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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殊在十四岁零一天的时候进了少管所,他捅伤的女人最终死于破伤风,他在少管所里走上了和父亲相仿的路,唯一不同的是他跟得那伙人不碰毒品。

    他年少时赶上了黑三角最猖獗的时候,他跟着小队人马浑水摸鱼,今天偷渡两个人,明天夹带两根木材,相比其他人,他们一直算是一群没出息的异类,从不杀人掠货,也从不碰军火和白粉。

    他二十岁那年,小团伙的头目和一部分老家伙都赚够了养老钱,成群结伴的跑去曼谷找了个偏僻的地角安稳过日子,他则一边调查着父亲当年的事情一边接手了剩余的人马。

    他在刀口舔血的地方靠着小打小闹的生意站稳脚跟,为人处世愈发的精明老练,也曾有人想要吞并他这一队人马,但无论对方来头多大都只能铩羽而归。

    随后的几年里他名字里那个殊也就渐渐变了意思,尽管他才二十出头,看着既不显老也不凶神恶煞,但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总会自低一辈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黎叔。

    倒卖木材玉石和倒卖军火白粉其实没有太多的区别,无论哪一行都是违法乱纪的营生,无论哪一行都得夹着尾巴去躲那些巡逻的军队和边防武警,所以黎叔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哪怕他总是随手捡起倒在路边的熊孩子喂两颗糖。

    靳寒和德钦都是他捡得,靳寒是他捡得第一个倒霉孩子,德钦是第二个,在靳寒和德钦之间,他还捡过一个倒在路边的陌生男人,深褐色皮肤的男人半身血污的倒在矮木丛里,失焦涣散的两颗眼睛绿像是上好的猫眼石。

    男人叫洛萨,是个拉丁裔,另一只走私商队中的新人,刚入行不久,什么经验都没有,所以才被商队里想要独吞货款的老家伙们暗算了。

    黎叔那会还不满三十岁,公事上再老练稳重,私事上也会被爱情冲昏头脑,他收留了洛萨,并且头晕目眩的栽了进去。

    密林间据点中的小树屋,他拥着来自异国他乡的男人抵死缠绵,南美男人天性中的热情将他焚烧殆尽,他吻着男人带着热汗的鬓角,一贯苍白的身躯上沾染着从未有过的情潮。

    可惜这处会吃人的地方从没有太多的真话,他们热情如火的纠缠了将近半年,玩够了的洛萨要回去继续经营家业,他来自一个势力极大的家族,东南亚一直是诸方眼中的一块肥肉,洛萨此行就为了给家族拓开货道来踩点的。

    高大的异国男人抓着直升机的软梯冲他伸出手,他知道自己只要迈步出去就能离开这处浑水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洛萨的心并不是假的,他们是真的相爱,也是真的可以修成正果。

    就连一贯不愿意跟人接触的靳寒都用手中正在拆卸保养的枪管捅了捅他的膝弯,可他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洛萨说他五十步笑百步,也和他承诺过绝对不会逼他涉足贩毒的家业,但那是他心里的一条线,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跨过去。

    洛萨走后靳寒也拉了一队人手出去单干,一来是不愿意跟他抢生意,二来也是想要自己历练,黎叔因此清闲了一段时间,他甚至放下手头的生意去倒卖了大半年的芒果干和榴莲糖,等到把心里积郁的闷气发泄光了,他才在一众手下被饿死之前重操旧业。

    洛萨只身离开后的第三年,他在路边捡到了就剩一口气的德钦,身形上看起来已经成年的德钦其实比靳寒还小四岁,偶尔会回到据点里跟他见一面的靳寒和德钦一见面就打,两个年轻气盛的毛孩子都是见着糖不要命的主儿,他起先还操心拉架,后来就管都懒得管了。

    德钦和靳寒不一样,靳寒把仇恨藏在心底,要得是殚精竭虑后的一朝雪耻,而德钦却一直都管不住的自己的情绪,德钦所怨恨的人太多了,军方、反政府武装、毒贩、人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他不恨的。

    黎叔一直格外偏袒德钦,甚至偏袒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德钦惹过天大的乱子,半大的少年人仅凭一腔愤恨徒手杀了霸占一方的毒枭,间接打破了整个地区势力制衡的局面,可就是在这种境地下,他也没有把德钦交给那些寻仇的人。

    商队的人不愿意跟着他们铤而走险,于是跟随他十多年的商队反水了,他只能带着德钦投奔了已经小有气候的靳寒。

    此时的靳寒已经在边境待了将近十年,既摸清了褚家垮台的前因后果,也弄清了所有的事实,最后还顺手查到了当年在山村里开设厂房的那伙人。

    靳寒离开边境前干得最后一票是帮黎叔报仇,十年的时间没有让他再次无条件的相信上一个人,但至少黎叔和德钦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大仇得报之后的感觉其实没有什么喜出望外,沉寂多年的旧事已经不能在心里激起了更多涟漪了,黎叔异常平静的结果了那伙人的性命,他握着手里细窄的匕首,即使被温热腥甜的血水溅了一脸,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复仇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失败了是不甘心,成功了也是不甘心,已经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已经失去的生活也不可能恢复原样。

    所以黎叔才会在靳寒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决定和靳寒一起回到正常的世界,他厌倦了边境暗无天日的生活,也突然对靳寒充满了担忧。

    他看着靳寒从一个阴鹜寡言的少年长成一个看起来愈发有病的成年男人,他知道靳寒心里揣着的也是复仇两个字,他带不走仇深似海的德钦,但他总要试一试能不能把靳寒从深渊里拉上来,就算是拉不上来,他也至少能往靳寒脚下多垫两床被子。

    他和靳寒离开边境的那一天,德钦和靳寒打了有史以来最凶的一场仗,德钦像个丢个家的弃犬一样发疯似的捶打着靳寒,但又在他心软下车的时候亲手把他送回了车上。

    离开边境那片不太平的地脚需要先走土路再转河道,他和靳寒在山林里穿梭了多久,德钦就在边上跟着跑了多久,直至船顺着顺水的河道越开越快,德钦才在齐腰深的水里停下了追逐的步伐。

    他们三个都不是好人,但也不能算是坏人,上天不给他们做正常人的机会,他们最多只能守住心里方寸大的地方,靠着仅存的良知少做一点坏事。

    黎叔最庆幸的一件事是靳寒没有在这条极端的路上走到底,他跟着靳寒回到内地发展,靳寒走得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的,既没有急功近利也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

    事实上,靳寒甚至一直在法律的规范内蚕食着那些曾经和褚家同流的势力,吞并公司也好,抢夺资源也好,靳寒整垮那些人的手段,始终没有过火。

    在他看来,靳寒回到内地的十年,唯一的过错就是和季澜的感情,是他建议靳寒去找一个出身干净的心腹养在身边,他曾希望能以这种方式来化解靳寒孤僻乖戾的性情,然而事与愿违的是看上去甜甜软软的季澜不是个会撒娇打滚的小妖精,而是个愿意无条件迁就照顾比自己还大十岁的靳寒的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