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看楼珹来了, 立刻让他过去,然而围着丁雪润的人并未减少, 还是水泄不通。他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班级最受欢迎的人, 所有人都在跟他说话, 而且非常热情。
“丁雪润,我帮你抄了这一周老师布置的作业。”
“我的笔记可以借给你……”
“我……”
楼珹坐下后,看了眼丁雪润, 发现他在认真解答同学们的疑惑,根本不跟自己打招呼。
他忽然沉下脸来, 没好气地道:“没听见上课铃响?别跟这儿杵着,你们影响我看黑板了!”
众人作鸟兽散。
楼珹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桌上的课本,咳了一声道:“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
“被录取了吗?”楼珹眼睛一亮, “清华还是北大啊?”
“还没呢,排名还没有公布。录取过后会直接寄提前录取通知书给我的。”
然而楼珹已然一副你肯定被录取了的笃定:“没问题的,我等着你的通知书啊。”
丁雪润看着他笑了笑,嗯了一声:“楼珹, 你眼睛怎么回事?”
“……什么?”
“黑眼圈,很重。”丁雪润抬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眼窝:“上周还没有的,怎么?没休息好吗?打游戏了?”
“没有打游戏……”楼珹扫了他一眼,垂下头来,“就是有点失眠。”
“有心事?”
“没……”楼珹支支吾吾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最后不经意扫过他的嘴唇,目光就转不开了。
楼珹有一周都没见到他了,心里有些想。但即便如此,丁雪润仿佛没离开过般。
说出去估计要笑死人——楼珹夜里总是魂不守舍地想着自己被夺走的初吻,想到失眠。
他想丁雪润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把自己当成喜欢的女生了还是单纯的喝醉酒喜欢乱亲人?
楼珹没有答案,他根本问不出口。
又失眠了两天,楼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会猝死。他上午上课的时候趴着补了一觉,醒来后又试探性地问丁雪润:“润润,有人说过你醉酒后的……‘不雅行为’吗?”
丁雪润看他一眼,目光疑惑,似乎很不解他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来。
“我以前住家里,走读,我爸是老师,所以很少会跟人出去喝酒,更别说喝醉了。”
“……哦。”那我的清白呢!丁雪润你丫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那清白就这么被白白糟蹋了?
这不公平!凭什么他记得一清二楚,丁雪润那个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丁雪润听课的空隙,扭头过去,看见楼珹脸压在数学书上,一只手在桌上不停地画圈圈,疑似在诅咒人。
他心知肚明,但神情自若,声音放得很轻,轻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楼珹,虽然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发生了什么,但这些都会过去的。如果实在想不开……”
“我想不开,我怎么办?”
丁雪润出主意道:“找个方式发泄吧。”
楼珹摸了摸脑袋,他怎么发泄,把丁雪润打一顿?可他怎么舍得打丁雪润啊……
他实在想不出来,头都秃了,在小群里问道:“如果一个人对你做了坏事,你要怎么办?”
“往死里打。”
楼珹赶紧道:“不,不能打……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也不是那种性质。”
“珹哥,难道有谁欺负你啦?谁敢欺负你?不要命了居然敢惹我们东北矿厂小王子!”
楼珹顿时露出失身了的哀怨:“算是欺负吧……”
“那珹哥,你这样。那个人是怎么欺负的你,你就怎么欺负回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楼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说的好有道理!”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这么没日没夜的胡思乱想吧?这不公平!要失眠大家一起失!
周六放学,楼珹买了一瓶可乐回家,稍微布置了一下,就给丁雪润打电话了。
他摇晃着盛满可乐的郁金香杯,拿出一副醉醺醺的语气:“……润润,你在写作业吗?”
丁雪润开着直播,低声“嗯”了一下。
楼珹做作地说:“那你过来陪陪我好不好?”
丁雪润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语气这么作,但还是应了下来:“你等我二十分钟。”
他写完了正在直播的那道题后,就结束了直播。
楼珹在这二十分钟里,无所不用其极,很嫌弃地往身上喷了红酒,皱着眉抿了一口后,在嘴唇上抹了一点,接着在跑步机上快跑了十多分钟,做了二十个引体向上。
他身上流了点汗,脸蛋上也生出了自然的红晕。
楼珹照了镜子,使劲揉搓两下脸颊,心里很满意,这下肯定可以瞒天过海了!
丁雪润敲了敲门,结果没有人理他,他虽然有楼珹家的密码,但也不能就这样随便进去。丁雪润站在外面,能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亮着灯。
他给楼珹打了一个电话。
他人站在门外,都听见了楼珹的铃声在响,然而楼珹还是没有接电话,丁雪润有点着急了,也没有管那么多了,直接输入密码进去。
一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葡萄酒气味。楼珹歪倒地毯上,红酒瓶倾洒,暗红色的酒液渗透进了羊毛地毯,桌上也开了几瓶酒,全部空了,杯子里还有半杯红色液体。
眼前这一幕,是丁雪润没有想过的,他有些发怔。楼珹今天上课都好端端的,一个滴酒不沾的人,怎么晚上就忽然开始毫无预兆地买醉?
“楼珹?”他伫立在门口。
楼珹知道他进来了,半眯着眼睛虚虚地看了眼他,在地毯上醉生梦死地翻了个身。
丁雪润朝他走了过去:“为什么喝酒?”
当然是为了以牙还牙啊傻子!
楼珹听见脚步声靠近,晃晃悠悠地撑着茶几坐起来。握着盛满可乐的高脚杯猛灌一口,悲惨地喊道:“我好苦啊……”
丁雪润真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一瞬间还是揪起了心,蹲在他身旁:“楼珹,你怎么了?”
楼珹似乎才发现他来了,望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迷茫,仿佛眼泪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一般:“润润……”
“我在,”他忍不住伸手搂住楼珹的肩膀,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告诉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楼珹不说话,发出呜咽,甚至把脑袋埋在丁雪润的胸口,一阵一阵地抽动着肩膀假哭。
他模仿的是李东喝醉,李东喝醉就会抱着人大哭自己的感情史,说:“我的心好痛,她伤害了我的心!”
楼珹没有什么感情史可以吹嘘,说出来没准还会错漏百出,索性单纯地哭,不说话。
丁雪润心里也跟着一抽,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楼珹,我在。”
楼珹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计划通的微笑。
他假哭了一会儿,居然真的憋出一两颗珍贵的眼泪——活到这么大,楼珹从来没有哭过,他认为自己的哭戏已经炉火纯青了。
丁雪润并不知道他在演戏,而楼珹这么哭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丁雪润只要一低头,就能闻到楼珹身上浓郁的红酒味。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才散发出这么大的味道的。
楼珹脸颊越哭越显得红,他抱着丁雪润不撒手,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哭晕了。
丁雪润望着一片狼藉,无法,只能先把地上的红酒瓶捡起来,免得伤到人。丁雪润也顾不上收拾整洁,他用劲把楼珹扶了起来。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有些吃力。
楼珹垂着头,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
设计出这个计划,楼珹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的确是厌恶口水交换的游戏,不过嘴唇互相碰触一下,楼珹试过之后觉得还好,也就那么一回事,跟兄弟之间勾肩搭背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演了这出戏。
他不敢全身力量都压在丁雪润的肩膀上,怕把他压倒,所以随着丁雪润的步伐迈开脚步。
丁雪润艰难地把他扶上了楼。
他把楼珹扶到了床边,楼珹身体刚触到床,他就倒下,与此同时,他挂在丁雪润肩膀上的手臂,用力把他拽在了床上。
楼珹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下面,他用尽毕生演技,目光中充满了迷途孩子的茫然,红着一张脸蛋,双手捧着丁雪润的脸颊,就这么注视了几秒后,楼珹心一横,歪着头便亲了上去。
丁雪润呼吸暂停了几秒,可这熟悉的剧情令他心里产生了疑虑,紧接着,他尝到了一点可疑的,甜丝丝的——独属于可乐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想出这个计划的我,简直是天才!
第33章
他不用细想, 就立刻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些荒唐,但的确像是楼珹干得出来的事。
丁雪润心下明了后, 并未拆穿还在演戏的楼珹。他佯装不知, 露出怔愣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楼珹没亲过人, 而嘴唇相贴的瞬间, 他居然还觉得有点舒服,柔软的触感熨帖到了心里去, 触电一般的感觉让他足足失了十几秒种的神。
他很快回神,估摸着差不多了, 方才离开。接触到丁雪润惊愕的目光后, 心中暗自得意, 小丁肯定被他吓到了吧?今晚上他肯定也跟自己一样,得彻夜失眠了——想到这里,楼珹心里十分畅快。
他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不让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微笑,殊不知在丁雪润眼里, 他已经是一块砧板上的r_ou_了。
丁雪润就那么躺在楼珹的床上,一动也不动,仿佛是太过吃惊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很好, 这就是楼珹要的效果。他演得差不多了,跟着来了个醉汉翻身,直接翻了两圈,趴在床上“酣睡”了过去。
既然知道了楼珹是在装醉, 丁雪润又怎么肯放过他?
他在床上躺了有两分钟的时间,仿佛在思考人生,旁边装睡的楼珹差点笑醒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声了。
丁雪润似乎忘掉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很快就变成了那个好同桌,他扶着楼珹的肩膀硬生生把他弄醒:“楼珹……别这样睡觉,你衣服上全是酒味,得冲个澡,不然明早起来会因为宿醉头疼的。”
他开始解楼珹的裤腰带。
楼珹心里一惊,差点躬着身反击。可演员的职业素养让他硬生生地忍住了,露出了醉酒后的无赖样,含糊不清地大喊道:“我不!不……不洗澡……”
丁雪润微微一笑,伸手解开一颗扣子:“来,衣服脱了,听话。”
楼珹心里很惊恐,然而他硬着头皮继续演:“不要洗澡!”他佯装生气,一把拽过被子,但是因为丁雪润跪坐在床上,手还放在他的衣扣上,这么大力一卷,他直接将丁雪润连人带被一起卷入怀中。
楼珹衣衫不整,和丁雪润紧紧裹在一卷被子里,楼珹的手在他的腰上,呼吸挨得很近很近,你我不分。
两个人都没有动。
楼珹是不敢,怕动太快了露馅;而丁雪润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发展,他原本只打算戏弄一下楼珹,也不是真要脱他衣服让他洗澡。
因为楼珹特别厌恶自己身上那股子红酒味,从而贴近他的丁雪润身上的气味,便十分得他喜爱,鼻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
真好闻。
僵持了一会儿,丁雪润没脾气地叹口气,轻轻地拥住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幼稚鬼。”
“……你才幼稚。”楼珹在心里不满地反驳了一句,心底却悄然波动了一下。
丁雪润没有继续管他了,只是把他外面沾了红酒的衣服扒了下来,再把枕头塞在楼珹的的后脑勺下,接着,丁雪润就关灯出去了。
他一出去,楼珹就睁开了眼睛,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发着呆似的,不由自主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好甜的味道,有点……像可乐。
他脸红地想着,润润被自己亲吻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甜?
丁雪润下楼后,看着时间帮楼珹收拾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客厅,但吸饱了红酒汁的白色地毯他就没辙了,只能放在那里。走之前,他把楼珹没有喝完的那杯疑似红酒的液体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果然是可乐。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关了灯,回学校宿舍。
楼珹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才偷偷开了一个小缝,确认他真的走了之后,才敢开灯。楼珹趴在二楼栏杆扶手处向下望去,看见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客厅,有些内疚,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晚上,他失眠的症状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丁雪润给cmo奥赛组留了丁兆文的联系方式,也留了学校的联系方式。
他的分数和名次一出来,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是学校。
学校通知下发,先通知到了班主任,再通知的丁雪润。那天正在上一堂语文课,老窦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脸上是一种振奋的狂喜。
他站在教室门外一直没有离开,背着手沿着走廊窗户绕来绕去,不过目光一直逗留在丁雪润身上的。
楼珹本来在玩的,结果看见老窦一直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拿出书来,问丁雪润:“多少页啊?”
他翻到正在讲的那一课,假装学习。丁雪润看见了,低声问他一句:“想学习了?”
楼珹说:“我学不好。”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丁雪润还那么正常,一点异样都没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难道是他亲得不够重,所以没给丁雪润留下足够的心理y-in影?
妈的!难道要舌吻吗!
楼珹想想就觉得够了,身上j-i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丁雪润眼睛下面的皮肤,一点黑眼圈都没有,肌肤又白又细,摸起来也很滑……啧,连腰也很软。
丁雪润不置可否,抬头看着黑板道:“你什么时候想学了,就告诉我一声。楼珹,现在还不晚。”
楼珹摸了摸头,“哦”了一声。以他父母的人脉,他想读什么都能行,但是能不能毕业又是另一回事了。名校对他而言是易进难出,哪些好学校怎么可能让他这样的学生毕业?
以他的废物程度,大学读四年什么都学不到,反而是浪费时间。
下课后,窦老师推开后门大步迈进来:“竞赛成绩出来了。”
他脸上的喜色完全控制不住,嘶哑的嗓音高声喊道:“第二名!二百九十分!金牌奖!”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第一名只比你高了零点五分,是雅礼的。”
数学竞赛决赛分为理论和实验两个科目,每科是一百五十分满分。
历年来的那些金牌得奖者,都能顺利拿到清华或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据说今年的保送政策收紧了,但窦老师依旧胜券在握,以丁雪润这个分数这个名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要念哪所学校,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你想读哪个就读哪个。”而且专业也是任选。
“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吧。”
楼珹都听傻了,什么?这就录取了??
坐在丁雪润四周的同学更是傻眼了,而且比丁雪润这个当事人还激动:“这是真的吗?录取了啊?啊啊啊啊丁雪润好厉害……”
下节课是体育课,可没人跑去c,ao场,都纷纷激动地围了上来打听情况。
“天啊第二名吗?那xxx和xx呢?”说的是另外两个去参加cmo的学生,这两位也是成绩常年前五的大佬,但是都已经高三了,就靠着这把竞赛搏一把。
反观丁雪润,他这个当事人本人,不骄不躁,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泊。
窦老师解释了句:“不是,别出去瞎传。还没录取呢,只是机会非常非常大。”他连着用了两个“非常”。
“另外两个么,是银牌和铜牌,也很不错了。”银牌的成绩,确实不错了,但放在丁雪润这样的好成绩面前,会自然而然地被人忽略掉。窦老师完全没有想到,丁雪润能这么争气。
“好样的。”他欣慰地拍了拍丁雪润的肩膀,有种在全校师生面前长脸了的感觉。
因为这件事会在周一升旗时进行全校通报,而他作为班主任,作为数学老师,也会以指导老师的名字出现在广播里。
老窦一走,一大堆的同学凑上来说恭喜。
一个好大学代表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丁雪润显然不是书呆子类型的学生,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陈治邦也过来了,楼珹本来要骂走他,却听见他跟丁雪润说:“你什么时候去国家集训队?”
楼珹当即听得一愣。
“还没通知呢。”他摇头,“应该就这两天了吧。”国家集训队每年要从cmo成绩最优异的同学里选三十名学生出来,丁雪润位列第二,自然是进入了国家集训队的。
陈治邦经常研究竞赛,曾经也想通过数学竞赛直接拿到保送名额,可现实却打了他一巴掌——省一等奖的成绩,只够他在高考时加上五分。
而且听说马上要取消竞赛加分政策了。
楼珹平时最喜欢体育课的了,今天上课铃响了也没动。
教室里人几乎都走光了,楼珹拉着丁雪润的手臂晃了晃:“你又要走?”
“舍不得我走?”丁雪润起身,两人开始慢悠悠往c,ao场走。
楼珹:“……”
“我就是问问,那个什么国家集训队的,听着好厉害……那你被录取了,是不是就不读书了?就不用来学校了?”楼珹露出了一种羡慕又有些落寞的语气。
“国家集训队也就离开十天半个月,要去国外比赛。”他解释了一句,接着扭头,“如果我不来了,楼珹,你准备怎么办?”
楼珹一愣,心里紧跟跟着一慌,眼睛都红了,斩钉截铁地把他推到了旁边教学楼的马赛克墙上去,逼近道:“丁雪润,你不准不来!”
丁雪润只是逗着他玩而已,没想到楼珹反应会这么大。
因为上课铃已经打了,这会儿整个校园里已经没有人了,虽然有监控摄像头,但也无妨。
丁雪润抬手在他的耳垂上搓了下,目光直视着他,轻声道:“你这么凶,是不是又偷喝可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珹:???我是什么时候露馅的???
第34章
他一说起可乐, 楼珹马上想起前几天晚上自己为了演得更逼真,专门买了一瓶可乐, 而且演到兴头上了, 还猛灌了一口的事——
楼珹耳朵发烫,不知道是因为谎言被拆穿还是因为丁雪润刚刚摸了他的耳朵。他失措地吼道:“你乱说什么, 什么可乐!那玩意儿杀j-i,ng, 老子从来不喝!”
他平常是不怎么喝碳酸饮料,热了累了, 也只是喝冰水。
“不承认也没关系。”丁雪润不打算为难他,笑了笑道, “走吧, 上体育课了。”
楼珹反应慢半拍地跟上他, 然而心里却在抓狂地想,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啊啊啊!润润知道自己装醉亲他了!他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喜欢他……
楼珹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特别想解释一句:“我亲你没别的意思千万别误会……你要是那天不亲老子老子能干出这么gay的事吗……”
丁雪润发现他没动,回头便看见楼珹那副肠子都悔青了的模样, 道:“你怎么不走?”
“……哦。”楼珹到底还是没敢解释,怕越描越黑。
果然,没两天丁雪润就接到了通知, 他要去参加国家集训队,集训一段时间过后,将从三十名学生中选出六名最出类拔萃的同学来,代表国家去国外参加imo, 届时将评选出国际金牌,国际银牌,以及国际铜牌。
学校在广播里拨了三遍,全校都知道了这个名字。
丁雪润要去集训的前一天,给楼珹安排了一个任务:“我可能十天就回来,也可以十五天。我不在的时候,楼珹,你能帮我记一下笔记吗?”
“……啊?”楼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因为他知道,丁雪润的学习方式跟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其他同学拼命记着笔记,而他很少动笔。楼珹问过他,他说都记在脑子里了。
忽然让自己给他记笔记,他当真有点想不通:“我字那么丑……我给你去复印其他同学的吧,就那个一班的,孙什么的笔记。”
“你自己记,不要去抄其他人的笔记,我不嫌你字丑。”丁雪润拿了一个新的笔记本给他,笔记本很漂亮,黑色牛皮封面。他叮嘱道:“你稍微认真一点听,听不懂的话就问我……”
“那我肯定听不懂的……”他都多久没学习了。
丁雪润摇头:“不难懂的,你记好笔记,等桂花开了,我就给你做糖桂花。”
楼珹眼睛亮了一瞬:“糖桂花?好吃吗?”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丁雪润说,“我爸爸给我妈妈做这个吃,后来我妈就嫁给他了。”
丁雪润要去集训十天,楼珹记得他说的话,还真的开始很认真的给他记笔记。
老师讲课速度快,楼珹一边听一边飞快地记,但是还是只能记一半。而且他们班老师,同一个知识点从来不会讲第二遍,所以楼珹一下课,只能硬着头皮跑去办公室找上堂课的老师,说:“我笔记没有记完,我还想再看一遍课件。”
老师吃惊坏了,像不认识一样看着楼珹:“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开始学习了?”
“……我帮丁雪润记笔记呢,他不是去集训了吗?”
老师看了眼他的笔记,心说你这笔记记得乱七八糟的,丁雪润那样超前学习的学生,压根就不需要你这样的笔记。
老师专门打开课件道:“楼珹,你哪里没听懂的,我再给你讲一遍。”
楼珹为了记笔记,就坐下听起了小课堂,但是仍旧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好歹把任务给完成了。
为此他还对丁雪润抱怨:“你都不知道……为了给你记笔记,我追到老师办公室里去问问题,啊!我容易嘛我!”
丁雪润的集训管得很严,但手机在下课时是允许使用的,他回复道:“你好好听。”
“我头都听大了!不知道讲得什么鬼,抛物线看得我火大。不行,越想我越觉得自己亏,一罐糖桂花就把我打发了?丁雪润你也太小气了……”
丁雪润又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回,估计在上课。
“楼珹,你要好好学,以后跟我考在一个地方,那我每年夏天都给你做。”
楼珹看见这条消息的瞬间,心里泛出了无法言说的滋味,有些雀跃,还有点甜蜜,心脏乱跳。
他登时像打了j-i血一样听课、记笔记。认真听了几天后,虽然还是不太懂,但老师经常在上课的时候夸他,说:“你们看看人家楼珹,现在多认真!”
所以已经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真的可以考上大学的错觉,甚至兴致勃勃地拿手机搜索北京市的大学,看看清华和北大周边有哪些普通一点的、适合他去读的学校。
大家起初都以为他吃错了药,听见楼珹特别认真地说自己要考大学了,猪崽第一个表示不信:“三分钟热度,珹哥最多坚持一周。”
果然,一周过后,楼珹就有点颓了,尤其是他的摩托车比赛在即,他不想学习只想好好比赛,带领他的车队拿个好名次。
第十天,丁雪润集训结束,他从三十名集训的学生中脱颖而出,将代表国家队去参加imo。
清华和北大的电话都打到了他家里去,而且不止这两个学校,因为听说他想读法律,人大、西南政法的电话也打了进来,不仅给丁雪润家长打电话,还联系到了学校。
丁兆文得知他的竞赛成绩,特别高兴,给丁雪润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好好考试。
消息传到学校,第二天学校就拉上了横幅,挂在校门顶上。
楼珹早上去上课,看见横幅上面写着:“恭喜我校xx级丁雪润同学代表我国参加imo国际数学……”
他还没进学校,就听见好些个学生在说:“我们学校高二年级的第一名是不是?进国家队了?天啊……”
送孩子来的家长也在说:“看看人家好会学习……”
楼珹有种与有荣焉般的感觉,走路昂首挺胸,恨不得见人就说:“这人,我同桌。”
他进了班上,整个班级今天都没人早读,全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我刚去办公室,你知道我听见了什么吗?老窦说清华北大、还有什么人大西南政法……我的妈呀全都都在抢他!!”
“大家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他就像开了挂一样?”
“我们这样的顶多叫会学习,人家那样的才叫学霸。”
楼珹本来想逃课去赛车,结果就那么坐下了,沉默地记起了笔记。一时间特别刻苦,把自己都给感动到了。
然而楼珹对于现在教的知识,确实不能全盘接收,哪怕理解一半都很难。
他晚上给丁雪润打了一通电话,哭诉:“你都不知道我为了给你记笔记,现在有多认真,叫我打篮球我也不去,手都写酸了!太辛苦了!还好我两只手都能用,右手累了用左手。”
丁雪润说:“你把手伸出来。”
楼珹下意识把没有打电话的那只手伸出来了,有点茫然:“干什么?”
“给你揉揉,记笔记辛苦了。”
楼珹的手明明伸在空气里,却在听见他的话后倏地把手收了回去,好像真的有人揉了他的手一样,手臂都麻了。他耳根子红透,大喊道:“丁雪润你干什么!你骗小孩子吗!”
“你不就是小孩子吗?幼稚鬼。”他的笑声透过电话传了过来,笑得楼珹又是窘迫又是害臊的,汗水渗得他手心都s-hi透了,不知所措地道:“你别笑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他不小心把丁雪润卷进了自己的被子里,丁雪润的两条手臂环抱住他,低声说他幼稚。
楼珹这才后知后觉,丁雪润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莫不是那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演戏?
他的演技难道不是天衣无缝的吗?
楼珹怀疑起了人生。
他生怕话题继续歪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问他:“我听说清华北大,还有那个人大、西南政法,都想录取你是不是?你要读哪个?”
“我还没有想好,等imo考完再说吧。”
“什么时候考完?我马上要参加crrc的公路摩托车比赛了,你想来现场看吗?”楼珹问。
“十天左右吧,考完我就能回学校了。你比赛是多久?我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楼珹说了比赛日期,丁雪润点了头:“应该能赶上,是车队比赛吗?还是你一个人?”
“有团体奖和个人奖项啦,crrc获得名次就可以升级参加csbk,我的下一步目标是arrc,成为亚洲车王……”他说起自己喜欢的事情,滔滔不绝。
丁雪润特意去了解过这方面,他知道crrc是公路摩托车锦标赛,而csbk就是更重量级的、排量更大的摩托车锦标赛,前两者都是国内的顶级赛事,而arrc是全亚洲的赛事。
楼珹没想到丁雪润了解得这么清楚,特别话痨地拉着他说了很久,说他们车队的车手其实都很牛逼,不过当然最牛逼的是他本人了balabala……
丁雪润很耐心地听完,说道:“如果你能拿到名次,我就给你买可乐。”
“……”楼珹脸瞬间变黑。
刚才兴致勃勃谈论爱好的心情毁于一旦:“能别提可乐了吗?”
“可以,”丁雪润跟他说话总是心情很好,“那说说你为什么要装醉吧?”
楼珹炸了:“我没有!我那天真的喝醉了!你相信我!不然我怎么可能亲你!”
第35章
他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随着电话那头的静默,楼珹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毫不犹豫地“啪”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啊”地大叫一声, 鸵鸟似的钻进被窝里。
丁雪润听见电话那头的“嘟”声,没有说什么, 只是发了条消息提醒他:“学习辛苦了, 早点睡,晚安。”
楼珹想到了去年, 有个学姐追他,不知道怎么搞到了他的电话号码, 每天给他发天气预报, 雨天让他带伞, 冷了让他注意保暖,语气特别亲近然而楼珹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位,只觉得莫名其妙, 把人家拉黑了。
但是到了小丁这儿,他偶尔那么一次关心的话语, 都让楼珹觉得莫名很窝心,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但他就喜欢丁雪润的。
他在被子里蒙着, 脸上一阵一阵烧得慌,过了会儿跑下楼去,打开冰箱。上次买的可乐他还没喝完,剩了一半在瓶子里。
楼珹以前很少喝这玩意儿, 对身体不好,结果这几天里就喝了两次。可乐没有气了,变成了糖水,楼珹闭着眼睛喝了两口,像是在给自己降温。
丁雪润知道他什么性格,也没指望楼珹会回复,要等楼珹缓过劲儿来,起码得过两天才行。
结果那天晚上,他要睡觉的时候,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楼珹跟他说晚安。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楼珹犹豫了半天,反复删改,才发出去。
丁雪润知道他愿意跟自己说话了肯定纠结了半天,所以一丝犹豫也没有,问他:“楼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楼珹:“……”
他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躺在床上哀嚎。难道要告诉丁雪润,因为你亲了我所以我也要亲你吗?这个理由听起来太不充分了,愈发说明他是蓄意的!
楼珹不知道怎么回复了,装死了十多分钟,罕见地有种特别难为情的感觉,似乎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
丁雪润见他没有回答,就说:“我去睡了,明天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今年imo的考试在德国不莱梅举行,因为他是国家队成员,签证一天就下来了。
第二天上午的数学课,是一场较为特别的公开课,还占了楼珹最喜欢的体育。可是楼珹没有逃课,乖乖去阶梯教室听课了。
上课的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老窦,而上课的学生除了四班,还有四个班级,一共五个理科班,把教室坐满了。
这场公开课针对的内容是数学竞赛,讲的东西非常高深,涉及到了微积分。老窦说:“其实竞赛题本身并不难,在座很多同学都做过。它的难度不在于解决试题需要多么高深的知识,而在于对数学本质的洞察力、创造力。”
楼珹吐槽了句:“放屁。”他听都听不懂,这还不难?
而且他瞧着这些坐在阶梯教室里的学霸们,也有好些都是搞不懂的。
要是人人都能懂了,那为什么只有丁雪润进了国家队?
快下课时,老窦让同学们随意提问。大部分来上课的同学,最感兴趣的还是竞赛保送这一项。他们现在高二,现在报名明年高三的数学竞赛,那还有机会保送,但同时也承担着不小的风险。
老窦从所有举手的同学里,随意抽了一个起来。
“老师,丁雪润进了国家队,很多大学,包括清华北大都给他打了电话,想让他报他们学校,这是真事吗?”
“是真事。”老窦言简意赅。
台下一片哗然:“真的啊,这么牛……”
又一个同学站起来:“那他是不是被录取后,就直接可以去读大学,而不需要再读一个高三了呢?”
老窦笑道:“理论上是可以这样的,他被录取后,是可以在今年九月直接去大学报到的。不过也允许继续读一年高三,参加高考。”
“那高考成绩怎么算呢?”
“他如果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那高考对他的意义就是一个排名吧。”
同学们发出了羡慕的声音:“他可以不用读高三了。”
“这也太好了吧……不过这也好,他要是读了高三,那我们学校的第一不得一直被他霸占啊?恐怕得霸占到高考去!”
“丁雪润要是去高考了,那明年的高考理科状元肯定是他了啊!”
楼珹做梦似的坐在原位,等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地拿起数学书,浑身低气压地站起来走回教室。
走廊上,楼珹迎面撞上一个女生,那女孩子一封情书握在手心里,正准备给他的样子。楼珹心情不佳,路过时装作没看见,结果就听见那女孩子羞涩地说:“楼珹同学,能帮我把这封情书交给你同桌吗?”
“???”楼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来不及说不,女生就把情书塞在他的手心里,小声说:“一定要给他哦,谢谢你。”
说完她就转身跑了。
“喂!同学,你……”要给你自己给!我才不给人跑腿!
——楼珹差点把这封情书给揉碎。
他回到教室,先是把情书放进了丁雪润干净整洁的抽屉里,过了会儿又神不守舍地偷偷拿了出来。
不行,不能给小丁。
丁雪润要去清华大学的人,怎么能跟女孩子谈恋爱呢!多影响他学习啊!
楼珹把情书放在手里研究了下,粉红色的信封,是楼珹经常收到的款式,信封背后印着一只白白软软的卡通兔子。
他觉得就这么拆人家丁雪润的东西不太好,纠结了好半天,也没好意思拆开,但他还是把那封情书拿走了,带回家了。
因为丁雪润坐飞机的缘故,楼珹估摸着时间,过了凌晨才给他发消息:“到德国没有?”
“刚刚到。”丁雪润发了一张图片发给他,“买了张新电话卡,才连上网,现在去酒店。”
图片是黄昏时分的不莱梅落日,隔着车窗玻璃拍的,模模糊糊地倒映着丁雪润的清冷面孔,还有他车上那几个同是数学天才的同伴。
楼珹把图片放大,盯着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丁雪润看,看他是不是因为学习太努力又变瘦了。
丁雪润没收到他的回复,又说:“已经凌晨了,楼珹,你还不睡?”
“我还不困……”
楼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说自己今天收到了一封专门送给他的情书?
他不太愿意告诉丁雪润这件事,他心里特别介意,觉得不舒服。
丁雪润脑袋靠着车窗:“又失眠了吗?”
“不是……”或许因为他这段时间学习特别用功的缘故,睡眠好了些。
楼珹从书包里找出那封被他夹在,十分想毁尸灭迹,不给丁雪润看了。因为楼珹今天也见到了,递情书那个女孩儿,长得还挺乖,一看就是好学生那一挂,而且疑似是重点班的班花。
说不定丁雪润会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