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
这位女士看起来和顾长钧二姐顾簪缨相似年龄,不但着男士西装,而且剪了干练的男性头发样式,加上身干修长,英气飒爽,乍一眼,很容易会让人误以为是位美男子,须得第二眼细看,才能辨出实则是位不折不扣的女士。
萧梦鸿被女仆带进会客厅后,胡沛文夫人一眼就看到了她,和边上那位女士说了一句,女士扭头朝萧梦鸿看了一眼,一起迎了过来。
萧梦鸿也走了过去,和胡沛文夫人寒暄时,侧旁那位男人打扮的女士便一直注视着萧梦鸿。
夫人与萧梦鸿寒暄完毕,便将女士介绍了一番。竟然就是那位之前因为在几起名人离婚案中为女方代理诉讼而被人所知的上海法租界第一女律师金君雅女士。
这位金君雅女士出身大家,留学法国,获得巴黎大学法学博士学位,数年前回国,因当下民国法庭还不允许女性律师出庭,研究了法律后,凭着自己取得的法国律师执照,经法领事同意后,在法租界法庭专为女性代理婚姻诉讼,短短几年,声名鹊起。去年北大校长夫妇的离婚案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还上了好几回的报纸花边新闻。女方律师聘的就是这位金律师,萧梦鸿之前看报纸时有见提过她的名字。没想到晚上会在这里遇到,便微笑地主动示好,说久仰金律师的大名。
金君雅双目炯炯地注目着萧梦鸿,笑道:“萧女士不必客气。我不过是替那些出于弱势地位又得不到社会舆论支持的女人们打几场离婚官司,尽力帮她们得到些应当得到的补偿而已,哪里来的什么大名。倒是我早听说了萧女士你的名气,京华大学总建筑师。我方才和胡夫人聊天时,听她提及你在总统夫人的邀约名单里,我便十分好奇,极想窥识萧女士庐山面目。此刻终是见了你面,以为平生快慰。论外秀内慧集于一身,萧女士若自认第二,我所认识的女性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了。”
她的说话语调抑扬顿挫,态度爽利,言语大方,加上少见的英气俊逸外表,萧梦鸿对她第一印象极好。听她言语对自己也有诸多的称赞,忙自谦,停留下来又随意聊了些别的话题,竟觉十分的投缘,相互颇有惺惺相惜并相见恨晚的感觉。
……
今晚应邀出席餐会的除了萧梦鸿和金君雅律师外,还有女性医生、教育家、新闻工作者以及作家、诗人、画家等等,总共到场了二三十位。作家画家和诗人里的一些看起来应该和萧梦鸿的前身萧德音认识,只是关系大约也不过淡淡,略微招呼了几声就罢了。
八点整,总统夫妇准时一道出现在了会客厅里。掌声后,总统先是以主人身份简单致辞了几句,欢迎诸位女士应邀到场,随后夫人说话,原来夫人拟成立一个妇女教育进步会,以号召引领国民女性广泛接受教育,与时代共进。今晚特意邀请的这些嘉宾,无不是时下各界妇女代表中的佼佼者,夫人希望嘉宾们能响应号召,踊跃加入进步会,一道为提高国民妇女教育程度而努力。
与会者纷纷积极响应。总统夫妇讲话完毕后,餐会也正式开始,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话,话题无不热烈讨论总统夫人方才之提议。萧梦鸿与之前在鲁朗宁处见过一面的金陵女校李素梅校长叙话时,忽见总统携了夫人往自己这边来,忙停了下来迎上去。
仿佛已经有人提前向总统夫妇介绍过她了,总统向她表了几句欢迎,便关切询问道:“顾太太,长钧所受之伤势恢复如何了?我前两日和老许碰面,问起长钧,听他说长钧还在养伤,未免有些放心不下。”
萧梦鸿说伤势已经大为好转,再养些天就能痊愈了,感谢总统的关切。
总统露出释然笑容,点头道:“长钧无大事便好。倘若因此次意外事件而留下不可弥补之创伤,是我空师之巨大损失。顾太太,你回去后转我的话给长钧,叫他好好养伤,不必挂虑其余事,安心多休息些时日无妨。”
萧梦鸿答应。总统随后退场离开后,总统夫人注目了萧梦鸿一眼,和李素梅女士笑道:“我早就想见一见这位设计建造京华大学的女建筑师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恰好借了成立妇女教育进步会的机会,就将她请了过来。果然有林下之风,堪为新时代女性之榜样。“
李素梅女士道:“夫人你大约还不知道吧,就片刻前,我已请萧女士为我女校在上海即将成立的分校设计建造校舍。萧女士也欣然应允。我很是期待。”
总统夫人问了几声详情,最后点头道:“近年我愈加感受到普及教育对妇女改变视界及命运之重要性。这也是我成立这个进步会的初衷和目的,幸而得到了总统以及今晚出席餐会的诸多妇女精英同道们的认可。大家鼎力齐心,相信我民国妇女之未来必将不可估量。”
对于总统夫人的这个理念,萧梦鸿自然赞同。所以到了最后,总统夫人邀她不日一道出席由她本人创立并一手经办的达惠女子学院的一个活动,当即答应了下来,也许诺到时会向女学生们做一个激励演讲。
……
当晚餐会宾主尽欢。结束后,总统夫人亲自送嘉宾们到了门外,萧梦鸿向总统夫人和李素梅女士以及今晚刚认识了过来的另些新女友们一一作别后,转身步下台阶要往顾家司机停车的所在去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声自己,回头,见是金君雅朝自己疾步走来,便转身迎了回去笑道:“金女士,方才正想找你作别,不见你人,我还以为你已经提前退了。”
金君雅到了萧梦鸿边上笑道:“方才有事耽搁了下。今晚难得遇到谈得来的女友,怎会不辞而别?方才我听李女士说你答应为金陵女子学校上海分校设计校舍?我通常就在上海。等你去了,记得一定要与我联系,好叫我有机会做东尽一番地主之谊。”
萧梦鸿答应了下来。
金君雅似乎对萧梦鸿很是一见如故,有些依依不舍,站在台阶下,两人又说了不少别的话,最后终于握手辞别。
萧梦鸿到了停车处。司机立刻下车来迎她。萧梦鸿定睛一瞧,才认出竟是顾长钧,不禁一怔,问道:“怎么是你?”
她出来时,顾长钧不在家里。是顾家司机送她来的。
顾长钧替她开车门候她进去,道:“我回家无事,见你没回,就过来接你了。”
萧梦鸿便坐进了车里。顾长钧扭头望了眼几十米外台阶上金君雅的侧影,跟着上了车发动离去,问了些今晚总统夫人招待晚宴的内容,萧梦鸿谈了几句,就把总统向自己过问他伤情的事提了下,转达了嘱托。
顾长钧仿佛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唔了声,忽然不经意般地问:“刚才那个和你在台阶下说了半天话的男人是谁?”
萧梦鸿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