旧,面容虽然清秀但是隐约有菜色,恐怕生活过得十分窘困,只是一身气度却是有说不出的清高傲气。
她在打量他,那狂生也任由她打量,他说道:“小生姓柳,名宇诚,字鸣石。”
“原来是柳公子。”聂无双吩咐夏兰上茶,温和道:“看来柳公子这次来东林寺一定是孤掷一置了。若是真的遇不到赏识你的人,那公子以后当如何?”她若有所指地看着他衣服上的破洞。
柳宇诚面上微微窘迫,尴尬道:“在下为了来东林寺已经卖了唯一的祖屋,回去,如果真的是一事无成地回去,恐怕真的是无颜见人了。”
夏兰不由“扑哧”笑了下,聂无双责备地瞪了她一眼,温言安慰他:“婢子无礼,柳公子不必介意。”柳宇诚摇头:“娘娘言重了,世人看小生如此行为,都笑小生是疯癫。所以这位姐姐笑话小生,也是小生活该。”
聂无双见他言语诚恳,除了论时事的偏激高昂,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固执不通,反而有穷酸书生的可爱之处。她温和开解了他一会,才慢慢道:“柳公子认为应国的弊政要怎么根治?”
“严刑峻法!”一提到时政,柳宇诚不由眼中神色熠熠:“当前皇上仁德,但是过于仁德的施政只会让那些名门世族有侥幸的想法,所以不杀不以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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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寺中狂生(二)
聂无双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笑容熠熠,犹如一道最明媚刺眼的天光:“柳公子安心在寺中住下吧,我会好好安排柳公子的食宿,只要柳公子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写下来就行。”
柳宇诚大喜过望,连忙拜下:“小生多谢娘娘的指点提携之恩!”累
聂无双微微一笑:“我可以保你走上青云之路,但是你要发誓,心中永远为我所用。我不会令你难做,但是我要的是你的忠心无二!”
柳宇诚闻言不禁呆了呆。聂无双秀眉一挑:“怎么?柳公子觉得与宫妃达成协议会为你惹来灾祸吗?”
柳宇诚回神,连忙跪下:“小生不敢,小生若能一展生平抱负,又能兼济天下,哪怕为娘娘做牛做马亦是在所不辞!”
聂无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不由嫣然一笑:“如此,甚好!”
……
聂无双在寺中已住了快十日,天天礼佛参禅,清远师父几次想要与她讲经,她都避而不见。一次她正随僧人做完晚课,僧人鱼贯退下,聂无双坐在蒲团上,正在看佛经,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到了她身后两三尺左右便停下。
聂无双回头看去,就看见清远俊秀年轻的脸庞。她叹了一口气,屏退夏兰,问道:“清远师父有什么话要对本宫指教的?”
清远宣了一句佛号,坐在她对面,合什为礼:“聂施主,小僧知道不能插手您的俗事,但是小僧想说的是,先前小僧并无恶意。”闷
聂无双翻了一页佛经,淡淡回道:“本宫知道。”
清远见她神色冷淡,知道她对自己犹自心有不平,叹了一声:“聂施主不愿意原谅小僧的多管闲事么?”
聂无双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清远师父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你为顾清鸿辩解,为什么不为我聂家一百多口族人雪冤?通敌卖国?!我父亲忠心为国,连死了都不能体面入葬,身首异处,血流成河。那一幕本宫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这是齐国皇帝怕我们聂家权势太大不是顾清鸿的错!那我腹中失去的孩儿又该怎么说?”
她猛地站起身来,美眸中目光森森盯着清远清澈的眼睛,她的眼中燃烧着两团熊熊的火焰,仿佛要把世间一切都吞噬干净:“我嫁给顾清鸿三年,患难夫妻,在我父亲下天牢的时候,我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顾清鸿一碗打胎药生生把自己的孩子给落下,哈哈……”
她忽然笑起来,目光血红:“他凭什么还有脸来让你指责我心无善念?清远师父,你说这是谁种下的孽?你又有何资格让我放下仇恨,苟活一世?”
她说完冷然转身:“清远师父,本宫说过,若我要下地狱,必定要在每一层地狱里等着他!我所犯下,和以后即将犯下的罪孽,每一件都有他顾清鸿的份!哈哈……”
她冷笑拂袖离开佛堂,所过之处,佛经被她踏在脚下,留下重重的脚印。清远已经闭目念佛,她的句句逼问令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心中惶惶。
聂无双回到自己别院中心绪却依然激荡,她深吸几口气,命茗秋拿来琴,才弹了几声,琴弦竟应声而断。琴弦崩上手指,划出一道血痕。她怒而把琴摔下,“哐当”一声,琴四分五裂。
“是谁惹了你生气了,竟拿好好的琴出气?”一声慵懒魅惑的声音在门前响起。聂无双猛地回头,看见来人,冷笑一声:“睿王殿下怎么过来了?”
萧凤青摇着折扇走了进来,看样子他才刚到东林寺,一身月白色的薄衫,头戴凤形玉簪,腰间束着一条青玉玉带,犹如富贵公子出游一般,潇洒随意。
他一进花厅,就拿了茶水咕噜喝了几口,喝完看着聂无双脚下的琴,笑道:“到底是谁惹了你生气?”
聂无双不愿意提起清远,含糊说道:“琴弦崩断了。伤了我。”
萧凤青看着她纤纤如玉的手指上鲜血淋漓,漂亮的长眉一皱:“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他说着要伸手,聂无双后退一步,眉心微皱:“睿王殿下前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吗?”
萧凤青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本王来这里谁也不知道。”他说着一把拽过她的手,聂无双吃痛,不由轻嘶一声。
“有没有伤药?要止血包扎。”萧凤青看着她说道。聂无双心中的怒气已消了,叫来夏兰拿来伤药,夏兰要替聂无双擦去手中的血迹,萧凤青一把夺过她手中湿手帕,挥了挥手:“你退下,这里有本王就可以。”
夏兰无奈,只能退下。聂无双看着他慢慢擦去自己手中的血迹,又小心翼翼地包扎。她冷眼看着,直到他包扎完,笑着抬头:“这下不流血了。”
他的笑真挚而又含情脉脉,异色的眸中点点奇异的光彩直迫人心。聂无双心中猛地一悸,连忙别过脸去不看他,冷声问道:“睿王殿下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么?”
萧凤青放开她的手,拿起一旁的折扇摇了摇,神色恢复散漫:“本王说过,朝堂一定要有变化,过几天就可以见分晓了。”
聂无双心中一凛:“王爷真的……”
萧凤青点了点头,神色间带着一丝杀气:“总算有个机会可以除去那帮爪牙了。这还多亏你的那张地图。”
聂无双听得不明所以,但是知道不该问,只是沉默。萧凤青看了她一眼:“你放了德妃这一步不好。本王说过,总有一日会替你报仇。你何必触了皇上的忌讳?难道掀起齐国与应国的战争,你以为你就可以报仇了吗?”
聂无双冷笑:“那不然如何报仇?”
萧凤青看着她眉宇间的森森戾气,悠然一笑:“你急什么?总有开战的一天。”
聂无双见他神情自得,知道他不会说无的放矢的话,于是慢慢放下心来。她正出神间,忽然身边鼻息微动,她不由转头,却见萧凤青已经凑过身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相似的容貌,相似的问话,聂无双眼前出现了萧凤溟淡然俊逸的面容,她怔了怔,按下心中的怪异,冷然道:“在想睿王殿下什么时候可以走。毕竟我现在已被皇上所猜忌,睿王殿下还是不要雪上加霜才好。”
萧凤青握了她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慵懒笑道:“你不会被他冷落太久。皇上是个心软的人。”
心软吗?聂无双心中冷笑,若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怎么会心软到了哪去?她总觉得萧凤溟隐而不发,不过是因为忌惮高太后,若她猜得不错的话,他应该不会是心软的人。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当着萧凤青的面说。
她微微一笑:“那妾身就放心了。”
萧凤青走了,聂无双不由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她不能再行差踏错一步,就算是些微的谣言都可能令她被皇帝治罪。夏兰正在整理高太后的赏赐,聂无双看了,忽然道:“就挑几样好的,其余的都赠给寺中当香油钱。另外,你拿些银子悄悄赠给柳公子,让他安心。”
夏兰依言办了。聂无双叹了一口气,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似火的晚霞已烧了半片天空,已经十天了,她也许该回行宫了。
到了傍晚,聂无双正在用晚膳,忽然听见庭前有嘈杂的人声,正要问茗秋,忽然听见有nei侍唱和:“皇上驾到——”
聂无双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了碗中,她连忙起身,还来不及对镜梳妆,就看见萧凤溟悠然地走了进来。她慌忙跪下:“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该死!皇上万岁万万岁。”
手臂上一紧,萧凤溟已经亲手扶她起身:“平身吧。”
他仔细看着聂无双,只见她身上只着一件极清淡素雅的白色长裙,裙上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梨花,身上再无其他饰物,不由叹道:“你在寺中潜心参佛怎么弄得这般憔悴?”
聂无双望着他沉静的黑眸,苦笑了下:“臣妾自知被弃于圣驾前,只能来寺中苦修,为皇上祈福,希望皇上能重新怜惜无双。”
萧凤溟看着她美眸中水光点点,话中带着哽咽,温声安慰道:“别胡说,朕怎么会生你的气》最近朕朝政繁忙,所以冷落了你。你可是在吃醋?”
聂无双一听,素白的脸霎时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皇上不要取笑臣妾。”
萧凤溟看着她含羞的脸,不由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顺势搂了她:“明日朕参佛之后,便跟朕回行宫吧。”
聂无双嫣然一笑,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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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朝堂惊变(一)
她靠在萧凤溟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心中深藏的不安渐渐平息。她可以得不到帝王的爱,但是却不能失去他的宠。没有了帝王的圣宠,她根本没有任何资本可以站在后宫。这也是后宫所有妃子心心念念,拼尽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累
聂无双长叹一声。萧凤溟似感觉到她的落寞,轻挽着她的手坐在窗边含笑问道:“怎么了?朕来了,你还是不高兴?”
聂无双摇头,但神情依然落寞。这时宫人端上御膳,萧凤溟便不再追问,聂无双已经用了一半,萧凤溟又命她陪着一起用膳。
萧凤溟来东林寺,寺中不能食荤腥,往常快百余道的御膳,如今睛简到三四十道的素菜。萧凤溟每样夹了几筷,随意问道:“听说在寺中你每日就跟僧人一起参禅礼佛,十分虔诚。”
聂无双笑道:“这是自然,心诚则灵,佛祖一定是听见了臣妾的心愿,所以把皇上送到臣妾的面前了。”
萧凤溟不由笑着看她,俊朗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暖意:“你也别苦了自己,你看你都瘦了许多。上次朕赏你的夏衣恐不能再穿了,等回了行宫朕再叫尚衣局再缝十套。”
聂无双看了他一眼,低头微笑:“谢皇上赏赐。”
“太后不是赏了你不少东西,能穿的就拿出来穿戴,朕瞧你太素净了。”萧凤溟说道。闷
聂无双心中微微一突,连忙说道:“这是臣妾沾了兄长的光。再说臣妾已经把太后赏赐的都捐给了寺中当做香油钱。臣妾不敢擅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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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溟手中的象牙筷微微一顿,他夹起一个水晶素饺放到她盘中,眸色带着一丝探究:“你倒真的是很虔诚。”
聂无双淡淡一笑:“臣妾一心向佛,皇上难道还有什么怀疑么?”
……
用膳过后,萧凤溟握了聂无双的手,在寺中散散。东林寺因皇帝的到来,特地规避了闲杂人等,两人所过之处只听见大小佛堂中梵音袅袅,木鱼声声,隐约有一种出尘的意味。聂无双忽然想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