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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看着玳安,更让她吃惊的是老爷竟然没拦着。

    西门庆怒道:“她想走,就让她走!不许她动府里的东西!滚吧,都滚!别来烦我!”

    玳安吓得打了个机灵,转身退出去。

    吴月娘把半张的嘴闭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委婉地劝道:“天都黑了,路不好走。六娘倒罢了,官哥儿怎么受得了?”

    西门庆目光沉沉,看向吴月娘的肚子,沙哑着嗓子道:“你不必管这些,顾好自己就行了。她不听话,心大了,心野了,我看她能活出什么花样来。”

    吴月娘立马闭了嘴,不再多劝。

    因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所以收拾起来很快。

    绣夏抱着包裹走到前院,问玳安:“玳安哥哥,官哥儿还小,你看……还是安排一顶暖轿吧?”

    玳安也想给她行个方便,再说那毕竟是官哥儿。可谁让老爷今天特别邪火呢,他可不敢去撩虎须。

    他道:“暖轿我不敢给你,不过,我去抱多几床被子来,你铺在骡车上,垫得厚厚的。我再多备几个手炉,就这样将就着吧。”

    来昭和一丈青过来了,两人手里都捧着暖烘烘的手炉脚炉。

    不一时,李瓶儿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官哥儿出来,几个丫头跟随在身旁。

    她看了看,只有一辆光秃秃的骡车,便笑道:“今晚要辛苦来宝和来昭了,等回去了我赏你们。”

    来昭连称不敢。

    李瓶儿坐进骡车,骡车比轿子宽敞多了,她让所有的女人都坐进来,只留下来宝和来昭跟随在车外。

    几个女人紧紧挤在一起,虽然身下铺着好几床棉被,但冷风还是从四面八方的小缝里灌进来。

    一丈青将所有的手炉都放到李瓶儿及官哥儿怀里,把窗帘紧紧拉上。

    大门开了,车夫赶着骡车出了府门,顺着空旷黑暗的街道往城外走去。

    玳安目送骡车远去,让来兴关上大门。

    来兴一边关门,一边叹气:“这么冷的天,还赶夜路,真是可怜。”

    玳安瞪了他一眼,道:“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你能管的?看好你的大门就够了!我可告诉你,老爷今晚脾气不好,特别邪火。你小子机灵点,别做了出气筒。”

    来兴一吐舌头,不敢再多嘴了。

    西门庆在上房闷坐了一会儿,始终没等到李瓶儿来给他低头。他心里火烧火燎的,终究坐不住,起身朝外去了。

    吴月娘没有拦他,也没有多嘴问,只吩付小玉关门,她要睡觉了。

    西门庆刚出了上房的院子,就见玳安缩着身子过来,小声道:“六娘和官哥儿走了,坐着庄子里的骡车走的。”说完,赶紧闪到一边,生怕会被气头上的老爷踢一脚。

    西门庆深吸一口气,拳手捏得死紧,重重踏着脚步朝前走。

    路过金莲的院子时,积蓄了一路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他一脚接一脚地踹着院门,大声喊:“开门!开门!”

    金莲躲在里屋,缩在炕上。

    秋菊听见老爷的声音,心里害怕,正要走去开门,潘金莲忽地从窗户上探头出来,小声骂她:“滚回去!”

    秋菊一缩脖子,转身跑了。

    她比谁都更不愿意直面老爷的怒火,好吗?

    这院里就三个人,她、春梅及金莲,偏她倒霉,好事轮不到她,苦差事全是她的,其他两人犯了错也拿她顶缸出气。反正五娘发了话,她才不理外面的老爷呢!

    西门庆在外面踢得脚都痛了,里面的人像死了一般,不声不响。

    “有本事一辈子不出来!”他丢下这句狠话,转身走了。

    他来到书房,独自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朝外喊:“王经?”

    门口守着的王经进来,扑通一声就先跪下:“老爷有什么吩咐?”

    “六娘,真的走了?”他的嗓子又沙又哑,像久治不愈的重症病人。

    “走了。”王经将身子俯得低低的。

    “你去找玳安,把府里的大白马和黄马都骑上,顺着路跟上去。不要惊动她们,亲眼看着她们进了庄子,你们再回来。”

    “小的知道了。”王经起身,转身出去找玳安。

    迎春站在院门口,呆望着黑沉沉的天空。

    六娘这次回来,明显不怎么爱使唤她。但凡有事,她身边那三个丫头就抢着做完了。她就算想表衷心都没机会。

    今天,她抢到了给六娘提洗澡水的活。

    六娘脱衣进澡盆的时候,她看到六娘身上的伤痕,细细密密,个个都小小的,有些肿了,有些破了皮,看得出是用指甲下死力掐出来的。

    后来,她听见六娘和老爷吵架。

    后来的那两个丫头不敢贸然上前,她更加不会上去触霉头了。

    “唉!”她为可怜的六娘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也好,六娘走了,如意儿就能搬回来和她一起住,省得天天在上房和小玉挤一块儿。

    “咳,咳……”西门庆咳了好几声,躺到书房里间的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当夜,他在书房歇了一夜。

    李瓶儿她们顶风冒雪,快到亥时末才赶到庄子上,一行人都累得不行。

    一丈青叫醒厨娘,熬了浓浓几大壶姜茶,让大家痛喝了几碗,这才各自去歇着。

    官哥儿早就睡着了,他躲在李瓶儿怀里,身边丫头们围着,身上手炉放着,一点儿也没冻着他。他是最自在的一个人了。

    屋里还烧着炕,炕上暖暖的。

    李瓶儿顾不得洗漱,被冻了一路,一上炕她就赶紧搂着官哥儿睡下。

    第二日一早,潘金莲醒了,挑了一套素色家常袄裙换上,正打算去上房。

    春梅刚从上房出来,凑到她跟前,眉飞色舞道:“我听小玉说,昨晚六娘和老爷吵架,被老爷连夜赶去庄子上了。”

    “当真?”金莲不敢相信。

    “真的,已经走了。如意儿把她的铺盖卷儿都抱到了迎春那边。”

    “哎呀!”金莲笑起来,眼里透出喜意,“快,快,我这身太素了,得重新换一套艳色的才好。”

    潘金莲重新打扮了一番,浓妆艳抹地去了上房。

    她对吴月娘道:“大姐姐,不是我说她,六姐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跟老爷顶嘴呢?老爷若气坏了身子,算谁的?”

    吴月娘紧握着手帕,仍然心有余悸:“你昨晚好运,躲过一劫。老爷的脸色黑得吓人,眼睛红得像兔子。我这心哪,现在都还在打颤。等下你机灵些,小心他找你秋后算账。”

    “我怕什么!”潘金莲浑不在意。

    金莲的精心打扮没等来赏花人,西门庆起身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先叫了任大夫进府,把脉一番。

    任大夫道:“老先生是痰火旺盛,虚火过重。不防事,等我开两剂药,吃了就好了。”