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奴婢去世的父亲喜欢桂花,每年秋季都会将桂花晒干,放入香囊中戴在身上,会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奴婢每次闻到桂花香,都想起父亲,算是对亡父的一种思念。”
舒雪玉乌黑的眸子打量了她几眼,命她下去,皱眉问道:“这是你新挑的丫鬟?”
“看来夫人对裴府的事情并非不闻不问。”裴元歌点头,“昨天她刚出现时,父亲神色就很异样,今日夫人也是如此,看来是有缘由的。难道跟这桂花香有关吗?”这也是她今日来拜访舒雪玉的原因,看能不能知道父亲对司音另眼相看的原因。
“明锦……。她最喜欢桂花,所以她的关雎院里种满了桂花,每到秋季就芳香弥漫。”舒雪玉有些迷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回过神,劝道,“我看这个丫鬟不太安分,你最好别留在身边。”
裴元歌微微一笑:“就是要她不安分!”
“你想做什么?”舒雪玉猛地警觉,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凝视着裴元歌,好一会儿才秀眉紧蹙地道,“难道……你想让她去服侍你父亲?”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以及难以置信。
裴元歌也不瞒她:“是!”
舒雪玉手一抖,顿时将面前的茶盅挥落在地,摔个粉碎,震惊地望着裴元歌。
“夫人?”裴元歌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妙目流转,忽然明白过来:真傻,已经到了这个田地,居然还抱着天真可笑的情爱不放,难怪她不是章芸的对手!“夫人,也许我的话有些难听,但是,男人天性喜新厌旧,没有司音,还会有别人,倒不如把主动掌握在自己手里。司音这样的人很适合来冲锋陷阵,对付章芸,她会是很好用的棋子!”
舒雪玉却只是怔怔地望着裴元歌,久久无语。
等到裴元歌离开,舒雪玉想要继续抄写诗词,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忽然叹道:“元歌这孩子,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奴婢倒是觉得,四小姐很聪明呢!”白霜小声地道,“这些话,温夫人也这样说过。”
“娴雅这样说很正常,可是元歌……”舒雪玉流露出几分心痛,甚至有些恼怒,“白霜,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吗?高兴这孩子居然这样聪慧?居然懂得这样的道理?居然懂得给自己的父亲送女人?她才十三岁啊!可是白霜你看看,她哪里还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果说元歌之前来找她,摆明利害关系,想要联手还勉强可以说天性聪慧,那她这次的言行,却已经完全偏离了十三岁的孩子所应该有的模样,勘破世情到让她惊心而又痛心。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会变得这样成熟理智到近乎冷血的地步?
明锦临死前,把元歌托付给她,她当时曾经赌咒要好好照看她。可是现在,她为了一点意气之争,置元歌的处境于不顾。就像娴雅说的,九泉之下,她有什么颜面去见明锦?舒雪玉面露伤痛,闭目沉思,许久之后轻声道:“白霜,你去告诉他,我要见他!”
白霜惊喜地道:“夫人,您终于想通了?”
“是,我要出院!”
第042章 姨娘夫人初交锋
没有人知道,舒雪玉跟裴诸城谈过什么,只不过,从蒹葭院出来后,裴诸城便下令解封蒹葭院。
蒹葭院被封十年,虽然明面说是舒雪玉诚心礼佛,但私底下,裴府下人都知道,夫人是因为害死了明锦夫人而被老爷软禁的。十年来,章芸掌权,在裴府一手遮天,众人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位元配夫人。现在她居然被放了出来,难道说这裴府又要变天了吗?一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裴府的风向变化。
消息传到四德院,王嬷嬷惊诧不已:“这舒雪玉居然还能被放出来?”
“我们都错了!”章芸刚开始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但她毕竟伺候裴诸城十余年,很快便恍然,“原来,在老爷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裴元歌这小贱人!我先前几次被她算计,让老爷觉得我对她不够用心。而她还年幼,将来需要女性长辈打点的地方多得是。亏舒雪玉能够抓住这个机会。”而现在,她也终于想起来,那天的温夫人,她曾在十年前见过,似乎是舒雪玉的朋友,难怪那天会突然出现在裴府,又处处针对她,想必就是为了舒雪玉出院而来的吧?
“舒雪玉害死了明锦,老爷怎么敢把裴元歌交给她?”王嬷嬷疑惑。
“舒雪玉失宠,是因为害死了明锦,想要解开这个死结,关键就在裴元歌身上。再说,裴元歌无母,舒雪玉没有孩子,照料好了裴元歌,不但后半辈子有了依靠,也能够讨好老爷。只要把这些分析清楚,再哭诉两句,老爷一来顾念裴元歌,二来顾念旧情,岂有不允之礼?”章芸神色冷凝,“你别忘了,老爷和舒雪玉少年夫妻,当初是何等的恩爱情浓?我百般手段用尽,老爷依然对那贱人宠信有加,若非半途杀出个明锦,想要他们夫妻反目,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听她提起旧事,王嬷嬷忙安慰道:“姨娘别担心迷失的尽头最新章节,老爷对舒雪玉情意早断,就算放她出来,也越不过姨娘去!”
“她现在能出来已经是万幸,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抗衡?”闻言,章芸忽然心中一动,顿时浮现出笑意来。
出来了也好。
想当初,舒雪玉是正室,又得宠,老爷对她几乎言听计从,那时候的舒雪玉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自己多看老爷一眼,都会招来斥责嘲讽,甚至责罚。两人直如云泥之别。而现在,两人依然是云泥,可惜,却是舒雪玉变成污泥。这种变化实在很有意思,却看看舒雪玉此时的嘴脸,也很有趣吧?
“王嬷嬷,替我更衣,我要去拜见夫人!”
来到蒹葭院时,里面正热闹,裴府三位小姐,以及三位姨娘都在,舒雪玉坐在上座,揽着身旁的裴元歌面露微笑,看似和乐融融。章芸冷笑,如果是真的裴元歌,怎么可能跟杀母仇人舒雪玉这样亲近?绝对是舒雪玉安排的人无疑。想着,却是妩媚一笑,上前福身:“芸儿拜见夫人!”
按规矩,她应该自称婢妾,但此时她是故意挑衅,就是要舒雪玉好看。
她这一来,整个房间都寂静了一瞬间,三位姨娘都知道,当初舒雪玉和章芸斗得天翻地覆,如今这对宿敌隔了十年再见,不知道又会翻出什么风浪,她们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听到久违的声音,舒雪玉身体一震,裴元歌敏锐地察觉到了,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镇静。
舒雪玉深吸口气,抬眼向章芸望去。十年未见,当初那个怯弱娇柔如小白花般,总是委屈啼哭的章芸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章芸梳着牡丹髻,戴着赤金嵌八宝的垂珠凤簪,身着松香色撒花缎的对襟长袄,下面是蓝色罗裙,裙裾绣着精致的花卉纹样,保养得宜的脸白皙富贵,微微上挑的眼线中带着十足的挑衅和敌意,气派十足。若非知道她身份的人,谁不以为这是哪家的夫人正室?
“章姨娘,好久不见!”舒雪玉乌黑的眸子凝视着章芸,貌似沉静,却隐藏着深深的恨意。
章芸抬头望去,舒雪玉身着月白底绣浅白色连理枝纹样的对襟褙子,微露出里面浅黄色纱缎中衣,下着浅蓝色罗裙,戴着一整套的白玉头面,细细的眉眼垂敛着,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黑色的瞳眸幽幽,深邃晦暗。
“十年没见,夫人清减了许多,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倒比以前可亲多了!”章芸含笑道,要是当初,这一个称呼,就足够惹得舒雪玉激怒,甩脸子冷语嘲讽,而现在……。看起来,十年的幽禁终于磨掉了舒雪玉的锐气,也是,现在的她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撒泼发狠?
舒雪玉眉眼微扬,语气中带了一丝冷嘲:“我倒是觉得,章姨娘比从前锐气了许多呢!”
“夫人您就别笑话芸儿了!”章芸婉转一笑,故作羞怯,难为情地以手握脸,娇滴滴地道,“都是老爷惯的,到让芸儿现在越发没规矩了!不过,芸儿想夫人一定能够了解的,毕竟当年,老爷宠夫人的时候也是人人称羡呢!夫人如今出来,往后要多包涵我才是。”她一向很懂得怎样炫耀能够刺痛人心,尤其在针对舒雪玉的时候。
舒雪玉握拳,又松开,勉强笑道:“是吗?”
“可不?老爷之前才派人说,今晚要宿在四德院!照我说,夫人刚出来,老爷应该跟夫人多多亲近才是,哪能净由着我呢?可老爷说,他这些年来在四德院呆的惯了,一还不习惯来蒹葭院。”章芸笑吟吟地道,“老爷这也忒没规矩了,照我说,夫人,您可不能纵着他,得说说他才是!”
玄兵斗法最新章节被放出来又如何?夫人又如何?现在执掌裴府,老爷心尖上的人,是她章芸!
“是吗?”舒雪玉淡淡一笑,“这倒真是巧了,诸城临离开之前刚说过,他今晚要歇在蒹葭院呢!”
第043章 姨娘争宠耍手段
这话一出,除了元歌,其余人都是一怔。后院女人的荣辱本就取决于男人,夫人才出来第一天,老爷就歇在蒹葭院,难道说夫人这次真的要彻底翻身了?
章芸更是惊愕恼怒,一只觉得满屋子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听说之前的教习先生有问题,将好好金娇玉贵的小姐都教坏了。我这里有份教习先生的名单,是温夫人推荐给我的,听说还不错。诸城说改日会叫人去请,让我告诉你一声!”舒雪玉声音清冷如玉,先指责章芸执府不利,请的教习先生有问题,接着指出裴元容皇宫赴宴出丑,再来又点出与温夫人的交情,最后则是说此事裴诸城已经答允了她,只是通知章芸而已。
裴元歌没想到舒雪玉词锋也这样锐利,微微扬起眉。
章芸没想到,十年后两人的形势明明颠倒了,初次见面却依然被舒雪玉压着,勾起新仇旧恨,眯眼道:“夫人真是有心。对了,夫人有十年没出院子了,这人手和物品必定都有短缺,夫人尽管和我说。”
这就是在炫耀,她现在是主持裴府中馈的人,比舒雪玉这个正室夫人更得用!
“章姨娘不说,我倒差点忘了。”舒雪玉从袖中取出一份单子,递了过去,道,“这是蒹葭院如今短缺的物品清单,章姨娘照这个给我就好!至于下人,我原来陪嫁的人手应该都还在吧,先把他们调到蒹葭院,其余的慢慢说!”
争斗这许多年,章芸固然对如何激怒舒雪玉有心得,舒雪玉对刺激章芸同样得心应手。
这副老实不客气的模样,果然又刺激到了章芸。扫过清单,章芸怒极反笑,这舒雪玉还以为在十年前吗?微笑道:“夫人,这座赤金嵌翠玉的八宝琉璃树——”
“这张清单,诸城已经看过,他说你素来精干,这事交给你操办就好,不会有问题的!”舒雪玉淡淡一笑,拿裴诸城堵住了她的嘴。已经说了没问题,她若再办不到皇运最新章节,那岂不是说裴诸城看错了她?
章芸银牙暗咬,本来是想来给舒雪玉下马威的。没想到,到最后却是给自己添堵!难道十年的软禁,反而成就了她?还是说……。章芸将怀疑的眸光投向舒雪玉怀中的裴元歌,是这个小贱人在为她出谋划策?必定是这小贱人!她暗自握紧了拳头,不过,对她和舒雪玉来说,最要紧的还是老爷。
今晚会歇在蒹葭院吗?好,那就让府内众人看清楚,到底谁才是老爷心尖上的人?
是夜,裴诸城亥时初来到蒹葭院,舒雪玉已经安寝,床上铺了两床被子,她睡在里面,留着外面的铺盖给他。白霜小心翼翼地看着裴诸城的脸色,暗自埋怨夫人太傲性了些,居然给老爷这样的难堪!正想解释,却见裴诸城已然到屏风后面换了寝衣,出来道:“下去吧!”便睡到了外面的锦被里。
那模样,显然毫不意外。
熄了灯,屋内漆黑寂静,似乎都已经安睡。舒雪玉这才睁开眼,听着身畔之人熟悉却又陌生的呼吸声,百感交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隐约的争执声,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舒雪玉正想悄悄出去看看,却听外侧的裴诸城悄然起床,轻轻走到外间,怔楞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也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