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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没有玉家血脉的玉氏
    需要环抱才能整个抱住的箱子,上雕仕女出游图,边角有缠枝的花藤,怒放着像山蔷薇一样的花朵,大团大团的,那雕工精湛,细看了都能看到花藤深处还有妙曼女子隐约的裙角。

    箱子盖镶同缠枝花纹的金片,有把小小的铜锁,很古老,需要有齿的铜钥匙才能打开。

    了觉大师在脖颈间摸索了番,最后掏出个中指长的古铜钥匙出来,他沉默不语地递给花九。

    指尖抚过钥匙全部,带着了觉大师的体温,花九只沉吟了那么一瞬,还是将钥匙对准了锁孔。

    许是那锁很久都没打开过,锁孔不够滑,花九插进去,扭了半天,都纹丝不动,息子霄搭把手,握着她手用力,听得咔嗒一声,锁开了。

    息子霄收回手,这种事,还是花九自己来的好。

    花九不带半点迟疑,她猛地打开那箱子,一股子干霉的味直冲她鼻尖,她眉头皱了下,探头,就看到箱子底部,有一本大册子,还有个玉雕的坠子在里面。

    “这两样都是施主玉氏之物,好几百年了,从贫僧师父的师父,很多代的师父手里传下来,为的便是今日交到施主的手里。”了觉大师的话带着一种沧桑,让人能听出酸涩来。

    至少花九便是眼眶有涩,她虽姓花,身上也留着花家一半的血脉,但却从未对花家有过任何的归属之感,而此刻,她只是看着这两样东西,就觉得心口有丝丝缕缕牵扯的疼,那是血液骨子里对家族的眷恋,她身体里属于玉氏的那部分,顷刻苏醒过来。

    她伸手拿起那本大册子,用双手带着虔诚地捧着,无比恭敬地放到案几上摊平了,用指腹带着身体的记忆一一抚摸而过,那书皮是某种动物的软皮制成,泛着不平的纹理。

    她最后才缓缓翻开,才第一眼,她眼瞳就一缩,视野所及,那是——

    族谱!

    花九惊讶地看着了觉大师,这大册子竟是玉氏家族的族谱。

    “阿弥陀佛,每过很多年,便会有玉氏后人来此,打开箱子,上一次是十几年前施主母亲,至于她做了什么,贫僧一概不知。”了觉大师竖着单掌道。

    浅淡的眸色有暖光冉冉浮起,花九在息子霄的注视下,她又翻了一页,第一页正文却是记载着玉氏家族的起源,全篇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越时空而来,带奇异香术,玉姓,玄名,始有玉家。”

    前两句话的意思花九反复读了几遍,还是看不太懂,她也不纠结这点,径直往后翻,便是这位叫玉玄的先祖的画像,即便时间久远,也能看出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子,再后面便是玉氏的子孙后代,一代比一代的人多,玉家人凭借先祖留下的调香技艺和配方,渐渐的繁荣昌盛起来,而且最为难得的是每个玉家人,都能在族谱上找出画像,这点迥异于其他家族的族谱。

    花九见过花家的族谱,便只是子嗣名字和大致关系而已,却是没有画像的。

    她略去中间的不看,端是翻到最后,终于在末篇找到了她娘亲的名字——玉涩,依然有张小小的画像,看着那容颜,依照记忆中娘亲的样子,花九不用想也知道,那应该是娘亲十几年前自己画上去的,而且她现在身怀的玉氏配方,指不定也是那时候拿出来,然后准备在她嫁妆中。

    因为这族谱后面,玉氏的子孙越来越少,好几代都是单传。

    “九儿,看这。”息子霄在旁眼尖,一眼便看出玉涩前几页有不平整的地方。

    花九往前翻了几页,突兀地便见那中间赫然被人撕了一页,而且撕的很匆忙,剩下一小半还留在上面。

    她找了找,对比了前后的先人关系,“怎么会被撕了?这里应该记载的是这位先人的女儿才对。”

    “还有一句描述。”息子霄伸手,指着那剩下的一小半纸张,在最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还余一排很小的几个字。

    花九凑的近点,念道,“女,身有异香……”

    只这半清不楚的几个字,倏地便让花九想起皇宫里那位薨毙了的太后来,那位太后可是也被人传身有异香,才致先帝神魂颠倒。

    想到这里,花九合上族谱,向了觉大师问道,“不知大师可还知玉氏家族多少事?花氏,恳请大师据实相告。”

    听闻这话,了觉看着花九,目不转睛,好一会才道,“过去有过去佛,未来有未来佛,施主又何必纠结过去。”

    花九微微摇头,“实不相瞒,京城孙家已经对花氏下手试探了,包括前次花氏进宫,太后突然薨毙,皇帝迁怒之下,花氏差点被皇帝砍头,这些桩桩件件的事,都表明和玉氏家族有关,花氏不图名利,只是不愿被人日夜觊觎,兴许哪一天某个早上便再不能睁开眼了,佛也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今日相告,自然便算是救了花氏一条命去。”

    了觉大师沉默良久,他弯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在菩提树下复又坐下,手上捻着佛祖,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这也是因果循环,作罢,贫僧就都告知施主,还望施主知晓后,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勿再纠结前缘。”

    “自然,花氏只想保的一朝性命而已,所求不多。”花九拉着息子霄也重新坐下,她从箱子里将那块玉坠子拿出来,近看了才发现这玉坠子就一铜钱大小的圆形,正反两面都半点没刻纹,简单至极。

    “前朝,孙家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家族,远不及玉家,施主刚才看到被撕掉的那页,以前是记载着玉氏家族的一位奇女子,玉氏因她而荣耀一时,也因她而一夜被灭族,这些都是贫僧听以前的师父说的,代代口传下来。”了觉大师倒满茶汤,开始娓娓道来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据传,那女子叫玉清,虽是姓玉,然而却并非玉家血脉,只因其母在夫亡守寡之后,与人私通珠胎暗结的结果,玉清母亲乃玉家媳,调香天赋也算了得,尽得玉家真传,在怀有玉清之时,便不断往自己身上吞服或涂抹敷面一种独特的香品,据说此香品配方不完善,有何效果无人可知,但后来的倾城之香便是从此香品中衍生而出。

    终于玉清生下来,滑出娘胎之时,不仅身体健康,还天生有异香。

    这便是玉清母亲想要的结果,因为只有这样的玉清才能被允许留在玉家,以及冠以玉之姓。

    甚至玉清还被录上了族谱。

    玉家,因为出了玉清,名声大燥,玉氏香品的神奇被人浮夸到能白骨生肌的地步。

    然而在玉清十七岁那年,她爱上了一个男子,这男子便是孙家之人,接近玉清,不过是为玉家配方而已,他手段并不高明,可是玉清依然为他盗取了家族配方,与之私奔。

    奔着为妾,玉清的下场自然是凄惨的,被人抛弃,沦落为乞,但她那一声奇香,根本掩盖不住,几度陷入风尘,她的结局无人可知,有人说她最后被一痴情侠客所救,两人过着隐居山林的生活,也有人说,她在某个晚上,一把火烧了妓院,得了老鸨的财物,到一无人可知的小镇买了宅子,闭门不出,说法很多,但有一点能肯定的是,玉清诞下了后代,她的后代只要是女子,便皆身有异香。

    而玉家随着王朝更替渐式衰落,孙家跟着大殷始皇帝占据江山之时,孙家之人自有贪婪,怂恿大殷始皇帝带兵一夜之间灭了玉家,从此玉氏之名不存。

    了觉大师说完之后,花九面无表情,有风从菩提枝桠间簌簌响起,便有翩然如蝶的落叶晃悠而下,她声音清冷的问,“那么便是说,孙家至今都还有一份玉氏的配方?”

    了觉大师点点头,“不同于施主手上的,孙家那份只是晦涩的配方记载,没有施主手上那份,是断然无用的,而且,天家自然也有不多的几份零星配方。”

    听到这,花九嘴边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想来是当初玉清也是留了心眼,若那孙家之人待她好了,自然她会一起奉上,若负了她,那份配方便根本无用。”

    对此,了觉大师不予置评。

    花九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坠子,杏仁眼眸中浅淡的光华,“那太后便是玉清后人了?没有玉家血脉的玉氏。”

    了觉大师点了点头。

    花九满意地起身,今日到法华寺的目的皆以达到,她举着那玉坠子,对着光的方向眯着一只眼睛看了半晌,声音飘忽不真切的问,“敢问,最先保管玉家族谱的大师又是何身份?”

    了觉清楚花九想知道什么,若说第一位保管族谱的师父和玉家没半点关系,那等秘辛之事又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

    “师父有言,若施主问起,可直说,若施主不问,那便不提也罢,”了觉看着面前茶盏里的茶梗,茶汤的颜色已经淡了,连茶味都少了许,“第一位师父,是玉家子孙。”

    了觉说着就动手翻开族谱,翻到了某页,他指着上面的一男子道,“此人逃出,从此隐姓埋名剃度出家。”

    花九垂着眼眸,那画像上的男子能看出是娃娃脸,眼睛都笑眯着,像一轮弯月,亲切的很,谁能想,最后却是抛弃姓氏的了度一生。

    “花氏明白了,谢谢大师。”很久,花九的声音才传来,带着一种不真切的飘渺,她将族谱收进箱子里,让息子霄帮她抱着,无比恭敬地朝着了觉大师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