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凤溟笑道:“臣妾亲手抄了一本佛经给太后,保佑太后年年康健。臣妾也抄了一本给皇上,皇上可要看?”
萧凤溟回头,剑眉一挑:“短短几天,你竟然能抄两本之多?”
聂无双一笑:“另一本是皇上一定想要看的书。它虽不能普度众生,却能令皇上宏图大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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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溟被她话中的深意挑起兴趣:“是什么样的书?”
聂无双命茗秋回去拿,不一会,茗秋拿了过来。聂无双把那本薄薄的册子放在素白的掌心,对萧凤溟说道:“皇上看了,不许降罪臣妾,不然的话,臣妾宁可把这本烧了。”
她手捏着册子,脸上虽笑着的,但是手心已经沁出冷汗。她今天的举动无疑是来试探他的底线,要知道后宫干政可罪在当诛!她在拿自己的性命在赌,但是若是要她放任这么一个皇帝想要的人才溜走,她又于心不甘。
萧凤溟伸出手,笑道:“你且拿给朕看看,总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书吧?”
聂无双忽地跪下:“臣妾自知罪该万死,但是臣妾不忍看一位有才华的人就此湮灭众人之中,一辈子不能得到皇上的重用,所以就擅自做主让他写了一篇策论,让皇上过目。”
萧凤溟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他接过聂无双手中的薄册,淡淡道:“能让你犯后宫干政的罪来推荐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吧。朕可以先看看。”
聂无双跪在地上,心头松了一半。萧凤溟并未叫她起身,她只好继续跪着,青石地上带着白天的热气,十分滚烫,她跪了一会就觉得膝盖上火辣辣地灼热。萧凤溟一目十行看了一会,猛地合上册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认为他的话是对的?”
聂无双被他带着威严的目光迫得一窒,连忙磕头:“臣妾只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臣妾……”
“不用再说了。你平身吧。今日之事你不要对外人说起,不然朕也保不了你!”萧凤溟眸中警告之色一闪而过。聂无双倒吸一口冷气,但是心中却真正放下心来。她知道,狂生柳宇诚真的可以见到萧凤溟了!
“臣妾不敢泄露半句。”聂无双说道。
萧凤溟把这册子放在袖中,扶起她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才长叹一声:“你啊,总是这般令朕又喜又是恨!难道朕给你的荣华富贵还不能令你安心么?”
他说破了她的心思,聂无双心中一震,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过了半天,她才幽幽地道:“臣妾说过,臣妾只在乎皇上,皇上想要的,才是臣妾所关心的。”
萧凤溟回到别院中,不一会派出nei侍传来柳宇诚。聂无双见柳生进萧凤溟的御用书房中谈了许久才离开,心中喜忧参半。他们谈了什么,结果如何,她全然不知,唯一知道的是柳生离开的时候,眼中熠熠生辉,犹如被点亮了一般。
第二天,萧凤溟一早参佛之后,带着聂无双启程回景州的行宫。在龙撵中,萧凤溟看着手中的薄册,剑眉紧锁,似有不解。聂无双不知昨天他们谈话如何,更不敢去问。
萧凤溟看了一会交给林公公:“替朕收起来,不许任何人看到。”林公公知道这东西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小心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的暗袋中,这才退下。
聂无双在一旁软垫上跪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如仪。
萧凤溟出神看着窗外,龙撵中一时间寂寂无声。正在这时,前方忽然有快马奔驰而来。萧凤溟回神,正要问,林公公已经喝问:“来者是谁?”
来人不吭声,似掏出什么令牌,林公公面色一整,连忙接过他手中的方筒,亲手递给萧凤溟。聂无双在明黄的车帘掀起的缝隙中看到那人身着黑色劲装,面上木然,犹如一根标枪挺立在马上。他送完东西也不停留,立刻如风一般策马消失。聂无双心中忽地一突,她虽不知道这黑衣人的身份,但是他能直闯御驾跟前毫无阻拦,那一定是萧凤溟手下的谍探暗卫之类的。难道说,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心若擂鼓,转头看向萧凤溟,只见他只扫了几眼,忽然脸色铁青。
“急速前进,改道,回京城!”他冷声吩咐。林公公在车辕外一听,不由怔了怔,连忙吩咐下去。一时间只听见护卫们闻声喝令马匹,传令的号子时起彼伏,聂无双只觉得身下的龙撵猛地一动,六匹神骏马匹如风一般向前直冲。
聂无双措不及防,不由向后翻倒。一只沉稳的手扶住她的腰肢。聂无双抬头,却看见萧凤溟俊脸沉若潭水,一双纯黑的眸中没有任何表情。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的面色来看,肯定是极其坏的事发生。
萧凤溟此次去东林寺只带了五百铁骑护卫,如今一路疾驰回京,轻车简行,更加容易。聂无双坐在龙撵中,犹如一片扁舟在大海中跌宕起伏,她只能抓住一旁的扶手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滚出马车外。萧凤溟端坐如仪,脸色依然音沉,但是看着无端令人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有能力顶住。
应国的骑兵骁勇善战,更擅长奔袭,护卫萧凤溟出京行宫的都是一等一优秀的骑兵,半日马上颠簸根本不算什么。可苦了聂无双,一路上颠得胸口烦闷欲吐。最后只能恹恹地抱着萧凤溟的手这才不至于昏过去。
聂无双随着龙撵剧烈的颠簸,一路昏昏沉沉。路仿佛长得没有尽头,聂无双想要睁开眼看是不是到了京城,但是身上难受得仿佛连睁眼都是一种负担。
在她昏沉中,一双手把她抱起放在膝上,耳边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忍一忍就好了。”
聂无双想要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已经不再吭声。
一路疾驰,终于在天刚擦黑,宫门落钥之前,萧凤溟赶到了京城。正要关城门的守卫一见前方明黄|色的华盖,不由慌忙打开,才刚把宫门打开,轰隆如雷霆的马蹄声几乎震耳欲聋,龙撵疾驰而过,扬起漫天沙尘。
萧凤溟一下龙撵,把手中已经昏沉沉的聂无双交给一旁的nei侍,转身大步离开。
“皇上回宫——”
“皇上回宫——”
……
一声声悠远的唱和仿佛比平日更紧绷带着莫名的紧张,在这沉沉的夜幕下更令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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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朝堂惊变(二)
聂无双回宫,来不及梳洗就昏昏沉沉地睡了。第二天起来,这才觉得心口的烦闷好了点。她命茗秋去传太医。来的依然是老实的晏太医。
晏太医望闻问切,说道:“聂美人只是中了暑气,再加上路途颠簸,吃几帖药休息一两天就好了。”累
聂无双屏退宫人问道:“皇上可有去早朝?”
晏紫苏诧异摇头:“皇上没有早朝……”他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聂无双连忙追问,晏紫苏这才回答:“但是皇上今天下了好几道的圣旨宣了好几位重臣觐见,微臣瞧着京城的巡卫也增加不少。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聂无双紧追不放。
“好像要出什么大事。”晏紫苏低声地说道,目光中带着恳求:“聂美人不该再问了,再问就是妄议朝政。微臣可不敢冒这大不韪!微臣告退,告退!”
晏太医匆匆离开。聂无双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消失,不由秀眉深锁。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更何况在这全应国最敏感的朝堂后宫,不过一两天,隐约有了可怕的流言。到了第三天,皇上突然半夜下极其严厉的圣旨,一夜间抓了十几个大小官员,其中有不足五品的钦天监的官员,也有谏诤司的几位言官,甚至还有军中的一些驻守京城的将领。牵涉之大,获罪的官员之多,简直是应国开朝以来所没有的。闷
无一例外,他们的罪名都只有两个字:通敌!
人心惶惶,到处是人心惶惶……聂无双即使在深宫中依然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紧绷的气息。所有的宫人走路一律快而轻,生怕多停留一刻,就有了聚众散布谣言的罪名。远在行宫中妃子还未回来,仿佛被一群遗忘在遥远地方的女人,再也无人提起是不是要把她们送回这偌大空荡荡的宫中。聂无双几次去拜见太后皇后都纷纷被拒不见。
她们不见她不是因为不喜她,而是因为忙于应付以各种名目进宫打探消息的命妇宗亲。八月的天已到了夏末,空气中呼吸中都带着灼热,闷闷的,几乎要令人窒息。在殿中放多少冰盆都消不了酷热的暑气。聂无双在与“紫霄殿”一墙之隔的“永华殿”中都见不到萧凤溟的身影,每每登上“永华殿”的高台,她看到的都是来往匆匆的官员们。他们面容严肃,木然。仿佛在面皮下带着一种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惊恐。
三部会审,三审定罪。若是平常的官员下了天牢,那都是能让街头巷尾议论好久的话题,可这一次一下子有了十几位被扣上“通敌”的罪名的大小官员,那足足可以把应国的朝堂震了几震。聂无双猜测不出这起惊天的“通敌”案是怎么样发生,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切都是萧凤青的杰作。她每每夜里辗转反侧,拼命猜测萧凤青是如何做到。直到一天夜里,她忽然从噩梦中惊醒。
他说,”这次朝堂一定要有所变化”她以为,他不过是要她设法在萧凤溟耳边进谗言,让有些官员不得被重用而已。
他说,“这次多亏了你的地图……”她以为他不过是……
“地图!”聂无双猛地想通:真正通敌的不是那些倒霉的官员,而是萧凤青!是他!
是他用她给他绘制的齐国布防地图去换来捏造的通敌罪证!只有这样才可以真假难辨,只有这样沉稳的萧凤溟才会如临大敌!
聂无双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冷汗淋漓,若是别的罪名也就算了,可是这是通敌!一道必死的罪名!心口仿佛被浓重的血腥气息沉沉压着。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虚空的黑暗,忽然发不出声音来。自己聂家一族,从父亲开始到十六岁的稚子通通在“通敌”的罪名下成了刀下亡魂,那这被萧凤青污蔑通敌的官员,又有多少位垂垂老矣的父亲与多少位无辜的总角稚子?
她不敢再想,头顶沉沉的帐子仿佛变成了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萧凤青疯了!他为了铲除异己竟然这样狠绝!!
眼前仿佛出现他总是带着似笑非笑邪魅的脸庞,以及那一双犹如兽一样冷而异色的眸子。聂无双捂住双眼,颓然地将自己隐在黑暗之中。
……
第二天,夏兰轻手轻脚地端了温水进nei殿中,却见聂无双孤零零窗边立着,她身上只穿着宽大衣裙,头发披散,背影萧索清冷,乍一看只觉得自己仿佛看见女鬼。
夏兰定了定神,轻声问:“聂美人起身了?”
聂无双木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梳洗下,我要去向皇后请安。”她脸颊煞白,唇色却极红。夏兰见她这样,心头一突,知道她昨夜在窗边肯定是吹了冷风着凉,连忙劝道:“聂美人,皇后娘娘这几日特地说无事不用去请安,聂美人,奴婢瞧你气色不好要不要叫晏太医过来瞧瞧?……”
她还没说完,聂无双已经一把扫掉桌上的菱镜,怒道:“我说我要向皇后请安!”
夏兰吓得连忙跪下,聂无双从未这样凶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对她怒喝。
“奴婢该死,这就为聂美人梳洗。”
在殿外的杨公公听见声响快步走了进来,见地上一片狼藉,不由问道:“聂美人息怒。奴婢让茗秋过来伺候。”
聂无双不置可否,只是脸色依然白得吓人。夏兰委屈地退下,杨公公屏退宫人,上前问道:“聂美人为了什么事烦恼?”
聂无双美眸幽幽地看着他,沙哑问道:“杨公公可以约睿王进宫来么?”
杨公公微微皱眉:“聂美人,最近睿王殿下正在忙着一些事,恐怕……”
聂无双冷笑一声:“办什么天大的事?这些事不就是他搞出来的么?他敢做,倒不敢来见我吗?”她费劲心思偷的齐国布防图是要让应国攻打齐国,让她的大哥建功立业,可是到头来倒成了他的杀人利器,拿去换了他排除异己的罪证!
更何况还有牵扯到那么多人的性命!
萧凤青每杀一人,她就是把刀递给恶魔的人!
她一夜未睡,双目通红如血,杨公公不由叹了一口气,跪下道:“聂美人若想要依靠睿王殿下,就不要质疑他的做法。奴婢相信睿王殿下最后会给聂美人想要的答案。”
聂无双只是冷笑。
杨公公见她不信,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聂无双最终还是无法出“永华殿”,用过早膳,她身上忽冷忽热,一下子昏了过去,“永华殿”中的宫人不敢耽搁,连忙去请晏太医。所谓病来如山倒,她在床上昏昏沉沉,浑身滚烫如在沸水中煮过一般。晏紫苏见她形势危急,连忙为她放了一小碗的血,又命宫人拿来冰块为她退烧。
聂无双只觉得自己在油锅里,浑身绵软仿佛不属于自己。
这便是地狱了吧。她笑。她还没让顾清鸿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自己却已经堕入了地狱中。
她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清醒时,睁大眼睛看着帐子,糊涂的时候满口噫语,宫人惊慌失措,大着胆子去请皇上过来看看,却只请到一道谕旨:让他们去请太医院中的院正前来诊治。
夏兰与茗秋两人守着宫门却看不到太医院中有任何人来,不由抱头痛哭。杨直喝止了哭泣的宫人,沉吟一会,吩咐小nei侍一两句。
聂无双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忽地一道清风拂过,她落入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中,耳边有人怒道:“她怎么会病得这样重?”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杜若香气,她想睁开眼睛却是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晏紫苏战战兢兢地回答:“聂美人先前中了暑气还未见好,昨夜又受了夜凉,冷热交加,所以病情才会这样凶险。微臣已经为她放了血……”
那个声音又怒道:“一群庸医!治不好她,本王让你们统统陪葬!”
聂无双吃力睁开眼,手伸过去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萧凤青猛地回头,异色的眸中带着她所未见过的焦急:“无双!你到底怎么样了?”
聂无双干得起泡的嘴唇一开一合,萧凤青连忙低头靠近她:“你想说什么?”
聂无双积蓄起全身的力气,猛的手一挥,甩了他一个巴掌,“啪”地一声,殿中所有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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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朝堂惊变(三)
萧凤青一怔,回过神来,不由慢慢眯起了眼睛:“看起来你还不到病得要死的地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聂无双病得浑身无力,这一巴掌对他来说犹如蚊子叮了一口,但是她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他。萧凤青说完狠狠一把甩开她,聂无双顿时失去依靠,滚落在床下。他毫不怜惜的力道令聂无双的额头撞上床脚。夏兰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去扶。nei殿中晏紫苏浑身打颤,杨公公则眼观鼻,鼻观心,镇定自若。累
萧凤青一双狭长的凤眸扫过nei殿中的人冷笑道:“刚才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杨公公犹如石雕,夏兰噤声不语。而晏紫苏则慌忙跪下:“微臣……微臣……什么都没看到。”
萧风青冷笑一声:“什么都没看到?那晏太医怎么看诊呢?”
晏紫苏吓得连连磕头:“微臣……微臣看见……聂美人烧得糊涂了,自己跌下床了。”
萧凤青哼了一声:“算你聪明。”他说完拂袖大步离去。聂无双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他愤然离开的身影,心头的郁气这才散去了一些。
萧凤青走了,不一会在外面候着的两个白发苍苍的御医这才进来。还好他们对聂无双的诊断与晏紫苏相差无几,药与针灸齐下,这才稳住了聂无双的病情。到了傍晚,聂无双已经烧退了,能由夏兰扶着喝几口白粥。夏兰看着她病恹恹的神态,但是好歹是神志清醒,在一旁连连念佛。闷
聂无双躺在床上,冷笑:“念佛有什么用?佛祖都不收我。”
夏兰连忙呸呸两声:“聂美人说什么呢!”她顿了顿,看四周无人,这才劝道:“聂美人怎么能打王爷呢,要不是王爷,奴婢们还请不来御医呢,晏太医一个人怎么能行呢?就为这个,聂美人也不该打。”
聂无双只是冷笑,她高烧过后嗓子沙哑,吃力道:“我不恨他恨谁?”
“那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恨本王?”萧凤青不知什么时候闪身进了nei殿。聂无双此时神志清醒,侧头一看,这才明白他之所以大摇大摆地敢进来是为什么了。
原来他打扮成nei侍模样,猛一看去不过是个面目清秀俊美的nei侍而已。
聂无双看见他来,心中的怒火又升腾起来:“王爷说要为无双报仇,现在呢?你把那张图给了别人,为的却是自己铲除异己!你的诺言还在吗?无双的大哥还等着建功立业明年去娶云乐公主,这些都毁了!还有,那些人不仅仅是要掉自己的脑袋,他们就算与你作对死有余辜也就算了!但是通敌在应国是诛九族啊”
她顿了顿,挣扎地想要下床:“是九族啊,睿王殿下!!”她聂家被齐国昏君抄家灭族,灭的才一族而已,就血流成河。一百多口的性命就这样没了。通敌,在应国那可是依法当诛九族!
更何况这次获罪的就有十几个官员!他们背后族人加起来有数千之多!
萧凤青看着在床上挣扎的聂无双,猛地靠近:“本王当然知道!”他靠得那么近,近得聂无双可以看见他过于短小的nei侍衣裳穿在身上绷得紧紧的,几乎可以看出他健硕的线条。
聂无双脑中晕呼呼的,但是心中一口气撑着不让自己软倒在床上,她连连冷笑:“王爷知道的话还执意这么做,那王爷请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萧凤青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才低头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道。
聂无双听了,沉默了许久,眉心间的愤怒渐渐退去,许久她长叹一声:“既然这样,好吧,王爷此计一箭双雕,无双佩服,只是……”
她欲言又止。萧凤青见她不再生气,长吁一口气:“只是什么?”
“只是王爷动作太大,牵扯太多,太后怎么想?皇上怎么看?那些人杀是不杀?最后也许根本不是王爷所能掌握的。而且……”聂无双叹了一口气:“而且一定要死这么多人吗?”
萧凤青无所谓地一笑,神色又恢复慵懒:“反正本王的目的已经达到。”
聂无双看着他邪魅的俊脸,最后闭上眼,长叹一声。
……
聂无双病的虽然凶险,但是在萧凤青的授意下,几位太医院的院正战战兢兢,竭尽所能为她诊治,皇上又派林公公前来看望,赏赐下的珍贵药材一应俱有。
林公公放下赏赐,临走前宽言安慰:“聂美人安心养好身子,如今皇上国事繁忙,等空了一定会过来看聂美人的。”
聂无双忙道:“请林公公对皇上说,臣妾已经大好,请皇上专心处理国事不必挂心。臣妾此时不能为皇上分忧已是罪过,更不敢让皇上为臣妾多费一份心思。”
林公公见她贤淑谦恭,不由心中暗自点头,又说了一些话这才离开。林公公来去匆匆,但是这聂无双得圣宠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位位份高的妃子依然还留在行宫中,如今后宫除了太后,皇后,就只有聂无双,其余的妃子不是已被皇上冷落许久,要不就是已是人老珠黄,畏畏缩缩,再无翻身的余地。
绝望中的人总是想要抓住身边任何可以获得生机的东西。一日聂无双正服完药,忽然夏兰走了进来:“聂美人,尚衣局的女官过来了,想为聂美人量体裁衣。”
聂无双皱眉:“不是之前跟尚衣局的人交代过,等我病好了再置办衣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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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补充小小一点:冰蓝想写的聂无双并不是太冷血的人,她可以为达目的杀人,但是之前死的春芷,被她下毒的宛美人,还有宝婕妤,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无辜的人。所以她可以安慰自己:这些人罪有应得。
至于她想引起两国交战,如果说死的是无辜百姓,那只能说她只不过是想加快历史脚步,因为她知道天下一统是大趋势,她只不过是顺应趋势。对她来说,这负疚感就轻得多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朝堂惊变(四)
夏兰为难,正要解释,殿外走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官,面容平凡,但是眉宇间自有一股严肃。她走近几步,在聂无双不悦的目光下站住脚步,跪下:“奴婢尚衣局的女史,元梅拜见聂美人。”
聂无双见她已进来,不好再阻拦,微微皱了秀眉:“女史冒然进殿,到底是为何事?若是裁衣的事,等我病好了再说吧。”累
女史叹了一口气,又跪下:“奴婢自知罪该万死,但是实在是无法可想,想为聂美人引见一个人。”
聂无双听得奇怪,问道:“是什么人?”
她见女史面上为难,知道她说的事肯定不能当众讲明。她略略沉吟,挥退宫人,独留她一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女史面上感激,连忙又重重磕了一个头,从殿外叫来一位身着宫女服侍的女子。那女子一见聂无双,“扑通”跪下,口中连声说道:“请娘娘救命啊!”
聂无双打量她,只见她双目通红,面容憔悴,想是哭泣了许久。
“你到底是谁?”聂无双问。
“这位是谏诤司吴大人的妻子。”女史在一旁解释。
吴夫人连连磕头:“臣妾自知自己夫君得罪了聂美人,但是这不是他的本意,夫君曾对臣妾说过,当初他参聂美人也是不得已为之……”她边哭边说:“如今臣妾的夫君被诬通敌,那这一门老小都不能活命了,求求聂美人帮忙在皇上面前说说情,就当娘娘您行善积德,臣妾……臣妾肚中还有孩子……臣妾死也就算了,连累了腹中孩子那就是罪孽深重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根本不会见臣妾,臣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冒死前来求见聂美人。”闷
聂无双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隐约知道了来龙去脉。当初她避祸东林寺是因为谣言加上谏诤司一些官员的猛烈参奏,言之凿凿说她是祸水,连不相干的钦天监那边隐约也有一些说法,最后逼得她不得不离宫去往东林寺。
如今看来,萧凤青把之前反对她入宫的官员通通贴上“通敌”的罪名,那谏诤司的吴大人恐怕官阶并不高,可想而知,一个连太后与皇后都见不上面的官员,怎么可能有利用价值?他就算死了,对萧凤青全盘的局势也并无影响,也许,他唯一的罪名不过是因为当初的一道反对她聂无双入宫的奏本。
聂无双想着长叹一声:“吴夫人怎么会觉得本宫有能力在皇上面前说情?要知道我只是一介小小的美人而已。”
吴夫人听了磕头道:“娘娘不必自谦,娘娘虽然只是美人,但是自应国开国以来有哪位美人能独居一宫?更何况皇上还亲自去东林寺迎接娘娘回来。由此可见,皇上心中一定是十分看重聂美人的。”
她脸上泪水涟涟:“聂美人,就当您行行好,做做好事,去求求皇上吧。臣妾保证夫君一脱罪,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聂美人的。”
聂无双摇了摇手:“你回去吧,这事兹事体大,本宫连皇上的面都没办法见到,怎么替你夫君求情?更何况这事牵扯到了‘通敌’的罪名,本宫是不会去插手的。”
最明哲保身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切与她无关,也不会与她有半分关系。这是萧凤青那日临走前对她的忠告。
吴夫人听她如此说道,心中涌起绝望,失声道:“‘通敌’的罪名是莫须有的罪名,娘娘难道无法分辨吗?这根本不可能!娘娘心中一点怜悯之心也无吗?”
聂无双冷冷看着她:“当初你夫君吴大人参本宫是祸水东引,扰乱朝纲,这难道也不是莫须有的罪名吗?本宫一介弱女子,若是真的被你夫君当初参倒了,那现在只会在尼姑庵中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你哪来的地方求情?”
“你走吧,今天就当本宫没有看见过你。”聂无双冷淡说道:“女史也走吧,今日之事大家当没发生过。后宫不得干政,本宫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吴夫人哭哭啼啼地走了。带她来的女史亦是面如土色。杨直见她们走了,皱眉进来:“这尚衣局的女史也是糊涂了,在宫中那么久了还会惹上这样的是非。”
聂无双只在一旁出神,许久才幽幽道:“也许她也是不忍心,又或者曾经身受吴夫人家的恩惠所以才冒死引见。”
她转头看向杨直,面上隐隐有恻然:“杨公公,你去派人看着那女史,我怕她会想不开做了傻事。”她长叹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要再死无辜的人了。”
杨直面上一紧,连忙快步离开。过了一两个时辰,他脸色煞白地回来,对聂无双缓缓摇了摇头:“奴婢赶到的时候,女史已经服毒了,救不回来了。”
聂无双摇了摇头,一旁的夏兰茗秋顿时心有戚戚焉,都静了下来。
……
在应国朝堂的轩然大|波还没有平息的时候,忽然边境传来秦国集结兵力的情报。顿时整个朝堂人心惶惶,纷纷都猜测是不是与这次爆出“通敌’有关,萧凤溟连连下旨,命西北一带的藩王将军一定要厉兵秣马,以防秦国突袭。
正当应国朝堂与边境一带紧张万分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个消息:秦国挥师十万骑兵进攻齐国!
秦国攻打齐国!这个消息从千里之外的应国边境一路传来京城,途中跑死了两个传令兵,五匹日行千里的良马。
御书房中,狻猊铜鼎里香烟缭绕。御座之上,萧凤溟淡然俊朗的眉眼在香烟中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帝王的威严与神秘的气息。
萧凤溟看着手中墨迹似未干的密报,不由陷入了沉思。他看向坐在下首的萧凤青,许久才长吁一口气道:“计策显效了!”
萧凤青微微一笑,俯身拜下:“一切还是皇上的神机妙算,臣弟不敢居功。”
以齐国边防图交换他们需要铲除高太后在朝堂中势力的罪证,到如今秦国攻打齐国,这一步步都是萧凤溟的主意。一切只要等着齐国受不了秦国的铁骑,向应国求援,到时候齐国与应国就有堂而皇之的理由结盟去攻打秦国,等秦国这虎狼之国覆灭,然后应国再掉转枪头,对准早已经被战争拖得疲惫不堪的齐国,到时候,这天下……何愁不是应国的?!
萧凤溟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凤青,微微一笑:“平身吧。”
远处,响起宫中钟楼敲第一声悠远的钟声,提示着:日暮了,宫门即将在三声之后落钥。萧凤青告退,在他转身的时候,听见萧凤溟对林公公说道:“摆驾‘永华殿’。”
他不由顿了顿,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
聂无双看着落日的余晖,出神了许久。忽地身上一沉,她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许多天不见的萧凤溟已经含笑站在身后。他把一件披风披到她身上,眼中露出怜惜:“几日不见,你怎么又病了?”
聂无双连忙跪下:“臣妾……”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扶起:“不让nei侍通传就是不想让你拘礼,更何况你病还没好全,这些俗礼就不要守了。”
聂无双起身,看着面前的萧凤溟,只见他面上亦是憔悴,想来这十几日他也睡不好,吃不好。聂无双看着,手慢慢摸上他的脸颊,微微一笑:“皇上也瘦了。”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摩挲:“你的病是朕的错,要不是那天赶回京城,也不会病得这么重。”
他与她絮絮叨叨说一些无关的话题,两人都心不在焉,却又无法停下,两人似有一种奇异的默契,仿佛一停下就会想起在天牢中的那些呼告无门的人。
御膳摆上,萧凤溟与她一起用膳,正用到一半,忽然门口的nei侍急忙进来:“皇上,太后娘娘的凤驾到了殿前。”
聂无双一听微微诧异。高太后这时候怎么会如此匆忙过来?
她心中惴惴,萧凤溟已经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聂无双连忙跟上。到了殿前,只见高太后一身十二幅的玄黑凤服,头戴沉重的九凤金冠,手拄着龙头拐杖,正由nei侍扶着一步步迈上石阶。
聂无双注意到了萧凤溟眉宇间飞快地皱了皱,然后恭敬上前,亲自扶了高太后:“母后这时候怎么过来了?可用过晚膳了吗?”
高太后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搀扶,淡淡道:“已用过了。”她雪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饰郑重,萧凤溟看着她径直进殿的苍老身影,连忙紧跟进去。
等高太后在殿中主位上坐定,萧凤溟与聂无双一起跪下拜见。
萧凤溟问道:“太后此时郑重而来,一定有什么事,不妨给皇儿说说”
高太后犀利的老眼盯着萧凤溟的沉静的眼,问道:“天牢里的十几个犯事的大臣皇上想要如何处置?”
她未叫他起身,萧凤溟自然不能起身,他飞快看了一眼高太后:“按应国的律法,‘通敌’定罪后,应抄家灭九族!”
高太后冷笑起来:“那皇上可是要一个个杀尽?”
萧凤溟面不改色:“乱臣贼子,理当诛之!”
高太后哈哈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皇上知道哀家为什么拖到今天才来见你?哀家就想看看你怎么做。难道几封信就能断定那些人会出卖应国串通秦国吗?哀家不信!皇上你难道也信?如果他们通敌,那今日秦国攻打的就不会是齐国而是我们应国!”
萧凤溟在地上跪得笔直,淡淡接口:“朕也不信。但是不得不信,证据确凿,太后您是要为他们求情吗?”
高太后一听,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手中的拐杖重重敲打在地上,笃笃直响:“反了反了!皇上如此做,一定会伤了一干臣子的心!”
萧凤溟站起身来,弹了弹龙袍下摆的灰尘,淡淡道:“难道他们通敌祸国,食君之禄,不做忠君之事,就不伤朕的心吗?”
高太后被他气得双手颤抖,枯瘦的手指上萧凤溟的脸,只能颤颤骂道:“你这个……这个……”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无话好说,萧凤溟冷声道:“来人,太后累了,请太后回宫歇息。”
nei侍摄于高太后的威严,不敢上前。萧凤溟连叫了几声,都未有人敢上前。
高太后冷冷过一笑:“皇上以为自己就能一手遮天了吗?想杀谁就杀谁?哀家还没死呢!”
萧凤溟脸色微变:“后宫不得干政,太后难道忘记了这条祖训了吗?还是要让皇儿去太庙请来先帝的龙锏,太后才肯回宫吗?”
高太后苍老的面容一紧,失声道:“你竟然……竟然敢这样说话!你要知道是谁扶了你当上皇帝!你这个剑婢生的……”
萧凤溟不欲再说,冷声吩咐:“请太后回宫!”他说完转身拂袖进了nei殿。聂无双不敢耽搁,连忙对太后施了一礼,匆匆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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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比较等不及的亲可以去看看冰的《楚宫》这也是一部宫斗文,但是跟《妖后》不一样,偏重宫斗。
第一百三十四章 罢朝
安静的nei殿中,萧凤溟袖手站在窗前,看着一株粉红的玉簪花低垂在窗边。聂无双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只是陪着他沉默站着。
“太后走了吗?”萧凤溟淡淡问道。
“走了。”聂无双轻声回答。
“你也听到了吗?”萧凤溟忽然问道。累
聂无双微微一怔,不由问道:“听到了什么?”
萧凤溟淡笑:“太后刚才的责骂。”
聂无双忽然记起高太后那一声愤怒而鄙夷的怒骂,她说,‘你这个剑婢生的……”下半句一定更加难听,不是“野种”就是“杂种”。以萧凤溟现在的实力,高太后尚可以轻易在他面前喝骂如小儿,可想而知,萧凤溟从前还未亲政的时候,高太后又是如何刁难于他。
聂无双忽然心中微微有些可怜面前这总是面色淡然从容的帝王。原来九五至尊的位置对于萧凤溟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枷锁。只不过这枷锁上套上一件犹如天神光辉一样的龙袍而已。
“我的母亲曾是太后身边的一位婢女。”萧凤溟忽然开口,这一次他不自称朕。聂无双心中微微一震,这是他第一次为她敞开心房。
“一次被我父皇看中后,向高太后要来做了身份低微的尚寝女官。后来母亲有孕,这才正式成了父皇的妃子。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低着头,对每一个身份比她高的父皇的女人跪拜,有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对她们跪拜,母亲说,她说,因为她们的出身比她高太多,一辈子她都得屈居她们之下。”闷
他忽地淡淡轻笑:“朕说这些很无聊吧?”他眉眼带着笑意,但是纯黑的眸深处却有一丝深切的悲凉。
聂无双摇了摇头:“敢于把往事展示人前的,并不是无聊,而是一种积蓄力量的办法。皇上说吧,臣妾想听。”
萧凤溟看着窗外,淡淡继续往下说:“当时高太后还是先帝的皇后,生有一子,后来天不假年,早夭了。那时父皇的儿子很多,出身背景比朕好的自然不乏有很多人选。但是太后唯独选中了我,我想她是选中了我身后总是谦卑懦弱的母亲。后来,父皇在几位极有可能当太子的皇子中犹豫不决,最后是太后用尽了各种办法说服了父皇,所以朕才有可能当上太子,坐上皇位。”
“那皇上的生母呢?”聂无双追问。
萧凤溟看着窗外,许久才淡淡道:“死了,在朕即皇帝位的前一年病死了。”
平淡的口吻,平淡的解释。聂无双却听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意味。在后宫,永远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让人默默死去。高太后夺了别的妃嫔的儿子,自然不敢让她活到可以跟她平起平坐的那一天。
原来……都是可怜的人!聂无双忽然想起萧凤青玩世不恭的俊脸,一样的身世,一样的隐忍。萧凤溟选择了沉默顺从,期待最后的绝地反击。而萧凤青则选择了叛经离道来遮掩自己的野心。
原来,身边的人,心思都那么不简单。聂无双在心中长叹一声,看着窗外,心中一股隐忧慢慢升上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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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后斥责皇上之后两三天,静如死水的朝堂纷纷起了涟漪。不少朝中重臣开始纷纷上表请奏,请皇上以大局为重,从轻处罚以“通敌”罪名下天牢的十几位朝廷命官。
萧凤溟每次上朝,都有朝中官员以死谏言。他几次想要结束朝会,都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拂袖怒而离开。朝堂纷扰,远离京城的行宫也似渐渐察觉到了不安,淑妃与云妃几次上表请求回宫。萧风溟都按下奏表,不下圣旨。
聂无双冷眼看着,对于朝廷重臣的反应,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高太后在逼皇上让步,而淑妃与云妃又因何要回来凑热闹?
她问杨直。杨直低声叹道:“淑妃就不必说了,这次‘通敌’罪臣中有几位是她父亲的属下。而云妃父亲虽然是清流一派,但是京城世族之中早就抱成了一团,已经无法分开,更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