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都难的那物事,却是软绵绵的毫无动静。徐循加油了半天,放弃 了,直接擦干了两人的身子,推说困了,“休息一会吧,起来还去南边呢,昨晚就没睡好,再不休息,一会都起不来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是很差劲的,皇帝气哼哼的,主要还是不好意思,不过他面皮薄,徐循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好故作无事,他自己哼哼了半日,才慢慢平静下来,回过头还安抚徐循,“没事,今晚吃了药再来,包君满意。”
徐循本来一点睡意,被他说得都笑没了。“咱俩谁是皇帝,谁是皇贵妃呀?一会穿衣服,我可要穿龙袍了。”
两人这些年来,也不知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了,在床下可能还分些身份,到了床.上开起玩笑,那就是真没什么顾忌了,皇帝听说,也笑道,“你穿嘛,俗话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穿着出去和栓儿比比,看看谁更有太子的样子。”
说着,便把徐循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抚了几抚,便不说话了。
徐 循还以为他要睡呢,虽然她没了睡意,但也不动了,伏在皇帝胸前东想西想,想着点点最近快学完千字文了,是否该加学个《声韵启蒙》,还是引入女德教学,又或 者合理安排,尽量兼顾?还有壮儿,越是心思深,越要个立身正的人来压,可惜钱嬷嬷给了点点,齐养娘看着又不像是个品德能服众的,不知韩女史是否可以栽培一 番……
——直到听到皇帝的说话声,她才知道原来他也还不想睡。“最近这几年,孩子们大了,想拿身世做文章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皇帝的语调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刚才在坤宁宫里,栓儿还和我说了些亲娘、小娘娘的事……呵呵,你猜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哪里听来的?”虽然叙述得很平淡,但徐循已经很入戏了。
“猜?”皇帝虽然是在逗她似的,但语调却不大好。
“清宁宫?”徐循大胆一猜。
猜中也没奖,皇帝闷哼了一声,“就是在清宁宫玩耍的时候,听宫女说的。”
虽然话里没有多少火气,但不满也是显而易见的。
徐 循跟随皇帝日久,说是看不透看不透,对他的性子起码也有几分了解——不管他在栓儿这事上后悔了没有,也容不得别人拿此事来做文章,再说,以皇帝的性子来 看,这些年来,皇后安分守己,把栓儿也带得不错,他对她肯定还是维护的,起码不会乐见清宁宫又兴风作浪地挑拨家庭矛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我记得就前几个月,老娘娘还犯了胃病吧?”她疑惑道,“还有闲心对付皇后吗?”
老年人脾胃不和是常事,再加上精神不济等种种原因,太后这几年也是以养生为主,宫里许多事务,都由乔姑姑和六尚裁决,横竖女学兴办不成,可女史这些年来却也征求进不少,六尚的人选得了补充,也没那样捉襟见肘,应付宫里的日常事务那是够用的了。
“清宁宫里住的可不止娘一个人。”皇帝的语气还是很平和,“该住不该住的人也不少。”
贤 太妃年前病没,清宁宫里称得上主子的在编人员现在就是太后和不问世事的敬太妃,但不在编却又常住的却还有一位,事实上,徐循心底也一直都是有数的:前些年 太宗贵妃的丧事,庶务全是静慈仙师领办,如今宫中一些小事,其实也还是她来裁决。虽然名分上已是出家人了,但离开皇后宝座多年以后,她可说是又一次掌握了 皇后的部分权力。
也因此,皇帝这话一出,她就不由得绷紧了脊背,“这……胡姐姐应该也不至于吧……现在再为难栓儿,对她还有什么好处?”
“有些人做事,未必是一定要得到什么好处的。”皇帝不紧不慢地说,“比如小循你不就是?我看你做事也从来不问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但我那……我那起码都不是做坏事嘛……”徐循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但也吞不回去了,只好暗叹一口气,听皇帝悠然道,“确实,可让栓儿知道生母,在有些人来看,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永安宫的壮经就十分难念,连带着徐循现在对皇后、罗嫔、栓儿三人都很同情,“这样做,只会让三人都难,罗嫔就住在坤宁宫里……挑拨得栓儿和皇后离心了,只怕她日子更难过,皇后娘娘可不是吃亏不吭声的主儿。”
她把自己也给说乱了,“哎!总之我看,胡姐姐不像是无缘无故兴风作浪的人。”
“那 你就还是不懂她了。”皇帝松开了徐循,支着脸颊,侧卧了起来,他眼神幽深,语气清淡。“胡氏这人,平时也许还和你说得一样,算是有点理智,可她一生最恨就 是孙氏。从前一个后一个妃,她就已恨她入骨,如今孙氏做了皇后,深恨之下,她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奇怪。居于皇后上座的事她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只是她还算有些城府,能忍上些年罢了。现在她元气也恢复了,孩子们也都大了,呵呵,不正是个皇后添堵的好时机?”
皇帝的语气越轻柔,恰恰就说明了他的怒火就越旺盛,徐循很想为仙师辩解几句,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事实上皇帝哪一句话都不算错得离谱。要说仙师不恨孙皇后,徐循第一个不信,而要说清宁宫的事,背后完全没仙师的影子嘛,她也……
见她沉默不语,皇帝又道,“不独栓儿,还有圆圆也是,不知哪里听来了什么话,如今竟和母亲都疏远了,更是看栓儿十分不好,可怜皇后竟是无计可施,熬了半年也没能见圆圆懂事起来,今日只好请托于我……这两件事都不大像是娘的手笔,你道会是谁做的呢?”
徐循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总不能为了摘仙师,把阿黄扯进来吧?若是如此,只怕第一个大骂她的就是仙师,她只能无力地辩驳,“也许是有人心中可怜仙师,基于义愤,就暗示栓儿几句……”
她被皇帝看得说不下去了: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但是小得和六月天里飘雪花差不多。真说要下雪的话,估计也得到栓儿登基以后,北风刮起来了,那才下得自然。
皇帝见自己说服了徐循,也有几分满意,他摸了摸徐循的长发,道,“你歇了这几年,也该忙一忙了——现在腊月里,不提那些不高兴的事,等年后开春,我和母后说一声,将胡氏送到南京去好了,到时候,这六宫事务,还是交由你来管吧。”
徐循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忙要为仙师求情,但皇帝显然已经打定主意,他根本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