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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飞行让我的身体几乎吃不消,胎儿已经快两个月,因为最近一系列变故,再加上我的例假向来不准,有过两三个月不来的前例,以前看妇科,医生说我子宫寒,将来很难怀孕,所以即使孕吐明显,我也压根没联想到那方面上去。
下机后打车回家,昏昏沉沉睡了一上午,醒来周诺言还没回来,我只好打他手机,他又没接。我灵光一闪,跑去翻看他书桌上的台历,看见他在今天的日期旁边注明指导手术这几个小字。于是去他们医院,正好赶上午休时间,科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周诺言也不在,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没开动的便当,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奶油蛋糕,上面搁着一张卡片,我随手拿起来看,顿时手脚冰凉。
是周诺言的字迹,写着:“恩爱,谢谢这段日子以来,你寸步不离的陪伴与守候,在我最慌乱无助的时候。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由自主默念了几遍,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你在干什么?”
周诺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还有……惊慌,尤其是看到我手里拿着贺卡。
“你不想去墨尔本,你可以坦白跟我说,你不想跟我去我不会逼你,我对你有多么内疚你知道的,你一直不来,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苦衷,可原来你是故意支开我,好跟蒋恩爱缠绵厮守!”我看着这个男人,我深爱的、迷恋到不可自拔的男人,他最终还是背叛了我。
他与我对视的眼瞳有些黯淡,黑沉沉的,看不真切。
“对不起。”他只简单说了这一句,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
我气得浑身发抖,仿佛坠入一个冰窟,“你们……”
“就是你想象的那样,”他顿了一顿,移开视线不看我,“有些事情不自禁。”
“什么叫情不自禁?”我被这个词刺激了一下,瞬间失去理智,抓起桌上的文件夹,朝他身上砸去,“你是在报复我么?因为我帮了沈苏,所以你用蒋恩爱来报复我?”
他居然不闪不避,巨大的声响引得外面走廊的人纷纷探头询问。周诺言过去关门,若无其事地敷衍了几句。
“不是报复,我只是觉得,我们并不适合做夫妻,我们的性格不适合。”他把文件夹捡起来,放在桌面上快速整理了一下。
我泪如雨下:“你是今天才知道我们不适合的?你七年前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当初为什么要向我求婚?也是一时情不自禁?”
收拾完毕,他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忽然笑了笑,“好吧,我说实话,跟你结婚是因为我厌倦我们以前的相处方式,无休止的争吵是人都会累,我以为结婚会有所改变,可结果却让我很失望,你扪心自问在意过这段婚姻么?平安夜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再跟沈苏见面,你听进去了么?你从来就不把我的话放心上,我跟他打架是一时冲动,可是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有那样的下场在等我,何碧玺,你不要觉得你才是受害人,我也是,我对这份感情死心了,不想再继续下去,我想尽快抽离,恩爱是个好人选。”
“沈苏那件事是我错,我连累了你对不起你,可是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开记者招待会之前我就看见你的衣服上有她的口红印,难怪你让她住进来……”
“口红印?”他微微有些错愕,很快又镇定下来,“不错,在那之前我就动摇了,如果不是你诬陷我酗酒打架,可能我没这么快下定决心。”
我拼命死咬着下唇,怕自己会哭出声来。他没看我,说完目光盯着屋里的某个角落,脸色惨淡,神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够了,碧玺。”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淡淡地说,“就算是我错了,是我移情别恋,我会找律师把大房子转到你名下,另外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
“我不要。”我心灰意冷,抹掉脸颊上的泪水,瞥见自己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我摘下来,用力投进旁边一个盛着水的玻璃杯里。
我决定尽快搬出去。
我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大房子,我恨不得将七年来所有他给的东西都还给他,跟他撇到一干二净赤条条离开!
回家收拾东西,打算去方文琳那暂住几天。
已经晚上六点多,我麻木地坐在地上,把衣服和重要证件放进皮箱里,这时手机响了,我看了看号码不想接,按掉之后继续埋头整理,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属于我的东西只有那个怀表,什么东西都可以不要,唯独这个是一定要带走的。
可是,我翻遍整个抽屉,怎么也找不到它。
我以为是自己随手乱放,可想来想去除了那天被蒋恩爱拿在手里看过之后,我就再没去碰了。联想到她那天的行为,越想越觉得她可疑,只是我想不通她要一个坏了的怀表有什么用。难道是因为她知道那个怀表对于我的意义,所以故意拿走,想借此打击我?可是她为什么想打击我?她抢走了我最爱的男人,再拿走我珍视的东西向我示威?
这个谜团让我坐立难安。
我决定找她问个明白,匆匆走到楼下,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上哪去找人,打她手机她没接,我只好打给郭奕。
郭奕说:“恩爱啊,她正在医院观摩一场高难度的手术,对了,是诺言现场指导的,这种手术之前就他做的,这下他扬眉吐气了,我们院长亲自请他回来……哎,你不是去墨尔本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我匆匆挂了线,立刻打车去医院。
手术还没结束,我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她,病人的家属纷纷望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缄默,生怕一张口就会爆发。
“她是谁啊?”
“不知道,是小泉的朋友么?”
“以前没见过……”
我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小泉就是躺在里面的人吧,他的亲人个个眼角犹带着泪痕,而我则酷得像来索命的煞神,惹人厌恶。时间在慢慢流逝,周围的叹息声、哭泣声不绝于耳,坐在我身旁的老妇人从默默地抹眼泪到声泪俱下。
我没法不动容,僵硬的表情也有所松动,扭头安慰她:“您别太担心,手术还在进行中,他会没事的。”
“我孙子命不好,生下来就多灾多难,好不容易养大,昨天刚过了十四岁生日,这次要是挺不过去,我……我也不想活了……”她伤心欲绝。
她的家人围过来劝她,大概是她的儿子子侄之类,好说歹说,却没一个能劝得住她。
我自觉缩到角落里去待着,恼怒的心情被这么一打岔,似乎好转了一些。世间任何纷争,在关乎生命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我自烦恼我的,他们悲伤他们的。
手术灯终于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