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听天命吧。”
周主簿叹了一口,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便匆匆出去了,这当头下面可不能乱。
另一头,曹佥事和王千户留了十多个兵卒守着定海县衙,两人便打道回府了。
因为急着赶路,两人都是骑着马,后面还跟着十多个同样骑着马的兵卒。
“大人,您这真是打算回臬司衙门请羁押令?”
王千户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曹佥事让留了人看住那薛庭儴。都闹成这样,自然不做他想。
提起这事,曹佥事其实也是一头包。
上面将这事交代下来,他本是没当回事,心想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谅他也不敢抗令,可谁曾想那小子真就敢抗令。
如今差事没办成,他回去复命,还不知道上面会怎么训斥。
“上面命本官来拿他,如今人没拿着,自然要回去复命。至于请不请羁押令,那得看上面的命
令。”
这话说得就和曹佥事之前的态度有些不同了,王千户也不是傻子,搁在心里琢磨了琢磨,知道这是曹佥事大抵不想再沾这件事了。
其实想想也是,这知县虽小,可其背后的大人却不小,若不然小知县何以敢在这地界抢食,大抵是嫌自己的命活久了。
大人们斗法,怎么斗都可以,反正不损伤自身。可他们这些小喽啰就不一样了,牵扯太深,功劳没有一份,事罢再恶了哪位大人,到时候没人保得了自己。
两人各自揣着心事,一路直奔臬司衙门所在的杭州府。
等到了地方,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可连赶了几天的路的两人却不敢歇下,一个去求见按察使,另一个则是急急去了都指挥使司。
提刑按察使司又叫臬司,承宣布政使司又叫藩司,都是简称。前者乃是驻扎地方监察当地官员,掌刑名按劾之事。后者则是专管一省的民政要务,与专管刑名的按察使并称两司。
还有一司则是都指挥使司,掌地方军务。
三司权责分明,互相牵制,互不统属,各对中央负责。后为了防止地方集权,在三司之上又设巡抚,巡抚之上又设总督。
在前朝时,督抚本是临时差遣,到了大昌,便成了各省常制。
由于总督时常兼顾两省军政,总督署不定,而其他府部衙署则都是设在一省主要府城。
曹佥事到臬司衙门时,按察使窦准当即召见了他。
听完曹佥事的叙述,窦准陷入沉思中。
窦准乃是承天二十年的进士出身,官场上沉浮多年,如今也算是一方大吏。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心智自然非同一般,所以他也意识到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曹佥事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大人,下官看这事您还是别搀和了。”
窦准抬头看向他,敲了敲桌案:“哦?你有何见解?”
曹佥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下官倒没有什么见解,下官就觉出了点儿不同寻常。您说,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就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就不说咱们臬司了,那宁波知府,那定海卫,还有蕃司那边,难道都是瞎子,就坐任他干出这么大的事不管管?甚是还动用到那位来对付他?
“按常理说,那位亲自动手,抑或是蕃司那边,都比咱们名正言顺,可偏偏这事就落在咱们手里了。宁愿饶了几道弯,都要落在咱们臬司这边,下官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吐了口气,看了看窦准凝重的脸色,又道:“还有下官这趟去定海县衙,那姓薛的知县真是张狂,一般背后没人,可做不出这般模样来,所以属下总觉得大人就为了那点儿面子情,来蹚这趟浑水有些不值。”
其实曹佥事说得还算是含蓄,也许是他刻意说一半留一半,但不代表窦准不会想。
认真说来,窦准可不是谁的人。倒也不是没人拉拢他,不过他态度暧昧,左右逢源,一般无伤大雅的事找到他面前,他都会做个顺水人情。
这样的人也是天生就会做官的人,明明没有给实话,偏偏各系都觉得他能算上自己人。即使这个自己人要打些折扣,却几乎没什么人对付他。
就是靠着这份,窦准才会能做到这一方大吏之位。
这次同样如此,浙江巡抚诸炳桐让人给他递了话,他当时也未多想,便顺口答应了。
事后倒也觉得答应得有些冒失,所以他才会将自己的心腹曹佥事派过去。就是知道以曹佥事谨慎的个性,即使办不成,也不会办砸,左右还有回旋之地。
如今照这么来看,明显是对方挖了坑给他跳。
那他到底是跳,还是不跳?
窦准在心里权衡起来。
从目前来看,那姓薛的不过是个七品县官,而诸炳桐则是一省巡抚,甚至背后还站着邵开,站着那一位。他任期还没到,明显得罪了有些得不偿失,且就算任期到,回到京城,也还是在那位手下。
他完全不用顾忌,偏偏心里总有一层隐忧。
半晌,他才抬起头道:“你先下去,此事我自有主张。”
曹佥事点点头,就退下了,窦准却是独坐良久。
他扬声叫人,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随从模样打扮的中年人。
“你去一趟巡抚衙门,告诉诸巡抚,那人硬咬着海防兵备道和臬司衙门没资格拿人,要见到上面下发的文书。”
“大人,只说这些?”
窦准颔首道:“只说这些。”
窦准派了人去巡抚衙门,那边什么也没说,此事便没了下文。
不过留在定海县衙的兵,也没让撤。
又过了一日,布政使陈德前来拜访窦准。
“咱俩什么交情,这事你可得跟我说说,如今也只有老哥哥你能救我了。”
陈德体态肥胖,五十些许的年纪,因为人长得胖,又一说一脸笑,颇有些弥勒佛的模样。事实上陈德也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别看他与窦准这么说,其实两人的关系虽称不上差,但也没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人倒是让人生不出恶感。
窦准已经被他缠了大半日了,无论陈德怎么问,他都是打太极,就是没一句实话。也不说原由,就是扯一些实在不关自己事的幌子。
见此陈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你个窦启晨,咱俩可是同年,当年你赴会试,带的米被那些搜子糟践了,还是我借了你一把白米,你才能熬过那三日。”
一提这些,窦准就有些窘了,又想着当初确实有这事,心不免就软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总提那一米之恩,这么跟你说吧,这事我实在不想沾。一大把岁数了,还不知道能做几年的官,如今朝堂上波诡云谲,圣上的脾气阴晴不定,实在让人不敢涉足太深,也免得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