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武昌的时候,这个人就对你特别殷勤。舅母那么多外甥外甥女,独他事后还跑到成都去玩了。说他只是去玩玩而已,你信么?他并不是武昌人士,听起来家离武昌还不近,竟然还沿着长江走了两千多里的路,就只为了爬爬青城山,拜拜武侯祠?舅母看见他来的时候,多吃惊呀,后来几乎天天催着他走人,活象他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姐姐,不是妹妹背后说人,单看舅母的态度,你也该知道,戚家估计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与我们相差太远,是断不可能匹配的。”
苏大姑娘的语气有些硬:“你怎知戚家就一定不是大户人家?在武昌的时候,舅母家的表兄弟姐妹们,不是人人都待戚表哥十分客气亲切么?谁嫌弃过他了?梁家也是世宦人家,武昌望族,戚表哥既是舅母娘家姐妹的儿子,自不会是无名之辈。他只是不曾炫耀自己的家世罢了。”
苏二姑娘不以为然:“梁家是世宦人家又如何?若不是外祖父做了湖广总督,需要交好湖广地方上的名门,梁家女儿也不会做了咱们的舅母。可梁家已经有些败落之相了,他家嫁得最风光的一个女儿,不就是晋王侧妃么?说到底只是个妾而已,生的两个儿子虽然都封了郡王,但封地并不富庶,今后也不过是混吃等死而已。梁家其他女儿,嫁的都是寻常官宦人家或书香门第,当中没听说有哪个姓戚的望族与他家有亲。这位戚表哥,总是含含糊糊地不肯说清自家郡望,若说他家世体面,又有什么好瞒人的?梁家人和气,待自家外孙好些,不因家世而有所嫌弃,也没什么出奇。”
苏大姑娘沉默下来。她妹妹见状,便放软了语气:“姐姐,其实我也不是小看戚家如何,只是觉得,姐姐如今已经不比小时候了,既然及了笄,又正在说亲,就得谨慎言行。戚表哥与我们再有交情,也是外男,姐姐还是远着他些的好。比如今日你遇见他,就可以叫门房的人出来招呼,或是直接请他日后来家做客,然后转身离开,怎的还留在原地与他寒暄起来?哪怕是不好意思丢下他不管,也可以让丫头代为寒暄呀!”
苏大姑娘默了一默,才道:“当时我太吃惊了,没想起来。”
“那姐姐以后可不能再犯了!”苏二姑娘仍在碎碎念,“说到底,你今日就不该提前出门,还只带了一个丫头就出来。我知道姐姐如今为了祖母与母亲之间的事心烦,不想再听祖母唠叨。可京中比不得成都,镇西侯府与比不得总督府。我们自小在外祖家长大,自然可以随心所欲,横竖有外祖母和舅舅们宠着我们。但在侯府里,祖父严厉,祖母也重规矩,因母亲没有生儿子,又一直在娘家休养,说话就总有些底气不足。本来还能相安无事,不过是母亲立规矩累着些,只因父亲母亲都更看好承恩侯的长孙做女婿,祖父却觉得肃宁郡王更好,偏叫肃宁郡王知道了父亲母亲的想法,婉拒了祖父的联姻之请,祖父觉得面子上下不来,祖母就看母亲不顺眼了。肃宁郡王那小鸡肚肠,我们且不去管。这种时候,若是姐姐再有出格之举,祖母只会觉得是母亲没有教养好我们。”
苏大姑娘说话的声音稍低了一些:“祖父打了一辈子仗,能知道怎么给我们姐妹挑夫婿?不过是与辽王世子交好,又见肃宁郡王在御前得宠,才会有此念头罢了。但齐大非偶,宗室郡王哪里是寻常女孩儿能匹配得上的?祖父只是一厢情愿,人家又无意应承,难不成……父亲和母亲就不能给我们相看别家了?母亲每常跟我们说,不求我们能嫁进高门大户里去,只愿我们能一世平安喜乐。父亲也同意母亲所言。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是祖父与祖母,也不能越俎代庖。”
苏二姑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有些急了:“姐姐糊涂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若叫祖父和祖母听见,你还能有好果子吃?只怕祖父的鞭子就要下来了!京城是祖父家,可不是外祖家,祖父待我们,可没外祖父那么慈爱呢!若是叫祖母误会这是母亲教我们的,那更加糟糕!她定然又说母亲不孝,还教唆的孙女儿也忤逆尊长了。”
苏大姑娘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苏二姑娘又道:“我知道姐姐心里在想什么,只怕也有些中意那位戚表哥。可你也想想,他虽然对你亲切殷勤,瞧着不是无心的模样,可他又不肯上门来提亲,你想再多又有什么用?他连自己到底是什么郡望门第,都不肯说清楚呢,待你再有心,只怕也是有限的。从前姐姐一点心事都不肯向我透露,因此我竟是一无所知。如今既然知道了,那我就去跟母亲探探口风。倘若过得几日,这位戚表哥真个上咱们家来拜会了,就让母亲去暗示他一下。若他是个有心人,自会请长辈出面提亲。不管祖父会不会答应,好歹也能让祖父祖母知道,他并不是个无名之辈。姐姐道如何?”
苏大姑娘沉默良久,才软软低语:“拜托妹妹了,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苏二姑娘笑了:“你我同胞姐妹,说这些外道的话做什么?”
两位苏姑娘手拉手地离开了,秦含真这时才在拐角的另一边墙根底下直起腰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也顾不上多想,连忙加快脚步返回席上。毕竟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虽说是去更衣的,有正当的理由,但去的时间长了也容易惹人笑话呢。
还好回到席上时,小姑娘们正闹得欢喜呢,只有蔡元贞抽空回来问了她一句:“妹妹可是觉得身上不适?”估计是以为她拉肚子了吧?
秦含真只能干笑着回答:“我没事,只是有些认不清道路,又早早将引路的小丫头打发走了,就费了些功夫才找回来。”
蔡元贞估计是把秦含真当成小路痴了,冲她露出一个怜爱的笑容:“妹妹日后还是留着人引路吧。”
秦含真除了继续回之以微笑,还能说什么呢?
蔡元贞又走开了,有丫头上前来给秦含真续了热茶水。秦含真见菜都凉了,便只拣了两块新上桌的点心吃了,然后一边慢慢品茶,一边回想方才听到的话,开始沉思。
她原以为苏大姑娘遇到的那位“七表哥”是镇西侯府的什么亲戚,但如今看来,那男子应该是姓“戚”,行三,而不是行七。这人是镇西侯世子夫人卞氏娘家嫂子或弟妹梁氏的娘家姐妹之子,而梁家是武昌望族,有些败落了,曾有一女嫁给了晋王做侧妃,估计就是宁化王与广昌王的生母梁侧妃了。这位戚三公子,曾在武昌与成都两次同苏家姐妹同游,更与苏大姑娘关系不错。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