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仆役天天这样给爹娘他们烫酒。我早看熟了。”
一句无心之言,却一下子勾起了她无数的童年回忆。她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停住了,怔怔地神游物外,也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
杜浒似乎没明白她心里想的什么,微微一笑,道:“你这是怪我把你当小丫环使唤了。来,碗给我。”说毕,给她盛了一小碗面条,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招呼她趁热吃。
等吃到一半,杜浒起身从架子身上取下一个小杯子,抓起酒瓶子,往里面倒了半杯酒,然后取下烧水壶,又往杯子里兑满了热水,用筷子另一头搅了搅,推到奉书面前,“这酒不错,你也尝尝。”
奉书睁大眼睛,“你让我喝?”这酒闻起来挺烈,自己是小孩子,又是女孩子,以前在父亲和二叔的管束下,只被允许喝过一些甜甜的淡淡的米酒,可从没尝过这种大男人喝的酒,哪怕是稀释过的。
杜浒却说:“天气冷,酒能暖身子,喝一点儿没坏处的。再说,你现在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不能一点酒量也没有,否则啊,嘿嘿,以后万一碰上事儿,就是邀请人家过来算计你。”
奉书似懂非懂,但明白师父确实是让自己喝酒了,便端起酒杯来,左看看右看看,学着以前见过的大人的样子,仰脖就要喝。
杜浒连忙拦住,失笑道:“慢点!谁让你那么快了!”
奉书这才知道,原来喝酒是不能猛灌的。杜浒还告诉她,空腹喝酒最容易倒;倘若事先吃些米面粮食填肚子,就不容易醉。若是把几种不同的酒混在一起喝,更容易烂醉如泥,这种事她以后千万不要干。
她用心记住,眨眨眼,按照杜浒的指点,一点点的把杯子里的酒抿下去了,辣辣的,倒也不难喝。
很快,脸上就微微发热,脑袋也晕晕乎乎的,脚底下好像踩了棉花。她嘻嘻一笑,摇摇晃晃地端起杯子,叮的一声碰上了杜浒手里的酒瓶,笑道:“师父,干杯。”
杜浒眼看着她脸上红晕渐起,脸蛋成了熟透的桃子,也不禁扑哧一笑,自言自语地道:“这么快。”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说:“赶紧吃些东西。”
奉书照单全收,连连点头,一边傻乐,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还觉得不够,就趴到杜浒面前的桌子上,翻翻拣拣,挑他碗里的豆腐吃。吃完了他的豆腐,又一根根挑他的豆芽菜,直到碗里只剩下拌了酱油的白面条,她嫌单调,认认真真地把碗又推回杜浒面前,“师父,请你吃——面。”
杜浒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摇摇头,端起碗,把白面条几口吃了。
奉书见他居然如此听话,乐不可支,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戏文里的江湖好汉,在小酒馆里跟人结纳交朋友。她嘻嘻一笑,拿起酒瓶,就要自己给自己满上,再痛痛快快地喝一杯。可这次却被杜浒拦住了,他语气颇为无奈:“行了,够了,别跟我抢啦。”
奉书犹自含含糊糊地说:“不成……你喝太多酒,会伤身……你看我,多有节制……”
等那顿饭吃完,杜浒也再没让她碰过那酒瓶子,自斟自饮,把一瓶酒都喝光了。
奉书觉得自己还是清醒的,只是可劲儿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变成醉鬼。杜浒终于察觉到了她的用心,伸手在她额角轻轻一点,笑道:“想醉倒我?再攒一年的钱吧!”
奉书脑袋一晃,马上就又把这事忘了,看着空盘子空碗,总算还没忘了做弟子的觉悟,蹭的站起身来,准备收拾碗筷。杜浒拦住她,“我来。”
“我来嘛!师父去歇着。”
“得了吧!让你来,我看一会儿这些碗还能有几个完整的。”
奉书只好待在屋子里,一会儿摸摸椅子背,一会儿拿过杜浒挂在炕头的汗衫,放鼻子底下闻了闻,一会儿又坐在炕上,套他的鞋子玩。后来不知怎的,就一头倒在炕上动不了了。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走到她的房间,把她平放在炕上,脱了鞋,裹上被子,在她耳边低声叫她:“奉儿……奉丫头?”
第90章 终有(续)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走到她的房间,把她平放在炕上,脱了鞋,裹上被子,在她耳边低声叫她:“奉儿……奉丫头?”
奉书含含混混地答应了一声,又听他说:“今天的功课看来是泡汤了,明儿得补上,明不明白?”
枕头及颈,她只觉得一颗沉重的脑袋终于有了着落,随即感到一条湿湿的热毛巾擦上了脸,脖子底下、耳朵后头,也都被轻轻擦了一遍,她舒服得哼出声来。
杜浒坐在炕沿,似乎又说了些嘱咐和要求,譬如让她明天早点起,少给徐伯干点活,多用用功之类。她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忘,只记得自己没口子答应。
一边答应,一边却有个脑子里的小人儿,隐隐约约地问自己:“明明是他把你灌成这样的,他怎么还理直气壮的让你补功课?”
但她实在是想不动这些事情了,过了一会儿,终于嗯嗯了两声,扭了扭身子,抱住那个多余的枕头,拱了拱,一头扎进梦乡了。
怀里的枕头晃了两晃,似乎想逃跑。她做梦觉得枕头要飞了,赶紧拽回来,牢牢抱在怀里,脸蛋在上面蹭了蹭,嘀咕了几句梦话。
喝了酒什么都舒服,只有一点不好。睡到半夜,她就给憋醒了,舍不得暖和的被窝,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开怀里的枕头,头重脚轻地穿鞋下炕,弯腰摸了摸,角落里拖出便盆,开始摸黑解裤子。
房间里似乎进了老鼠,有点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房门轻轻一响,似乎是开了又关上。
奉书也没在意,昏昏沉沉的完了事,还不忘把裤子系好,便盆盖好,然后三两步回到炕头,一头扎了下去,裹回温热的被子里,舒展了一下手脚,摸到那个多余的枕头,抱回怀里。
一瞬间只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这个枕头的手感,和刚才的仿佛不太一样了。这才回想起来,刚才自己抱着的,比平时的枕头好像硬些、暖些、有弹性些,更像是……一条……大腿?
可是脑袋里的酒劲还没过去,她奇怪了一会儿,死活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只是自己在做梦吧。
片刻之后,她就又开开心心的做起了梦。等到天光大亮,再醒来时,就把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